《金瓯无缺》第134/137页


  “大约五六万!”
  尚腾又问:“泽曲有多少兵马?”
  “不足一万!”
  有人质疑:“泽曲是我国西疆重镇,怎会只有一万,可见来人是伪报!”
  尚腾却道:“陛下举全国之兵攻打兑国,又有我等扎营苍溪,泽曲兵马确实不足一万,可见所言不虚。赵将军,我命尔坚守营寨,不得有误!我亲自领五万兵马去救泽曲!”
  “是!末将领命!”
  尚腾又道:“我领兵去后,你等需照着每日的数目照常起灶,营火也不能少半分,勿要使兑军看出破绽。”
  “是!”
  军情如火,尚腾当即点兵而去。且说到了次日夜里,巽军大营一切如旧,极为平静,受命坚守营寨的赵落提起十二分精神,倒也一切相安。又过了两夜依旧安静,兑军果然不知尚腾已经带兵去救泽曲。
  第四日破晓十分,将士守了一夜都有些疲乏。连着三日紧绷精神,赵落正想趁营中晨起操练之前小眠一会儿,突然就听外面金鼓之声大作!
  他刚提剑出帐,就见兑军骑兵已经冲入大营!己方兵士如俎上之鱼,任由宰割!赵落方知是中了兑国奸计!从报信开始便是调虎离山!
  兑军突袭巽国大营,三面包抄,只留了苍溪一面,巽国将士争先恐后逃入苍溪,或有不习水性淹死水中者,或有游水逃去、被对岸早先埋伏下的弓弩手一箭射死于溪水者。
  当日尸体堆积河道,苍溪之水红如朱砂,经月不流,对此《巽史》中记载:“苍溪阻数月。”
  后世史家将此战称为“苍溪大捷”。
作者有话要说:  

☆、狭路相逢

  巽国二十余万大军灰飞烟灭,尚腾只得领五万兵马坚守泽曲。兑军没有趁此时乘胜追击,而是加固边境防御。轩辕舒心有不甘,却无力再打过长河,只能派出使者与端木怀议和。
  云燕众臣对此自有一番议论,尉迟晓独居通灵台亦有所耳闻,她耳闻的原因却是,兑国要求将长公主归还。
  即便幽禁于通灵台,尉迟晓也知道巽国君臣的打算,议论的焦点无非就在何时出兵上。如果巽君打算巩固长河以北诸地,就会接受议和,以做拖延,那么兑国就有时间回复元气,以后逐鹿中原,或许还有机会。如果是按照原计划,巽国要在数月后出兵攻打阆中,那么现在签订合约就属不智,合约的签订未必可以达到使对方轻敌的效果,却显得巽君背信弃义。
  夏末之时,丝毫不见凉爽,天热得让人躁动。通灵台上蒸腾着热气,连地砖都是烫手的温度。尉迟晓浑然未觉的站在高台边望着云燕的方向,奴婢们不敢懈怠,只能打着遮阳的油纸伞、摇着清凉的团扇陪着这位建平长公主站着。
  即便是这位长公主已经向泉亭王要求和离,王爷仍旧“叮嘱”台上好好照顾,而天下再没有什么比手握利剑的“叮嘱”更好用的了。
  尉迟晓揣测着巽国君臣的意思,而后悠长的叹了一口气。
  宫婢趋步上前,“启禀长公主,泉亭王世子求见。”
  “谂儿?”
  尉迟晓话音未落,唐谂已经跑到她面前,“母妃!”
  一年光景,唐谂长高了不少,已经比尉迟晓高出一个头了,却仍旧是大男孩儿的样子。
  尉迟晓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孩子,想着近两年来的种种,颇为心疼。她问道:“你怎么来的?”
  “陛下特许我来看母妃!”经历过战事的洗礼,难得唐谂还是一如过去般明快。
  自鸿嘉十五年她离开云燕,到而今鸿嘉十七年,尉迟晓只匆匆见过谂儿两次。一次是谂儿偷跑出来带她去见唐瑾;另一次就是隆阴大水,唐瑾命谂儿带她回去。两次皆是匆忙,尉迟晓又实在心中有愧,对儿子未及细问。此时握着儿子的手,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眼中两潭清泉愁情流转。
  “娘又瘦了。”唐谂说,“我扶娘进去吧,这大热天站在外面伤身子。”
  尉迟晓随着唐谂往天玑馆走,几步路上,她不曾说上半句。她想问许多事,但许多事她都有答案,便不必问了。犹豫再三,尉迟晓还是问了一句:“谂儿最近好不好?”
  唐谂扶着母亲进内堂坐下,有奴婢在一旁打扇。唐谂落座,说道:“都好,陛下还赏了我屯骑校尉之职!”
  屯骑校尉为八校尉之一,不比杂号校尉,足见端木怀对此子重视。尉迟晓道:“那就好。”
  “我见母妃却不好。”唐谂宽慰道,“陛下不曾苛待母妃,父王也一心在母妃身上,母妃且宽心,总会好的。”
  尉迟晓笑了笑,笑容犹如浮萍,她道:“这世上有许多事并不是为一己之身。”
  “我知道母妃是为了国,所以身不由己,可是母妃也教儿子,这世上没有恒久不变的道理,天下有分必然有合,母妃自己何以看不开呢?”
  “人只有身在世外才能纤毫不染,身在其中即便再看得开,有些事也不得不做。”尉迟晓慈和怜惜得看着儿子,“我只望你有一日,可以不必如此。”
  唐谂听不懂尉迟晓话中的深意,但总惦着不要惹母亲伤心才好,便道:“娘宽心保重才好,好日子总在后面呢,父王跟我说等过一段时间就能接母妃回府了!”
  尉迟晓愕然,“你说……回府?”
  “是,父王和陛下提出愿以此番军功换母妃回府!”唐谂明快的说。
  尉迟晓突然笑了,笑声悲凉得有些痴狂。他终是明白,他明白她要和离是为了唐谂的前程,为了四皇子的皇位,为了唐氏的荣宠。他表面顺意,却执意不允她这样做。唐瑾终究是兑现了他昔日所言,要护她一生,哪怕是以全族的荣耀。这份深情她却一生都无法回报!罢了、罢了……
  唐谂从未见过母亲如此癫狂无状,他低呼一声,“母妃……”
  尉迟晓渐渐静了下来,对他说道:“你带一句话回去,就说尘缘有起有灭。”
  ――――――
  据《巽史》记载,鸿嘉十七年秋,泉亭王率五千精骑,突然出现在阆中城下,其时兑国和议的使者尚在云燕。
  言节等人对此并非无备,却也未想唐瑾会来得这样快。五千骑兵原本不足为患,但统率之人是泉亭王,事情就未可知了。
  文珑这几日不知为何,常会想起旧事。当年送亲亦是在阆中,他亲手将一身大红宫装的尉迟晓交到唐瑾手里,唐瑾对他说:“今日拜别,愿他年不逢疆场。”当年他送给尉迟晓两箱丝绸,愿她可以与唐瑾两厢厮守。亦是当年在阆中,他期许着回京便与菲菲成亲。只是当年之愿,到底是都没有实现。
  “在想什么?”言节走到他身后。
  站在城墙上,可以清楚的看到苍溪波浪清澈,顺流而下。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言节道:“屈大夫的《渔父》可是说与世推移,顺其沉浮,难不成你不想和唐子瑜一决雌雄了?”
  “世人常说,以不变应万变,应该也和与世沉浮的道理相同吧。”
  言节点头,“确实如此。骑兵总不能攻城,唐子瑜敢率骑兵轻装而来必有诡计,坚守城池,静观其变,方是上策。”
  ――――――
  率骑兵而来的唐瑾对于高城深垒也无可奈何,在苍溪对岸建立大营,但看大营的规模,实在不像只准备容纳五千骑兵的样子。
  文珑等人在城上看了三日,言节说道:“你说,唐子瑜这是增灶之计,还是另有图谋?”
  “肯定不会是率五千骑兵过来先扎个营。”钟天说道。
  文珑略做思虑,问道:“阆中附近是否还有一条小路,通往河饶津?”
  钟天道:“确实有这么一条路,不过是条古道,道路多经高山深谷,又荒无人烟,很多地方需要凿山开路,修栈架桥。”
  言节向文珑说道:“你的意思是唐子瑜会走这条路去河饶津?”
  钟天道:“河饶津只是长河边的一个小渡口,虽然占领河饶津是可以直下金陵,但是如此小津守无可守,只要阆中出兵,胜负立判,唐子瑜占领此处毫无意义。”
  苍溪奔流,如一纵轻骑一去不返。文珑说道:“如果泉亭王来守,也未可知。”他的话语随着苍溪而去,汇入历史的河道。
  ――――――
  熟土夯实的道路已经坑洼破败,后来居上的生土带来了杂草的种子,以不知名的野草填满了道路的坑洼。古道旁的树木依偎着只剩地基的墙壁遗骸,秋日的黄叶在破路上随风打转。
  在此与文珑祥路相逢,唐瑾毫不意外。他勒住缰绳,胯下黝黑的战马一步都没有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立在了原地。唐瑾说道:“当年也是在阆中,我对你说‘愿他年不逢疆场’。”
  文珑的白马距离唐瑾只有两个马身,“当年在金陵,我也与你说过‘互不相欠,日后交手才不必顾虑’。”
  唐瑾回应了他的微笑,说道:“正是,那么今日你我就切磋一二吧。”
  文珑抽出双股剑,“在下兑国随国公文珑,请赐教。”

当前:第134/137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