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无缺》第84/137页


  唐谂垂头丧气的背影穿过拱门去了,唐瑾拉过妻子的手说:“昨天那副画画了一半,咱们往后面去吧。”
  尉迟晓笑说:“你把谂儿罚了,自己倒轻松自在去了。”
  唐瑾道:“练练他的准头和耐心。”
  尉迟晓正欲说他,就见三清过来,“宫中来人,请王爷、王妃秋禊日往定川雅集。”
  唐瑾道:“谢过来使,转告我秋禊必去。”他偏过头对尉迟晓说:“‘病了’这么长时间,也该露露面了。”
  ――――――
  秋禊这日原本只是在滋水之畔祭祀洗濯除灾,后来渐渐发展成文人骚客论及琴棋书画的雅集。每年到了秋禊这天,皇上都会广邀天下雅士来此集会,有能者将予以表彰,以弘文道。
  这种天下士人都想在天子面前表现的时刻,唐瑾往往是选择装壁画。
  禁卫以几十丈长的黄布在定川上撑起帷幕,将三面围成梯形,正中?伊艘怀吒叩奶ㄗ樱?上面放锦绣屏风、蒲团坐垫,端木怀跪坐正中,他身旁自然就是身为皇后的唐碧。台子两侧另有王族公卿,不一一细数。正座前面两丈的地方有画桌若干,桌上齐备笔墨纸砚,不论是士族名家、还是打此经过的路人,都可以过来泼墨作画。
  唐瑾携了妻子坐在端木怀的左下手,他既不下去鉴赏字画,也不过去和三五一群的文人点评诗文。他牵着尉迟晓的手,一直歪着身子与她浓情蜜语,其间有几位带女儿来拜会的大人都被唐瑾礼貌的无视掉了。
  “哦,张大人,小王伤病方愈,精神不济,失礼之处还请海涵。这位就是令爱了吧?果然天生丽质。卿卿,昨天晚上你睡得不好,今天回去早点歇下吧,我问了李太医,他说睡前喝一盏杏仁茶能够好睡,晚上吃来看看好不好?还可以添些藕粉,口感会更好些。”
  那位张大人和千金就这样在唐瑾对妻子絮絮叨叨的关怀中碰了个软钉子。有了几位“张大人”的经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泉亭王对旁的女人是没有兴致的。
  “子瑜。”端木怀于上座说道。
  “陛下。”唐瑾欠身。
  “要论画作,在云燕你是一绝,还不下去为诸学子品评一番。”端木怀大大方方的揽着唐碧。
  “陛下过誉,臣不过是闲时爱做赏玩罢了。”
  端木怀向他抬手示意,唐瑾做礼应命才走下台去。
  他在各个画桌之间游走,诸人都对他十分客气。其中有仰慕泉亭王画作的,也有忌惮泉亭王身份的,因此总免不了十成十的谦逊奉承。
  唐瑾只随意看过,随意点评两句。端木怀端坐席上正等他说出个子丑寅卯,却忽然见马蹄踏风而来,马上令兵高举手中握着的竹筒,大喊道:“八百里加急!”
  那蜡封的竹筒里显然就是加急文书。
  令兵翻身下马,以军礼双手递上。禁卫接过,立刻给了圣上。端木怀看过之后,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他抬头看向还在画桌之间的唐瑾,唐瑾得到示意上前接过文书细看。
  端木怀道:“看来你闲云野鹤的日子就过到这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秋禊:古人于农历七月十四日至水滨举行的祓除不祥的祭祀活动,当日举办融书法、绘画、地方戏曲、舞蹈、朗诵、花道、茶道、演奏等形式的雅集活动和秋禊诗会。

☆、真假是非

  拓跋北降了。当呼延遵顼认为他叛国时,他除了归降兑国以为也没有别的选择。
  轩辕舒大力称赞文珑,文珑却道:“拓跋北未以死全名节,其实心中早有不臣之心,臣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在拓跋北归降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文珑遇刺的事情也有了结论,或者说刺杀他的人根本就没打算掩盖身份,――两国已然交兵多时,此时掩饰身份也毫无意义。
  文珑对于这个结论一笑而过。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这么说的时候,仿佛只是在原谅为了生存而偷馒头的小贼。
  文珑从御史台回到家,飞絮正在府上焦急的等他。
  “听说公子遇刺了,有没有、有没有受伤?”
  对着几乎是扑上来要检查他伤势的姑娘,文珑温和的拍了拍她的手臂,“没有事,什么事都没有,我早有防备,怎么会伤到?”
  飞絮松了一口气,“没伤到就好。”
  文珑探究的目光一扫而过,他道:“既来了,就用了晚饭再走吧。”
  府里备了晚饭,皆是些夏日落胃的时鲜蔬菜,文珑陪她用过,又说了会儿话,已经是天色擦黑。他送飞絮到了府门口,让人备车好好送回去。
  看着飞絮上了车,文珑转身要回府里,正见巷子的拐角处一个娇小的身影扒着墙角。他唤了秋月,打着灯笼移步过去。
  那个小家伙见他走来,转身就跑。
  “依水,往哪去?”文珑叫住她。
  周沁脚步一顿,不尴不尬的转过身,低语道:“没往哪去。”
  文珑在她身前站住,低头看向身高只到自己胸前的姑娘,柔声问道:“既来了怎么不进来?”
  “嗯……”她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进来坐吧。”文珑说。
  周沁慌张得向后退了两步,“快、快关坊门了。”
  “那便住下如何?客房总还有几间。”文珑含笑说道。
  周沁还要躲,文珑推了推她的后背,带着她便往府里走。
  秋月收拾了客房,房间清检,没有华贵的金玉器,家具上也不见什么雕花。不过,若细看便可见房里的每一样摆设都是精工制作,没有一丝马虎。一个插了两朵栀子的青瓷花瓶就衬出整间屋子的清雅。
  文珑陪周沁进了屋,让秋月端晚饭过来。
  “我……”周沁攥着衣摆。
  “你吃过晚饭了吗?”文珑问。
  “没……”
  “那就吃些吧。”
  房间隔成两段,中间放了一架平板的黄花梨屏风。屏风一侧是床铺、妆台,另一侧是配了四把黄花梨椅子的圆桌。
  文珑拉开椅子,推了推她,示意坐下。
  周沁端端正正的坐了,两手放在膝盖上,还紧抓着衣摆。
  文珑自然而然的坐在她旁边,“说说来找我是什么事?”
  周沁只顾低着头,也不回话,抓着衣摆的手倒是越来越紧。
  文珑问:“是因为飞絮?”
  周沁攥着衣摆的指骨清晰可见得惨白。
  文珑握住她的手,“你信我吗?”
  “我……”她沉吟了好一会儿,“不知道。”
  挪开凳子的“吱嘎”声,在她耳边响过。黑色皂衣的身影挡住了烛台的光,周沁依旧低着头,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向文珑。随国公是那样好的人,在信里对她说那些话,她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像梦里那样和他、和他……可是,现在京城里都说随国公看上了凝脂轩的女老板,连她都听说了。那么、那么,他在信里说的那些话……
  周沁的额头上突然感觉到冰冷而柔软的触觉,她反应了半刻才意识到是文珑吻了她的额头。她慌忙要躲的瞬间,已经被文珑轻柔的制住。文珑在她额上又吻了一吻,轻缓而温柔,“信我,过段时间你就会明白了。”
  “我……”周沁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她的脸颊通红,手心里都是湿汗,心中慌张又贪婪的留恋那份温柔。她应该在意关于秦姑娘的流言,可是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资格在意。她想要问他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话,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文珑的食指轻点在她的唇瓣上,“你只要和过去一样就好,过一段时间我会给你全部的答案,你想知道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会回答你。但现在不行,我不仅仅是文珑,我还是兑国的御史大夫,你懂吗?”
  周沁似乎有些明白,他所说的是关乎国家的大事。她红着湿润的眼睛点了点头。
  文珑微笑,“不要乱想,现在不得不委屈你,但过一段时间都会好的。你愿意为我,为家国,忍耐一段时间吗?”
  “我……”
  “你愿意吗?”文珑的手指轻抚过周沁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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