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锁娇》第2/119页


  车里还有草席,他又回头去拿,拿到庙里盖到棉被上。他也不知道这被子里裹的是谁,也不知道死了没有。他都赶了两天的路了,这人一点动静都没有,根本不像个活人。
  使银子的人说了,好生把人送到地方,别的莫多管。
  他是有些好奇心的,虽然不多,心里想的是等这人自己醒过来,到时便知其中一二。但他这会儿是等不了了,觉得再走下去,自己得陪着一起死在这路上。
  他把草席盖好,用脚踢两下,自语出声:“你莫怨我,冻死了来世就投个好人家,别再叫人丢来丢去的。你也看到了,这天实在是冷,满眼看去一个庄子都不见,车上的干粮不知道能撑到哪。我惜命,便不陪你了。”
  他想把草席被头掀开看看里头到底裹着什么人,又觉得多管多看要惹是非。都是个将死的人了,说不定早已经死了,他胆儿小,看了晚上要做噩梦。
  庙里也并不暖和,车夫不再多留,直接转身出去跳上马车,回头走了。
  马车摇摇晃晃沿原路回去,远成风雪中的一个小墨点。
  **
  庙外的风雪仍大,被被子草席裹着的人始终没有动静。
  破窗里一阵一阵泼进如面般的白雪,打落脱漆红柱边的蛛网。
  落在地上堆起来,越积越深。
  荒野的夜色起的早,即便白天,风雪中的天色也是暗的。暮色笼罩下来,夹杂风雪,庙里更显昏暗。
  忽而又有脚步声,踩着积雪吱吱作响,声音由远及近,近到庙门外。再听,便是鞋底踩上泥地的声音,稍显得有点闷。
  进庙里来的是一名男子,黑衣黑靴,披着棉厚的黑色斗篷,帽子盖住脑袋,只露出眼睛到嘴巴那一点部位。
  五官倒是好看,剑眉星目。
  男子掸掉斗篷上的雪,往庙里避了避。
  许是在等风雪变小,待会儿还是要赶路。
  等着的时候往庙里看了看,目光扫过结了无数蛛网的残败佛像、脱漆柱子,最后落在角落里的草席上。这样的破庙里有这样完整的草席,显然有些不太寻常。
  男子往草席那边走过去,弯腰掀开草席,便见下面被遮起来的是灰布被褥,用软绳捆着,被头那里还能看到头发,应是裹着个人没错了。
  他伸手解开绳上活扣,扯开被褥,便见一个素衣女子合眼静静躺着。
  荒郊野岭的,这事倒有意思,男子嘴角勾过一丝笑。
  目光落在女子脸上,只见细皮嫩肉的一张小脸,被一头乌亮浓黑的长发衬着,皮肤白得欺霜赛雪,和庙外的风景得可一比,且毫不逊色。
  女子眼睛虽合着,但可见睫毛很长,嘴巴小巧精致,不点而红,是樱粉色。
  不知哪里的姑娘,这脸蛋可称国色。
  男子饶有兴趣地看一气,拿下腰上的短剑,又勾了勾女子的衣袖衣襟。外衣衣襟拨开一些,便看到里面揣了不少银票。
  他见银票最亲,伸手过去,尽数拿了出来。
  拿到手里数了数,足有一千两。
  想是发财了,他把银票揣进自己腰包里,又用短剑在女子身上找了找。没再找着别的值钱的东西,便把短剑挂回了腰上。
  拿了银票没急着走,男子蹲在女子面前又看了会。心想不知这女子是被谁丢下了,也奇怪,像个死的一样。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他伸手放到女子的鼻下,发现确实没有鼻息。
  本来还想带她走的,这会只觉可惜,长得这般好模样,却已经死了。
  男子摇头站起身来,转身去看庙外的风雪。
  风雪此时小了些,他裹一下斗篷,迈步出去,低头走进风雪中。走了数十来步,突然又想到什么一样,蓦地停住了步子。
  步子停半晌,他折身回去庙里,直接到没气的女子身边蹲下来。他没再探她的鼻息,而是伸手去握了她的手,沿着手腕伸进了她的袖子里。
  手是凉透了,袖子里却有温度。
  如果真是个死人,在这样的天气里,十床被子也不定能把人的尸首焐得这么热。他又思索片刻,拉起被子裹回到女子身上,绑好软绳,直接连人带被扛到了肩上。
  他住的地方离这不远,把人扛回去,说不定能活。实在不能活,就挖个坑把她埋了,让她入土为安,就当做了件好事,也不算白拿了她一千两银票。
  作者有话要说:朝(zhao)雾


第2章
  黑衣男子扛着裹人的灰褥子走过几里风雪,到一处山脚沿山路上山。再走过一程还算平顺的山路,到一座茅草屋前。
  茅屋是木头制的隔墙,灰草覆的顶,倒有好几间。
  男子在门口掸掉斗篷和被褥上落的雪,扛着女子打起门上的棉帘进屋。屋里生着暖炉,封起的门窗把暖气笼住,比外面暖上许多。
  冻干的脸碰上暖气,不由得有些红。
  男子进屋后直接把女子扛进房间,连着灰褥子一起放到床上。而后他先脱掉自己身上的斗篷挂到一边,再去帮那女子解褥子上的软绳。
  门上棉帘又响,一个着素袄的女子探头进来,往男子房间这边来,问他:“扛那么大一个物件,这又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男子把解开的软绳抽掉,笑一下道:“一千两银票。”
  女子走到他床前,看他掀开灰褥,只见褥子里躺着个妙龄女子,合眼睡得正安宁。女子模样生得周正动人,肤白貌美让人眼眸惊艳。她只看一眼,便怔了神。
  怔一会,女子收起目光看向男子,“你怎么劫了个女人回来?”
  还生得这样貌美绝色,模样娇气金贵,和他们这个茅草屋实在格格不入。
  男子往床边一坐,把腰包里的银票全部掏出来,送到女子面前,“我楼骁没混到需要劫女人的地步,西边路上破庙里捡的,整整一千两,你点点。”
  男子叫楼骁,和他一起住在这茅草屋里的女子叫柳瑟。两人都是孤儿,打小作伴,在乡野闹市中摸爬滚打着长大,偷过抢过要过饭。两人此时住在这山郊荒野,没有正经活命的营生,算不得务农良民。说好听的是游侠,不好听的就是流民。
  柳瑟狐疑地看楼骁一眼,接下银票点了点,果真有一千两。点完银票,目光落去静静躺着的女子身上,又看向楼骁:“银票是她的?”
  “嗯。”楼骁点一下头,“我在庙里探过了,没气儿,身上还热,兴许是才死的。再瞧瞧,若是活不过来,雪停了找个好地方把人葬了,一千两就是丧葬费。”
  柳瑟把手里的银票卷一卷,伸手过去放到女子鼻子下。
  探一下斜目看向楼骁,“胡说,好好喘着气呢。”
  楼骁不信,拨开柳瑟的手自己又探过去,发现果然有气。在庙里的时候明明是没气的,不知现在怎么又有了。
  他收回手看一眼柳瑟,“奇了。”
  柳瑟乜他一眼,“真是庙里捡的?”
  楼骁点头,“若是劫的,拿一千两就够了,劫个人回来做什么?”
  柳瑟嘀咕,“色心饿鬼催的。”
  楼骁噎了一下,“我是正人君子,什么色心饿鬼?!”
  柳瑟又乜他一眼,“呸!”
  楼骁:“……”
  **
  朝雾是被厘夫人眼含浊泪硬逼着喝下毒-药的,毒-药喝下去后没多久她就没了意识,再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言侯府厘家,也再没她这个人。
  在她再度有些意识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只是不知道是躺在黄泉路上,还是躺在了十八层地狱的炼油锅里。
  她婚前失贞,下地狱也要受苦吧。
  耳边有婉转呜咽的横笛声,朝雾迷糊着意识听了很久,听到眼角流下两行清透的眼泪。待她迷蒙着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茅草屋的房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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