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簪记》第176/288页


  “呵呵,知朕者包卿也。就不知那秦漫修是否也能领会朕的用意。”
  “臣观那秦漫修,聪明过人,想必定会体会皇上的一番苦心。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毅然选择跟那周欣然走了。”
  “恩,他肯如此选择,朕也很是欣慰。终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也不枉叶子廉为他所做的一切了。哦,说起子廉,他那边有什么回信没有?”
  “回皇上,叶子廉前几日已派人回报,说查到周可与陕西一个富户叫做马海庆的曾走的很近。而且,死者小莫子正是马海庆家的仆人,画家洪义也是马海庆推荐给前经略安抚使郝大人的。此间关系,虽错综复杂,但仍有线索可寻,想必不久,万岁就能听到叶子廉的捷报了。”
  “恩。好!朕就说子廉一定不会让朕失望的!只是苦了他,让他背负这许多的恶名,还险些丢了性命。”
  “能为皇上分忧解难,是臣等的职责。”
  “恩,有劳爱卿了。还有,那秦威一事,可有查出些许线索?”
  “万岁吩咐,臣不敢懈怠。据臣所查,那秦威为人正直,且勇猛过人,对西夏作战时曾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甚至人送威武将军之称,西夏人对其十分忌惮。此人虽受赏识,但其生性太过率直,多有得罪于人,又不懂得趋炎附势,因此,做了多年,还仍只是个副行营的位置。后因与胡雍行营政见不合,曾发生过些许冲突,但在经略安抚使的调节下,也冰释前嫌。胡雍甚至一度想将自己的女儿许配与秦威做妻,然秦威却并未受领。而据臣所知,胡雍后来将女儿许配的,正是当年这秦威的副将周可。”
  “胡氏?没错,她是周可的正室夫人,也是周欣然的母亲。”
  “后因胡雍小妾华云告说秦威对其无礼,使得胡秦二人更是水火不容。因此在知秦威通敌,又杀小妾华云后,胡雍是毫不留情的下了死命令,定要秦威的项上人头。”
  “恩,后来周可追踪秦威多年,最终取下他项上人头之事朕已知晓,就不知包卿在查案中可发现有何疑点?”
  “回皇上,臣奉命追查当年秦威杀胡行营小妾华云一案时,确实发现了些许蹊跷。据说当年那华云只身前往秦副行营处时,是行色匆匆,且十分紧张的。在听秦威拒绝相见后,华云更是硬闯军帐。至于二人在军帐中谈了些什么,外人无从所知,只知当年见华云被杀的,除了当事人秦威,再就是周可和门口两个守卫了。据周可言是亲眼见秦威怒杀华云,而据当年的一些老兵回忆,其中的一个守兵在先回胡雍行营的话时,说的明明就是华云在营帐中自杀。而后,因周可和另一个守兵都坚称华云是秦威所杀,先前的那守兵才缄口不言。而那守兵,后来也被派往前线杀敌,身死沙场,但关于其死于自己人矛下的说法也一度传得沸沸扬扬。”
  “哦?竟有此事?那另一个守兵呢?”
  “回万岁,另一个守兵臣也查了,此人叫做刘望,山东菏泽人氏。自言明亲眼目睹秦威杀华云后,不久后便被安排返乡,从此再不见踪影。臣派人调查了他的背景,据说是原先家中有一弟弟,还娶妻生有一子。那弟弟多病,不久后便病死,而他的妻儿,也是一日之间蒸发于人间。听邻居言,他妻儿消失的前一夜,夫妻二人曾发生过很大的争执。亲人都离他而去后,据说这刘望便整日浑浑噩噩,借酒消愁,不久后,也如他的妻儿一般,消失在邻人的视线之中。都说,他可能是去寻妻儿去了。”
  “现在,可是有他的消息?”
  “回万岁,尚未寻到他的踪迹。”
  “恩,继续查,朕倒要看看,这周将军的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大的秘密!”
  “是,皇上。臣一定竭尽所能,查明事实真相。只是,臣现在尚有一事担心。”
  “哦?包卿莫不是担心朕今日在宫宴上当着众人审问那秦漫修,让周可的心腹们得了信儿,告与那周可,日后查案可就难上加难?”
  “皇上圣明!臣只怕如此一来,会打草惊蛇,更怕他们会狗急跳墙,伤及秦漫修的性命。”
  “这周可做事从来谨小慎微,他周府里的人也全部都是他的心腹,想要从内部打开缺口,朕看还非这个秦漫修不可。他与周可和周欣然都有仇,又一心想为秦威翻案,自不会心向周家。而周欣然千方百计才将其要到手,自也不会让他这么快就殒命。更何况,主人无权私自杀死奴隶!不过说实话,朕倒是真想知道,周可在见到这个烫手的山芋时,会做出如何反应?看来,朕去周家做客听琴还真是有必要的,哈哈!”
  “皇上运筹帷幄,实在令臣佩服!”
  “包卿也勿要把事情看得太过乐观。朕此次调派周可去宋辽边境,一来是用他之威,二来为削弱他京城马帅的实权,这三来嘛,要是他在,定是不会让周欣然在宫宴上那般的胡闹。可若不是周欣然的执着,秦漫修就绝对进不了周府。想想,这计划的成功还多亏周欣然不遗余力的推动。然而,周可不是笨人,再有十日便是他回京之日,待他回京后,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猜出朕的用意。他会不会对朕如何朕不敢说,但是包卿,还有叶子廉,你们这些坚持重查当年之案的固执之人,难免会成为他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这是一场硬仗,谁输了,都有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包括朝廷在内,他周可在军中威信极高,在朝廷几年也是如鱼得水,有着很大的势力,闹不好,是会引起动乱的。因此,凡事务必要小心谨慎,得有十足的把握时才能动他。”
  “是,臣遵旨!臣定肝脑涂地,不负皇上圣恩。”
  “好了,此事有劳包卿。至于杜家,包卿也有必要去接触一下,朕看那芸萱、雪儿两姐妹与那秦漫修可不是普通的关系,说不定,她们也会知道些什么。尤其是那杜雪儿,朕的计划差点就被她给破坏掉了,要不是她失言,朕还真不知该找个什么理由按原计划进行呢!至于牧兰之那里,朕自会派人去问的。另外,这个人,包卿也要去查一下,虽无具体面目,但此人有可能就是杀害戈大人的凶手。”皇上说着,将漫修画的那张海捕文书递给了包大人。
  “是,臣这就去办。”
  “恩,去吧。”
  包大人退下了,皇上看看案前摆着的秦漫修的奴籍材料,以及他的海捕文书,回想着当日叶子廉坚持要给秦漫修翻案的倔强,以及今日宫宴上秦漫修的毅然,不由的笑了笑。别看这秦漫修面容俊美,如同仙子下凡,但论起倔强和坚强来,却一点也不差于叶子廉。就不知他在周家的奴隶生活,是否能那么顺利呢?





  第二百二十二章 奴隶的笑
  且说沈云城再见到秦漫修时,他浑身上下,早已无一处完好。来时身着的那身太监衣服,早被剥去,他穿着的,只剩一条被打得破烂,且血迹斑斑,也勉强可以称作裤子的单裤。
  这可是冬日,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周欣然却吩咐人把他吊在冰天雪地之中,每次他晕厥过去,还都会让人用热水将他烫醒。身上的燎泡无数,估计漫修从没这么恨过热水吧。
  沈云城过去看漫修时,他早已奄奄一息,仅凭刚被热水烫过的疼痛清醒的记忆,望了望沈云城。沈云城记得他对祁天晴说过的,让她转告秦漫修,他不想再见到他的,可是,还是再见了。而且,再见的方式竟比之前还要残忍。
  沈云城不怕血,也不觉漫修的伤口有多可怕、多肮脏,反而,竟有一丝不忍。是祁天晴的那朵罂粟花在起作用吗?还是心中的那一丝丝良知被召唤了出来,他要怎么做,才能帮得上这个秦威的儿子,让过世的母亲会有些许安慰呢?当然,还要是在不违反周欣然规定的前提下。
  漫修自进了欣园,就被这样吊着,足足打了三天了。没有人喂他东西吃,更没有水喝。唯一能支撑他的,除了整日的飘雪,还有那点还算得上武功的底子之外,恐怕最强大的,就要属他的意志了。
  他必须活着,必须,活着!
  “放他下来!”
  “沈护卫,这……”
  “是小姐的命令。”沈云城亮出了小姐的令牌,对方立刻唯唯诺诺,连声答是。
  看守漫修的人放下了吊着的漫修,漫修的身体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头一回,他又是这么的感激雪,是那厚厚的雪层,才让他本已疼痛不堪的伤口没有再次过分的裂开。而且,他还能趁机多吃了一口雪,让他干裂的喉咙得到片刻的滋润。
  “吃些东西吧。”沈云城把饭递给漫修时,自己都有些不忍了。这哪里是叫饭,真是狗吃剩的东西,混在一起,让人看了都有些作呕。
  沈云城还记得,当初在欣园,漫修是宁可饿着自己去摘果子吃,也不吃这狗吃剩的东西的。
  可现在,他居然连想都没想,就都吃了个干净。
  “去,给他准备些水,将他洗个干净,小姐说要见他。”
  洗澡原来是漫修很喜欢的一件事情,但现在却似又经历了一次地狱的历练,身上的伤口在冷冷的冰水中似乎有些麻木,但来回在身上肆虐的马刷却着实让漫修再次感到了火辣辣的痛。还好,给他洗刷的人也似没多少耐心,很快,这所谓的洗澡就结束了,换来的,竟还有件单薄的上衣。
  漫修很满足了。
  再见沈云城时,漫修对他轻轻的笑了笑。若是平时也就罢了,现在的漫修可是命在旦夕啊!他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看着那淡淡的笑容,沈云城愣住了。这秦漫修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以前让他做什么他都会照做,但就是从不知屈服,至少心从来没有过。现在,似乎更变本加厉了些,原先受折磨时的冷漠表情,现在竟会换成微微的笑容。他该不会把这当做减轻疼痛的一种方法吧,如果是,沈云城真想提醒他一下,不要再用这样的方法了,因为,他的笑容,只会更加激怒周欣然,用更严厉的方法惩罚他。
  眼睁睁的看厚厚的雪层上留下了长长的划痕,还有斑斑红色,那是漫修的整个身体在雪中的印记,血,虽也有凝固了的,但仍透过那薄薄的单衣沾染了白雪。他是被拖到一个屋门口的,自己没有用一点力,却走了这么远的路,应该说,是幸福的吧。可拖他的那人,口中却一直骂骂咧咧,直到快到屋门口的时候才收住了口。漫修猜这屋里的人一定是周欣然,刚刚沈云城也说过,她要见他。
  到了门口,漫修被强行的安排跪下。漫修倒也知趣,丝毫没有反抗。应该说,他也反抗不了。虽说刚吃了些东西,胃里暖暖的,可怎么也是个人,他扛不住三日不眠不休的折磨。要不是有活着这个强大的意志力支撑,恐怕他早就过去了。
  幸好,正值冬日,天非常的冷。在刚才的冷水和冰冷天气的夹击下,漫修浑身都似麻了一般,也就不记得痛了。
  漫修一直跪在门口,却不见屋内有任何动静。沈云城进去许久了,看来周欣然是要他多受些苦。这就是他在宫宴上反抗周欣然的果,这就是他为奴隶的果,亦或是对他上次逃走的惩罚之果吧。
  漫修不知道,也不想浪费精力去思考,他只需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就可以了。
  周府,断断续续的,听下人讲,再过七日,他们的老爷就要从宋辽边境回来了。
  周可!对,皇上坚持让他做周家的奴隶,不给他特赦,说起来是公正严明,又给足了周家面子,但实则,是要让漫修在这里查出些什么的。他不能错过这大好的机会,他要尽力的听话,将伤害降低到最低,只有这样,他才能有更多的精力去查出些什么来的。周可,你等着吧。你的果,马上也会来了。
  想到了周可,漫修似更多了一份期待。他一心想见的人,在陕西秦凤路军营没有见到,在宫殿里没有见到,居然,有可能会在他的家中见到。
  如果周可知道自己现在就在他的家中,不知又会作何感慨呢?
  想着,漫修的嘴角竟不自觉的又露出了笑容。闭眼休息的他,此刻在想什么?竟让他如此开心,一出门的沈云城,显然又被这一笑容震撼住了。
  “小姐让你进去。”
  漫修一听便要努力起身,可沈云城却轻轻一按他的肩头,“是……爬进去。”
  漫修很想说个“不”字,然后再大骂周欣然一顿。可是,他知道,他的身体再也经不住任何痛打了,旁边看守手中的长鞭似在随时向自己叫嚣着,他不想拿命跟长鞭过不去,就算赌赢了,伤痕累累知道痛的还是自己。何况,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于是,在听到沈云城很别扭的命令后,漫修很乖巧的照做了。应该说,现在爬对他来说反而是最好的姿势,要站起来,用双腿支持上身,对他来说,真的很难。
  屋里很暖,与外面的世界冰火两重天。一连三日,都不曾进过屋子,更不知温暖为何物的漫修,此时身处这样的环境,竟有些不适应了。同时也是因为,之前麻木的伤口在温室中,似乎更多添了几分娇气,开始渐渐犯疼了起来。
  漫修努力的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因为,越想就会越疼。
  看着跪在屋子的门口,眼神有些涣散的漫修,周欣然缓缓的说了句,“你过来。”
  看着手拿暖炉,身靠火炉,身倚长椅的周欣然,漫修在想,她会不会直接用烙铁再给自己身上烙一个印呢?如果是那样,虽然会痛,但也是好的,因为那样做,他立刻就会昏厥过去,也省得再遭以后的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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