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簪记》第227/288页


  先奉上来的礼物无非就是什么珍奇异宝,世绫虽也稀奇,但到底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小姐,因此都是微微一笑便过去了。直到周欣然提起日前王妃要了个奴隶,正好并这些礼物一同让其带走时,世绫的脸色才微微一变。而此时,她竟是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哥哥早已面如土色了。
  “奴隶?夫人要的什么奴隶啊?西夏不有的是,何苦因这等小事也要烦扰周将军?”
  世绫听到此,眉头微微一皱,若不是那日听张思宜亲口说是王爷要那个奴隶的话,今日听叔叔如此一说,还真要将所有的不是都归罪到张思宜身上呢。叔叔这是唱的哪一出呢?
  “王爷有所不知,周家的这个奴隶与普通的奴隶不同,极通音律,又会读书识字,还是有些功夫的呢。”
  “哦?是吗?到底是宋朝的大将,连家中的奴隶都能培养到如此程度,在下自愧不如啊!”
  “王爷说笑,这奴隶也是机缘巧合才得的,本就是身份下贱的物件,幸好能入了王妃娘娘的眼,能进王府伺候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如此,就多谢将军了。只是,刚夫人说他极通音律?略懂一二还说得过去,夫人说辞未免有些夸张吧。”
  “王爷,这王妃倒确实没有夸张。小女听过他弹奏过两曲,确实非同凡响,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瞒王爷说,这奴隶生性倔强,只怕让他弹奏,也会有意隐藏实力,扫了王爷王妃的雅兴的。”
  “哦?难道是本王孤陋寡闻?这奴隶不是最下贱的物种吗?怎么还能有不听话的奴隶呢?莫不是周府管不了了,推到我西夏去治?”
  “王爷言重了。来人那,带那奴隶过来,为王爷王妃助兴。”
  世峰捕捉到了刚刚有下人悄悄对周可说了几句什么的场景,之后,周可似乎就满腹自信,得意洋洋,看来,他是有确定的手段能让那秦漫修显出自己的实力来了。也好,听听他到底什么水平。
  过了一会儿,一个手脚脖颈都被锁上链子的奴隶被带到了大厅外。世绫好奇的向外张望,可惜离得距离远了些,那奴隶又一直跪着伏在地上,根本看不清长相。不过,倒比自己想象的看起来好些,衣服,好似很是整洁,虽然破旧了些。
  “王爷,奴隶是不可登堂入室的,就让他在厅外伺候可好?”
  “厅外如何能听得清楚?传他进来吧。”世绫抢先说道。
  见王爷没有反对之意,周可微微一笑,说道,“去,让那奴隶爬进来伺候!”
  世绫一愣,爬?登堂入室居然是爬进来的吗?
  与她想象的那奴隶会倔强的反抗不同,只见那奴隶乖乖的匍匐爬进了厅堂,并寻了处角落,依旧俯身跪地。
  “来人那,把琴给他。”
  世峰是站立在世绫身边的,他一直注视着伏在地上的奴隶。他的手在颤,不是紧张,也不是害怕,是……愤怒!世峰的心一沉,原来一个奴隶竟是如此有尊严的!
  “伏在地上如何弹得了琴?将军,让他坐起来抚琴吧。”
  “世绫,奴隶是有奴隶的规矩的。伏在地上不能抚琴,那就跪着抚琴好了。反正也只用双手,又何必在乎是坐还是跪的姿势呢?”
  叔叔今日也奇怪,与哥哥一样奇怪!世绫不服气的看向了哥哥,却见哥哥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那个奴隶,眼神中似还有些同情,悲悯……莫非,错怪哥哥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思母之曲
  伏在地上的奴隶在双手接过琴后,轻轻将琴抚平,摆放地上。自己则直直的跪起。
  “好好弹,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一声警告声之后,世峰见秦漫修抚琴的手又强烈的抖动了一下,可随即又强压回了镇定。
  漫修弹的是一首思母曲,也许母亲是听不到的,又或许是能听到的。
  若是以前,他巴不得母亲能听他一曲,可现在,他宁可母亲是听不到的。
  因为,就在刚刚他被锁好要出门时,门外的一句,“去,把这女人锁好!她可是卖国贼秦威的妻室,十五年才找回来的,一定要看牢!”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秦威的妻室?那不就是母亲吗?漫修赶忙推开门,可留给他的只是母亲转过的一个身影,还有,沈韩在他眼前晃了又晃的一把匕首,那是最后在悬崖上分别时母亲手中握着的,而现在却落到了沈韩的手中。
  沈韩,原来是去找母亲了,而且,竟然被他找到了,三日,原来就是为了等待母亲的到来,是为了威逼他就范吗?还是母亲也会被作为礼物送给那西夏的王爷泄愤?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们都成功了,他陷入了完全的被动和迷茫之中。因为,那是母亲的背影,而匕首,也确实是母亲拥有的匕首。
  他现在是宁可信其有,而不信其无。
  母亲,还活着!他等了十五年,好是激动,好是欢愉,可为何,现在却只有点点泪水融入血液之中呢?
  他,与十五年前一样,依旧是那么的无能为力,除了乖乖的听话,他不知自己还能为母亲做些什么。这帮恶魔,天知道他们会如何对待母亲,但是,只要他乖巧一些,是否,是否他们就会把矛头指向自己,而不会为难母亲呢?
  连兵马分布图的所在也要乖乖的告诉对方吗?还是,选择再次与母亲共赴黄泉?
  转眼间,一曲终了。半晌,厅内响起了缓慢的几声掌声,竟是坐在张思宜身边的一个人,看样子,应该就是那西夏的什么李王爷了。
  是在为他秦漫修弹的曲子喝彩吗?还是,为他李青林马上就要为结发妻子雪恨而兴奋?又或是,为了找到好的合作伙伴,可以直取大宋疆土而激动呢?
  “好!这天籁之音果然名不虚传!你,过来!”
  一旁的世峰此刻立即从刚才的感动之中回过神来,看着妹妹,却是同他一样,眼角中噙着泪水。世峰承认,这秦漫修确实比他更有灵性,思母曲,他永远也弹不到这个水平的。可他哪里知道,这曲中包涵了多少血与泪的辛酸,没有经历过这一切的人怎可能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呢?
  秦漫修没有一丝的反抗,乖乖的跪行了过去,伴随着零零碎碎的锁链声。这是父亲曾经的敌人,父亲,见到他时应是豪迈万分的吧。可如今,他却丢了父亲的脸,即使去了阴曹地府,他还有脸再见父亲吗?可不这样做,母亲呢?他们会如何对待母亲呢?
  到了离王爷十几步远的地方,漫修停了下来,却只垂着头,并没做声。不料这王爷并不肯就此罢休,反而道声,“再近些。”
  “王爷。”身边的护卫习惯性的挡在了王爷的前侧,可王爷却一摆手,让其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漫修又往前跪行了几步,头却低的更低了。
  “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
  世峰最担心的瞬间终于降临了,他紧紧的盯着世绫,唯恐世绫突然做出什么意料的举动。果然,在秦漫修抬起头来的一瞬间,世绫手中的茶杯便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这也吸引了秦漫修的目光,而他第一眼便认出,这不就是观音庙会上那个女扮男装的年轻公子吗?而她身旁,那个急于帮她收拾碎片的不正是她之前口口声声称为哥哥的公子吗?他们,是西夏的人。还是,跟这李王爷有关系的人。
  漫修的眼神又迅速恢复到了无神的状态,他现在真的感觉到自己有些穷途末路了。母亲,儿子要如何做才能保护您?如果这个方法是死亡这么简单,那该有多好。
  “恩,唇红齿白,面如冠玉,果然是个俊美之人。”
  世绫的失手仅被理解为了不小心。而王爷对秦漫修的赞叹却不知该被理解成什么。例如,有些人理解为,“王爷英明,这奴隶之前就曾经做过男妓,还是百花馆的花魁呢!”
  对于花魁的概念,一般人自然会联想到另一个方面,因为还有男妓做铺垫嘛。不过漫修也懒得解释了,现在对他来说,这副皮囊还有什么用处?除了能用其来替母亲挡灾,一无是处!
  “哦?男妓?花魁?”王爷的眼中显然掠过一丝失望,他期待的秦威的儿子是这般的靠面相吃饭的无能之辈吗?奇了怪了,他为什么要期待,难道只有对手强大了,自己打败他,拿他给自己的夫人祭奠才更有成就感吗?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是,不光如此,他还在军营里呆过呢。靠这幅长相,再加上那白嫩诱人的身材,估计也混得不错吧,哈哈!”漫修这才注意到,这厅上还有陕西军营里的严成发,也是,张思宜都成王妃了,没理由不提拔他的舅舅。严成发和秦漫修的恩怨可是一直到秦漫修在军营失踪都没画上句号,原来缘分还可以重叙的,只不过这次却是前次的延续,和变本加厉。
  漫修依然不语,可此时厅堂之上却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严成发,说话口下留德!在军营中,他独上战马,挽回了一场践踏的悲剧,救了多少条人命,可是有目共睹的!那时,你也在现场,可你在做什么?”替漫修说话的是姚田,在他的眼中,秦漫修虽没有什么练武的天赋,但他的表现,可圈可点,甚至可以归为他欣赏的人之列。
  “你是在指责我没有跟他一样去拦住疯马吗?那只是巧合,巧合而已!”
  “巧合?那他胜了你,拿刀威胁着你的时候也是巧合了!”
  “姚田你……”
  此时王爷轻轻咳嗽了一声,严成发强忍着收回了就要骂出口的话,而王爷却又饶有兴致的望了望眼前这个看似卑微的奴隶,看来,这个秦漫修的故事还蛮精彩的。有意思,这才有意思。
  “好了,现在西夏和宋朝是一家,你们为了一个奴隶却在这里吵得面红耳赤,成什么样子!王爷,还请见谅。”周可出来打了个圆场,给足了西夏王爷的面子。
  “好说……”
  “姚田,还不赔罪?”
  “可是将军……”
  “恩?”
  姚田心中负气,军令却不得不遵,只得上前一施军礼,道声,“姚田不知礼数,冲撞了西夏王爷,还请王爷海涵。”
  “怎么姚副将竟与一个奴隶相识?”
  “回王爷,他原是我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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