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记》第42/49页


而萧景陵始终似黑夜。每每当自己觉得足够地靠近他,了解他的时候,偏又要他的第三、第四面。难以捉摸得透彻。忽近忽远。若即若离。

后来,杨子豪用巧妙的合理的解释来描述了这场变故,只落得疏忽职守的罪名。他是好不容易才建立了老板对自己的信任,可以利用职权在暗中破坏那些不法的肮脏的交易,或者是将那些来得并不太光明坦荡的钱,用以捐助慈善,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但这次失败,他恐怕又得要花上好些心思,才能重新树立自己精明能干的形象了。

【 骨折 】

聂筱琪知道,她的计划失败了。没有将自己的情敌送走,还要继续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刺眼的恩爱,犹如一种炫耀。她始终也无法想像,映阙到底用什么法子安然地逃了出来,她只后悔自己所做的事情还不够彻底。

——是她收买人贩,要他们将映阙绑走,卖到南洋,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只要以后不在南京出现,不在萧景陵的身边就好。
可惜,徒劳。

旁人无法想像聂筱琪对映阙的嫉恨有多深,那与她对萧景陵的执著是成正比的。她始终觉得自己连生存的目的也是为了这段感情,是从前世就带过来的刻骨铭心,不成功,便成仁。

数天后。

映阙回家。在楼梯的转角,听见一阵窸窣的响动。她循着声音抬头看,楼梯顶上正对着的那扇门是半开的。那是死去的李志森住过的屋子。

起初,映阙不以为意。走上去。可是发现门锁不是自然打开的,而是被硬物撬坏了。门缝里,有一个穿着藏青色衫子的男人,戴着一顶帽子,正在翻查转角的一只大木柜。

映阙想也没想,脱口喊出,你是谁?

那男人显然很心虚,映阙一喊,他就慌慌张张的往门口冲,帽子扣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映阙只道是小偷行窃,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喊道,有小偷,有小偷啊。

谁知道,就那样遭对方狠狠地推了一把,后脚踏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幸而那楼梯并不长,有栏杆围着,才不至于摔得太严重。邻居们闻声出来,七手八脚地将映阙送去医院。而那小偷,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医生说,映阙的右小腿有轻微的骨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方能痊愈,而这段时间,恐怕行动也不是那么方便了。

所以,萧景陵说,你就暂时住在我家里吧,有喜儿和佩姨照顾你。至于西餐厅那边,我会替你请假。映阙乖乖地答应。心里很暖。看萧景陵的眼神,也更加柔软。

后来,萧景陵问起事发的经过,映阙又详细地描述一遍,她说,那个人,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他走的时候,我看见他的口袋和手里都是空的,没有拿走任何值钱的物品。

是么?萧景陵皱起眉头,隐隐的,觉得事情并不寻常。但个中曲直,亦未可知。

稍后,要整理映阙的衣物和用品带去萧家,萧景陵找了聂筱琪帮忙。一直以来,他都有意无意地在聂筱琪面前表现出自己对映阙的重视,目的,就是想要她知难而退,别再拿出前世姻缘那样荒诞的说辞。可是,他不知道,他越是那样做,就越是加深了聂筱琪对映阙的嫉恨。

【 假醉 】

阮心期从广州回来。他说,第一批酒送到酒楼之后,顾客的反映是不错的,所以酒楼的张老板加大了定单的数量。他眼看着阮家的生意在外地亦有了好的开始,遂在广州多逗留了一些时日,通过那位张老板,又结识了一些广州的商人,这对将来苏和拓展在广州的生意是很有好处的。

他问清雪,你不会怪我擅做主张的吧?

清雪格格地笑,你为了我的生意奔走,劳心劳力,我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呢。

阮心期摸摸脑门子,咧着嘴笑,一副憨憨实实的奉承样。他说,阮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出力也是应该的。

清雪听罢,叹了一口气,道,这门生意,如果没有你帮我打理,我真是未必能应付得过来。心期,你对我的好,我是记得的。

阮心期还是笑,点点头,说,清雪,这都是我愿意的。

清雪走到店铺门口,说,我约了人谈生意。阮心期便又一声不响地招来一辆黄包车,扶着清雪上车,再目送她,接连的神态和动作,就像那旧时的李莲英伺候老佛爷,谦虚又诚恳。可是,当黄包车消失在街口的转角,那些谦虚,那些诚恳,又瞬间陨落下去。

阮心期站在那里,忽然,面无表情。

已经伪装了很久了。伪装成一个痴心懦弱的笨汉子,时刻都袒露自己对阮家的忠心,以及,对清雪不计回报的爱慕。可实际上愤恨不已。

恨清雪对他薄情,恨她爱上别的男子,恨她利用自己的痴心,将这份感情变成无偿的劳动力,哄得他为了酒行的生意做牛做马。还要假惺惺的摆出一副感激的姿态,说她对他的付出铭记于心,甚至会给予丰厚的回报。
曾经半开玩笑地问过她,你这份回报,到底是什么?

她便楚楚可怜地说,为了家族的生意,为了死去的父亲和大哥,她可以付出一切。而这个一切,意味深长。

他于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和善良,受宠若惊地说,我并不贪图你任何的回报,你也不需要对我有愧疚或感激。我知道,感情的事,勉强不来。我能够守在你身边,尽我的心,尽我的力,也是知足的了。

她以为,那真的就是他全部的心声。她内心暗自得意。

并且,阮心期也知道了萧景陵。是花了钱探听来的。包括清雪和萧景陵去舞会,去餐厅,在办公室,他们无论谈公事还是私事,他都知道。

如今,萧景陵的身边有了蓝映阙,他也知道。他有些得意,因为清雪的落败。

可他又痛恨自己,即便在清雪失意的时候,也得不到她半点青睐。某天夜里,他喝了酒,但他没有喝醉,神智很清醒的,到清雪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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