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春深》第54/96页


  “谁要你的银子。”花无心冷冷一笑,对非花一个扬手示意,嫌脏地避到一边。
  “嗤”,只见非花手中剑芒一闪,鲜血瞬间将地面染成黑色,雷彬睁着眼睛的人头已经滚落出去。
  鲜血像绽放的花朵缓慢在地面晕染开,花无心将非花揽在臂弯,疑惑道:“你说,这种龌蹉之人的血还是不是红色?”
  非花一脸平静,淡定拿绢布擦拭剑锋上的血迹,“我不知道。”
  闻言,花无心不禁皱眉,“杀坏人这么好玩,你为什么不开心?”
  非花咽了咽口水,“我不知道。”
  花无心能感受到他的情绪,鼻尖贴近,非花的喉结动了一下,偏脸避开。
  这么多年的亲密无间,这是他第一次拒绝,花无心气极了,惩罚地吻上他的唇,直至他变得温顺才罢休。
  桃叶渡自古就是达官贵人和如皋富商的集中居住地,两岸青堂瓦舍,前门临街,后门接河,沿着内秦淮延伸。河房是金陵一大特色,马头墙,青砖小瓦,落花格窗,视野宽阔景色美不胜收,每年到江宁赶考的有钱举子都会租住这里。
  宅子外墙上爬着碧油油的凌霄藤蔓,墙内是精致的江南园林,树木葱葱笼笼,曲折回廊直通对岸亭台水榭,清风拂过,荷叶漾动翻卷。
  花园月洞门后有几间偏屋,院落整洁干净,长杆上晾着被褥衣裳,墙角一丛蔷薇开得正盛,馥郁芳香。
  棠儿见娘亲将坛子里的咸菜一把一把取出来晾晒,忙上前帮忙搭到麻绳上。
  顾清秋穿得朴素,眼睛发红,“你衣裳干净,去屋里歇着。”
  棠儿鼻子一酸,目中雾气快速凝结,只片刻便模糊了视线。顾清秋强忍着眼泪,将菜晾好后抱起坛子,大步回了屋内。
  芭蕉叶的影子映在书案上,辰耀手执书册坐在窗边,他丰神如玉,有种饱学的儒士气质。
  棠儿强打起精神,勉强一笑道:“娘亲,桌上那包是天香楼的酱肘子,我这就过去了。”
  厨房与客厅连通,墙角堆着柴火和一捆竹篾。顾清秋一边打水洗菜,一边应道:“好。”
  辰耀看了棠儿一眼,将书搁下,几步过来,拿起酱肘子扔出门外。
  棠儿终于控制不住情绪,眼中泪水走珠般滚落,哭道:“我怕了,不想再过以往那种苦日子。”
  辰耀心中一痛,狠狠道:“我和娘不吃你用脏银子买的东西!”
  他的话音刚落,顾清秋亦是揪心,泪水滚滚,难受得透不过气。
  这个脏字无比扎心,棠儿哭得五官扭曲,“与其怨我,你为何不拿出本事考了功名,让我们脱离困境?”
  辰耀的眼眶发红发热,两行清泪直落下来,“我站在考场的龙门下,面对你和辰时的鼓励,心想,此去不为国家,不为大义,只为你们。进考场握着笔,我想起父亲,心和手都在颤抖。他一生清廉自守,一芥不取,落了什么下场?”
  顾清秋蹙额心痛,坐到土灶前的小兀子上,连连抹着眼泪。
  辰耀双手捂着脸,一阵闷声哭泣后擦掉眼泪,对棠儿道:“为了省一份口粮,辰时早早出去当学徒,你去街上讨或者骗银子供我读书,你们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可是有谁知道我想要什么?”
  千头万绪,早已不知从何开始整理,棠儿直直回看着他的眼睛,生气地说:“所以你是故意落榜?”
  “你们说我不争气也好,无用也好,我不会再进考场,明日便搬出去,让娘和辰时住到你的大宅子里。”
  棠儿心中陡然一阵悲酸,汹涌的泪水无声迸出,气得质问:“你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辰时回来,捡了酱肘子放到桌上,“大哥,你不能这么逼姐姐,你知道她有多难。”
  辰耀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激动地指着香案上的牌位,颤腔对棠儿道:“李觅,我们李家虽已败落,好歹曾是诗礼之家,你对得起先祖和父亲吗?”
  “管他对得起谁!”棠儿泪水涔涔,满脸倔强,“命是弱者自欺借口,运乃强者自勉谦词,谁也别跟饿着肚子的我讲什么礼义廉耻,班蔡曹娥!”
  顾清秋痛彻心扉,将水瓢往地上一扔,“你们不许吵了。”
  辰时的鼻翼微微翕动着,认真道:“娘,大哥,无论姐姐将来能不能嫁,我会照顾她一辈子。”
  顾清秋心如刀割,喉间仿若堵着异物,呼吸都有难度,半晌才问:“棠儿,你老是交代,既然有了银子为什么还不肯离开那里?”
  棠儿抹着眼泪,小声道:“娘亲,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此言一出,顾清秋心中痛楚难抑,“你自小就好强,定是生了贪心。”
  辰时不禁插言:“姐,青鸢是盯着你的人对吗?”
  “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事一时没有解决的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
  班:指班昭,班固著《汉书》时卒,其妹班昭继续他的事业,写完了伟大著作《汉书》。
  蔡:指四大才女之一的蔡文姬。
  曹娥:东汉著名孝女,为寻找溺江而亡的父亲舍身投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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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醉花间 (24)
  到了端午做局的大日子, 三节里头免不了要去庙里拜一拜,求个吉利,金凤姐沐浴熏香, 匆匆将大家集中起来。
  除了四月初八佛诞日, 端午也是最旺火的香堂盛日, 老城隍庙一带人流如织, 香火鼎盛,烧香许愿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小贩们天不亮就赶来, 搭着简易的小摊围街连绵起市形成庙会,扯嗓子卖力吆喝:“雄黄酒,麝香荷包嘞!”
  “钟馗图,蒲艾,蒲剑蓬鞭, 避瘟驱邪……”
  “粽子,嘉兴肉粽……”
  踩高跷的人穿着戏服在拥挤的人群中缓行, 底下是蚌壳精,猪八戒,悟空嬉闹跳场。简易的戏台前人头攒动,拥挤不堪, 即使能挤在最前头也听不清台上究竟唱了什么, 人们就爱这过节的气氛,跟着瞎起哄就是喜庆高兴的。
  姑娘们有说有笑,俨然成了一道惹人注目的风景线,原本挤在戏台前的人瞬间调转回头, 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金凤姐将这事看得很重, 姑娘们自然不敢怠慢,依次按心意捐了香火钱, 进正殿恭敬请三柱清香,闭目,跪在神像前的蒲团上。
  金凤姐恭敬将香插入鼎内,双手合拢,细声念叨:“神明在上,保佑我身体健康,听雨轩的姑娘个个红颜永驻,人见人爱。”
  原本老城隍庙没有供奉花蕊夫人,也不知是何人捐了一尊花蕊夫人神像,花蕊夫人是美和忠贞的代表,红楼姑娘终身无法与忠贞清白这些字眼划等,但心中最敬的却是这道神。
  棠儿脂粉未施,素面素衣,虔诚跪在花蕊夫人神像前。曲不可争,直不可讼。绝对的男权世界,女子多是笼中囚鸟,男子的私有物品,或杀,或赠,或吃,都无不可。
  美色总会成为争夺的目标或者借口,一旦出现冲突,前者便成了被推出来平息怨气的牺牲品,这世间的多数战争皆因掌权者的私欲而起。花蕊夫人有三,两位落了红颜祸水,身首异处的结局。她们因善良智慧与忠贞被奉为神,本身在亡国干政等天大的错处上占有多少比例?
  出了庙堂,赏花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各红楼间虽无过多交集,但妈妈们都是认识的,金凤姐心情大好,热情与众人互捧寒暄好不得意。
  “糖葫芦,卖糖葫芦哟!”小贩沙哑着嗓子沿街叫卖,肩头扛的稻草靶上山楂色泽鲜亮,裹了一层薄薄的糖衣,酸溜溜串在一起,像是亮晶晶的小红灯笼甚是好看。
  棠儿由青鸢护着挤出人群,唤来小贩:“我要两支。”
  “好嘞。”小贩高兴地伸手去抽糖葫芦签儿。
  天气这样暖和,小贩的手虎口处裂着口子,红肉可见。棠儿一阵心酸,从钱袋内拿出两锭金元递过去,“这些我全买了。”
  小贩一惊,不敢伸手,激动地说:“全部拿去也值不了一两银子,姑娘给铜子儿吧。”
  棠儿将金元放到他手中,“不是给,你按这些钱的份,每日将糖葫芦送到听雨轩。”
  小贩感激得热泪盈眶,连连点头答应。
  人声嘈杂,姑娘们追逐嬉闹间已经挤了过来,人人抽一支糖葫芦吃得高兴。
  金凤姐指一指姑娘们,好声好气道:“回去再吃,大街上吃东西多掉身价。”
  棠儿大口嚼着,不刻便吐出果核,“吃完再回去。”
  “就是,吃了再说。”杜若连连点头,两侧鬓角下,金累丝嵌珍珠葫芦长耳坠映得脖颈亮澄澄的。
  “尽不带好头。”金凤姐忙从怀里抽出帕子替棠儿接着,又回头对姑娘们喊:“我可当你们是金枝玉叶,矜持点不要乱吐,拿帕子包好寻地方再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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