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第146/265页


  金枝想起她在乱葬岗给朔家满门烧了六年香火,便了然点点头。
  也是,朔绛应当是把家里的人都迁坟到了这里。
  这山间风光怡人,景色静谧,是个安息的好地方。
  金枝本以为她就随其他人待在外面便是。
  没想到朔绛点她的名字:“金枝也来。”
  金枝惊诧。
  再想到这里是皇陵,
  思及过去朔绛对自己所做,金枝吓得几乎要脚软。
  莫非官家今日要将自己斩杀于皇陵?
  当场告慰列祖列宗?
  金枝不敢向前。
  朔绛也不勉强。
  他自己进去了。
  金枝随着几位宫娥内侍在外面焚香跪拜。
  她很是虔诚。
  朔绛在内殿,
  他在内侍的指引下捻起了檀香,默默拜了拜,插在香炉里。
  檀香袅袅。
  青松古柏幽幽。
  朔绛闭目。
  脑海里一会是侯府满地的血水,
  一会是家里亲人们的面庞。
  想起第一次见面金枝掀开一排排挂着的生猪半羊,生猪费力在空中晃荡出一个优美的弧线,他们四目相对。
  雪地里,他怀里揣着翡翠玉镯,想给金枝表白。
  还有金枝缩在炕上哭:“我害怕。”
  一会是宫娥问他:“官家在等人吧?”
  漫天的星落如雨,满城的喧嚣欢呼,他揣着玉镯,心如死灰。
  可等再见她时,他居然也没扼制住心里的悸动。
  落水那晚,当设想到自己或许可能要娶金枝才能保全她名节时,
  心里闪过的那一丝窃喜如当头棒喝,唤醒了梦里迷客。
  原来他再次喜欢上了金枝。
  说不上是什么时候。
  是她站在杏树枝杈间灿然笑的时候?
  还是她蹑手蹑脚从他房里偷走一床被的时候?
  是她在月下捞铜钱时?
  还是她顶替妹妹来□□他的时候?
  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一颗莲子,
  却在某一天忽然盛夏到来,
  才惊觉早已满池菡萏,莲花灿烂。
  又或者,那一棵莲子从来没消失过。
  它在塘泥里耐心埋藏了许多年,
  只等待有一天时机合适便破土而出。
  昭告全天下他根本藏不住的心事。
  喜欢就是喜欢,藏不住。
  瞒不过别人也骗不过自己。
  长明灯灯火在灯盏中跳跃。
  要面对的事情很多,
  金枝身上还背着冤屈,
  她会是无辜的吗?
  可是下一刻朔绛已清晰:
  她是不是凶手已经不重要了。
  朔绛缓缓屈下了膝盖。
  他跪下了。
  长明灯烛火摇曳,
  照映进少年君王的眼眸里。
  朔绛列祖列宗的牌位在上,
  孩儿为朔家满门报了仇。可唯独这个人,孩儿放不下。
  她像是黑夜里一盏灯,一直在他心里闪烁。
  见证过他懵懂彬彬的年少,又成为了帝王生涯里唯一的光。
  若祖宗归罪,我一应承担便是,还请勿要怪罪金枝半分。
  一刹那,心里的重担赫然放下,唯有天高地阔的洒脱:
  恕孩儿不孝。
  外面云散风清,艳阳郎朗。
  再抬起头时。
  少年君王的眸中已经一往无前,目光坚定。
  **
  在寿山并没有停留许久官家便下令回行宫。
  金枝不明所以,只觉得官家怪怪的。
  但哪里怪,她又说不上。
  归途中她打起了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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