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第19/265页
前头一位百姓赞叹:“昭平帝姬生得真好!”
“帝姬啊。”金枝有几份漫不经心感慨,“得有多少银子啊!”
“什么好看,长得还不如你好看呢!平日里打骂婢女责罚宫娥,非正人君子所为。”朔绛摇摇头。
两人对帝姬都不感兴趣。
只听得旁边百姓说:
“帝姬带来的可是书艺局做的好玩玩意儿!”
朔绛瞥一眼,依稀可见弹弓、樊笼、衔勒等骑射玩乐之物②,
帝姬御驾到了庙前,立刻有宫里使官向佛寺拜会,说明缘由。
佛寺的主持毕恭毕敬带领诸僧将这些御造之物迎了进去。
帝姬的马车也进了真君庙。
百姓恢复适才的喧闹。
殿前设了乐棚。
教坊奏乐声中,杂剧舞旋百戏表演,相扑、上竿、斗鸡无不齐备。
两个浑身是肉的大力士正在场前相扑。
朔绛有心躲着从前的旧识,专往人少处走。
好在今天的金枝不怎么凑热闹,只往东边一处奏乐的乐台前面凑。
舞台上正有个乐伎,正在弹奏琵琶,她生得花容月貌,打扮得如天仙妃子下凡一般。
没想到她居然喜欢听乐曲?
朔绛侧耳倾听一回。
自从上次两人似乎有了一点和解,不再像以前那么随时斗嘴。
他便有心指点金枝几句:“这琵琶声虽然圆润,但是演奏者下笔常有失误,虽然技法十足,可心里凝滞不前致使乐曲滞涩。”
“你懂屁!这个琵琶就是最好的!”金枝瞪了朔绛一眼。
朔绛摸摸鼻子。
唉世人只知《下里巴人》,无人懂得《阳春白雪》。
他叹惋地摇摇头,无意瞥了台上一眼。
仔细看,那人柳叶眉弯弯,杏眼圆圆,脸上居然与金枝有些许相同。
他陡然升起一股不服气:“你总不能因为这女子生得与你有一丝相像就这般指鹿为马吧?”
“这乐女姿态不雅,技艺不佳,只不过胜在声乐中富有真情倒可抵消一二。”
他点评的话一句接一句往外蹦。
金枝只当他在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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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朔绛的声音大了些,乐女转过眼神扫视台下,无意间与他们相碰。
她登时神色慌乱起来,弹错了好几个音符。
直到不远处的主管探过严厉的目光她才慌乱赔笑,重新调整乐谱。
琵琶声重又响起。
金枝骂他:“谁让你瞎捣乱!”
朔绛满腹委屈。
汴京城里都说“曲有误世子顾”,拿三国时周郎的典故套在他身上,
说得便是他能闻声听音,在乐上的造诣一流。
他昂起脖子要跟金枝掰扯清楚: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乐理大家!
“《礼记・乐记》中有云:乐者,天地之和也,所谓奏乐讲究天地合一,天人合一……”
他引经据典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好容易才说完,侧耳等着金枝的称赞。
可金枝不过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朔绛生气:“你知道汴京城有多少乐师歌女想被我点评一二吗?”
上回右相请我评说他爱妾抚琴之技我都懒得去!
上回长公主府求我指点府里的乐女我压根儿都不理!
多少人求着我指点乐艺我都懒得看!
这人絮絮叨叨没完没了,金枝无奈拿出荷包。
她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银钱,叫他往西边的回廊下去许愿:“据说这样便可将一年的晦气尽数消去。“
朔绛不愿。
他家多少银子没有,相国寺年年的头柱香都是婆婆烧,他非得在众目睽睽下丢这个人?
见他不动,金枝换个说法:“听说能保佑未谋面的亲人平安顺昌呢。”
朔绛想起家里年迈的婆婆,心里一动便接过了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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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处小沙弥接过银钱,笑逐颜开,将一笺写好的红纸递了过去:“香客有何心愿?”
朔绛瞄了一眼前头厚厚一叠红纸写满了心愿,多是“宜室宜家”、“诗礼传家”、“堆金积玉”之类的心愿。
他看不上沙弥写的字,便要来笔墨自己亲手书写。
当然是愿婆婆身体安康。
他一手颜体苍劲有力,游云惊龙一般飘逸灵动,惹得小沙弥啧啧称奇。
他接过红纸上写的心愿:“贫僧定会供奉在殿前。”
又问
“施主,您给的银钱有些多,还能写一副,还要写什么?”
嗯?
还写什么呢?
朔绛接过那红纸,
往人群中一瞧,
远远看不见那个眉飞色舞的老板娘,
他笑一笑,挥笔写下两句:
“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之财兮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