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第264/265页


  他一身玄色宽袍,毫无任何富贵气,满身的书卷气:
  “先生,我此行来是为着一事:可否将一人的罪业背到自己头上?”
  那位高人眼皮抬起:“弑父是五无间业之罪,是大罪,应堕恶道。”
  他似乎知道朔绛要来做什么。
  朔绛一顿,随后问:“若是弑杀的这个父亲作恶多端,也不可减轻罪行么?”
  高人不答。
  朔绛笑:“既然您知道我的来历朕便不瞒着了,朕此行要写一份替业文牒供在佛前,背负一人的罪孽。”
  高人淡淡道:“官家,这事可经不得说嘴。”
  “无妨。”朔绛的眼中一派清明,“只要那人生生世世平安喜乐便是。”
  换我为她在地狱业火中煎熬,岁岁年年亦能甘之若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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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来后金枝还在遗憾:“这里风景真好,若能再多待几天就好了。”
  朔绛温和笑:“枝枝是不是忘了我们还要进京成婚?”
  他神色有些郑重,似乎适才做了什么大事。
  朔绛沉静立在堂前。
  松柏之影从他额角照过,
  春天清风从他衣角拂过,
  他亦如一棵参天松柏,平静而坦然。
  那感觉让金枝有些疑惑,
  问他:“是不是我刚才太吵了让你不开心了?”
  朔绛看着她的眼睛,轻笑起来。
  他一脸宠溺:“怎么会?”
  他陪着金枝下了山。
  下山时游飞尘终于鼓足勇气上前:“官家,可否借一步说话?”
  朔绛颔首,与他来到一侧。
  “官家,金枝当着诸人的面斩杀福王,一方面是为了他,一面是为了您……”
  游飞尘迟疑再三,还是将这话说出来。
  明明这话与他的仕途无关,他却还能在儿时情谊上帮金枝。
  或许这话能导致他此生晋升无望,他还是为了金枝说出口了。
  朔绛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为何?”他问。
  游飞尘不安吞咽一下:“其实兄弟里有不少人当初投靠您就是因着与哀帝有深仇大恨。”
  当初传言出金枝是福王女儿时许多将领出言反对便是这个缘故。
  他们手里各个都有哀帝血脉的血债,
  若是一朝金枝得势,她与她的儿子会不会绕过当初那些将领?
  “兄弟们躁动不安,人人自危,万一被有心人利用起了哗变……”
  这事在历史上又不是没有。
  “可枝娘能出手杀福王……”
  “也让他们心从此踏实了,安心为官家效力。”
  金枝亲手杀死了福王便说明她不是福王的女儿。
  毕竟没有人会弑父。
  这样将士们便不再躁动,原先那些不安尽数消散,
  朔绛江山可稳。
  “可……”游飞尘眼中有一丝痛惜,“我想官家也肯定知道,福王是……”
  福王明明就是金枝的父亲。
  金枝亲手杀了他便是弑父。
  佛教里说过五不救罪,要堕无间地狱。
  金枝为了官家的江山坐稳甚至不惜背负上弑父的罪行。
  他没有说下去,语调中已经有了一丝悲恸:
  “枝娘待官家这般情深义重,还请官家日后有厌弃之时能想起她为官家所背负的重压……”
  民间传说,弑父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重罪,
  或许生生世世灵魂都不得解脱。
  游飞尘和朔绛都是杀人无数的人,
  也因此更知道背负一条生命在手里对当事人而言有多沉重。
  朔绛淡淡:“最后那一剑不是她,是朕刺的。”
  “官家?”游飞尘愕然抬起头。
  他们都知道真相,金枝那一剑已然是致命伤。
  朔绛笑。
  唇角罕有带了一丝森然:“朕适才在山上下了替业文牒,将这一笔罪孽背在了身上,便是真要下地狱,这罪孽便由朕来替枝枝扛。”
  只要她能自在快乐活着。
  游飞尘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这种文牒相当于一份自愿的顶罪书。
  也就是说:
  若真有地府,真有业火惩罚等着金枝,
  朔绛也愿意替金枝背负这一笔惩罚。
  游飞尘动容。
  一贯吊儿郎当的脸上出现了佩服、敬重、肃然起敬等许多种表情。
  官家素来不相信任何怪力乱神,可他仍旧毫不犹豫写了替业书。
  官家是不想让金枝的幸福留下任何纰漏。
  最后游飞尘跪在了地上,用行动表达了自己澎湃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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