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第85/265页


  终于过了几天就有了消息。
  这天天气渐暖,掖庭门外,蔡狗子神神秘秘敲门:“金娘子,玉叶姑娘来了。”
  玉叶!
  金枝忙走到门前瞧外头看。
  金枝上次见妹妹还是六年前,在宣徽院隔着栅栏见过一面。
  后来玉叶被苏三娘送进宫,一入宫门深似海,就再也不曾见过。
  玉叶如今大约有十七岁左右,比金枝矮半头,出落得娉娉婷婷。
  她见着金枝先是高兴得笑,后又是咧嘴哭:“怎得姐姐被关进了掖庭?”
  金枝忙哄她:“无事无事。”
  她将事情原委告诉妹妹:“当初那个狗官你还记得吗?”
  玉叶点点头。
  金枝便道:“那狗官给娘定了天价赎身钱,我为了赚钱便铤而走险。得罪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官家。”
  玉叶瞪大了眼睛,眼泪扑簌簌落下来:“怎么姐姐命途这般多舛。”
  “莫哭莫哭。”金枝见不得妹子哭,“我和娘在外面过得不错,开着肉铺赚钱,又将弟弟接回来,还在西市开了一家分店呢!”
  玉叶听得津津有味,当听得父亲已经死在岭南时又一阵哭。
  她道:“我原先年纪小,不记得姐姐住址,让人去寻娘,那太监出去一趟宣徽院,说娘已经被人赎走了,之后就再无家里消息。”
  金枝便将家里的地址告诉她:“你若是能有出宫的法子先给娘捎句话,说我暂时被关押着,只不过时不时能出来溜达晒晒太阳,吃得好,睡得好,见了许多民间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玉叶应下,记下地址,又说自己的近况:“我如今在宫里的教乐所,还是弹琵琶。”
  金枝点点头。
  在宫里这些天她也听说了,宫里如今无主,前朝那些妃子们都被关押起来
  宫里只有司膳、司乐这些六所在运转,说起来倒也清净。
  教乐所负责给宫廷演奏各种乐器,只要好好弹唱,基本没有人惩罚。
  只不过玉叶眼神中满是心疼。
  金枝只好安慰她:“我不亏,哪个老百姓能进宫啊?我这进宫瞧瞧去到地府也多了个谈资不是?”
  两姐妹说话,那边蔡狗子催促:“教乐所的管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你们可要长话短说。”
  金枝感慨:“我在梁上藏了一笔银子是你的嫁妆,我想必也瞧不见你成亲了,你自己出去后翻出来留着花吧。”
  本是一句无心感慨。
  不想玉叶闻言脸颊微红。
  金枝瞧出了端倪:“妹妹可有心上人了?”
  玉叶垂首,揉着手里的腰带,声音如蚊呐:“嗯,是禁军的侍卫。名唤薛阳朔。”
  禁军侍卫出身并不低,大都是京城里贵胄子弟。
  “他家在汴京城里世代官宦,官职虽低但代代都在汴京城里,也算是累宦人家。”
  “从前他常来看守教乐所大门,后来我们就认识了。”
  “他平日嘘寒问暖很是上心,有一遭我琵琶的弦坏了,还是他从宫外费尽心思给我捎来。”
  这夫婿听着倒不错。
  金枝放下心来。
  玉叶羞红了脸:“他,他原想替我赎身。说等我放出宫的时候就娶了我。”
  金枝摇头:“莫叫人没过门就把你看轻了,赎身的钱我跟阿娘攒了一笔。我们自己出。”
  就是官府等闲不让赎身。
  按照惯例宫女子应当是二十五才出宫。
  那个薛阳朔能等八年倒也算是待妹妹情深义重。
  那太监已经催了三次。
  玉叶依依不舍跟姐姐道别:
  “姐姐勿念我,听说官家大婚时会放恩典,那时再叫人赎我出去。”
  金枝望着长街上妹妹渐渐远去的身影,想,上次就指望朔绛尚昭平帝姬时大赦天下赎娘呢,现在又指望他大婚赎妹妹
  这人真是,怎么老不大婚?
  **
  朔绛正在议事,忽得无端打了个喷嚏。
  “官家可是冷着了?”有位副相问。
  “无事。”朔绛摇头,继续商议政事,“进奏院原本刊印朝堂朝报奏事于四方官府,这一笔钱不能省。”
  计相蹙眉:“可官家,这……实在是没有银两……”
  朔绛不假思索:“从我私库里出。”
  政令通达四方这是治国之基础,这一笔钱绝对不可节省。
  他又吩咐王德宝:“传令下去,我的饮食减三成用度。”
  “官家圣明。”政事堂的相公们纷纷拱手行礼,心服口服。
  要说本朝的士大夫们在前朝时各个桀骜不驯,如今换了天却各个恭敬端谨。
  一来这位官家本就是前朝的探花郎,有名的少年大儒。
  读书人与官家心里上天然亲近。
  二来官家做事四平八稳,处处尊重朝中大臣,与前朝数次在朝堂上斩杀命官的做派截然不同。
  朔绛在一派春光中坐直身子:“传令下去,过两天我要在宫内设宴,请宴请奏院诸人。”
  **
  宫里设宴很是热闹。
  朔绛在花团锦簇中举起酒杯。
  进奏院的侍郎们虽然官职不高,可各个都是饱学诗书的栋梁之材,
  也是将来能入相登阁的社稷之器。
  酒至三巡,才子们吟诗作对,甚是自得。
  朔绛被侍郎们轮番敬酒,酒喝的有些多,他起身更衣。
  出了后殿,就见春日花树郁郁葱葱,玉兰盛放。
  紫藤花从凉亭下垂下一片紫色花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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