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夫人》第13/190页


想当初娘被乱兵杀死,我也只是滴了些眼泪,然后将她埋了,独自上路。

扮成麻风病人远上永嘉,不管沿路村庄中的人如何骂我,放狗咬我,也要从猪栏里抢出些草料,填到肚皮里去。

无论幸与不幸,都是人的一生。邓婆婆说得对:活着再疼,也疼不过死。

我隐约猜到在山头上吹笛的人是谁,于是绝了今夜逃走的心思,哭完了便穿好衣裳,恍若没事人一般,随着阿金阿聪回到山寨。

隔山寨很远,便听到一浪又一浪的声音。空气中似有百花齐放,而其中开得最盛艳的,自然是那一枝枝红杏。

可怜两个少年,脚步越来越乱,气息也越来越不稳,待将我押到豹子头房间的门口,他二人已是满头大汗、魂不守舍。

我叹了声,推门进屋,豹子头正一杯又一杯地往嘴里灌酒。

“同房”半个月,我渐渐摸到他的脾性,这等时候,我只有将自己缩成一团,躲到墙角。

可身子不太争气,因为先前穿着内衫洗澡,这刻湿得粘在身上,我连打了数个喷嚏。豹子头睁着一双惺红的眼睛,在屋内找了一圈,才看到我。他拍了一下桌子,吼道:“吵什么吵,他奶奶的!”

夜风将他的吼声送出窗户,满寨的春声忽然间为之一静。特别是二当家铁牛的叫声,如同被人猛然用一团牛屎堵住了一般。

我暗暗佩服豹子头的威严,紧缩起来,大气都不敢出。

一壶、两壶、三壶-------我默默数着,只要喝到五壶,豹子头便会歪到床上呼呼大睡,那刻,我也将能够松一口气,略略舒展一下僵硬的身躯。

可这夜,他竟连喝了七壶,待第七个酒壶被摔碎在地,我很不合时宜地再度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似是找了很久才找准目标,步履重浊地向墙角走过来。

他的每一步,都似含着极大的愤怒、极强的忍耐和极深的苦痛。

我还没有想清楚要如何闪开,他已蹲下来,用双掌捧住我的脸,双眼发直,反反复复地念着:“美娘,你回来了,美娘------”

“不、不,我不是美娘------”我在他的手掌中呻吟,极力想让他看清:“卫寨主,你看看我,我真的不是美娘------”

豹子头的眼神更直了,他的手很粗砺,磨得我脸生疼生疼;他呼出的气息很粗浊,他如黑熊般的身躯更让人喘不过气来。

窗是敞开着的,夜风吹进来,也带来女子们一浪高过一浪的欢笑。

我一阵天旋地转,已被豹子头钳起来,丢在床上。因为醉酒,他的脸愈发凶狠,影影绰绰地逼来。

“美娘------”

象剥掉新鲜的笋壳一般,他毫不费力地将我的衣衫撕裂,烛光下,他烧得通红的瞳孔里,映着我白净的胸脯。他赤袒着的身上,有一道又一道陈年的伤痕,如同虬结的松枝,又象丑陋的蜈蚣,深深地烙在他黑黝的肌肤上。

我无力反抗也无处逃避,只能喃喃道:“卫寨主,我不是美娘,我-----”

他颤抖着伸出手,用滚烫的指尖在我唇上摩挲,面上呈现出一种婴孩吮奶般的痴迷。

“美娘,你没死,你终于回来看我了。”

他在喉腔深处抽泣了一下,象突然疯了一般,只用手轻轻一撕,我便全然呈现在他的面前。

强之暴之(下)

我没有咬舌自尽过,自然不知道那会有多痛。但吃饭时咬到舌头,然后疼得丢下腕,倒在那人肩头泪水涟涟,惹他一顿大笑,这等糗事还是做过。所以牙齿只是碰了碰舌尖,便松开来。

可这么多天来的愤恨屈辱、担惊受怕,在胸内积蓄了又积蓄、膨胀了又膨胀,象滔天的洪水,要将堤防彻底冲垮,一泄千里。

我仰面看着屋顶,黑腻的檩木上,有一只老鼠探头看了看,然后滋溜地跑掉。

“啊------”

我忽然尖叫。

拼尽所有力量尖叫。

双臂被钳,双腿被豹子头象铁塔一般压住,整个身躯唯一有力量的,便只有喉咙。

这一刻,我仿佛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拼力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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