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夫人》第182/190页



黎朔和刘明等人则护着我,借着暮色的掩护,潜向王宫中轴线上灯火通明的主殿。

青陵军将主殿守护得严严实实,我们潜伏到西南角的假山后,便无法再往前行。遥遥见主殿内人影幢幢,其中一个身影无比熟悉,我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急得五内俱焚。

还未来得及想出对策,忽听主殿内传来罗婉的狂笑,伴着她的笑声,一个人影从殿内飞出,落在地上数个翻滚后,弓起腰,痛苦地喘气,却没有发出一丝呻吟。

我几乎就要冲出去,黎朔一把将我拉住,捂住了我的嘴,低声道:“隔得太远,救不了,反会危及公子性命,看看再说。”

我的眼泪,如开闸的洪水,流了下来。

文略。

火光熊熊,将江文略惨白的脸照得十分清晰。他蜷缩在地上,右肋伤口的血汩汩而下,片刻间便将他的衣衫浸成了触目惊心的殷红色。

罗婉手握长剑,自殿内一步步地走出来,又一步步走下石阶。江文略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十余名青陵军过去,将他踢倒在地。

“婉妹,他若死了,外面的人可不好打发。你念在夫妻一场,还是留他一口气吧。”低笑声响起,一名身着紫色缎袍的青年男子从殿内走出来,面上满是得意讥讽的笑容。

罗婉并不回头,冷声道:“你别管我!看好那几个老东西!”

“舅舅临走时可嘱咐了我的,让我看着你,别坏了大事,你却让我别管你。婉妹,你让我听谁的好?”有士兵搬过椅子,紫袍青年大喇喇在椅中坐下,斜靠着椅背,吊儿郎当地看着罗婉和江文略。

从这话来判断,他是罗弘才的外甥,罗婉的表哥,也是青陵军的一员大将。

罗婉仍冷冷地盯着江文略,寒风吹过,江文略剧烈咳嗽了几声,忽然抬起头,看着她,神情痛楚,喘气道:“婉妹,为什么你不相信我的话?”

“信你?!”罗婉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

“江文略,我很想相信你,可是这些年来,你对我做过些什么?”她缓慢地走向江文略,紫袍青年一挥手,便有十余名青陵军过去,护在她身边。

“你在青陵军中安插内奸,挑拨离间,害得爹在小江口遭遇大败,险些丧命,爹说是你干的,我还不信,帮着你辩解。后来,杜凤派人将你模仿爹和我的笔迹写的那两封信送给我,我才知道你根本就是想帮那个贱人洗冤!江文略,你骗得我好苦!”

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那两封信,我以为还会有用,锁在秘密的地方。随狐狸南征离开洛郡时,怕战场上有失,便没有带在身边,不料竟被狐狸的人找到,送给了罗婉。

罗婉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文略,冷笑道:“你为了帮那贱人救回那个小杂种,又甜言蜜语地哄骗我。那几个月,我以为你真的喜欢上了我,一心想着能怀上你的孩子。后来真的怀上了,我满心欢喜地帮你向爹要回了你的孽种,可是……”

她声音陡然拔高,“别人都在背地里说我生了怪胎,是不祥之身,你们家也从此对我不理不睬。我就奇怪,怀孕后我一直小心翼翼,不乱吃一点东西,怎么还会生下一个怪胎?表哥逮了你的手下,从他口中逼出他为你抓药的药方,我才知道,你一直就在吃药,让我不能受孕!大夫告诉我,那种药,并不能做到万无一失,所以我还是怀上了,不过因为你身体受了损害,所以我怀的是一个怪胎!”

她冷笑着走近,将长剑抵在江文略的胸口,咬牙切齿道:“你宁愿蹧蹋自己的身体,也不让我怀上你的孩子。江文略,你真够狠,对我狠,对你自己也狠!你做这一切,为的全是那个贱人和她的孽种!”

谁是谁的债(下)

寒冷的夜风自墙角嗖嗖刮过,吹得我全身麻木,唯有心,似有生锈的刀在一刀一刀地割着,钝痛难当。

“爹叫我忍,说我们青陵军现在大不如前,只有抓住一线机会才能翻身。我百般忍耐,忍到今日,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结果你为了救你爹娘,又来哄骗我!说什么当初见那个贱人当上了鸡公山的当家大嫂,想利用她,才一力讨好她,现在已经派人将她和那孽种骗走,是为了要逼洛王军投降。江文略,你以为,我现在还会相信你的话吗?!”

我心中一动,脑子里飞快想着对策。

江文略的身体震了震,苍白的面容却奇异地有了丝血色。他仰头看着罗婉,忽然笑了起来。寒风中,他的笑声似是放下了千斤重担一般,轻松而愉悦。

笑罢,他望着罗婉,轻声道:“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我们就都解脱了。”

“解脱了?我们?”罗婉呆呆地反问。

“是,你杀了我,我就不用再活得这么累。”江文略倒回地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已尽了为人子的本份。罗婉,我现在不想再恨你,我们……”

他顿了顿,又大笑道:“我和你,都是可怜的人!”

“不!文略!”撕心裂肺般的哭嚎声响起,江太公夫人从殿内披头散发地冲出来,却被紫袍青年一脚踢翻在地,两名青陵军士兵过去,将她用力摁在地上。

“文略,是爹和娘对不住你……”她以头抢地,血溅青砖。“你别管爹娘了,向她认个错,让外面的人放下兵器投降,保住你的性命吧,娘求你了!”

“不行!”怒吼声响起,江太公在殿内咆哮,“无知妇人!现在就是投降也是死路一条!你还指望她会放过我们吗?只有不投降,她才走不了!武达才有可能为我们报仇!”

紫袍青年气得狞笑一声,忽然起身入殿,从殿内揪出一名六七岁的幼童,手起剑落,幼童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唯有一双粉嫩的手,微微抽搐。

那是江大公子的长子,我还在江家时,他象个粉嘟嘟的面团儿,我当年对他甚是喜爱,经常去抱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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