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夫人》第24/190页


一切准备就绪,狐狸站在山寨入口,高声唱引:“哀哉痛哉,痛失英灵,悲哉泣哉,亲友同戚!嗟乎!永嘉府江文略致祭------”

虽然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那个深青色的身影一步步迈将上来,很从容地自兵刃丛中穿过,又很优雅地与狐狸等人见礼,我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发抖。

邓婆婆跪在我身边,低声劝道:“夫人,不要太伤心了,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我只得抽泣一下,满面戚容地点点头。

说话间,江文略已与狐狸并肩向灵棚走来。透过松树皮的空隙,我甚至能看到他长袍下摆上绣着的一枝荆棘花。

这枝荆棘花很小,又绣在下摆边缘处,不弯下腰仔细去看,是断然不会发现的,如果此时我不是跪着,估计也不会看到。

荆棘花开在荆棘的刺尖旁,虽然很小,却开得绚烂夺目。能让人流血的尖刺,与让人心生疼惜忍不住要去呵护的娇艳花朵,并蒂而生。

这枝荆棘花,是何时,由何人绣完的?

被“捉奸”的前几晚,他要出发去青陵府,考虑到天气渐暖,脱了夹袄,便需换上夹袍,我翻箱倒柜地找出数件,可他都不喜欢。

我鼓着腮帮子怒道:“男人那么爱俏做什么?老婆让你穿什么,你就穿什么!”

他斜依在锦榻上,桃花眼微眯,修长的手指往朝一边的绣架上懒洋洋一指:“我喜欢那件。”

我忙跳过去,挡在绣架前,叫道:“不行不行,这件不行,我还没有绣完。”

他以一个相当潇洒的姿势站起来,又玉树临风地走到我面前,用手指轻轻将我的下颔抬起。

“窈娘,告诉我,你绣的是什么花?”

我想我的面颊旁,当时肯定是一如既往的有两团红晕,而他也曾说过,只要看见我脸上的这两团红晕,便会不能自已。

所以,他总喜欢时不时逗弄我一下,为的就是想时不时不能自已。

我知道自己那拙劣的绣艺实在不堪入目,便拼命去抢他手中的袍子,他却将袍子举得高高的,我只得跳起去抢,也一如既往地跳入了他的双臂之间。

“窈娘,告诉我,这是什么花?”他的声音总是带着蛊惑的魔力,我如果再不制止,只怕到明天早上,这衣物都没法整理好。

“这是荆棘花。”

“荆棘花?”他的手开始不安份。

我只得一边扭动着制止他的手,一边红着脸答:“是洪安那边才有的一种花,生在荆棘之上,与刺尖并蒂而发。这种花耐寒耐热,耐旱耐雨,秋霜之时,便会开满山间,花朵虽小却开得艳丽。不管大旱或是洪涝,这种花,依然会如期怒放。”

后来他说了什么我真的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早上出门时,他固执地要穿上这件未绣完的长袍,不论怎么说都不依,我只得作罢。

我清楚地记得,那日早上将长袍替他穿上时,下摆处的荆棘花,我只绣到一半,深绿色的荆棘和刺尖倒是绣好了,但在秋霜中怒放的荆棘花我只描了一个样。

此刻,他从容不迫地向灵棚走来,深青色长袍的下摆上,小小的荆棘花开得绚丽夺目。随着他不急不缓的步伐,荆棘花也似在轻风中款款而开、次第绽放。

再见已是陌路(下)

据我所知,罗婉虽然外表装得很贤惠,但刺绣这种事情,并不是她所长。

那这枝荆棘花,又是由谁来绣完的呢?

也许是府里的丫头们绣的吧,他很少对这种衣物之事留意,有没有绣完,谁绣的,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我正在肚中麻木地纠结有关刺绣的问题,江文略已与各位寨主一一见礼。

他居然还带来了水酒祭品,在与七寨主见礼后,他便握起酒杯,面上带着十分合适的沉痛与惋惜,脚步带着恰如其分的沉重与伤感,一步步踏入灵棚。

狐狸唱礼的声音饱含悲伤,在山寨上空久久回响。

“致-----祭-----”

我以为江文略要学三国时的诸葛孔明,来一段灵前痛哭,却见他只是缓缓地洒下水酒,叹了声:“卫兄,黄泉路上请多珍重。若有来世,文略定要与卫兄把酒言欢!”

狐狸往我跪着的松树皮后看了一眼,唱道:“亲---属---谢---礼!”

我的目光还纠结在那一枝荆棘花上,直至邓婆婆暗中推了一把,才恍然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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