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夫人》第89/190页


老七反应过来,敏捷地跳上马背,落在我身后,杀声太烈,他唯有拿过一面旗帜,不停挥舞,打出旗令。不多时,老七的人马便慢慢向青瑶军靠拢。

待我们身边集了三四千人,众人吼叫着杀开一道血口,再与二将军的人马会合。这般前冲后突,待卫家军被冲散的人马聚拢了十之五六,漫天王与甄子通的人马也微现散乱之势。

我知机不可失,回头向老七大声道:“你带他们攻!我去找六叔!”

“好!”老七跳下马,冲出两步,又猛然回头,叫道:“大嫂!你小心点!”

我点点头,极目四望,却找不到狐狸的身影,急得猛然抽蹬,手未松缰,人却站上了马鞍,终于遥见东北角一人,正如战神般在阵中杀戮奔袭。

我坐回马鞍,一提马缰,喝道:“青瑶军随我来!”

此时已是正午,这日虽然风盛,冬阳却极浓烈,身边杀声滚滚,我一力前冲。狐狸的身影愈来愈近,我甚至能看见他转身看见我时盔甲下讶然与惊喜的神情。

百步、五十步、二十步。

战马愈奔愈近,我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笑容,大声叫道:“六叔!快上马!”

十步、五步----

我向狐狸伸出了右手,狐狸也抬起了右手,脸上却忽然露出惊骇至极的神情。他似乎在张唇惊呼,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大力,比洪流还要汹涌的大力,从后面狠狠地撞上我的腰。

我被这股大力击得向前一扑,眼前一黑,再也没有知觉。

痛,象坠入深谷后全身要裂开来的疼痛。

麻木,象身处万丈冰窖被冻僵后的麻木。

我从不知,疼痛和麻木,这两种感觉竟可以同时体会到。与疼痛和麻木同时包围着我的,还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是死了吗?下了地狱吗?我竭力想睁开双眼,希望在奈何桥上,爹娘还在那里等我,可我什么也看不清。

是有人在哭吗?是不是早早?早早、早早,娘在这里,你别哭,娘会心疼的,早早---

疼痛与麻木,继续窒息着我的身躯,将我紧紧地封住,不能动弹分毫。

我只能感觉到,似乎有一点点暖意,在执意穿透这黑暗,在尝试着抱住我的身躯,握上我冰冷的手。

“青瑶---”

是谁在唤我?我想竭力睁开眼睛,我不想就这样下地狱,早早,我的早早,我还要回去见我的早早。

“青瑶---”

我的眼皮,似山般沉重,无论如何也睁不开来。

但耳边的声音却渐渐真实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狐狸的声音为何这般嘶哑?

屈大叔的声音也很嘶哑:“夫人被投石击中腰部,伤及五脏,只怕很难醒来。还有---”

“还―有―什―么?”狐狸在一字一句地问。

还有什么?我也想问清楚,可喉咙似被岩石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息。

屈大叔的声音渐渐模糊起来:“即使、即使夫人醒过来了,只怕---也会半-身-不-遂。”

早早(上)

十一岁那年,爷爷曾带着我去武定探望一位他的同袍战友。那是位胡子头发全白了的老人,看上去比爷爷要苍老很多。爷爷只跛了一条腿,而那位,双腿全废,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住在破旧而黑暗的茅草屋里,他的妻子,看见爷爷和我,满是皱纹的脸上渗下昏浊的泪水。她提起衣襟抹泪,那衣襟上满是黑黑的污渍。

茅草屋中弥漫着一股十分难闻的气味,象是什么东西捂了很多年,捂得比茅坑中的蛆虫还要腐臭。

我受不了这种气味,爷爷也叫我出去玩,我如闻圣旨般跑到屋后的小山丘上。可那小山丘正对着茅草屋的小窗,我爬上一棵苦楝树时,正好看见爷爷将那名老爷爷抱在怀中,用干净的布,替他细心地擦着身子。

他们两个人都在哭,没有声音的那种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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