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逆光的伤口》第49/52页


  “算了,无所谓。”我耸了耸肩。
  因为坐了一夜的火车,柳亚男的神色看起来已经有明显的疲倦。我让张露带她去女生公寓休息。而后,我跟刘进铭去东湖边溜达起来。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点缀着三三两两的扁舟。湛蓝的天空中,不时有白色的鸟突兀地飞过。沿着湖边,我捡起一块石子,再把它远远地抛入水中。我的体内充满了一种宁静的活力,心情平和而松弛。
  “你和那男的有什么关系?”刘进铭问。
  “没什么交往,只是曾经有些小过节。”
  “那你现在就有笑话看了。”
  “为什么?”我疑惑的问。
  “刚才因为有两个女孩在旁边,我没好意思告诉你。其实我都打探清楚了,那个男的是陪她女朋友来打胎的……”他把“打胎”这两个字故意说的很轻松,但进入我的耳朵时,我却感觉有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了心里。我僵硬地站在那儿,发了一阵子呆。
  “在医院里遇见这样的事儿太多了,几乎每天都有。”刘进铭对此不以为然。
  “那……那个女孩没事儿吧?”
  “应该没事儿吧,受点儿罪是难免的,那些冰凉的金属看起来像绞肉机一样……”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想想,又摇了摇头。此时,我还是无法把“打胎”和白慧慧联系在一起。不过,转眼又一想,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乐乐不是做过(又鸟)吗?高阳不还是个同性恋吗?尽管我这样安慰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替白慧慧担心,她的身体能经受住这么严峻的考验吗?
  这时,湖面上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号子的声响,那声音忽高忽低,游游若若,浸着苍凉的寒意。
  短暂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本想在此多呆一天,但考虑到柳父正盯着我们,如果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女儿突然不见了,就很可能出派出所报案,然后再给我安插个什么拐卖妇女的罪名。真到那时,我就羞于见人了。因此,第二天一大早,我和柳亚男就如火如荼地赶到了火车站。刘进铭和张露去给我们送行。
  送别的场面依依不舍。刘进铭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一直到进站口。那会儿,他说了一堆废话之后,忽然指了指右边的一个角落说:“快看,快看,那不是昨天在医院见到的那个家伙吗?”
  我顺着那个方向,放眼望过去,果然是倪小远。但令我吃惊不小的是,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并不是白慧慧,而是她。一霎时,浮尘人世统统淡出,只有一张曾经清纯亮丽的脸凸显在我眼中。它应该属于一个名叫胡蕊的女孩。
  回到学校以后,我迫不及待地给嘉乐打了个电话,约他去校门口的重庆火锅店吃饭。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我想我必须把这件事儿告诉嘉乐,毕竟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个绿帽子就算是戴上了,也该马上摘下了,再耗久了,头上就该生跳蚤了。柳亚男在早上问我,就这样告诉他,嘉乐的精神会不会受不了?我当场就肯定地说,这小子比谁都坚强,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连一滴眼泪都没流过。
  嘉乐来的时候,脸上挂着悠闲的表情。他坐下来,笑眯眯地问:“咋有空请我出来喝酒呢?”
  “咱哥们好长时间没痛痛快快地喝了,想你了呗!”
  “唉,转眼你就该毕业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嘉乐给我斟了一杯酒。
  “扯淡,咱们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是呀,废话不说了。趁着时间早,多喝几杯,一会儿还要去找我的胡蕊呢!”他笑了笑,乐呵呵地说,“有两天没见面啦……”
  我没笑,随口问:“她去外地做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她去外地了?”嘉乐困惑地望着我。
  “猜测的。”
  “哦,她去武汉看病了。”
  “那她没让你去陪她?”
  “没,她说她有个什么亲戚在那儿。再说了,两个人一起去的话,太花钱了。”
  “嘿,还挺会过日子的。知道什么病吗?”
  “她从武汉给我发短信说,其实是虚惊一场,没什么病。”
  “是吗?你就这么相信她?打胎算不算是病呢?”
  “你说什么呢?我们都两年多的感情了,有哈不相信的?”嘉乐莫名其妙地盯着我,又问,“你今天怎么怪怪的,都受什么刺激了?”
  我接连喝了几口酒,终于克制不住地将武汉的见闻,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嘉乐听后,脸色骤变,半响没反映过来。过了好久,我才听他问:“那她的身体怎么样了?”
  “看起来精神还不错,有倪小远陪着。”
  “那就好,她的身体一直不大好,我怕她受不了……”
  “你算了吧,你以为你是耶稣呀……你个傻逼,也该清醒清醒了,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吧。爱情这东西你信则有,不信则无,保鲜期一过,什么都变质了。别再为这样的女人伤心了,不值得的。”“靠,你早知道我会伤心,你还告诉我这些?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现在好了,你可以幸灾乐祸了,我的爱情破碎了……”他激动的跳了起来。
  这句话一下子刺痛了我的心。我霍地拍案而起,说:“就是因为把你当朋友,我才直言不讳地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想,我还是要奉劝你,别再执迷不悟了……如果你认为我做错了的话,我现在也只能说声,对不起……”说完,我准备付帐走人。
  他赶紧上前拉住我的胳膊,说:“都怪我心情不好,如果还当我是你哥们的话,就坐下。”
  两个人闷闷不乐,赌气似的又开始喝酒。
  一会儿,嘉乐醉了。他趴在桌子上,抱着脑袋,哭了。
  自从那次和嘉乐喝酒以后,我们就很少见面了。有时候我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我猜想他一定是找个地方躲了起来,疗伤去了。
  一天,胡蕊来找我。我上下扫了她几眼,竟然差点儿没认出她来。才几天的时间,这丫头仿佛就已经变的憔悴不堪,容颜尽失了。我怔怔地望着她,问:“有事儿吗?”
  “嘉乐有没有来找过你?我已经好久没见他了。”
  “我也没有他的消息,可能是不想见你吧。”我冷冰冰地答道。
  “那件事儿是你告诉他的吧?”
  “是的,不好意思,武汉这个地方还是小了点儿。”
  “都怪我……怪我……”她的声音里浸着泪水,哽咽着说,“其实我就做错了一次……就一次啊,他为什么不肯原谅我呢?”她终于哭了出来。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竟然清晰的瞅见她眼角深深浅浅的皱纹。顷刻间,我忽然感觉这个女孩好可怜。青春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而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你怎么会和倪小远扯上关系?他现在不是和白慧慧在一起吗?”我问。
  “倪小远是我高中时候的男朋友,他比我大一届,后来我们分手了。此后一直没有见面,直到我考上这所大学。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也在这所大学。有一天,我们在校园里意外遇见了,之后他重新开始追我。
  当时我和嘉乐在一起,所以一直没有答应他。那天,他请我吃饭。我们喝了一些酒,然后就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关系。就那一次,没想到就……“耐着性子听完胡蕊的长篇大论后,我才渐渐明白过来,原来,倪小远这条”招摇的水草“一直所提起的那个高中老相好,竟然是胡蕊。这太可笑了,上帝真他妈的调皮。
  “这些你都跟嘉乐说了吗?”我又问。
  胡蕊抹了抹眼泪,说:“本打算从武汉回来后就告诉他的,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了……”
  “那他……他……他最后跟你说了些什么没?”我变的口吃起来,忽然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破坏美好家庭的罪魁祸首。
  “他说,要让倪小远对我负责……但我一直爱的是他啊!”
  “别担心,他只是一时冲动才离开的。过一段时间,等他冷静后,自然就会回到你身边。”
  “真的吗?”
  我含含糊糊地说:“应该是吧。”“最近,班里的人越来越忙。各校举办的人才交流会都在紧张的进行中。我也跟风投了几张人才简历,但很少有用人单位前来联系我。大概是嫌我的简历过于单调了吧,连最基本的英语CET都没有通过。真够寒酸的。
  柳亚男从武汉回来后,一直郁郁寡欢。我猜想,柳父一定是对她施加了什么高压政策。虽然我也知道她现在的内心一定很矛盾,但我却什么也做不成。如今,我真的对生活产生了厌倦。我突然感觉自己好可怜,我不明白自己拿这么多钱来学校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仅是为了得到学校颁发的一张破纸吗?那么爱情呢?爱情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什么我们的爱情永无宁日?我越想越糊涂,越想越难受。
  梁一那天打来电话的时候,是一个有风的傍晚,有些凄冷。当时我正在和柳亚男争吵。在我的设想中,这个场面应该更浪漫一些,比如风卷着泛黄的落叶,大片大片地在我们身边漫天飞舞。但事实上,我并没有看见所谓的落叶飞舞,只看见柳亚男在风中瑟瑟发抖。
  “我爸已经给我办好了出国护照,估计最近就要走了。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这是我们见面后,柳亚男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开始的时间,她都在沉默。
  我苦笑了一下,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当然要去了,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啊,有洋房有名车,还有蓝眼睛的帅哥。”“你……你什么态度嘛,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吗?”柳亚男急了。
  “商量?好吧,我没有意见。如果你真想为自己找到一个心安理得的理由,那我就告诉你,走吧,永远也不要回来了。”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扎扎实实地甩在我的左脸上。我捂着火辣辣的脸,继续笑,笑的眼睛模糊了。
  就在这时,梁一的电话打来了。我很不耐烦地“喂”了一声。
  “马可,刚才嘉乐拿刀去找倪小远算帐,结果反被他们那帮人给捅了。我在路上碰见了,就把他送进了附近的中心医院,流了好多血啊……”我一听就蒙了,但很快说:“那就赶紧看病吧,我马上就到。”
  “可……可我身上钱不够,医生说要动手术,需要三千元押金,不然不给做……”
  “操他妈的!你先等着,我立刻去搞钱。”说罢,我就往回跑。风在我的耳边呼啸,柳亚男最后对我说了些什么,我似乎一点儿也听不见了。此时,我的脑海中到处都是钱的影子。钱是什么?钱就是活生生的命呀!
  回到小屋,我摸出了床底下的存折,这里面应该还有两千块吧。我又跑到了银行,但发现银行已经关门了。这该怎么办呢?我在银行门口转悠了几圈,心急如焚,无计可施。我给柳亚男打了个电话,可她已经关机了。我又给尹明明打,他说,只有八百块了,马上就送到医院去。接着,我又给许多同学打,这些家伙或者不接电话,或者婉言拒绝了我。我一遍遍地拨着号码,手心一层一层地出汗,仿佛要流走我仅存的一丝力气。最后,我试探性地给那个傍上大款的刘思哲打。出人意料的是,刘思哲居然很爽快的答应了,并约定在学校门口见面。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为嘉乐祈祷。
  大约十几分钟后,刘思哲从一辆本田“雅阁”里走了下来。当她把三千块钱交到我的手中的那一刻,我的眼睛湿润了。
  本田“雅阁”里的中年男人朝我礼貌的点了点头,要求送我一程。我没有推辞,径直钻进了轿车。刘思哲坐在我旁边,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我一些最近的情况,我堆着笑脸应和着,心里却是刺骨的疼痛。想想当年,如果不是白慧慧,说不定我们还真能成为一对儿呢!而如今呢?是我应该替自己感到悲哀,还是应该替她感到悲哀呢?不曾想岁月可以这样侵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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