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乱我心》第18/30页



☆、第十七章

  去富北的路上,车内空调打得很低,章书傲握笔在规划案上修改,竹箫箫懒洋洋挨他坐着,歪脖子看窗外倒退的风景,看了一阵感到无趣,转过头骚扰他:“你怎么每天都这么忙?”他笔锋苍劲,在文件里添了几个字:“烦了?想干什么,我找人安排。”她窝成一团,斜眼瞟过去:“像你这样?没意思,我不干。”他笑了笑:“什么时候想了再告我,干什么都随你。”说完又抬眼看她一下,“我去南阳祠一趟,你去富阳楼吃饭,房间都订好了。”
  
  她轻飘飘叹口气,双眼流光溢彩:“又把我推给他!你去南阳祠就不能带上我?”他已经低头接着忙:“拆迁规划的事,需要和户主当面沟通,天热,你去了没用。”到富阳楼时,欧翔已经在门口候了好一会儿,看她从车上下来,笑得无比狗腿。章书傲向黑色玻璃外看了一眼,笑着摇摇头,吩咐司机:“开车。”
  
  “这地儿还是老样子,我点了几个你爱吃的,缺什么咱上楼再点!”欧翔看她穿着白裙子,纤纤细细的淡漠样儿,依然和小时候心里的公主没什么差别,心里满满的像被塞了棉花。“听说我姐喜欢你。”她专注舀起盘里的杏仁豆腐,也不看他一眼。欧翔像惊弓之鸟,睁亮眼睛辩驳:“谁说的,谁告你我喜欢她了!她那土包子的样儿我看得上么我……你说她喜欢我?嗯……好像是吧,这事儿不怨我,你爸让我带她熟悉环境,谁知道她芳心暗许了。”
  
  他停顿手里的筷子,温柔地看她:“但我对她没那意思,你知道我这心思。”她继续吃菜,波澜不惊地说:“管不了你们,乱成一团。那个什么东的住我家里,和她关系还不错,昨儿在百港湾打碎一熏炉,唐开元的官府青瓷,章书傲废老大劲儿弄来的,小陆子为这还和人干了一架,她居然掏钱给章书傲买了这炉子……”她难得露出一抹笑意,“还没见过他那种脸色。”
  
  欧翔放下筷子,扬眉:“那土包子昨儿和他说什么了?”竹箫箫无所谓地耸肩,表示不知道,就听他不耐烦地小声嘀咕:“傻妮子不长记性,还抱希望怎么着……”他伸手摸烟,到一半看看她,又松手,“那什么东的是那小地儿来的,和她一块儿长大,人结婚了,老婆都快生了,俩人就是惺惺相惜,没什么特别关系。”
  
  竹箫箫藐视地笑,喝了口汤:“弄这么清楚?”他立即炸毛:“都你爸告我的,他一直想撮合我和那土妞儿!”说着就很生气,“明知我什么心思还一个劲儿把我往别人身上推……”他想了想,准备接着试探,“coco这几年和他还不错,也不知俩人到什么程度了。”
  
  她不接招,十分淡定:“没什么程度,就是朋友,像我和你一样。”也不看他黯然的脸色,接着说,“我还在呢,他不会和别人有什么关系。”欧翔忍不住激她:“你不能老这样,他总该有自己的生活。”竹箫箫没接话,脸上郁郁的,他沉默半晌,心里也不好受,赶紧倒茶添水献殷勤。
  富北南阳祠是服装批发市场,建立十多年,生意红火。上面搞建设,要将这片邻郊的地改建成高新技术开发区,派人去了多次,搬迁的事商议无果,章书傲这才决定亲自走一趟。中午的太阳毒辣,片区负责人领头站在入场口迎接,司机开门,一双长腿着地,他站出来,高众人一个头,那人立马递了支烟:“这大热天的,还劳烦您亲自过来,其实有什么指示直接吩咐我们就成,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儿的。”
  
  他含着点燃的烟,在刺眼的光线下微眯了眼,看了看仍开门营业的市场:“一点五个亿,跑七八遍也散不出去,这么点事儿都办不了,这几年你干什么了?”那人吓得直冒冷汗,早听说上头来了个干实事儿的,还不知道他这么年轻,也不知道这人这么雷厉风行,直接忽略他的寒暄,开始兴师问罪,听这口气,莫不是要拆了他的职。
  
  他点头哈腰跟在章书傲身侧,抹了把头上的汗:“这些都是几十年的老户主,门面房转了又转,很难联系到本人,见不到人吧,这事儿就没法谈。这些租户压根儿不理咱,只听户主的意见,人家不露面,他们还按时交租金,该咋过咋过,其实联系他们也没用,房子不是他的,协议书下来让人搬人也就搬了,只是这联系不到户主实在是个问题啊……”
  
  他长腿快速地迈,左右打量服装铺子:“谈的什么价?”“六十五个数一家,就这也只见了几个人,人直接拒绝了,说是规划也不怕,大不了写血书闹到政府门口,再放网上流传……这些无良商家!”他一路听着,看了一大圈,从西北角的二楼往下走时才开口:“把店归类,大的八十,小的五十,谁先签字奖励谁十万,依次递减。”想了想又说,“你告他们为感谢配合,开发区新铺八折卖。”
  
  负责人抹了一把汗,眼神无不敬佩,都说这人是规划建设的一把好手,没想到在处理这些问题上也这么厉害!他随即恭维地亮起眼睛:“这拆户搬迁的事儿本不归你管,这么亲力亲为,想来竹章俩家是好事将近了。真是恭喜啊恭喜!”
  
  ……他冷峻的脸色忽然多了几分厌恶,皱了皱眉没说话。上面为了分解势力,很多工程都由好几个人同时负责,这片区是他规划的,但是后续问题由竹义锋监督,说是监督其实也就是找几个开放商把地承包了建好再卖出去。新建的事迫在眉睫,竹义锋迟迟不行动,他这才把拆迁的事儿揽过来,为了不影响进度。
  
  负责人看他脸色郁郁,自觉话没说对,人家的私事儿扯面上来说肯定不高兴,于是立马把话题扯到天气上:“这天儿说变就变,好端端的竟下起雨来!”出口是阶梯分层,他们还走在最里边的上层,本来踢踢踏踏走得很整齐有气势,但章书傲走着走着忽然就停下了,因为他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竹青青小姑娘今天专门来服装市场采购下礼拜手工课用的材料,不料买好东西时暴雨倾盆而至,她左手抱着两匹布,右手拎了花花绿绿的编织袋,穿着泡泡袖的娃娃衫,头发柔柔顺顺滑过肩,怎么看怎么柔弱。往上提了提东西,她作势一头冲出去,大概是雨太大,刚伸了半个脑袋,又唰地缩回来。
  
  那咬唇的为难样儿,对某人来说简直太熟悉了。她站在大厅里想了半天,放下东西掏出手机:“我在南阳祠,下大雨了,身上的钱都买东西了,东东你在哪里,能过来接我一趟么?”不知那头说了什么,她高兴地歪歪脑袋,“真的呀!那我等着你,我就站在出口站着!”
  
  在一拨人陪着忽然静止的章先生伫立片刻之后,钱东文终于出现在入口,甩了出租车的门,三两下蹦进来,头发上还滴着水。一张年轻憨实的脸乐呵呵地笑,小姑娘伸手摸摸他头发上的雨水,笑得十分悦耳。直到憨实的年轻人抢过小姑娘手里的全部东西,并打车消失在雨中之后,那位负责人终于绷不住了,伸手指指门口的车,小心建议:“您的司机已经侯在门口很久了,我们要不要过去?”
  
  他凝了下神,一言不发蹬蹬蹬下楼,唰地拉开车门……负责人的脸皱成一团,呵呵地干笑两声,颤悠悠地指了指前边举伞候在黑色轿车门口的司机:“您的车……在那里……”说完又立马狗腿地笑,“这车太小,又旧,您要是不建议,不如由我来当司机!”他整整半湿的衬衫,从容地转身:“不用了。”
  
  这才对嘛!负责人抹了把头上的雨水,那么好的车让给他,他也不敢坐的呀!这上司忽然是怎么了,前面都还好好儿的,怎么这场雨一下来,人就跟丢了魂似的……
  




☆、第十八章

  暴雨从半开的窗户灌进来,他坐在黑暗里,忽然就想起很久以前在周家酒窖淋的那场雨,轻闭了眼,周围都是青竹香。片刻后他从皮夹掏出两张银行卡,来回摩挲光滑轻薄的表面……忽然啪地一声,客厅的灯被打开,他抬手遮了遮刺眼的光,耳边传来章书航的讶异:“你在家?”章书航脱掉西装换掉鞋,看见敞开的窗户,快步走过去关上,细致打量坐在沙发里的人,“章家那丫头回来了?”
  
  他爱理不理地嗯了一声,章书航丢下毛巾挨着他坐:“这风口浪尖上,你注意点儿!上回那事竹老头儿已经知道我们的目的,再加上这一个,还不知道他会怎么反击。”他没说话,将掏出的卡重新塞回皮夹里,章书航看了看他,说,“这事儿过去多少年了,你对那丫头仁至义尽,也算对得起他,这会儿该避讳还得避讳,别有事没事跟她混一起。”他又想了想,狐狸脸上忽然露出笑意,“要是个个都像上回带来的那姑娘就省事多了,温温柔柔被利用也不会报复……唉,那姑娘不是这丫头姐姐吗,你们后来见过没……”
  
  他闭上眼睛半天不动,好像睡着了,撞他的肩……没反应,好像真睡着了。章书航无聊地撇撇嘴,扯过毛巾回了房间。灯灭,黑暗四起的瞬间,靠在沙发上的人重新睁开了眼……
  
  讲到这里,不得不提竹箫箫和章书傲的往事,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往事,与之相关的是一个去世多年的男人。那时候章书傲在部队,结交一干生死兄弟,首次接到追捕泰国毒枭的任务,走的是水路,七八个贩毒者带着枪支偷渡,他们按路线围剿,进攻途中章书傲被毒贩放的蛇咬了小腿,任务告急,不可能因为他一个放弃抓捕,那帮兄弟红着眼睛在他的手势下被迫往前赶,惟有两个死活不听令,他用上膛的枪抵着他们脑门也赶不走,一个是陆寒,另一个则是夏炎。
  
  小陆子和夏炎配合默契,一个撕开他的迷彩裤放血,一个扯烂外套里的背心给他包扎。夜幕降临,丛林四处动物呜咽,他们默不作声,不看他威严暴怒的眼神,有条不紊地分工合作。夏炎掐着他的腿挤了一会儿,血色仍然不清,便低头用嘴去吸蛇毒,他是章志凌司机的儿子,和他一起长大,感情深如亲兄弟,部队里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就这俩青年,将他护命一样护着。
  
  十分钟后,岛岸传来枪声,他们皆松口气,携着他往前走。经过常年特训的人听觉异常灵敏,刚走不到三米就察觉左边一米高的灌丛中有异样,三人眼神交流,意朝东南西三个方向趴下,刚一松手,章书傲就重心不稳打个踉跄,子弹就在这时候飞来,陆寒在里侧,还来不及做什么,夏炎就一个挺身挡在章书傲前面,金属弹头当场穿过他的肺……
  
  这个夏炎,正是竹箫箫当时的男朋友。后来送医院被抢救,他陷入重度昏迷三天,迷迷糊糊转醒过一次,握着竹箫箫的手递给章书傲,然后就再也没醒来,昏迷一年后于一个下午与世长辞。竹箫箫头两年过着眼泪泡饭的生后,章书傲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请来心理医生为她疏导,两年后她从阴霾中往出垮,性格却已大变,他给的好她受着,长久以来早已习惯依赖。
  
  一直以来,章书傲的生活里没有意外,所谓的突如其来都被他的处惊不变转化为平常易见,包括竹箫箫带给他的各种麻烦。可是最近,和另一个姑娘的纠葛都已结束,他的思想却开始不受控制。也曾在这样的雨天,他去接人,远远看她站在车棚下,小皮鞋直往角落里缩,等他开到面前,她笑得像天上的星星,大半块纱裙湿透,贴着匀称的腿,他当下没了控制力,缠着她便上演一段车内激情,小姑娘跟他亲密接触过很多次了,回回都像第一次,事前事后都红着脸,不好意思看他……忽然又开始烦闷,他摸出支烟,在黑暗里点燃……
  
  隔天骄阳似火,他还在书房里签文件,竹箫箫便推门蹬蹬蹬走进来,拣了个抱枕跳到沙发上:“同学过生日,你送我去一趟平洋桥。”他继续手里的事情,声音有点儿沙哑:“几点走?叫司机送你。”她躺在沙发上看天花板:“谁要司机了!你送我去!”他唔了一声,没抬头:“等我忙完。”她保持那个姿势不动,几分钟后章书傲终于抬头:“怎么了?”
  
  竹箫箫唰地坐起,眼睛里涌出湿意:“你和我爸摊牌,是不是不要我了?”他握着钢笔的手一顿,放下文件走过去,摸着她的头:“别乱想,和谁摊牌也不会不管你。”她抬头盯着他:“那你不许把我推给欧翔。”他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我什么时候推你了?”她白他一眼,用抱枕丢他:“走了!”
  
  从杨马路绕过去,竹箫箫忽然要求在前面停车,章书傲这才清楚她的目的,面不改色熄了火,和她一起走进欧翔家。没想到人欧家正热闹非凡,小霸王斜了眼睛鄙视钱东文:“初次见面就毁了人的宝贝,能耐啊你!”钱东文急得皱眼睛:“我真不是故意的,也不知道那瓶子会那么值钱……”欧翔歪了嘴角:“什么瓶子,那玩意儿是熏炉!”
  
  竹青青小声小气地开口:“东东不是故意的,那么多人,他抱着个瓶子到处走,他也不对吧。”眼见欧翔快翻白眼了,她立马纠正,“呃……他不应该抱着个熏炉到处走。”欧翔忽然乐了,邪气地扬嘴角:“你连自己都护不了,倒这么急着护他,你以为你是小母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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