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之堂》第2/24页


然而第一堂药剂课,大家的期望就被破灭了。
“嘭”的一声爆炸声后,白色烟雾腾腾升起,在场的学生们吓了一跳,纷纷转头,发现始作俑者正是那个今年伯爵亲自挑选入学的少女。
她木然地站在实验台前,桌上的配液锅已经完全碎裂,褐色液体流得到处都是。汉斯教授连忙走过去用灭菌器将白烟熄灭,一脸震惊地看着她――这是个小小的配制咳嗽糖浆实验,躁作过程极其简单,基本上不应该发生意外才对,怎么她……
汉斯教授弯下腰,柔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她低着头,过了好半天,才摇了一下。汉斯教授怕再问下去令她难堪,便回到讲台上说:“好了亲爱的同学们,今天就到这,下课吧。”
学生们陆续走出教室,开始纷纷交头接耳,怎么她连这么个小实验都做不好呢?看她闷声不响呆呆的,完全不像很聪明的样子。伯爵怎么会挑上这么一个人?
伯爵怎么会挑上这么一个人?事实上,这也正是简兰达非常想知道的,因为他比旁人知道更多有关于她的事情。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威格教授的办公室,敲门进去,意外地发现一个少女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填表格,每写一个字,都要想很久。
威格教授见到他,很高兴地说:“来得正好,我知道今年新生档案还差最后一份,马上就可以给你。”
殷达学院的管理模式是非常与众不同的:Werran伯爵承担所有的费用,因此学生们来这里上学不需要交钱,他们也没有任何可以花钱的途径,这样一来,因贫富而孳生的等级差异就被消除,从而最大可能地提供了学生与学生之间的平等。
学生们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课程,教授负责传授知识,帮助他们钻研问题,但不参与管理。百分之九十的管理权落在学生自治会手中,学生自治会负责分配宿舍、开展业余活动和调解学生之间的纠纷。剩下百分之十的权利就掌握在威格教授手中,当某位学生的品行实在恶劣,由自治会提议,经由他批准后予以开除。可惜六年来,他都没能行使该权利一次。
这次就是因为伯爵比预计的晚了一周才把人送来,使得新生档案少了一份,所以简兰达来找威格教授,正好碰见那位漏网之鱼在填表。
“坐吧,想喝点什么?咖啡,茶,还是……”
“谢谢教授,我要一杯绿茶。”
威格教授转身泡茶去了,简兰达坐到对面的沙发上,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把她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晰。
虽然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但是他发现这个小姑娘很干净,有双非常漂亮的手,尤其是手上的指甲,泛着粉红色的天然光泽,修剪得整整齐齐。
似乎感觉到他在打量她,她写字的速度有所加快,但没写几行又停住,嘴唇紧抿着,显得有些犹豫。
简兰达误会了她的反应,连忙说:“哦,你不用急,慢慢写吧。”
她听到这话后放下笔,将表格慢慢地推了过来。
难道她填好了?简兰达拿起表单,看到上面所填的内容时,怔了一下。
“你十六岁?”她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居然已经十六岁了!
再看下去,又是一惊,父亲栏空着没写,母亲栏填了一个“殪”字。
她是个孤儿吗?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简兰达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她垂着头,只是很安静,并没有悲伤难过的样子。
目光重新落到表单上,这下可是重重一震,几乎跳起来,他抬起头极其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甚至无法顾及那样的目光是不是会太唐突,直到威格教授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茶好了,简。”
简兰达慢慢地站起,转身端过那杯绿茶,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谢谢教授。”
在走出办公室时他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抬头看天,天空也不像往日那般赏心悦目了。
这个世界其实真的很不公平,有人四肢康健父母双全,而有人却什么都没有。
这个少女是个孤儿,右退残疾,而且――
她还是个哑巴。
……
目光所及处,那个小姑娘拐了个弯,慢慢地消失在教学楼那头。
米索皱着眉苦苦思索,“奇怪,怎么死也记不起来呢?威格教授明明介绍过她的名字的……”
“程沉。”简兰达笑了一笑,说,“她叫程沉。”
简手指在门上轻叩两下,然后推门而入,“嗨,我有没有打搅到你?”
实验室里,助手已经先行离开,只剩下默未倾一人半躺在沙发上阅读资料,听得声音抬起头来,“如果你早来十分钟,我会直接把你踢出去。”
“我看见窗帘拉开了,就知道你的实验已经完成,所以才敢上来。”简兰达微微一笑,“今天晚上庆祝一下?”
“实验不是很顺利,不认为值得庆祝。”
“那么,这个呢?”简兰达扬了扬手中的蓝色信笺。
“是什么?”
“在拆开信笺前先回答我公事上的一个问题:今年的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有没有兴趣参加?”
默未倾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显然不感兴趣。
“看来我们学校又将少一个奖杯。”
“殷达还没沦落到需要这种虚荣来点缀的地步吧?”默未倾淡淡地说,“知道丘成桐教授是怎么评价这种比赛的吗?”
“知道,这位国际知名的数学几何权威说它不是一项好的测试,对参赛者个人将来的学术研究发展也没有益处。”
“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还要参加?”
“好吧。”其实来前就没抱多大希望,自从他诱拐他参加过一次那类比赛后,他回来后就发誓再也不参加那种无聊的活动。看来,在这家伙眼里,只有医学研究才有意义,“喏,给你。恭喜你如愿以偿。”
默未倾接过信笺,信笺右下方用银色花体印着“Miamigroject”(注*1),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NIH?”
“Yes。你将是有史以来参加该研讨会的最年轻的成员。”
默未倾拆开信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神情有着难得一见的兴奋,“终于来了。”
“我对你为人类健康而献身的义举非常敬仰,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动机和原因促使你走上此道?”
这回默未倾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了。简兰达只好耸了耸肩,承认自己选错了话题。正在这时,一人在外面重重敲门,大叫道:“可以进去吗?”
“是米索。”
“我知道,除了他外还有谁敢这样敲我实验室的门。”
门开了,进来的果然是米索,一进门就冲着简兰达喊:“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躲在这,快,威格教授让你马上去见他。”
“今天晚上一起吃饭?”简兰达还念念不忘此事,“收到NIH的邀请函,这总是十足十的好事吧?”
默未倾站起来拿外套,“好吧。一起下楼。”
三人锁好实验室的门,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一个人慢慢地从楼下走上来。
程沉。
简兰达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只见她手里抱着很厚一叠资料,手肘用力搭住扶手,左脚先踩上一格,再借用手臂的力气带动身体上移,走得非常非常辛苦。
他连忙跑下去说:“让我帮你吧。”
她没理他,继续一步一挪地往上走,简兰达向她伸出手去,反而被她一把推开。
他顿时有些尴尬,“对不起,我只是想帮忙,没别的意思。”
默未倾皱了皱眉,“她是谁?”
“伯爵今年送来的学生。”米索挤眉弄眼,小声说,“我发现简对这位少女有着明显有别于其他美眉的注意,因为每次看见她他都跟失了魂似的盯着人家瞧。”
默未倾勾勾唇角,不置可否。简是那种善良单纯到透明的男孩子,看见人家有困难,就会什么也不想地上前帮,却完全没顾虑到这种身有残疾的人往往自尊心最强,他一番好意帮忙,没准在她看来反而是种嘲笑。典型的好心做坏事。
十一级的台阶,那少女走了足足三分钟。到达楼梯口时,米索和默未倾都自觉地将身子侧开让出路来。
谁知她忽然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不稳重重向后栽倒。离她最近的默未倾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她,感觉自己像抱住了一堆骨头。
于是她手里的那叠资料就跟雪片似的四下飞散,悠悠扬扬地洒满了整个楼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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