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在时间豁口中的爱》第32/61页
“杨兰你耐心点，交警已经来了，很快就能走了。”杨正欲开口，张言新抢先一步。
“耐心？”杨兰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你又不要上学，你懂什么，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张言新不懂怎样作答。
“好了好了！”杨正也不耐烦了，转过脸来，“兰兰，上课肯定是要迟到了。你现在要不要打个电话给班主任先请个假。”
“真是不该让你们送我！”杨兰开始收拾书包，掏出手机烦乱地按起来。
“你干嘛？”杨正警觉地问。
“我打电话让苏澈送我去。我现在就下车。”杨兰说得漫不经心，可是字字都落在杨正的痛处，不知情的张言新就注视着他们对望。
“杨兰，你稍微等一下吧，马上……”张言新没有说完。
“喂，澈澈~”杨兰用嗲嗲的声音抬了个高八度，“我这边堵车了……好的，在市中心的转盘附近……好的，我等你！拜！”
她笑着挂了电话，张言新的那句话还僵在嘴里，她无心地扫视到父亲，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你不要说不准我见他，我不会听你的。”
“我还是喜欢原来的兰兰，我不喜欢现在这个被爱情蒙蔽上眼睛的女儿。”杨正说话的时候神情淡定，张言新听得局部不安。
“我们已经到了这份田地，我希望大家可以各退一步。”杨兰骄傲地看着杨正，“我既然可以让你和张言新在一起，你能不能也放过我，让我和苏澈在一起呢？”
“那为什么当初你……”
“没有当初。”杨兰准备好一切，“当初已经过去了，所以没有当初了。”
她开门下了车，尖锐地明笛声从四面八方涌向耳膜，刺痛得破碎一般。她的心脏急速地跳动，呼吸瞬间变得艰难，她捏着喉咙大口地吞吐着污浊的空气，就像一株失去土壤的绿色植被曝晒在焦灼的阳光下。视线摇晃了两下，她慢慢地移出拥挤的街道，呼吸也慢慢平和下来。
刚才的一瞬间，她有种感觉世界已经沉进了冰凉的海底，她突然想到了小时候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药罐。她不想回到过去，那种逃避恐慌又充满嘲讽的自己。她喜欢现在的自己，自由、快乐、虽然前所未有的劳累。她不害怕辛苦，只是害怕有一天又会失去辛苦的资本。她害怕一无所有的生活。
杨兰下车以后，杨正一直注视着她进了巷子，视线被高起的墙壁阻隔。现在的杨兰已经变得看不清楚，他甚至觉得已经很久了，很久没有看到她真心对自己微笑了。
杨正不懂是不是介怀张言新在这边，刚才他想问当初为什么不同意他和宋一在一起的时候，杨兰突然打断了他，说了一些不知所谓的话。
杨正看得出来她是自私的，虽然嘴上说放他一次自由，让他和张言新在一起。可是当初她千方百计地为难宋一，就如同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一般。可是自从那次当着宋一的面他们大吵一架以后，他们的见面都显得分开随和。
他看不清这是为什么，杨兰的心思现在已经深邃得无法揣度。不过宋一和他在一起只能处处受到伤害，也许离开对大家都好。如果自己的寂寞与难过能够换取他幸福安稳的话，那对他来说真的很值得。
“你在想什么呢？”张言新打断了杨正的思绪，杨正微微一惊。
“噢，没有。”杨正望着他微笑。
“不开心为什么笑？”
“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
“你把委屈和难过都写在了脸上，怎么看不出来。”张言新撇开头，没有看他，“你还是没有忘掉。”
“我不会对不起你，我会一直负责。”他抓住张言新的手，“相信我。”
“我不想你是因为愧疚才和我在一起，让我做你心里的宋一好不好，我一定可以帮你忘了他。”张言新语气变得急促和不安，杨正轻轻地把他的头放进自己炙热的胸口。
“这里以后永远都是你依靠的地方。”杨正轻声地说。
宋一。希望时间真的可以让他帮我忘了你，我想过去以前你没有出现时的生活，我还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为什么你的出现让我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这么懦弱。为什么你可以不动声色地离开我，就像是世界上没有存在过我们的爱情一样。
杨正安静地合眼，他的内心这么矛盾地挣扎着，那个自己承诺只给宋一的怀抱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容进了别人，他已经没有资格再要求宋一回来爱他。他也适时地逼迫自己放弃，然后义无反顾地爱上别的什么人。
4
医院里清新刺鼻的酒精味混杂在过道里，阴沉的空气被锁在医院的最底层。宋一缓缓地从昏睡中醒过来，脖子生硬得发疼。他揉揉眼睛，看了看四周，没有人。他只记得他看到陈静，于是通知了林浚，杨兰带着一群人收拾他，在疼得快要昏过去的时候林浚出现帮他解了围。
他看着手边一个喝得剩一半的玻璃水杯，杯壁上还凝结着细密的水珠，空气中挥洒着淡淡缥缈的水蒸汽。他刚走不久，宋一这样想。他起身想要上厕所，手里还打着点滴，这样的动作他已经习惯重复了多少次，每次一个人生病都必须一句话照顾自己，有时候还在打点滴的时候昏睡过去，鲜红的血液回流进透明的塑料管，直到临近的床位尖叫地看护士帮忙，他才慢慢醒过来，很淡然伸手拔掉形成一段血注的针头。付了钱匆匆离开。
宋一的脸上还贴着几块白色的纱布，他看着自己在窗户上反射出的影像很不经心地笑笑，看来真的伤得很重。他很吃力地用左手掀开被子，套上拖鞋起了床，一个人拎着盐水瓶倚着墙壁慢慢地出了门。身上的衣服挥发着酒精绵清新的气息，他躬着身子，像一朵卑微残败的野花，脸色苍白憔悴，头发蓬乱，眼神散乱，像个疯子。
“宋一，你怎么自己出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宋一缓缓地回头，一直高举着盐水瓶的右手又酸又麻。苏澈走了过来，伸手拿住了盐水瓶。杨兰怯懦地从他背后露出了半边脸，宋一吓得双腿一阵发软。
“你们怎么在这里。”宋一微微开合嘴唇。
“林浚让我们来照顾你的。我刚回去拿了点东西。”苏澈搀着宋一向洗手间方向移动。
“林浚人呢？”
“他说他有点急事。”
宋一突然想起来自己告诉林浚，陈静出现的事，想必他是去处理了。宋一的心里一直都那么矛盾，希望陈静出现，又希望陈静不要回到林浚身边。他知道把林浚强留在自己身边也是没用的，一个行尸走肉的他，宋一宁愿不要。他喜欢快乐的林浚。
“噢，我知道了。”宋一轻轻付之一笑。
“你……你还好吧。”杨兰的声音带着颤动，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是恐惧还是自责。
“还好。死不了。”宋一没有说别的，不在意地附和她。
“我帮你带了点吃的，你看看喜欢不喜欢。”她把塑料袋递给苏澈，让苏澈接给宋一，“这些都是林浚说的你喜欢吃的。”
“不好意思，我不饿，拿开吧。”宋一说。
“你就吃点吧，你看看，有新鲜的蛋挞，还有……”
“我说了我不饿！你聋了吗！”宋一转过脸，大吼一声，侧脸的青筋鼓了出来。
“噢，随便你。”杨兰脸色也沉了下去，翻了好几个白眼。
“苏澈，我熬不住了，我们快点吧。”宋一说着拉上苏澈快步往楼下走，杨兰没有跟上，看着宋一一瘸一拐的背影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宋一，杨兰她对你挺好的，还特意问了林浚买吃的东西给你。”苏澈帮宋一系好纽扣，从洗手间出来，杨兰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病房的门口，冰冰冷冷什么表情也没有。
“呵呵，我从来都不喜欢别人惺惺作态地对待我。”宋一无视杨兰的存在，刻意地说得很大声，擦肩走过去的瞬间还用肩膀顶撞了她的胳膊。
“杨兰怎么了？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苏澈对杨兰施了个眼色，杨兰点点头，他关上了门。
“没什么。”宋一坐回床上，“我想我不用说你心里也该清楚。”
“我？”苏澈先是一愣，宋一没有看他，“我怎么清楚了？”
“是谁对我做这样的事我已经知道，不管她的表面做得再好，再想掩饰她的不安和自责，她对我的伤害已经造成了。”宋一打开了窗帘，金色的阳光铺满了地面，“纵使她有再好的演技，也演不出她内心那场戏的精彩，丑陋得让人发指！”他愤恨地用手抓紧了雪白的床单。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苏澈背过脸，望向窗外。
“我不认为仅凭杨兰会有这么多的人手调动。这背后还另有文章。”
“说不定她人脉好呢？”
“的确，她认识道上的你，不是吗？”宋一瞪着苏澈的背影，那一刻他真的不希望会是他，但是之前的短信让他不得不做这样的揣度。
“那你是在怀疑我吗？”苏澈回过脸，目光里藏着愤怒的凶意。宋一依旧淡定，端起水杯恬适地喝着水。苏澈似乎意识到什么，又把语气压回了喉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我出事的那天，杨兰被林浚看到了，这件事保密不了多久。”宋一舒了口气，接着说，“我想林浚的性情你是清楚的，这件事查不到真相他不会罢休的。至于杨兰是不是背后最直接的矛头，这要查起来也不难。”“你话里有话，不如直接说。你意思是不是我指使杨兰和你们过不去。”苏澈的语气里透着不屑。“不是我想怀疑你，苏澈。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可是最近发生的事我真的无法解释。”宋一说得很淡然。
“我不觉得最近有什么不对。”
宋一把头舒适地斜倚在洁白的墙壁上，耳膜里传来更加尖锐的声响，咳嗽声，高跟鞋掷地的嚏嗒声，还有自己胸腔那个节奏不定的心脏跃动的声音。
“那这个怎么解释？”
他把那只破旧的黑色手机放在了被褥上，就像是一个即将爆炸的定时炸弹。苏澈的眼神轻蔑地扫过那只手机，摇了摇头。“这是谁的？”
“这是我第一次出事的时候从对方口袋里掉出来的。”宋一倒吸了一口气，用手翻动着手机里的短信，“这是一条发送给你的短信。”
宋一把手机的屏幕转向苏澈，苏澈的名字两个赫然大字跃进他的眼帘，他的脸色没有不安，却写满了惊奇，就好像这是平生第一次接触到这件东西。
“我真的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苏澈一把夺过手机，紧紧地捏在手心里，宋一孱弱地笑了笑，展露着病态的美感。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砰”地被撞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