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离婚》第24/34页


  “是……你啊。”她用力牵动嘴角,似是想微笑,却徒劳无功。“你太太……来看过我。”
  “是,我知道。”他嗓音喑哑。“她打扰你了吗?”
  她以抿唇代替摇头。“我很……高兴。”顿了顿。“你……长大了。”
  她看着他的眼神,好慈祥,满蕴怀念之情。
  他震撼,一时无语。
  “你……快乐吗?”她目光涣散,看得出来很倦很倦了,却仍掩不住喜悦,想探问他近况,想知道自己曾经照料过的孩子是否过得好。
  柯牧宇暗暗掐握掌心,压抑满腔激动。“我很好,我今天过来,是想跟你道谢的。”
  她疑问地挑了挑眉角,彷佛问他为何道谢。
  他微敛眸,告诉自己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诉诸于口了,他必须勇敢表达对她的戚激。
  “我很感谢你,那时候没有像其他保母那样过分热情地照顾我,我其实不喜欢她们那么无微不至,因为那只会让我更埋怨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连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保母都能对我好,我的亲生母亲却不能?我不想比较自己的母亲跟保母,因为她……毕竟是我母亲……”他蓦地顿住,嗓音噎在喉头。
  因为她是母亲,纵然她一直待他冷漠,从来不曾真正在乎过他,但他还是爱她的,或者该说,他想爱她,若是他能爱自己的母亲,就表示他不是个太坏的孩子,他是值得被疼爱的,值得父母的关心。
  他只是希望自己也能像其他孩子一样,被父母宠爱……
  柯牧宇咬紧牙,努力在横梗酸楚的胸口,找到呼吸的空隙。“其他保母都想取代我妈来照顾我,我知道她们都可怜我,但我无法接受,只有你对我很严厉,好像根本不关心我。”
  “不是……那样的。”董小姐颤着唇,想解释。
  “你不必解释,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他黯然低语。“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才会那样对我,你是为了让我安心,让我不必在心里苦苦挣扎,怕自己背叛亲生母亲。”
  “你……真的懂。”她嗓音低微,几不可闻,但他仍清楚地听出她的欣慰。
  她颤颤地动了动手,他知道她想握住他,主动伸手过去。
  两人手交握,静静对视,只是一个眼神,一朵微笑,便诉尽了多少戚慨,多少悲欢。
  病房门口,蓦地传来一声细碎的哽咽。
  柯牧宇惊颤地回头,迎向一张素雅的容颜,那是他的妻子,她眷恋地凝睇他,眼里噙着泪,唇畔却浅浅地漾着笑。
  那笑,说不出的透明美丽。
第8章
  当她母亲去世那晚,她哭得肝肠寸断,他却告诉她,不必哭得那么伤心,因为每个人有一天都会离开,就算哭干了眼泪也挽下回。
  当时,她以为他在嘲弄她,与他激烈地大吵一架,现在想想,其实那是他笨拙的安慰。
  或许他从来不晓得该如何安慰一个人,所以只能分享自己的经验,因为他习惯了每个人的离开――他的历任保母,他的亲生母亲――或许他也曾哭过,最终却发现所有的悲怆只是徒劳。
  他说,他的母亲离开台湾时,他没有哭,也许他真的没掉泪吧?但不曾哭泣不代表他不心痛,而没有眼泪的心痛,更令人心碎。
  简艺安闭上眸,悠悠地想像,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在海的这一端,颤抖着握着话筒,期盼能听到来自海的另一端,母亲的声音。
  但传来的只有嘟嘟的声响。
  嘟――嘟――清冷单调的铃音,持续地呼号,得不到任何回应。
  没有人接起电话,没有人愿意听他倾诉思念。
  心口紧紧揪扯,她颤着气息,眼眸与喉腔同时感到极度的酸楚。为何她当时竟会驽钝到听不出来他真正的心声呢?为何她会以为那是恶意的嘲讽?他拨出了求救的铃响,她的回应却是无情的嘟嘟声……
  “你都听见了?”
  告别保母后,柯牧宇离开病房,静悄悄地掩上门,身躯站定娇妻面前。
  简艺安扬起眼帘,迷蒙地望他。他似乎有些困窘,有些狼狈,却又刻意板着脸,端出倨傲的神情。
  “为什么你妈妈会那样对你呢?”她哑声低语,不明白一个母亲何以要那般冷待自己的儿子。
  “谁知道?”他状若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可能是因为她跟我爸是商业联姻,本来就没有任何感情,我爸婚后又不断外遇,所以她对我这个儿子也没办法付出真心的关怀吧?说不定她一看见我,就想起我爸。”深邃的墨潭,隐隐漫涌迷雾。
  于是她知道,他不是不在乎,只是假装。
  “走吧!”他忽地不敢看她,迳自迈开步伐,在前方领路。
  她走在他身后,凝睇他挺拔孤高的身影,他为人傲慢,我行我素,又总是爱使坏心眼,逗她戏弄她。
  他很幼稚,可不知怎地,她却觉得这样的他好可爱,当他淘气地笑着的时候,全世界的阳光都彷佛集中在他身上,灿烂辉煌,教她不禁目眩神迷。
  虽然她一再告诫自己,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为他心动,但她,怕是早就无法阻止真、心沉沦……
  “牧宇。”她忽地扬声唤。
  “什么事?”他定住步履。
  “你下午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怎么?”他讶异地回首。
  “我们跷班吧!”她浅浅地弯唇,笑意染上星眸,娇甜可人。“去海边。”
  
  春光明媚,风和日丽。
  柯牧宇驾着车,身旁有娇妻相伴,在马路上奔驰,迎向远方蔚蓝无边的晴空。
  而简艺安坐在他身畔,轻声哼着歌,悠哉地看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你真的可以跷班吗?”他笑望她快乐的模样。“你不是说你们公司最近很忙?”
  “是挺忙的。”她点点头,明眸凝向他,点亮一丝狡赔。“不过你不是也说过吗?我除了该对老板讲义气,更应该对我老公讲情分。”
  “所以你强迫我取消下午的会议,就是为了跟我讲情分?”他似嘲非嘲。
  “是你自己说是个无聊会议,随时可以取消的。”她委屈似地扁嘴。“不然我们现在开回去好了。”
  “都溜出来了,再掉头回去也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柯牧宇戏谑地扯唇,分出一只手拍拍老婆的肩。“乖,既然答应把你牵出来散步,我一定会让你玩得很开心的。”
  “什么牵出来散步?”她娇嗔。“你还真把我当成一只小狗啊?”
  “那你快叫『汪汪』啊!”
  她鼓起双颊。
  “怎么不叫?叫两声来听听,主人才会对你『秀秀』。”
  “谁要你『秀秀』啊?”真是超级没营养的对话!
  “乖,别生气了喔。”他不怀好意地逗她,伸出一根手指,作势要握她的“小爪”。“来,握握手。”
  太可恶了!
  她懊恼,猛然拙住他那根调皮的手指,送进嘴里,贝齿用力一咬。
  “天哪~~”他假意哀号。“有没有狂犬病?我看我得先去打针破伤风。”
  破伤风个头!她横他一眼,继续啃咬,但终究不舍咬痛他,慢慢放轻了力道。
  这不像在咬,简直是在舔了。
  柯牧宇蓦地威到搔痒,从手指痒到心头,一股甜蜜的欲望在体内奔腾,他顿时有些坐立不安,仓促地抽回手。
  “痛了吧?”她哼哼两声,满意地瞟他一眼,以为他受到教训了。
  她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咬痛人吧?
  “是,我痛了,饶了我吧,老婆。”他好笑地配合装出忏悔样,满足她女性的虚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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