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诚勿扰》第1/7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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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诚勿扰
作者:芙蓉三变

  金鱼草同香水兰

  所谓婚礼,就是婚姻给一对新人的下马威。
  沈醉置身于这个盛大的婚礼中,再一次肯定了这个想法。当然这并不是她的婚礼,她只是这场婚礼的男方亲友,或者说长辈。
  坐在主桌,身边皆是年高德劭,极有身份地位的人物,怎么看,坐在其中的沈醉都有些微妙的违和感。
  年纪不过二十六七岁,容貌不甚出挑,身材却是高挑。清眉秀目,乌发白肤,三分笑,七分敬,稳稳的坐在席间,有问即答,绝不多话,间或细致的照料一下身边长者的需要,娴静的好似一株木本植物。
  每逢类似场面,这样的微妙尴尬就是难免的事情。
  常言道,骡子大马大值钱,辈分大不值钱。沈醉深以为然,因为她这辈子栽就栽在这辈份上了。
  沈醉出身书香,父亲是老教授,母亲是医生。在那个年代,不可避免的早婚早育,不料沈醉的大哥作了二十几年的独子之后,忽然来了沈醉这么个意外,虽然双亲兄长都颇有些羞窘,却不可不谓惊喜。可叹沈醉仅仅比兄长的儿子大了两岁,却生生长出一辈,还没有长大,就已经被叫老了面皮。
  今天这种场面,说起来比起以往还要多上几分尴尬。侄儿沈际年纪轻轻的就抱得美人归,又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的好亲事,人人称羡,偏偏她这个做姑姑的直到现在还小姑独处,多么好的谈资,想不关心都觉得浪费。
  沈醉低头喝茶水,心里默念,忍,百忍可成钢,忍成不锈钢,水泼盐渍皆无妨。
  话虽如此,沈醉也有几分庆幸。这场婚礼其实只是新娘的回门礼,正式的婚礼已经在男方的家里举办过一次了,这次不过是借着回门再把女方家的亲朋好友招待宴请一回。虽然只是补请酒席,但是由于女方家在这座城市极有分量,一切均按照正式的婚礼规格办理。包下了一座一流的海鲜酒楼,四层,连大厅带包厢,少说也有三四百桌,就算只走一半也不亚于走过一条地狱之路。
  虽然有伴郎伴娘护驾,沈醉依然深深的同情着她的侄子和侄媳,并虔诚的为他们祈祷――但愿她可怜的侄子今天能直着走出去,但愿她可怜的侄媳今天还能看到一个人形的老公。
  好吧,沈醉在心里承认,其实是她不堪各方的殷勤关切,在心理龌龊的兔死狐悲一下而已,真没几分诚心。事实上,也不会有那么凄惨,这年代什么都掺假,敬酒走桌用白水代替白酒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大家心照不宣,一般也不会为难。只是做新人的走断腿,笑酸脸,饿穿胃就一定免不了了。
  想到这里,沈醉心里平衡了几分,夹了一筷子四喜丸子送进嘴里。
  平时叫做狮子头,婚宴上就变身成必不可少的四喜丸子。不管名字怎么变,这都是沈醉从小到大吃喜酒的时候最期待的一道菜。沈醉并不挑嘴,但是大部分的酒宴都是卖相比味道好太多,只有这道菜,再怎么难吃也有限,不过今天的四喜丸子毕竟是一流的酒店料理出来的,卖相味道皆一流。沈醉很满足,微微眯了眼。
  正享受间,忽然手机震动,拿出来一看,侄子的短信,上书三个大写字母――SOS。
  沈醉汗然。
  她家的侄子虽然年轻,但是极有个性,秉承着沈家男人的传统,有苦有难一肩扛,认准的道走到黑,刚硬之极。
  她同沈际一路上的都是同一所小学,初中,高中。小时候觉得有人叫自己姑姑是件难为情的事情,同学也常常因为这件事情起哄,沈醉于是想尽办法,威胁利诱,想让沈际改口叫她的名字,哪怕只在学校里叫也好。但是沈际小小年纪就有英雄风范,威胁利诱都不为所动,依然故我的严守伦理辈分毕恭毕敬的喊她姑姑,最后反而是沈醉举白旗投降,顺便练就了一张八风吹不动的脸皮。甚至“神雕”走红大江南北,周围的人都拿“姑姑”这个称呼开涮的时候,沈醉都不痛不痒。
  当人家姑姑二十六年,第一次被侄子求救,沈醉忽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和身边的父母打了招呼,沈醉起身走出包厢。到走廊上拉住一个服务生,刚想询问新人在哪里,忽然听见不远处的一个包房里一阵轰然的喧闹声,沈醉心里有数,十有八九是在那里了。和服务生求证了一下,果然如此。
  沈醉走过去,深呼吸,轻轻推开了包厢的门。
  酒气同喧闹声一齐扑过来,沈醉微微皱了眉头。
  这个包厢离主桌不远,应该都是关系亲近的人,沈醉定神看过去,座上的却都是一些年轻人。不论男女都是光鲜亮丽面目出众,个个都带着一种人中龙凤的傲然姿态。
  新人和伴郎伴娘站在前面挡着,沈醉看不清全部座上人的表情,但是气氛是明显的不怀好意。
  一时没有人注意到悄无声息进来的沈醉,略微错了角度,沈醉安静的审视了下情况。
  伴郎和伴娘都被挤兑到新人的身后杵着,半点搭不上手,焦点被固定在新郎的身上。气氛热烈到诡异,仿佛一层塑料保鲜膜包裹着炙热的岩浆,只要轻轻一戳就会喷发出来。座上的男女,人手一个大红酒杯,男人的倒满白酒,女人的倒满红酒,起哄让新郎给面子挨个喝下去。
  沈醉估计了一下,五女六男,差不多是两瓶白酒一瓶半红酒的分量。且不论沈际之前喝了多少,就算一点也没喝,靠他的酒量,要把这个“面子”给了,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怪不得他会破天荒地搬她来救命。
  沈醉的侄媳妇,今天的新娘子贺音并不是个柔弱的大家闺秀,能被沈际认准的女人自然有她独到的地方,必定不仅仅是家世和外表。沈醉很信任侄子的审美和选择,但是在新娘子的娘家地头上,一贯有条不紊大方自如的侄媳妇居然有几分尴尬维诺的守在丈夫的身边张不开嘴就有些出乎沈醉的意料了。
  不过细细的看过去,沈醉很快就看出了苗头。无他,新娘结婚了,新郎不是我。这戏码经久不衰,轮到自己身边到还是件新鲜事。
  沈醉的唇边带着一丝隐匿的玩味的笑意,看着自家侄子青白的脸色,刚想开口上前解围,忽然,座上众人中一直沉默寡言把玩着手中红酒杯子的男人把目光扫了过来。
  只一瞬间,沈醉就收敛了笑意,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虽然一直没有开口,但是这男人没有疑问的是那群人的中心。一直沉默,并不随着众人起舞,但是敛于内形于外的气势却让沈醉清楚,这人绝非善类,甚至,这样的局面分明是在这人的纵容之下的。
  男人的面目英俊而锐利,极简而矜贵的西装熨帖在男人的身体上,像一层脆弱的纸封,无力的压抑着底下蠢动的猛兽。
  男人的眼神像是暴风雨下翻滚的阴暗海潮,同轻松的表情背道而驰,望向新娘的时候眼角凝出克制的纹路,透着暗暗的狰狞。
  沈醉本来置身事外轻松看戏,那男人的眼神扫过来的瞬间,沈醉就知道她错了。那道比“海神号”里名为野狗的滔天巨浪更加疯狂的眼神告诉她,今天这个局面,很难善了。

  湿婆舞神

  苏阑坐在一片喧哗之中,安静的像一块怒潮之中的礁石,但实际上,一直没有开口的他才是这片飓风的中心。
  苏阑的身上不存在虚伪的包装,同锐利而极具侵略性的外表一样,骨子里,他就是一个极端强硬并且冷酷的人。这样的苏阑,三十三年来唯一柔软过的,就是贺音。宠爱了二十三年,最后把人宠爱到了别人的怀里,这对苏阑来说,不仅仅是一种感情的失败,更是一种羞辱。所以他放纵今天这样的局面,放纵知晓内情的一群人借着今天这样的场面对贺音的新郎挑衅。从贺音出生到现在,二十三年来,这是第一次,苏阑让贺音在自己的面前为难。
  这是一种宣告,宣告从此以后,贺音再不是他捧在手心珍爱的那个人,宣告他们多年来的牵绊被完全割裂。同时,这也是他给贺音的最后的柔软,他可以做的更多更残忍,但是他只是沉默,什么也不做。
  贺音是明白苏阑的。从出生到现在,所有人看着苏阑把她放在手心里捧着。但是,她并不如外人看到的那样恃宠而娇,相反,她一直如履薄冰。
  她看着苏阑的强大,苏阑的锋利,苏阑的冷酷,她依赖着这样的苏阑,同时也畏惧着这样的苏阑。
  无疑,苏阑这样的男人是每个女人都无法抗拒的毒药,但是贺音心里清楚,这不是适合她的男人。这男人宠爱她如同宠爱一只华贵的波斯,却容不得她有半点行差踏错。她在他的身边永远只能是一个等待宠爱的公主,但是她所选择的男人,却能让她娇纵如女王。
  贺音深深明白苏阑的骄傲,他的沉默已经是他能给予她的最大的慈悲,所以贺音只能撑着笑脸依靠在沈际的身边,她不能同苏阑正面相对,毕竟,是她对不起苏阑。但是贺音也不可能让自己的丈夫冒任何风险,所以她偷偷的用沈际的手机发短信向沈醉求救。
  这种场面不能捅到长辈那里去,而一般的人来也没有什么作用。沈醉身份特殊,又不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比较好说话,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
  沈醉一进门,苏阑就发觉了。
  无他,沈醉的容貌虽然不出众,但是身高实在是引人注目。
  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加上沈醉喜欢十公分的高跟鞋,一百八十公分的高度,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非常醒目。
  本来这也没什么,房里嘈杂不堪,看热闹的大有人在,多一个也不多,但是不巧苏阑看到了沈醉脸上隐匿的笑容。
  那抹本身并不含有恶意,只是单纯觉得趣味的笑容在此时仿佛万吨炸药上的火星,激发了苏阑心中压抑着的毒火。
  他自以为的一往情深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这叫他怎么容忍!
  电光火石的一秒对视,沈醉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她觉得危险,同时也感觉愧疚。别人的痛苦也是痛苦,她并没有资格拿来消遣。沈醉歉意地收敛了面容,但也知道为时已晚。
  沈际已经喝下了一满杯的白酒和一满杯的红酒,身子已经开始打晃,全靠贺音在一旁支撑,明显不胜酒力。
  沈醉看着那群穷追猛打的人,知道这种局面不会停止,也知道这种局面不能再继续,否则一定不会多好看。她不是会逃避问题的人,压住一口气,露出笑容,慢慢走上前。
  贺音看到她,松了一口气,抓到浮木一样的喊了一声“姑姑”。
  沈醉朝她笑笑,顺便瞄了一眼自家侄子,沈际已经双目迷蒙,离挂点不过一步之遥,全靠一口气硬撑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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