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坠落》第16/139页
和宣传部干事简单确认过要填写的信息后,他侧眸望去棚外,语气松散得像漫不经心:“刚刚那个,回来登记。”
“……”
宋晚栀捏紧手里轻如鸿毛又重于千斤似的申请表。
在光下和那人漆黑的眸子对视两秒,或许还没到,她就败下阵来,有点狼狈地垂了眼睫,垂着长长的白裙脚步缓慢滞涩地挪回桌旁。
白纸被修长有力的指节抵着,推到她眼皮下。
江肆侧了侧身:“有笔么。”
“有,应该有,我找找。”男干事翻找起来。
“三支够了。一队发,三队填,不会耽误进度。”
“好的,主席。”
江肆从椅里站起身,边走边依序放下另外两张空表。最后停下,眸子落回那一秒,他瞥见桌外女孩垂在裙边攥得紧紧发白的指节。
像在忍着什么。
江肆眸色慢慢晦深。
一两秒后,他颧骨微微动了下,却只从喉结下滚出声半哑的笑:“你为什么每次见我,都跟见了鬼一样。”
“――”
他嗓音压得极低,且侧插着裤袋的神态散漫又随意。
隔着一张窄桌,也不过够宋晚栀和她身旁的王意萱听到。
焦躁的夏风里死寂几秒。
宋晚栀眼底轻微的慌张情绪一点点抑下去。后面不远就是排成s型的领表大部队,她只能装作没听到,也没敢抬眸看他,小心地轻轻勾过桌面上被他推到自己面前的那张。
直到一只指骨修长的手划破寂静,递来支黑金色的钢笔:“先用这支。填上班级和姓名,中间空一列。”
那人说话时不轻不慢,也没看她,语气松散如常。
好像全不在意她方才的沉默。
“谢谢。”宋晚栀轻声应下,她紧张地接过笔,难得字迹匆匆。
一旁的王意萱则拿着男干事翻出来的笔,表情古怪地扫了这边一眼,才和宋晚栀一起弯腰到桌前做下信息登记。
然后两人一起离开了。
远去的背影里,夏风拂得长裙微微飘扬。
露出的半截脚踝被光磨得纤细,透着雪一样的白。
“咦,主席,”棚下,男干事左右看看,“你钢笔是不是被那个学妹拿走了?”
江肆望着棚外,没动:“嗯。”
男干事连忙起身要追:“我去给你要回来。”
“不用,”江肆停了两秒,落回眼,“送她了。”
“啊?”男干事露出羡慕,“那钢笔应该不便宜吧。”
“就算回礼了。”
“哎?回什么礼?”
“……”
江肆显然没有帮对方解惑的耐心,他目光懒洋洋落回手旁,轻慢地瞥过白纸上的第一行。
自1班。
宋,晚,栀。
晚栀。
栀子的栀。
江肆忽想起女孩身上凉淡的苦茶香,浅浅的涩意,还有一点栀子香的尾调。
漆黑的眸背着光,像又暗下一个色度。
须臾后,江肆随手拎起椅背上搭着的外套,转身往棚外走。
“主席?”男干事愣回头,“您要上哪儿去?”
“……”
没人回应。
那道清挺背影只略一扬手,银制火机被勾在空中,甩出咔哒一声轻响。
……
宋晚栀匆匆走出去几十米后,惊慌的心跳才平息下来。背后再感受不到那束目光炽烈的存在感,她滞涩的脚步也略微放缓。
“栀栀,”王意萱犹豫,“你和江肆学长认识吗?”
宋晚栀迟疑着轻声:“昨天的年级会上,见过。”
“噢对,他那会好像注意到你腿上有伤,还特意把你留下了,”王意萱恍然,随即又疑惑起来,“可是听江肆学长刚刚那个语气,怎么好像已经跟你很熟了?”
宋晚栀眼睫轻颤了颤,垂下:“他和谁说话都是那样的吧。”
“咦?是吗?”
宋晚栀垂着眼想。
是啊。
总是笑着的,站在炽烈灼目的阳光下,对什么都漫不经心而又恣意妄为的,生来就天之骄子一样的少年哪里会去斟酌一句玩笑的捉弄话。
所以他对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换了其他人也一样。就不要幻想,不要有任何期望。比起黑暗里的无望,虚妄的希望才更折磨。
她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
宋晚栀蓦地一滞。
在那个念头划过去的同时,像幻觉又无比真实的痛楚从左脚脚踝的疤痕上发散开,疼得她脸色一白,几乎弯下身去。
王意萱并未察觉,还在半自言自语地往前走:“不过跟江肆学长打好关系肯定没错。昨晚栀栀你也见到了吧?他竟然是副院长的得意门生,简直不可思议!”
宋晚栀咬着泛白的唇,慢慢跟上去:“什么不可思议。”
“还能什么呀,S大就算普通教授那都是心高气傲,很少愿意带本科生,更别说论文等身的余副院长了。好些研究生挤破了脑袋想进他门下都不成,就算进了,又有哪个敢跟江肆似的在他面前那么随便啊?”
“…嗯。”
“听说江肆学长大一破格拔进无人系统研究中心后,自动化系每届都有了两个名额,不过达不到考核标准他们就一个不要……所以要是和江肆学长熟了,说不定以后进无人中心的概率都更大了哎!到时候运气好再跟个课题,哪怕只是打打下手――”
“抱歉,”宋晚栀难得打断,声音低轻,“我身体不太舒服,要先回去了。”
“哎?”王意萱意外地停下,转身,“栀栀你哪里不舒服?我陪你去校医院看看吧?”
“不用,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