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魂小百合》第2/25页


  「嘿,那是一定要的啦!」她自己也爱看书呀,几乎是成天书不离手。
  「不招呼你了,自个儿去挑书吧。那一柜全是这月里最烫手的书,慢慢看。」陆红杏继续垂着媚眸,将算盘当琴弦拨。
  「好。」司徒百合晃进搁放大量书籍的书柜旁,快手挑起她感兴趣的书。
  这处「红杏坊」是城里有名的租书书铺,举凡各家书肆出版的书籍,这里都能找得着,只花书价一到两成的低价就能将书带回家去看,莫约五至十天再归还,红杏坊老板娘便会将抵押在店里的租金退还。对于司徒百合这种一天得啃上十来本书才能饱的「书虫」,红杏坊的存在让她省下不少零用钱,又能读遍好书。
  为了容纳如此惊人的藏书量,红杏坊这间书铺子共隔置了五处厅房,从左到右分门别类将诗词、兵法、杂记、戏曲等等明白列好,上了梯的二层楼则是姑娘们最喜欢读的风花雪月,第三层楼则是数十年前的老旧书籍,若有意购买,还能以贱价买下。
  司徒百合爬上二楼,此时手里已经抱着三本诗词。她扫下四本玉京书肆新出版的《玉瓶悔》堆在自己怀里,反手又拿到李府书肆的《大蒲团》,莲足一蹬,跳起来抓住精采书肆的《推倒皇帝》、《压上宰相》及《侵犯将军》――这一套她等好久哦!上一本《凌虐太上皇》让她意犹末尽呢,这回终于租齐了。她略略翻览,发觉还少了一册,余光瞄见高高的书架上摆着《缚绑王爷》,她露出笑,踮着脚尖要将书拿到手。
  唔,放太高了……
  够不到……
  司徒百合跳呀跳,《缚绑王爷》仍旧望尘莫及。
  蓦地,一只大掌出现在司徒百合的视线间,将她还差好几寸才能碰到的《缚绑王爷》给拿走!
  「呀!我的书……」
  「缚绑王爷?」低沉的嗓,听不出谑笑或惊讶,念出书名的同时,也陷入沉默。
  司徒百合转过身,与身后的人打照面,顺便请那家伙把《缚绑王爷》还给她――书是她先瞧见的!
  然而第一眼,她立刻倒抽凉气――被那张脸上惊人盘踞的刀痕给吓得怔仲。刀痕划破他的右半脸,斩断右半剑眉,直直没入右边下颚,从伤痕来看,当初这一刀几乎是打算削掉他半边脑袋,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而且看起来好痛……她暗暗抖了一个寒颤。
  「很可怕?」那男人看穿她对他脸上刀伤的惊恐,冷冷扬起嘴唇问。
  「……有、有一点。」没个心理准备,突然瞧见会吓到是必然的,所以她诚实回答。「你那只右眼……」
  「瞎的。」
  「哦。」
  她果然没猜错。她就在想,如此严重的刀伤,右眼应该不可能侥幸逃过,难怪那只右眼珠的颜色和左眼差距甚远。他也不费事拿眼罩蒙住右眼,好似半点也不在意众人对它多加注目。
  她发觉自己无礼盯着他脸上刀痕太过专注,赶忙收回视线,脑袋一低,就瞧见他拿在手上的《缚绑王爷》。
  「呃,那本书是我先借的,可不可以让给我?你如果也喜欢这套,等我全部看完了,你再一块借好不?不然你也缺了我手上这三本,没法子一口气看完,不过瘾。」司徒百合和他打商量。
  以往她也曾与人抢书抢到面红耳赤,不过对象大多是与她一般年纪的姑娘家,很少……呃,根本没见过堂堂八尺以上的大男人――而且还是看起来很冷酷,这辈子读过的书只有「武功秘笈」的男人――与她相争。
  男人读这种书?感觉有些格格不入。
  「还有……你是不是以为这书是武功秘笈呀?虽然它的书名很像,但是它不是教你缚绑人的十八招,也不是教你推倒人的二十四招,更不是教你压上人的三十六招,如果你要找武学的书,应该在楼下,楼上大概没有你爱看的吧,你下楼去问问老板娘。」她好心告诉他。这个男人可能是被书名拐了,才会误闯了这一区。
  「在这里租借一本书要多少?」那男人忽然有此一问。
  「要看每本书的书价,卖价越贵的书当然租金也越高。不过你手上那本差不多是五文钱。」司徒百合租书成精了,早就摸透透。
  「五文……」那男人眯起了眸子。
  司徒百合觉得他好像在瞪她,娇小的身子不由得打着哆嗦,悄悄朝一旁小退几个碎步。
  干嘛倏然变脸?感觉他脸上那条刀痕也跟着狰狞起来。
  「太贵的话……你自己去找老板娘问去,我只是顾客,银子不是我在收的……」要瞪的话请去找书铺当家的陆红杏,做什么狠视她?
  「五文钱,更胜一条人命。你说是不?」男人不给司徒百合逃命的机会,长躯一倾,双臂一跨,不但逼近她,也瞬间将她锁在他与书柜之间。
  司徒百合吓了一大跳,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傻愣愣看着他,不懂他眼中的敌意所为何来。
  「人命哪有这么便宜的……」她虽害怕,还是回嘴。
  「你真是这么想?」
  「我当然是这么想!」
  「五文钱与人命相提并论,孰轻孰重?」他又问,口气更冷了些。
  「人命是无价的!区区五文钱比一条人命,笨蛋都算得出来哪一边比较重――」司徒百合蓦然噤声,小嘴微微张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一条命,五文钱。
  「你……」她猛地想起――或许该说,她从不曾忘却。
  没忘好几年前,她在一条人命与五文钱之间挣扎,最后选择了五文,放弃的那条人命。
  她凝视着面前的容颜,说实话,她对这张脸孔一点印象也没有,因为那时倒地的他鲜血淋漓,全身上下擦不出半块没让血给染红的皮肤,加上草屑尘土的狼狈,他对她来说是非常陌生的。如果他现在满脸再抹上腥红,胸前再插柄匕首,她或许能在头一眼认出他来。
  他没死……
  还活生生在她眼前。
  「你――没死?」司徒百合杏眸圆圆瞠着,满手的书全散落一地也毫无所觉。
  那男人恶意朝她一笑――基本上她不认为那可以称之为「笑」,若以她时常阅读的书上所用的词句来描述的话,应该是――刚磨完牙,准备将爪下猎物撕个粉碎好方便下肚的嗜血野兽的龇牙咧嘴。
  「我回来了,为了你。」
  这句话,通常出现的位置是一本书的最后几行,男角儿深情款款注视着女角儿,轻声细语吐露着内心深处的爱恋,此时此刻,女角儿一定会满腮清泪,感动得芳心大颤,死也甘愿――
  可惜眼下的男角儿――他,表情恶狰,嗓调森冷;女角儿――她,没受感动,倒是警戒地回视他。
  一定少了几个字。
  例如:为了「报复」你。
  例如:为了「凌虐」你。
  例如:为了「宰掉」你。
  至少,她从他眼中看到的,有太多太多没说出口的血腥。
  如果当初她救了他,那么今时今日他跳出来,绝对是为了报她救命大恩;可惜她没心没肝,情愿拿五文钱去买两个馒头给自己和大哥填饱肚子,也不肯大发慈悲救人,所以她也很有自知之明――
  这个男人,来意不善。
  司徒百合仍被他的双臂囚禁着,她的身子足足矮他两个头,平视的目光正巧只勉强抵达他的胸口。衣衫掩盖不住他身上满布的刀痕,有好些条从襟口露出来,虽然没有他脸上那道来得深刻,但也差不到哪去。
  知道他没死,她一开始还好喜悦,毕竟这些年来,她为着自己见死不救的狠心而内疚着,时常在想,若当初她做出完全不同的决定,会不会有可能救活他?
  现在看到他人好好的,她的歉疚被安抚了,可是一接触到他的眼、他的脸,所有的喜悦像被人连根拔起,丢在一旁等干枯的小豆芽,垂头丧气。
  「没有话想辩解?」
  「……我辩解,你会听吗?」
  「当然不会。」因为他在心里已经判她死刑。
  「那你又何必多此一问?」她知道男人的耳朵都是装饰品,通常都不是拿来听人解释的。书上都这样写。
  「只是想让你留些遗言,省得黄泉路上埋怨我不近人情。」他的长指滑过她的颈子,仿着刀子抹喉的动作,感觉到她紧张吞咽的震动,总算让他的唇畔有了一丝浅浅满意的笑。
  「我只是没救你而已……实际上我心里是想救你的,那时我跑掉后――」
  「你想说,跑掉之后还回来寻我这类的谎话吗?」他打断她的话,早料到她会如此说。
  「被你先说了……」
  「太蹩脚的说词,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想说什么。再给你一次机会,或许这次你硬挤几颗眼泪,我会稍稍同情你。」捏死她时放轻两分力道当做奖赏。
  司徒百合很清楚无论她说什么,这男人都不会信她――他脸上明摆着就是这意思。
  「我刚刚是诓你的,我那时拿着五文钱就跑,遇到第一摊馒头铺就进去买了两颗又大又热又软的甜馒头回家,跟我大哥开开心心一人一颗啃起来。你想听的是这个吧?」她双手一摊,一副全顺他心意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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