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归》第2/1029页
“小子们的光屁股我见得多了，就算你的更白一些又有啥了不起的！”豆豆撇了撇嘴，朝他翻了一个大白眼。
“你……你你你……”男孩子被气得张口结舌，正待还击几句，大门那边却传来了一阵呼喊声。
“姑娘，你上哪儿去了？”赵妈妈好容易把自己一行人的来意和宅子里的管事妈妈讲清楚，却不见自家姑娘跟上来，大嗓门便叫唤开了。
“嗳，来啦！”豆豆应了一声，转头冲男孩子做了个鬼脸，“死小子，你等着！”
“放马过来，小爷怕你不成！”男孩子也不示弱，顺手抓了一把土朝豆豆撒了过去。
“呸，呸呸……”豆豆猝不及防，一张小脸被撒了个正着，忙不迭地吐着嘴里的土。
“姑娘，赵妈妈该等着急了，咱们赶紧过去吧！”一直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衣领里的采青一把扯过豆豆的小手，两人匆匆忙忙朝宅子大门跑了过去。
赵妈妈一看豆豆灰头土脸的模样，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宅子里这位管事的吴妈妈看起来十分客气，却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一看就知道和自己不是一个路数的人，本来她想着自家姑娘生得一副好相貌，见过的人没有不喜欢的，今日只要姑娘表现得规矩一点，给人家留个好印象不是什么难事儿，可现在……
她肠子都快悔青了，明明知道姑娘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刚才干嘛不拉着姑娘一起下车！她忙取出帕子用力朝豆豆小脸上擦去。
吴妈妈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她态度温和地对赵妈妈道：“赵家妹子还是先把姑娘带到房间里好好梳洗一下，我们老夫人还在院子里打理花草，一时半会儿也见不着。”
“对的，对的，还是吴姐姐考虑得周到，我们这就去。”听吴妈妈说暂时不用见老夫人，赵妈妈心里放松了一大半，忙不迭地点着头，拖着豆豆就随着引路的婆子走进了宅子。
豆豆却是有些不乐意了，她年纪小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这吴妈妈看似很客气，实际上根本就是没看得上她们，赵妈妈这副狗腿的样子更是让她不舒服。
她把小手从赵妈妈手里挣脱出来，仰着小脸对吴妈妈道：“吴妈妈，是不是我洗干净之后就可以见到老夫人了？”
吴妈妈此时方才看清了豆豆的长相，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小家伙怎么会长这副样子……
她毕竟是经过大场面的，很快便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回过神来道：“姑娘先去梳洗，老奴这就到老夫人哪儿看看。梅香、菊香！”
两个模样清秀的大丫鬟齐齐走上前应道：“吴妈妈。”
“你们俩把客人带到客房，好生伺候着。”吴妈妈把豆豆一行人交待给了两个大丫鬟，目送着她们离去。
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抛开模样不提，年纪还那么小，一双眸子却十分清澈透亮，好似什么秘密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自己根本没有把她们到来的消息禀报老夫人，目的就是想要先晾一晾她们，居然就被她看出来了？
吴妈妈一边想着一边朝正屋后的小花园走去，宅子本就不算太大，正在给一盆茶花修剪枝叶的元老夫人很快便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元老夫人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早在几年前她便不再理会俗务，大部分时候都待在庄子里侍弄花草，整个人的气质平和安详，此时见吴妈妈面色不同往日，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淡然道：“翠姑，今日有什么事儿么？”
吴妈妈顺手接过老夫人手中修剪枝叶的剪刀，把她扶到一旁的藤椅上坐下，旁边伺候的两个小丫头知道她们有话要说，知趣地退了下去。
“老夫人，十三姑奶奶打人送来一个小姑娘……奴婢觉得……”吴妈妈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开头，向来爽利的她难得说话吞吞吐吐起来。
“那孩子有什么不妥？”老夫人端起一旁的温水抿了一口问道。
“倒也不是，那小姑娘还没进门便和潇小爷打了一架，还好没被旁人看见，不过潇小爷好像气得不轻呢，而且……”吴妈妈边说边观察老夫人的脸色，她也拿不准主子对这些事情感不感兴趣。
“潇哥儿被打了？”老夫人想到那个霸王性子的男孩子今日居然吃亏了，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
吴妈妈见她喜欢听，便把两个孩子今日的事情绘声绘色讲了一遍，把老夫人听得笑出了声儿。
吴妈妈有些凌乱了，老夫人出身清贵之家，后来又嫁入高门，向来都最讲究规矩，怎么今日听到这样的事情不但没生气居然还笑了？
老夫人笑道：“孩子们还小呢，何况这里又不比在府里，乡下地方哪儿来那么多规矩，他们这么一闹腾，我这宅子里倒是多了几分生气，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潇小爷也是，泡澡不在自个儿屋里，非要让人把大浴桶弄到院子里，说是要晒着太阳泡才暖和，真是瞎折腾，今儿可算是吃大亏了！”吴妈妈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有呢？”老夫人想起刚才的话，继续追问道。
“啊？”吴妈妈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望着老夫人。
“你不是说而且吗，真是的，故意吊我胃口！”老夫人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微眯着眼睛道。
吴妈妈一拍脑门道：“嗨！您瞧奴婢这记性！”说罢她更加靠近了老夫人身边，语气也比方才严肃了几分，“那小姑娘竟然长得和二夫人一个模样，连嘴角的小梨涡都在同一个位置！”
第三章 她的身世
“什么？”老夫人本来眯起的眼睛瞬时睁得滚圆。
“是真的，奴婢方才和她一照面儿便被吓了一跳，您说这十三姑奶奶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您和二夫人不对付，偏还找这么个小姑娘来，这不是故意给您添堵么！”吴妈妈走到老夫人身后，自然地替她捏起了肩膀。
老夫人沉思了片刻后拍了拍肩上的手道：“蕙娘没那么无聊，她虽然不是我生养的，打小儿却只和我亲近，又是那么个直脾气，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这样吧，趁这会儿小姑娘还在沐浴，你去把她的乳母带过来。”
“是。”吴妈妈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客房里，梅香菊香两个大丫鬟做事十分利索，给几个人安排好房间，又让粗使丫头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澡豆一应物事，豆豆很快便被赵妈妈提溜到净房拔了个精光扔进了浴桶。
她泡在热水里舒服得直哼哼，赵妈妈见屋里没了外人便一边帮她洗着头一边数落道：“我的姑娘哟，离家之前太太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捣蛋不要闯祸，你倒好，还没见到正主儿呢就和人闹上了，要是老夫人一生气不喜欢你，咱们这一趟不就白来了么！”
“那不是正好，我都想家了，姑父说等闪电生了小马驹就给我当坐骑的，现在也不知道生了没有……”豆豆两只小胳膊挂在浴桶边上，嘟着小嘴念道。
赵妈妈轻轻拧了她的小脸一把道：“之前在马车上是谁说的江南如何如何好，现在又开始胡说八道。”说罢转头对一旁的采青道：“丫头，把姑娘换下来的衣裳拾掇一下。”
采青取过一旁的小木盆，把衣裳一件件拾了进去，豆豆一看自己那件小肚兜和那些衣裳混在一起便着急喊道：“采青，别把我的小兜兜弄湿了，我待会儿还要穿的！”
赵妈妈一听这话伸出食指把小肚兜勾到豆豆面前，皱着眉头道：“姑娘，你一向最爱干净，这肚兜都穿多久了，你瞅瞅这颜色……”
豆豆小脸爆红，一把抢过小肚兜道：“妈妈你别管，反正这件小兜兜不准给我弄没了！”
赵妈妈无奈地看着她，还想再说两句，外面却传来了吴妈妈的声音。
“赵家妹子，姑娘洗好了么？”
赵妈妈赶紧走出净房笑道：“是吴姐姐啊，这不正洗着呢，您这是有事儿？”
吴妈妈拉着她的手道：“我刚刚去见老夫人了，她让你现在过去一趟呢。”
赵妈妈有些为难，老夫人那边肯定不能耽搁，可姑娘还在水里泡着呢，净房里只有一个采青，她自个儿还是个孩子，根本不顶事儿啊……
吴妈妈心领神会道：“赵家妹子别着急，我让梅香带你去见老夫人，姑娘这里我亲自伺候，你总该放心了吧！”
“那就拜托吴姐姐了。”赵妈妈又嘱咐了几句便随着梅香去了正房。
老夫人的随和出乎赵妈妈的预料，见她行过礼之后便指着身边的一个锦杌让她坐下说话，赵妈妈虽然有些放不开，但还是带着一丝惶恐坐了下来。
“我听说你姓赵？”老夫人温和地问道。
“奴婢夫家姓赵，老夫人唤奴婢赵四家的就行。”赵妈妈刚要站起来回话便被老夫人制止了，只好坐着答道。
“你在蕙娘，嗯，就是你们太太身边伺候几年了？”
赵妈妈是个没有多少心计的妇人，此时面对的又是自家太太视为亲生母亲的伯母，哪里还会有顾忌，把自己当初是怎么遇到太太的事情一股脑儿对老夫人讲了出来。
“这么说，六年前蕙娘是在京城郊外遇到你，为了让小姑娘有口吃的，便让你做了乳娘。”老夫人淡然道。
“您是没见到，那个时候姑娘才刚刚出世，还是个早产的，那哭声弱得跟个小猫儿似的，奴婢一家子正好没了活路，便随在太太身边伺候着，后来太太嫁给老爷，我们一家人也就跟了过去，说来太太是奴婢一家的大恩人呐。”提起当年的事情，赵妈妈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
“那……蕙娘有没有和你讲过你们姑娘的身世，她的父母是谁？”老夫人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直接问道。
“啊？原来老夫人您也不知道呀，我听姑娘唤太太做姑姑，一直以为姑娘是元府哪位爷……”剩下的话她没好意思说，她一直以为姑娘是元府哪位爷在外面风流偷偷养了孩子，但又不敢抱回家去，是太太看姑娘可怜才收养了。
“这么说小姑娘的身世……”这下老夫人都觉得有些迷糊了，六年前元蕙因为不满意嫡母想把她嫁给一个老鳏夫做填房，定亲前夕从侯府中逃了出来，之后便再没了音讯。
直到一年多前，她派了个随从给自己送了信方才有了消息，再想想小姑娘的年纪，这件事情怎么看都不简单。而且元蕙既然之前从没想过把小姑娘送过来，怎么这次突然会做这样的决定，连提前打个招呼都没有呢？
赵妈妈见老夫人皱着眉头半晌不说话心里有些毛，难道因为姑娘来历不明遭老夫人嫌弃了？
她早就把姑娘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什么都顾不上便急急开口维护道：“老夫人，姑娘打小儿在大西北长大，就是稍微活泛了点儿，其实可懂规矩可聪明了，别看她才六岁，太太房里的书本她都会念，和奴婢学做针线……”
老夫人被她这么一通念叨扰得醒过神来，对她摆摆手道：“小姑娘家活泼点儿也招人喜欢，我就是随便问问。那……你们这次来之前，是不是有什么人到府上去了？”
赵妈妈一听这话大为叹服，赞道：“奴婢真是服您了，一个多月前晋王殿下接到圣旨召他们阖府回京，说是要经过咱西宁卫。后来不知是谁透露了消息，晋王妃听说咱们太太是元家的姑奶奶，便派人传话说要到府上拜访，人还没到太太便急急打奴婢带着姑娘到杭州府来了，奴婢还纳闷呢……”
她还待说几句，外面吴妈妈拉着焕然一新的豆豆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