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第88/108页


  长亭背贴着墙,身心体感皆提到了最高,她身形闪动,却丝毫未惊动人,片刻她便已潜至院中守卫最严的一处,长亭一提气,纵身一跃,便趁着守卫转身之际翻身攀在了屋檐之下。
  屋中并未点灯,长亭却直觉这屋中定是住了重要之人,且屋内定然只有一人!
  长亭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笃定,可从这院落布局守卫来看,此屋必是那使臣陈甫所住。
  长亭方翻身进屋,因她身法轻灵利落,却是一丝声响也无,长亭凝神一听,屏风之后果然有呼吸声,长亭刚直起身,一物却朝自己飞来,以长亭的身手自是可以轻易避开,她脑中忽然一闪,却一下将那掷来之物抓住,暗呼差点上当,那陈甫此举既是偷袭,亦可借此拖延时间,警醒外间守卫破屋擒她。


第111章
  长亭眉目一凛, 哪里还敢大意,一闪身,便已掠过屏风至那人身旁,那人亦是未想到来人身法竟如此之快, 却并未慌张,沉腰一坐, 一拳直击长亭面门。那人拳劲虽是雄壮, 长亭却轻巧闪身避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另一只搓手为掌, 朝那人胸*口拍去。
  长亭招式古拙, 却似蕴含无穷气劲,那人被长亭抓着手臂,只觉长亭劲气似如缕缕丝线,又好似无数钢针,缠得他手臂麻痛, 却是挣脱不能, 而攻向他胸*口的一掌,看似绵软无力,气劲却好似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笼罩住, 明明在挣扎, 却像梦呓一般送上前去, 被长亭印了实在。
  好在长亭非是要取他性命, 一掌印实之后, 却是以气劲制服他体内反抗之力,待他不能反抗之际,反身将他锁住,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箭簇,长亭想也未想,利落地刺了下去,那人闷哼一声,肩上登时汨汨流血。
  那人虽身量高大,长亭功力恢复之后,制住他却不费吹灰之力,长亭干脆地拔出箭镞,冷声在那人耳后道:“此箭镞上的毒乃你所赠,交出解药,否则你也会没命!”
  那人身体一僵,还未说话,却听房门“砰”一声被踢开,一人当前跃了进来,后方侍卫喝喊道:“有刺客!”
  当先那人化作一团黑影,以极快的身法朝长亭扑来,掌风响起,原是极刚烈的一掌,长亭夷然不惧,纤手以快至看不清的速度连画几圆,掌影翻飞之下,竟好似有无数的手掌在舞动。
  却见一只纤手冲破那些掌影,似柔实刚,似缓实快,竟是与来人一掌印,气劲相交下,只听见“砰”地爆发出极强的撞击声,长亭一步未退,硬接了来人一掌。
  只是那人劲气刚猛,她亦被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翻腾,却也暗幸,若是自己退了,那人定会乘胜追击,后面又涌进那么多侍卫,她或者可以逃脱,却势必再难控制陈甫,外间有重兵把守,她若要逃,恐怕也会被箭网覆盖,唯一之路便是控制住此人,稳守此屋中。
  来人被长亭劲气震得连连后退几步,他面色震惊,本想以雷霆万钧之势迫退长亭,己方人多,既可救人,亦可趁势将长亭拿下,怎料此人如此强悍,她不知如何竟已劲气布呈数个圆形旋涡,将他的劲气分散抽离,然后硬接他一掌,不退半步,只这份功力与迎敌之策便已远在他之上,他大骇之下却不乱章法,只沉声喝道:“围起来,捉拿刺客!”
  长亭乍听之下,只觉此人声音如此耳熟,心中惊异,待火光映照进来,长亭方看清那人的脸,不由得面色大变,脱口道:“焦校尉?”
  焦校尉一听,竟是个女子的声音,却耳熟至此,霍然朝长亭望去,果然是女子身形,虽用黑布蒙了脸,可以他对长亭不可说的心思,又怎会分辨不出眼前女子就是长亭?
  他错愕之下,亦脱口而出,“江姑娘?!是你?”
  长亭面色惊疑不定,脑中闪过数个念头,她控在身前的人身量高大,手臂健壮有力,隔着衣物亦能感受到此人肌肉均衡有力,绝非文官身形,因长亭锁住他的手臂,两人靠得极近,长亭此时才注意到从他身上透出一股似麝非麝味道,却是她极熟悉的那人身上的味道。
  长亭登时又惊又骇,倏然抬头朝面前的人看去,想起那夜逃离晋王府的惨烈,那人不顾一切的手段魄力,让她心中亦升起惊惧,手上却是一松,只往后疾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莫要再与此人有任何瓜葛,否则以他的性子,便是玉石俱焚也会将她留下。
  却不料身前之人似是早料到她会跑,手上一不受制,反手一抓之下,只将长亭面纱扯了下来,长亭一惊,只有些错楞地望着他,他反应亦是快,另一手再抓去,竟是猛地扼住了长亭的手腕,力道之大,好似要将她捏碎一般!
  只听那人沉怒开口:“怎么?既来刺杀本王,还想跑?!”音色低沉,好似金玉之质,令人闻之心寒,这人不是赵权又是谁?
  长亭心如擂鼓,知道此人软硬不吃,连死都不怕,心如乱麻下,竟也未出手将他制住,只低声喝道:“赵权,放开我!”
  赵权心跳得又急又快,再见长亭本是狂喜,却又因方才之事抑制不住满心的怒火,丝毫未思及其他,扼住她的手使劲一拽,将她扯至自己面前,手臂似烙铁般猛地将长亭纤腰桎梏住。
  长亭大惊之下,想也未想,反手便是一掌朝赵权拍去,赵权却不闪不避,只寒着一双眼睛瞪着长亭,长亭又惊又怒,腰上那人的手臂却好似要将她揉进体内一般,只生生地往他腰腹上按,长亭一咬牙,手上劲力微减,一掌拍在了赵权胸*口。
  “唔”一声,赵权吃痛出声,长亭手腕一翻,并指轻点赵权手臂,劲气如钢针刺入,赵权手上一软,哪里还能再扼住长亭,长亭纤腰一扭,借着反震之力便挣开了赵权的桎梏,立在了离赵权半丈之外。
  赵权躬身捂着心口,禁不住大咳了几声,浓黑的眉拧在一处,俊脸微微扭曲,好似极痛苦的模样,长亭心中一“噔”,手暗暗握紧,她忽的想起自己离去那夜一剑刺中的就是赵权胸*口处,方才她虽是只用了一分内力,本以为伤不了他,却未思及赵权本就受了伤,便是一分内力也可能重伤到他。
  她心中一窒,张了张嘴,却未说出口,只盯着躬身捂着心口的赵权,有些手足无措,她并非是故意的……
  片刻后,却见赵权手缝中渗出一缕鲜血,她心头莫名一痛,更觉歉然,只讷讷开口唤了声:“赵权……”
  赵权躬着身,似是恍若未闻,只沉沉地喘着粗气,待心口那处剧痛缓过之后,方缓缓抬眸看向面前那人。
  焦衡在旁又惊又急地喊道:“殿下!你没事吧?!”
  赵权阴沉着脸,眉间有似寒霜,一双眸子如渊似海,又好似隐含风雷,只沉沉地盯着长亭,抬手示意,只听他寒声道:“叫他们退下!”
  焦衡面色犹疑,觑了一眼赵权,再看了一眼长亭,挥手示意身后的侍卫退了下去。
  长亭不知为何,心中好似乱麻,只是一双眼睛却盯着赵权肩上和胸*口上的鲜血,赵权今日穿了一身雪白的袍子,更衬得那血殷红刺眼,长亭仿佛又回到当夜,赵权手抓住剑,死也不肯放她走的狠厉决然似乎就在眼前。
  她忽然想起方才自己刺向他的箭镞,那上面涂有剧毒,她就那般干脆利落地刺向了他,长亭盯着他的肩头,衣襟破裂处,隐隐可见肉色已开始发黑。
  长亭心中一窒,莫名有些害怕,有些急道:“你中毒了,还不快服解药!”说罢目光转落在赵权面上,却见他面色苍白,一双极浓烈的眉此刻微微皱在一处,黝黑似渊的眸子映着昏黄的光,却好似夺了万千星辰光华,只灼灼地看着她,却好似有千言万语蕴含其中,叫人心悸不已。
  四目相对。
  赵权亦望着面前之人,她一身素衣如同初见,只立在自己半丈之外,头上全无钗饰,却越发凸显她一头青丝乌黑水亮,她的面纱被自己扯落一旁,此刻白着一张脸,一双眸子盈盈似有秋水,此刻似惊似怯,欲语还休地望着他,配着她那双天然秾丽的眉,好似月下芙蓉一般娇美清丽,全无雕饰。
  赵权的胸*口很痛,却又好似酸胀不堪,他沉沉地望着长亭,不过一月多未见,竟晃似经年,他辗转反侧、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就在他面前,他多想似方才那般将她狠狠揉进怀中,揉进自己的骨血,叫她再也不离自己分毫!
  赵权头脑发昏,脚下禁不得也踉跄了一下,他侧眸看了看自己肩上的伤,想起这原是她方才所刺,又思及她的话,不禁冷冷一笑,讥讽道:“解药?没有解药!”
  长亭见他站立不稳,本是苍白的脸色此刻已开始泛乌,想是那毒过于霸道所致,心下不由大急,急声追问:“你怎会没有解药?!”
  赵权嗤笑一声,寒声道:“你是在替本王着急还是在替聂云程着急?”
  长亭微一错楞,却有些语塞,别开眼,顿了顿方问道:“你怎知师兄中毒了?”
  赵权强忍不适,面色却十分从容,若非他脸色发青,谁能看出他中了毒?只见他剑眉一扬,甚为笃定道:“此处行馆上半夜方来了刺客,叫本王的人围杀殆尽,只有两人逃走,一人还中了箭,下半夜你就敢孤身闯进来逼要解药,除了聂云程谁能令你如此?想必中箭之人是他无疑了,本王可有说错?”
  长亭心中大骇,竟叫他猜得不离分毫,赵权此人心计城府太深,实在是个可怕的对手,自己如何与他相抗,震骇之下,只垂下眉目,面色闪烁。


第112章
  赵权沉沉地盯着她, 忽的又极轻地笑了,长亭抬眸看去,他却眉头一挑,道:“你仍是经验不足, 本王方才所言皆是在诈你,你虽未回答本王, 可你的种种作态已让本王知晓聂云程果然就是夜闯行馆之人!”
  长亭心下一凛, 他既是诈她却偏偏又要说出来,分明就是戏弄之意, 不禁怒目道:“你既知是师兄, 定要置他于死地吗?”
  赵权嘴角勾起, 似乎笑得有些轻蔑,又好似在笑话她天真,只听他道:“他既已是周国叛将,又投靠燕军,自然就是本王的敌人, 更何况他狼子野心, 攀上燕国兵马大元帅襄王,又与祁王勾结刺杀我朝和谈使者,意欲破坏本次两国和谈, 妄掀战火, 本王不过守株待兔, 布下守卫, 他竟亲自来刺杀陈甫, 成王败寇,他负伤中毒,自是因他筹谋不够,丢了性命亦该怪他自己,本王与他立场不同,今日若是换他杀了本王,本王亦不会有半句多话!”
  长亭听得目光闪烁,却好似无力反驳,可心中本有诸多疑问,垂目一想,还是问道:“你我回京之后,你是否就已经知晓师兄被困花子岭,被视为叛军之将?”
  赵权抬眸看了她一眼,微一沉吟,答道:“是,本王自然知晓。”
  长亭心中一沉,追问道:“那你可知师兄并未身死?“
  赵权斜睨了她一眼,从容道:“有探子来报,他曾回过军营,却重伤逃出,为燕军所救,不知是生是死。”
  长亭想起那时她失忆,尽忘前事,赵权自然不会将这些告诉她,却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回京之后,你在晋王府外布重兵把守……”
  说着心中莫名难受,却仍问道:“是否以我为饵,意欲诱杀师兄?”
  赵权浓眉一拧,眸中似有隐怒,狠盯着长亭,嗤笑道:“聂云程这般告诉你的?以你为饵?!”
  说罢不屑一笑,傲然道:“简直笑话!他当本王是什么人,本王要抓一个人,需用自己心爱的女子为饵?!本王若起意真要杀他,他以为他还能逃回燕国?!”
  长亭闻听他所说“心爱的女子”一言,心中不禁一颤,面上也有些不自在,竟无法再直视赵权,只微微别开了眼神。
  又细想他方才之言,暗暗揣测,仿佛竟是他故意放走师兄回燕国一般,却想这人心思深沉,巧舌如簧,他所言如何能轻易相信,只低声问道:“以你之言,上元夜之后,果真是你派人追杀师兄至燕国?”
  赵权负手而立,好整以暇道:“不错,本王是派了人,他是本王举荐,被指叛军,本王自是责无旁贷,需寻到他方能有个交代,不过,聂云程乃父皇必得之人,他既敢现身京城,诸方人马自然不会放了他,追捕他的人便多了。”
  长亭早已细想其中关节,却也没想到实情这般复杂,赵权这般解释,并不似作伪,不由面上有些复杂,抬眸望着赵权,沉吟片刻,终是轻声问道:“师兄被污叛军,可是你所为?”
  赵权霍然侧眸盯着她,眸中数变,长亭亦直视他,只是赵权眼中似震怒、惊忿,隐隐地竟还有丝受伤在里头,长亭眼神闪了闪,却仍静静待他回答,半晌,赵权似是恢复平静,面色却有些冷然,拂袖哂笑道:“你既有这般想头,本王多说何益?!”
  长亭心中微窒,可见赵权这般作态,不知为何,心中压了她许久的大石却似落了地,想起今夜所行目的,抬眸沉声道:“赵权,我知你并不想杀师兄,把解药给我罢!”
  赵权寒声一笑,眼神灼灼地望着长亭,似是轻描淡写地道:“你怎知本王不想让他死?”
  长亭蓦然抬眸,赵权盯着她道:“从前本王放过他,是因他并非叛国之人,亦是本王的朋友,可现在,你该知道他的身份,他已是燕国人,又处处与本王作对,还妄想刺杀本王,既中了毒,便该知生死有命,本王怎会再给他解药?”
  长亭皱眉解释道:“师兄未必知道是你?”
  赵权嗤笑道:“你以为他知道是本王便不会刺杀本王了么?你真是天真,他与祁王襄王若知道此次是本王密行来此和谈,更必杀本王而后快!”

当前:第88/108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