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旧情郎》第135/238页


  公主府中,郁明突然从梦中惊醒,坐起来。他心跳犹喘,记挂着梦中所念。是那晚他邀李皎去望仙台时,林中所见。水与萤火在半空中飞舞,小鹿眸中清澈,躲藏他们,又好奇地目送他们……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白日总想着李皎在之后出事、差点母子皆亡,心里恐惧害怕。他晚上梦到了当夜……
  郁明下了床,看身侧妻子并未被自己吵醒。他松口气,李皎今日夜里睡得不甚好,肚中胎儿百般折腾她,让她每次起身都酸楚难受,他最是不想吵醒她。郁明蹑手蹑脚地将帷帐遮好,走去室外,掌了灯。他坐在灯下,铺开纸张,写下字――鹿。
  郁明低着头:已经十月了。那个折腾了皎皎一年的孩儿,就快到来了。
  虫鸣浅浅,窗如竹帘。青年盯着自己写下的字,再在那个字前,加上了自己的姓。
  郁鹿。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于他想来,自己未来女儿的名字,该是大名郁鹿,小名呦呦。
  作者有话要说:  嗯皎皎怀孕的剧情终于结束了!剧情要进入下一波“长安乱”啦~~就是新卷――北冥:倩女篇。终于可以走出长安走向更广大的天地浪了!\(???)/

☆、第89章 1

  夜方半,宙不寐, 忽闻岸上有一人, 行声甚速, 须臾至船。问之,乃倩娘徒行跣足而至。宙惊喜发狂, 执手问其从来。泣曰:“君厚意如此,寝食相感。今将夺我此志,又知君深情不易, 思将杀身奉报,是以亡命来奔。”
  ――《离魂记》
  灯火幽幽一点,照在纸窗上。微光泛着柔和色, 斑斑澜澜, 浮在青年硬朗俊俏的面孔上。他睫毛浓长,眼瞳静黑,伏于案上写字,执灯相照, 只看到一片烂烂的光华, 让人目中生艳。
  女郎说:“郁郎?你在做什么?”
  郁明低着头写字写得专注,他听到女声诧异回头,才发现他妻子披衣掌灯,长发散落, 面容雪白,掩着口打个哈欠,好奇地向他走来。郁明看她肚子那么大还走来, 忙跳起来去扶她。李皎不用他扶,已经走到了案边。她没有坐下,直接站着拿起几案上的几张,扫了几眼,眼里掠起疑惑之色。
  郁明重新入座,正儿八经地解释:“我在取名字啊。夜里睡不着,我就起来我们的孩儿取名字。”他停顿一下,颇有些怨气地说道,“你那个皇兄,真不是好东西!明明是我的孩儿,他把能干的能给的全都做了,每天还派一十八个御医来我们家问你!我看他完全是想挤走我,恨不得把你接进宫他陪你生产!”
  李皎把灯烛放在案上,瞥他一眼,靠着夫君的肩,一边看他写的东西一边笑。她眸子弯起,笑意清浅却明晰柔和。
  她皇兄李玉确实特别在意她的孩儿,一天三遍地来问,动不动就试图说服她进宫去。李皎多年来,难得从她那位性格寡淡的皇兄身上体会到他对自己的疼宠,简直受宠若惊。但是李皎跟以前的李皎不一样了。以前有人对她好,她会惶恐,会猜忌;现在她则觉得理所应当。就是郁明吃醋,李皎也很开心。
  郁明还在自我哀怨:“我怕我再不给我孩儿取名,他到时连我这点权力都要剥夺掉。他到时金口玉言随手赐了名字,我能说不么?赶紧趁他还没想到这茬时,我们把孩儿名字给定了!”
  他严肃问:“皎皎,你站我这边,还是站你皇兄那边?”
  李皎安抚他:“当然站你啊。咱俩谁跟谁呢?”
  郁明眸中噙笑,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没必要。他汹涌的感情掩在喉间,让他倾身,想搂一搂他大腹便便的老婆。
  他老婆没注意到他的满腔爱意,往火烛近处走了两步,正好错开了郁明的拥抱。郁明脸黑了下,看李皎认真看他的字。看了半天,李皎惊讶而踟蹰:“真是难为你了……你取的这些名字,寓意都挺不错的……”
  什么鹿啊,蝉啊,什么馨啊,什么瑾啊。郁明一个粗人,绞尽脑汁,从他读的那么几本书里翻出的字眼,李皎都挺敬佩他能想起来的。
  李皎瞥他,同情而怜爱:“明明,辛苦你了。你一个大字不认得几个的人,能做到这程度,我们孩儿该欣慰的。”
  “不许叫我‘明明’,”郁明瞪她,双手相叠趴在案上郁闷道,“还有,什么叫我大字不认得几个?我认的字可多了。我要不认识字,我怎么习武,怎么看秘籍?就你整天拿生僻字眼为难我,还怪我不认字。”
  李皎不以为然,敷衍应付郁明两句。但她将郁明取的名字翻来覆去看三遍,自认为自己绝不会看错。她非常吃惊地问:“但是,你起的怎么都是女孩儿的名字?你就没想过我们孩儿是个男的么?孩儿还没出世,你就已经偏心到这个地步了么?”
  郁明脸僵了下。
  他从李皎手中夺过他写的名字,他低头收拾,僵着脸道:“怎么可能是男孩儿呢?肯定是女孩儿。”
  李皎:“……”
  郁明找借口道:“你看别家孕妇像你这样,肚子都那么大。你却看着还好。男孩儿比女孩儿又大又重,你肚子不大,肯定是女孩儿,没错!”
  李皎心想:我家郁郎真是想要女儿想疯了。他拒绝接受男孩的可能性。
  听他振振有词地找理由,李皎一乐,噗嗤笑了。笑一声后,她就“唉哟”一声扶腰。郁明反应快,立刻跳起围着她,紧张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哪里疼?”
  医工说了,李皎现在正是最危险的时候,一刻也不能粗心。
  李皎摆手,笑盈盈道:“被你逗得笑岔气了。没事,你别逗我笑了。”
  郁明无语看她:我说什么了?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可笑?
  他不高兴跟李皎说话了,往窗外一瞥,看夜色浓浓,黑不见底。他手推着女郎的腰,催促她回去:“大半夜的,瞎晃什么晃?快去睡觉去。”
  李皎她不。
  她说:“腰有些酸,睡着不舒服,我出来走一走。郁郎你怎么不睡?你才是大半夜瞎晃的那个吧。”
  郁明眼神飘了下:“我就是睡不着……我看会儿书。”
  李皎“嗯”一声:“你看吧,我站着陪你一会儿。你别管我,我累了就会回去了。”
  郁明没办法,赶不走他老婆。他老婆现在这个月份,他又不敢跟她硬着来,怕气着了她来个闪失。虽然李皎最近脾气已经好了很多,不怎么跟他生气了,但也有万一啊。郁明只那么随口一说,他并不想看书,他的爱好就不是看书。但是李皎立在旁边,郁明只能硬着头皮,从案边拿了一本书。
  案头摞着许多书。盖因他老婆拿看书当娱乐,没事就翻一翻。郁明连“咱们寝舍没有书”这种借口都找不出。
  他认命而憋屈地翻开书看。
  看一会儿,眼神放空。
  李皎手搭在他肩上,垂目看他,看他能放空到什么时候,看他是要坚持看书,还是打算去睡。郁明很快放空回来,李皎站旁边,他开始逼迫自己去看。片刻,郁明指着书上一列,虚心请教:“这什么字来着?”
  李皎:“……纛,和‘道’同音。”
  她告诉了他。他“哦”一声后,继续看,再过一会儿,他又红着脸问:“那这个呢?”
  李皎心累:“勖,和‘叙’同音。”
  然这只是刚开始,一本书,只有一页,郁明断断续续、磕磕绊绊,问了好几次。好些李皎一说,他恍然大悟,印象中自己是认得这个字的,只是缺胳膊少腿,他给忘了;更多的时候,李皎解释了,他也一派茫然。郁明确实觉得自己不算白丁啊,他能书能写,但是他一看李皎这些书,他就和白丁没啥区别。
  太丢脸了。
  郁明看不下去书了。
  他觉李皎面上不显,心里肯定在笑话他,有损他大丈夫的威严。
  他将书啪地一合,起身,跟李皎说:“我要去院里练会儿刀,你别打扰我了。”
  李皎:“……”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郁明:“你还不肯睡觉?”
  郁明不可思议:“你为什么总赶我去睡觉?我不睡你也不睡了么?”
  “那倒不是,”李皎说,“只是最近几晚,每晚我醒来,夫君你都不在床上。但我若喊你,你又很快能出现我面前。我醒来好几晚,你要么盯着我看,要么人在院子里走走停停。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一有风吹草动就跳起。我不得不怀疑,你在紧张。”
  郁明眼眸缩了下,面颊肌肉微绷。
  以李皎对他的了解,她说到他心里去了。
  李皎叹口气,伸手去握郁明的手。果然,他手一片冷汗。他习武之人,身子常年暖热,哪里有这么凉的时候呢?郁明避着不肯被她握手,李皎往前凑近,搂他的腰。隔着大肚子,两人抱得有点儿滑稽。李皎感受到郁明的僵硬和勉强,叹口气:“夫君,是我生孩子。我还没害怕,你害怕什么?”
  郁明不肯承受:“胡说八道!我一个大男人,我怎么可能害怕?”
  但是郁明他一天十二遍地找医工,一天十二时辰紧盯李皎。他以前并不太缠她,总是出府,有自己的事忙。但最近两个月,郁明整日待在李皎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从来不离开她半步。她走路晃一下,他脸发白;她一捂肚子,他就问东问西。他的惶恐不安,虽拼命压制,明珠等人看不出,李皎与他夜夜共寝,她怎么会看不出呢?
  李皎:“你太逗了你。我不会有任何事的,我孕相一直不错,常日府上有备医工和产婆。宫里的御医也十二个时辰地轮换,各种补品流水一样堆在我们府上发霉。我肚子也不大,我吃睡都正常,我一有哪里不舒服,一群人来问。我都这样了,你还怕什么?”
  “夫君,不要怕。”
  郁明静静看她。
  他眸黑如子夜,幽静若深海。
  他伸手搂抱她,将她和孩儿一同搂入怀中。他手臂僵硬,心跳剧烈。李皎忧心他的状况,她听到她夫君在她耳边说:“皎皎,我掌能撼树,指可搓玉,刀可劈山。我一身武艺卖于帝王家,我什么也不怕。我最怕的,只有你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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