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旧情郎》第140/238页


  酐畅淋漓。
  帷帐掀飞若扬沙,里面痴男怨女紧紧相依。喘口气的功夫,耐不住回头寻对方的口舌,相濡以沫。
  中常侍在外殿听着,心跳一时急一时缓。开头还能听到二人的吵架声,雁将军气势挺足的,李玉声音高度不到,不过冷冰冰的话每砸下去一个,雁将军就被气个准。那两人闹的架势,中常侍以为他们要拆了宣室殿。然后来,那种争执就没了,变成了另一种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旖旎,狎昵,缠绵,温存。
  中常侍面孔赤红,站得远了些。他竖着耳,听里面什么时候结束了喊水。很长时间,臣子们来宣室殿求见陛下,都被中常侍以殿下身体不适的理由挡了回去。中常侍心跳狂烈,想象不到他们陛下还有这般忘情的时候。
  殿内的乱象,终于结束了。
  李玉躺在地上,赤着身喘气。他精神恢复后,慢慢坐起来穿衣。一室的混乱他当看不见,他只低着头,淡淡整理自己。雁莳盘腿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垂下的英秀面孔,嘴角有血渍,被打了的脸这会儿已经肿起来了。
  雁莳担忧问:“你的脸,还是赶紧上药吧?不然明日都没法廷议了。”
  李玉淡淡“嗯”了一声。
  静谧片刻。
  他听到女郎一声假咳。
  雁莳一连咳了好几声,李玉没好气:“说!我听着呢!”
  雁莳笑起来:真好,她阿玉对她的称呼又改回来了。雁小将军吊儿郎当地站起来找衣服,斩钉截铁道:“陛下,我就是通知你一声,你不给我个明确交代,我是不会回河西去的。就算你治我延误军机的罪,就算你把我抓进大牢,我死也要死在长安。不信我们试一试,看谁能说服谁。”
  李玉沉默。
  雁莳穿好衣装,随便梳了把长发,跨步扬长而去。
  她走出殿门的时候,听到身后李玉无奈又复杂的声音:“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我不喜欢你的设定?就是不肯接受我变心的设定?”
  雁莳扭过头,英目定定看着身后仍随便坐在地上的天子。天子面容俊美,可惜脸颊肿青,显得滑稽。雁莳看不到他的滑稽,她越来越了解他那颗被寒冰封起来的温热心脏。她笑一下,温柔又认真道:“因为你不是。”
  “陛下,你总想在我这里扮个坏人,想让我接受你只是玩弄我。但你不是那样的人。”
  她想举个例子,半天想不起来好例子。因为李玉没什么破绽,她还真没能从他眼神举止中看出他迷恋她。雁莳尴尬了一下,却不服软,简单粗暴地结束讨论:“反正你就是爱我!”
  “就算我没想到证据你也爱我!”
  李玉无语地看着她:“……”
  雁莳双目炽热地看着他,严肃道:“阿玉,我不知道你什么毛病,但我不会放任你自甘堕落的。今后,我一定会想办法感化你那颗铁石心,定会使尽手段让你敢于面对自己的真实想法!我会拯救你那颓废的感情观的!”
  李玉脸青了。
  这就不用了吧?
  就让他自甘堕落下去吧……
  他真不想被雁莳感化。
  而且她又能有什么正确的感情观?她说不定还不如他……这个设想太可怕,李玉开口想拒绝。雁莳就怕他拒绝,说完后小跑着跳出了殿,李玉追赶不及。
  而只要李玉没法真狠下心送雁莳去牢里受罪,他就注定拿她没办法。他当日招她的时候,也没想到她这么死心眼啊。她看着,明明应该是“不把感情当回事”的浪子型啊。李玉嘶一声,捂住了他那被打得肿起的脸,又开始头疼明日怎么上朝。
  次日上朝,群臣见陛下全程侧着脸,不肯把脸露出来。大臣们诧异无比,散廷后议论纷纷。有猜陛下落枕的,还有猜陛下脸上起了疹子的,最夸张的认为陛下的脸是在某种时刻被女人抓破的。各种传言越传越不靠谱,李玉的脸色也一直难看着了。
  只有雁小将军坐在靠殿门的方向,低头耸肩,一阵狂笑。她笑得要羊癫疯倒在地上了,被天子狠狠瞪两眼。
  雁莳与李玉之间的遭遇,李皎那边也听了一耳朵,大概知道了。缘由是雁莳在长安玩耍的兄弟很多,能谈心的却没有,能和她讨论她情郎古怪脾气的更没有。她只和郁明能有些共同话题,毕竟李玉和李皎是兄妹,兄妹二人就遭他们手里,兄妹的毛病肯定都有些共通性。
  雁小将军提着酒来公主府找可以临时充当她“好闺蜜”的郁明,抓着郁明的手摇晃,对郁明佩服无比:“好兄弟啊,我可算明白你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了!那兄妹二人欠揍啊!咱们摊他们手里,太倒霉了啊!”
  “我怎么意志这么不坚定,随随便便就能动心了呢?”
  郁明对雁莳的遭遇不敢苟同。他已经过去了感情最艰难的时期,他站在满院子尿布下,嫌弃地推开雁莳的手。郁大侠正沉浸于爱河中,正每日甜蜜不可方物,他孩子都有了,他一点都不觉得他不幸。
  当李皎问他与雁将军整体嘀嘀咕咕什么时,郁明随口出卖了雁莳,李皎顿时知道李玉和雁莳的矛盾了。虽然她也不解兄长在闹什么脾气,然情人之间的问题,旁人插手只会越插越乱,李皎便静待其发展。
  再说,李皎也并非整日有那个好心情。
  她坐月子时,比较无聊,不能看书怕伤眼,不能出门怕见风。她整日除了吃就是睡,连她这样喜静的人都憋得慌。她的好处是,她有个好动的丈夫。郁明会陪她说话,陪她在屋里打发时间。她从郁明口中听外面那些事,也当故事般听得兴致勃勃。
  就是有哪里不对。
  月足后,能下地后,李皎晚上与夫君一同逗弄他们家的小阿郎。她想起来了:“夫君,你是不是一直没有给我们的孩儿取名字?”
  郁明皱着眉,在给怀里小子换尿布。闻言,他心不在焉:“以前不是取了那么多么?我倒是有最好的腹稿,你看你喜欢那个,就用哪个好了。”
  李皎心有不好预感。
  但她选择相信自己的夫君。
  女郎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手放在膝上坐得端庄,侧耳聆听,看夫君要说出什么好的腹稿来――
  郁明开始给怀里睡着的小阿郎包襁褓,小声说道:“我选过了。‘郁鹿’这个名字我最喜欢了,小名‘呦呦’也好听。”
  李皎脸僵了僵。
  她笑道:“有点女性化呢……”
  郁明随口道:“不喜欢?没关系,我还有别的可筛选的腹稿。”
  李皎高兴了,鼓励地看着夫君的宽肩窄腰,期待他说下去。
  郁明:“郁瑾这个名字我也挺满意。”
  李皎:……更女性化了。
  郁明:“郁馨也好听。”
  李皎打断他,委婉地提醒他:“我们家是位小阿郎。”
  郁明的兴致被打断,他滞了下,沉默地把小阿郎抱给姆妈带出去。姆妈看他夫妻二人间气氛不太对,忙抱着怀里小阿郎一溜烟跑了。等屋中侍女们都下去了,郁明起身,坐到李皎榻下的地茵上,笑了笑:“我知道。你觉得我虐待我们家阿郎,对我们家小郎不上心。所以我忍痛割爱,也取了几个适合男郎的名字。”
  李皎惊喜。
  又自我唾弃:她居然觉得郁明不爱孩子,她太对不住她夫君了……
  李皎手搭在郁明肩上,搂着他肩,要给他安慰一番。郁明靠着她胸口蹭了蹭,笑眯眯道:“皎皎,你觉得‘招妹’这个名字怎么样?”
  李皎:“……”
  李皎都要石化了。
  郁明小心看一下她僵硬的脸色,他警惕地往后退了退,提防她大怒。郁明有些委屈,有些不甘心,他小声为自己争辩:“这就是男孩名字啊!我只是借此表达下我的美好愿望。招妹,招妹,多吉利啊。而且我听人说名字普通点好养活……”
  李皎忍怒:“明明,你还是否记得,我们是贵族。我也不是说我等比平民多高贵,但是平民取双字名,是因为他们认的字不多,不知道世上不重复的字很多。世上字眼那么多,单字名那么多,你要我们孩儿从小就背负歧视长大?!”
  郁明:“……”
  他心想:幸好“招鹿”他没说,不然李皎更该气死了。
  李皎与郁明发了通火,郁明认骂不吭气。他也不愉快,但他更怕他一反驳,李皎更生气。医工都说李皎现在情绪不稳定,要保持好心情。他怎能因为一个名字,跟李皎吵架呢?
  算了,随她吧。不就是一个名字嘛!就算被剥夺了取名权力……郁明乐观地想:我还有个女儿可以期盼啊。
  李皎训了郁明一通,见他乖乖伏在案上,额筋直跳,却沉着脸不吭气不反驳。她骂得累了,又有点心疼郁明了。她自我反省,怪我没生一个我家郁明喜欢的女孩儿。他都很委屈了,我还训他……他也没有别的意思,他就是特别想要个女儿而已。
  李皎软下口吻,去搂自己夫君入怀了:“叫‘郁鹿’吧。”
  郁明抬头,惊讶看她。
  李皎道:“听你的。咱们家你做主,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仔细想想,我夫妻二人都常梦到林中小鹿,我差点落胎那晚,更是看见了那只鹿……说不得这真是好预兆。而且比起你的其他名字……郁鹿也挺有男子汉气概的,哈哈。”
  “大名‘郁鹿’,小名‘呦呦’。就这样定了吧。”
  郁明开心于妻子顺着他,心情大畅,看自家小郎越发顺眼。他不断地自我麻痹,不断地从自家小阿郎与自己相似的面孔上寻找慰藉。他慢慢也接受了自己孩儿是个男郎的事实,他也能“呦呦”“呦呦”地喊小郎;生气时也会板着脸斥“郁鹿你有什么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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