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旧情郎》第153/238页


  她飞快说:“我不嫌你烦,我喜欢你惹我。你天天缠着我,我也不烦你。全天下,我就不烦你一个人。”
  郁明闻言大喜,低头奖励他老婆一个湿漉漉的长吻。他吻得乱七八糟,咬到李皎的唇,唾沫糊到女郎脸上,惹得李皎勾着肩膀往后躲,一边躲一边笑。李皎的笑向来浅,如一片梨花。她弯唇,将下巴托在郁明肩上时,就已经表示她对这个男人,和对别人有多不同了。
  郁明激动无比。
  他虽然心里知道李皎不抗拒他,也猜李皎不烦他。他还隐约猜测,李皎八成不会躲开他的求欢。她喜欢他,她愿意迁就他,和他做那种事。但是李皎亲口承认,仍让他满心大快。
  他笑起来,再将李皎抱起。
  李皎紧张地看他的右手:“你手不疼了?混账干嘛用这只手抱我?我药还没上完……”
  她的声音被吞掉。
  长时间的宁静,只听到屋中的**声,男子沙哑哼声,与女郎细弱的嘤声。两人在深夜灶房中一通闹腾,郁明鼻上渗了密密细汗,他急不可耐地想将她揉入骨中……耳力极好的郁明,听到外头侍女的呼唤声:“殿下,驸马,你们在这里么?太皇太后过来看你们了。”
  郁明身子僵住。
  李皎不解,抬头看他。
  郁明脚重重一踢,踹上墙壁。他骤然发怒,李皎吓了一跳。然后他转头,几乎是指着她鼻子骂了:“每次都这样!每次都是这样!你们家事怎么这么多?怎么回回都有事?赶紧收拾完,给老子滚蛋!老子不伺候了!”
  他扣了腰带,扔下李皎,转头就走。
  李皎还坐在灶台上,莫名其妙被他指桑骂槐一通,刚刚兴起,他就强行压了回去。她一肚子疑问和火气,还被郁明骂,脸一下子就沉了下去。等郁明如阵风似的走了,李皎才后知后觉地听到院中侍女的喊声。她瞬间明白郁明为何恼怒了,箭在弦上,次次不得发,他心情能好才奇怪了。
  外面声音喊得急,也不好让太皇太后久等。李皎赶紧穿好衣裳收拾好自己,跳下灶台,到开门的时候,她恢复成了冰雪般清冷的高贵长公主。侍女们低着头,刚见驸马脸色难看衣衫不整地纵身而走,她们口里发苦,知道自己大约打扰了驸马和公主的温存。
  李皎也很无奈。
  她找不到郁明,只能先跟随侍女回去见太皇太后。公主的寝室中,郁鹿小朋友睡了一天,大人该入睡了,他睡醒了,哭得惊天动地。李皎隔着老远听到哭声,头皮一麻。她进屋后想去哄她儿子,先见太皇太后亲自抱着小孩儿,逗小孩儿笑。
  郁鹿小朋友真是识眼色,在姆妈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太皇太后怀中,没一会儿就被逗笑了。
  太皇太后噙着笑,指尖轻轻扫过怀里呦呦娇嫩的皮肤,声音温柔:“呦呦一天变一个样,我都快认不出了。”
  李皎硬着头皮说:“我每天都可以抱呦呦去给祖母看看。”
  太皇太后放呦呦在榻上坐下,看他精力十足地爬来爬去。太皇太后从腕上脱下一玉镯,递给呦呦,看他啃了一嘴口水。太皇太后道:“不用。我一把年纪了,事这么多,会惹你们年轻人烦。这个玉镯是我出嫁前就戴着的,跟了我一辈子。我把镯子给呦呦做个周岁礼,希望可以保呦呦平顺一生。”
  李皎目中一动:“周岁……小孩子办什么周岁礼呢,他压不住这福气……祖母还是收回去吧。”
  太皇太后素来知道这个孙女心眼多,说的多了,容易引起李皎的怀疑。她便也不多说,只淡淡道:“我年纪大了怕忘事,现在不给,到时候就忘了。不过一个玉镯子,咱们李家人,天大的福分也受得住,何苦你来装好人?”
  李皎闭嘴不说话了。
  她祖母不太喜欢她,说话冷冰冰刺她时,她一个小辈,当然只能装聋作哑。
  祖孙二人无话可说,都看着呦呦玩耍。好一会儿,太皇太后留恋的目光从呦呦身上收回,问李皎:“郁郎呢?大晚上的,怎么不在屋?莫非你们俩吵架,你又把他赶出去了?”
  李皎心里真是委屈,心想我顶多把郁明踢下床,我哪有经常把他赶出去?
  她正和祖母不知如何把话接下去,郁明推门进来,神色微懒。他唇噙着笑,慵懒无比地走进来,眼底的红色还未完全褪下。李皎瞧他一眼,夫妻二人一对眼,李皎就知道郁明刚才那么长时间不回来,是干什么去了。她红着脸,也不好意思跟郁明说话。幸好太皇太后不知情,见到郁明很开心,拉着郁明闲话家常。
  按太皇太后的说法,是她年纪大睡不着,因为长安之事又心慌,所以来看看他们这些小孩子。郁明耐心地抚慰太皇太后,逗太皇太后笑,他妻子安静地坐在一边当摆设,已是足够。太皇太后最后留赐下酒菜,才款款离去。
  李皎糊涂,不知太皇太后大晚上的到底来干什么。
  但是天这时已经很黑了,象征性地吃了两口赏赐的酒菜后,夫妻二人都颇为困顿,洗漱一番匆匆入睡。呦呦自被侍女抱去了隔壁挨着的小屋玩耍,玩累了,也乖乖被姆妈哄去睡觉。
  雪飒飒飞洒,积厚三尺。
  今晚,太皇太后见了好些人,都赏下了酒菜。太皇太后去看了昏迷没醒来的李玉,再在马厩那边见到了讲故事的中常侍和雁小将军,她给雁将军送酒菜,雁莳只要酒不要菜,太皇太后也随意。再是其他将士那边,太皇太后也代表天子去犒劳一番,看几个将军喝得酩酊大醉。
  最后,太皇太后敲开了丞相的门。
  当夜,一千来人组成的兵马跟随并护送太皇太后,如龙甩尾般折个身,在夜色静谧中,向长安杀去。
  太皇太后最后望一眼身后的大营,深吸口气,将他们抛之于脑后。身后,只有丞相带着几个大臣,静静目送太皇太后离去。丞相等人拱手,遥遥向太皇太后行下重礼。
  太皇太后这行兵马,在长安往东通行的官道上,与占领长安的凉国人遇上。太皇太后松口气,勤王兵马不到,天子昏迷不醒,凉国和晋王野心勃勃;唯一能出动的,只有她这把老骨头了。
  双方对敌,那边是杨安领军,着兵喝道:“来者何人?凭你们不到一千人,也想螳臂当车阻拦我等东行?还不快快投降。”
  太皇太后笑了笑。
  凭别人不可以,凭她一人,却可以了。
  军队让开,太皇太后走出来,她皓如月华般的高贵雍容,让对面杨安当即下马,脸色大变。太皇太后淡声:“想东行,让晋王亲自来见我。”
  太皇太后这边的兵马占据了高山,在此与敌周旋。太皇太后其他人不认得,杨安怎会不认得?事情紧急,杨安进未央宫见晋王。晋王在最难堪、最奄奄一息的时候,被杨家大郎和凉国一个将军救了出来。可他子孙根已经阉掉,他已经不是男人了。他年纪这么大,那刀切下去,几乎是拿他的命在搏。
  晋王捡回了一条命,可他镇日躲在未央宫中养病。现在只要一听到李玉的名字,他就发狂:“杀了李玉!不要问我!别让我见到李玉!我不见!”
  “加大未央宫的看守,别让李玉回来!他会杀了我……他一定会杀了我!”
  “我不登基!我绝不登基。”他躲在宫中发抖,人再劝,他也不肯打出旗号来。他现在是个阉人,旁人不知道也罢,李玉会不知道么?滑天下之大稽,一个阉人,如何能跟李玉斗?
  而今,太皇太后要见他!
  晋王大怒:“为什么要见我?我不去!她肯定是要把我带去给李玉,肯定是来看我笑话的!”
  杨安和凉国将军对视一眼,认定晋王算是半废了。他们心中憋屈,将晋王那几个儿子扒拉来扒拉去。如今晋王不敢登基,他们也不敢让晋王登基。本是一盘好账,现在却被李玉搅得乱七八糟。如此,只能虚伪地安一个“拨乱”的名,至于要正的是谁,大家都不知道。
  长安名门们反应快,凉国大军入城后,他们便开始束手旁观,如今这越来越有笑话的意思了。名门们乐得在边上围观――
  太皇太后带出来的这些兵,在城郊与凉**队交手。
  最后一场大火,被太皇太后点燃于山中。
  宫中晋王得知,呆了片刻,疯一般地要冲出去:“放开孤!那是孤母亲!母亲,母亲,你不要死哇……你不要这样!”
  周围人死命拦着他:“太皇太后就是逼您见面,就是要杀您!您千万要稳住,千万不要乱了手脚!”
  “放开,滚开!”晋王全身发抖,他被黄门们堵在门口,他从大殿高处,已经看到了远方烈烈大火。黄门急促奔来,向杨安说句话。杨安神色惊疑,晋王已经扑过去拽住他,“是不是母亲有话留给我?是不是?”
  杨安本不想说,但是晋王痴肥,他根本扛不住。杨安从晋王手里挣扎而出:“太皇太后送来了一封血书。”
  晋王迫不及待地打开那封血书,手抖不住。他呆呆地看着两竖行字,是他所熟悉的字迹。太皇太后现在很少写字了,她的字迹没人模仿得出来。这两行字是――吾已至此,尔当退避三舍。
  字字浸血,力透纸背。
  如太皇太后看着他,审度的冰冷目光。
  晋王双目赤红,泪水忽得滚落,他忽得跪在地上,凄厉大喊――“母亲!”
  “我错了,我错了!”
  “您不要这样!”
  “您不要――!”
  他跪在地上,望着东方磕头。他在一瞬间苍老,一瞬间崩溃。他抓着手书大哭,东方烈火越盛,他心头便越后悔。他想到旧年种种,想到自己早年如何被领养到太皇太后身边,太皇太后如何护着他。
  多年情意,她一直护着他。在先太子去世后,她依然把他当亲儿子般爱护,在李玉面前为他求情。
  而今,退避三舍。
  她放火烧山,将自己烧死在火中。既阻了他们东行的路,也断了双方的感情。
  太皇太后一步步走上山,走到山巅。落日垂垂,她已朽朽。最后一刻,她盘腿坐于山巅,看大火从山脚升起,看山下军马仓皇后退。她漠然而望,望着未央宫的方向。垂垂老矣,朽木不雕。
  她**于此,烧了一山。生命不在于永垂不朽,堕落也是必然。重要的,是为子孙留下一路。晋王性懦,当此必心境大损,东行之路必暂缓。而她将于此长眠,生时身处未央,死时望着未央。绵绵不绝的钟声响彻,传遍长安,钟声与飞雪在天上交织,穿梭宫城,越过九门,破开迷雾,将长乐宫的门轻轻推开,又轻轻合上。
  太皇太后闭上眼,仿若看到天地间大雾散开,雪粒让路,故人们在天边等候她。那开创大魏的豪帝强臣们,她温柔婉约的翁姑,她的大姑,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天际清幽,他们立于天边,静候着她走去――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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