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旧情郎》第197/238页


  烟雾燎烧,月色清寒青年袍袖飞扬,气势如虹,高声吼道:“来吧,我们一决胜负――”
  明月溶溶,沙漠成海,千军万马压境,吞噬青年身影。他冲入了敌军包围,□□包在怀。兵器撞击,宝刀在握。最后瞥过脸,林白与墙后一动不动的女郎撩一眼。
  轰――
  火舌吞没诸人。
  杨婴眼泪夺眶而出。她在心里疯狂喊:救他!救他!
  别死!别死!

☆、第126章 1.1.1

  火光照得人面发赤, 数位围绕林白缠斗的凉国人当即飞了出去。鲜血喷流,残肢断臂。他们发出惨烈的叫声, 杨婴听到他们那些凉国人的吼声:“撤退撤退!这个疯子!”
  杨婴还听到了火海深处青年的笑声。属于林白的那种清爽明澈的笑声。
  在这一瞬间,杨婴眼眶中砸落而下的泪更多。她大脑混乱, 深受震撼。她从不知道世上有人如林白这般, 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牺牲至此。她以为她已经见识到了,她到现在才发现差得远。
  世上怎有这样的人呢?活着很好,但有时候活着,却也不比死亡多高尚。
  而卑微如她,只能眼睁睁看着!
  突然间,一股热流涌变全身, 冲向大脑。一个呼吸间, 杨婴被点中的穴道一击, 她终于可以动弹了!
  杨婴被力道一冲, 差点跌在地上。
  应该趁这个机会逃走!
  杨婴心中想。
  那些凉国人要么惨叫着被擒入火海,要么叫着“抓住他”。他们无暇他顾, 根本来不及回头, 根本没有去检查土墙后是不是还藏着其他人。
  杨婴却不动。
  她一步也不动,只双眼含泪, 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火焰看。在这之前,她心中有可有可无的冲动, 例如如果发生意外,她可以用自己凉国后嗣的身份与魏国的秘密,交换活下去的机会。她也可用这些, 来交换林白。
  但是现在已经没用了。
  杨婴深深羞耻。当她看到林白这样做的时候,她已经明白他不会接受自己那样做了。他制造机会,希望她能趁机离开。杨婴却想,卑微如我,逃出去有什么意义?
  她心中更抱着一线希望。那□□包没有那般厉害,林白还有机会活着。一共就他们两个人,她要带他活下去。
  杨婴不动。
  却有人动。
  在这边凉国人被林白牵制的时候,也有人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杨婴眼看一个人从斜角对面的断壁后冲了出来,跑得快如残影,往远处沙漠跑去。
  凉国人回了神:“有人逃!快追!”
  有人犹豫看火:“那这个人……?”
  首领可惜道:“他已必死,我们给他应有的尊重吧。”
  由是一众凉国人骑马的骑马,奔跑的奔跑。他们吆喝着,往先前那人逃跑的方向浩浩荡荡地追去。最后一批凉**队离开此地,杨婴从矮墙后绕出,心急如焚地奔向大火。
  她不敢大声惹来追兵,只敢小声地捂着嘴喊:“林郎?林白?”
  只有火筚拨声,没有青年的回应。
  杨婴撕下一块布捂住口鼻,冲入了火海中。到处是呛鼻的烟,火过后哪里都是死去的尸体。有些形象可怖,临死前不知受了多大的折磨。杨婴的目光一掠而过,她手脚发软,焦灼地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人。
  她的目光定格在一片青袍,呼吸顿时停住――
  小半刻中,杨婴吃力地将林白拖拽了出来。她垂至腰际的长发沾上了火,火将头发烧焦。她的面容污脏,出来后就瘫跪在地上失去了全力。
  贵女清高形象皆无。
  杨婴扑过去,扑在青年身上。她疯狂地去擦他的脸,急迫地检查他的四肢是不是健全。林白生的多么俊俏,这种俊俏中透着秀丽。当他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时,狼狈的美感,并不减几分。
  杨婴眼泪落下:“幸好你手脚没有残缺……”
  这得多大的幸运。
  她再颤着手去探他的呼吸,她摸不出来,一下子更为惊恐。女郎含着泪叫“林白”,林白不应,她拼命地想办法让自己冷静。她想到来到河西时看到的民间偏方用来救人的方法,便手握成拳,用力向青年胸口砸去。
  这一砸,青年没反应,杨婴自己几要脱力。
  然而不能脱。
  杨婴掉着眼泪,再握拳重重砸了几下。手下毫无反应的身体在某一刻抖了下,青年身子微躬,咳嗽一声出。他睁了眼睛,眼神无光地扫了如疯婆子般又哭又笑的杨婴一眼,重新晕了过去。
  杨婴不在乎他又失去了神志,她心中惊喜他有了呼吸。
  她扑倒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抱起搂在怀中。她毫不讲究地脸贴上青年的脸,感受到林白微弱的呼吸,杨婴喜极而泣:“我就知道你不会死……我就知道你会活着!”
  “你光风霁月,就算死,也不会让自己形象全无,缺胳膊少腿。”
  “我一定要救你……林白,我一定救你!”
  杨婴想起来此境危险,不得久留,先前离去的凉**队不知什么时候便会重新回来。当务之急,杨婴站起来,费劲地将林白背了起来。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压得杨婴双股战战,跌跪下去。
  林白跟着跌倒,散落的发,垂到杨婴脖颈上,落到她视线中。那是一片乌浓的黑色,如瀑布般。
  杨婴咬牙,她撕不开布条,于是用牙齿去咬。她生生咬下了一长条布,将林白绑在了自己肩上。女郎深吸好几口气,才咬着牙,重新站了起来。
  杨婴背着比自己重几十斤的男子,步伐艰难地前行。走了两步就气喘吁吁,就差点把人重新摔下去。这样的行速,在遍是凉军的河西地域,被追上太容易了。
  然而再容易,也要搏一把。
  杨婴抬起通红的眼睛,看向沙漠,看向地平线。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流过额头鼻梁,落在唇边一派酸涩。杨婴踽踽中,吃力地想――
  “我一定要救林白!一定要救!”
  “他不应该有这样的结局,他应该活下去。”
  她陡然有求遍满天神佛的冲动:“让他活下去,让我代他!”
  “让他风华满目,让我身陷囹圄!”
  她在沙漠中行走,脑中混乱,想到了好多过往。她想到第一次见面隔着车窗与林白擦肩一刻,再想到长公主婚宴上两人真正的交锋;然后是他在她兄长追杀她时救她,还去牢中看她,陪她喝酒;最后任劳任怨地往身上惹了她这尊麻烦,之后再和她牵扯不清。
  原本可以不这样的。
  林白是那样俊朗多采的人,笑如火树银花,回头看人时,他周身散发着白光。满满的意气,满满的风采,如少年般干净通透。
  他深陷那样的地方,皇位,身份,皆与他擦肩而过,如落花般沿水流远,再不回头。林白却不失落,不自唾,依然积极向上,如松如竹。
  杨婴抹把眼中的泪,再次让自己坚定下来。她从林白身上学到的坚韧品质,足够她扛下去,在这次追杀中往下走。
  日日夜夜,时时刻刻。
  夏之夜,星辰散落天边,银河璀璨,光耀大地。沙漠成丘,高升又低落,狐狸站在沙丘上,俯视那艰难行走的女郎。
  凉国人没那般好打发,他们走了回头路,检查尸体时,立刻发现林白的尸体不见了。皇长孙的身份让凉国人不敢大意,当即派人沿路追踪。
  杨婴一直是靠腿走。此地荒芜,被两国人圈为自己的地盘,能逃的河西民众早就逃了。杨婴一匹代步工具如骆驼也寻不到,她顶多能多多动脑,绕着路走,让凉国人没那么容易追来。
  就是这样,在第二天晌午,烈日当头,数马包围了没有力气的杨婴。杨婴抱着林白坐在地上,面容苍白地看着四方追来的兵马。
  她惨烈而笑,汗流浃背,颤抖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凉国人怒吼:“挺能跑的啊,你再逃呀!有本事跑出沙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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