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旧情郎》第201/238页


  天子之位多好,万万人之上。皇室的男子们,天下的男子们,就没有不仰望那个位置的。他们从来不会觉得当天子辛苦,能成为天子的人,心中野心勃勃,谁会觉得皇位是累赘,是拖累呢?
  郁鹿小朋友日后若是喜欢,他有权力去争,便是他舅舅李玉给他的恩赐了。
  大人们在为大魏未来,为郁鹿小朋友的未来做安排,郁鹿小朋友茫然无知,正心情低落中。他实在水土不服得厉害,到了河西,刚活泼了两日,就发了高烧,得他阿父亲自照看。小孩子发烧最为严重,幸而良医环绕,郁鹿底子又一向不错,才能扛过。
  但他依然闷闷不乐。
  三国之战落下了帷幕,夏国牵头,三国共商停战协议时,郁鹿小朋友被他父母抱着,身在敦煌,看他阿父放置心经。
  作者有话要说:  再一章左右就结束这卷,进入终卷。这卷本文大剧情已经结束了,终卷就是个收尾,时间大跨,呦呦戏份会非常多。终卷写的是这一家三口的故事,全是这家人戏份,大家看想不想看吧。

☆、第129章 1.1.1

  放在莫高窟的心经, 原本是惩罚。
  郁明这个父亲当得太过闲散,连自己的亲生儿当面都没能第一时间认出, 实在让他妻子李皎生气。李皎罚夫君抄写心经,又在自己和皇兄商谈国事时, 让夫君照顾发烧的幼子呦呦。为培养夫君和儿子之间的感情, 李皎煞费苦心。
  由是当三国停战,商谈盟约时,郁明一家三人已经在敦煌莫高窟,得道高僧看高瘦青年郑重其事地捧出一厚卷心经。郁呦呦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被他阿父郁明抱在怀中,李皎低头跟高僧行礼后, 说出了自己一家想供一盏佛灯的愿望。
  高僧应允, 将一盏佛灯交给李皎。李皎和郁明望看守石窟的老僧离去后, 才抱着灯进洞。选好石洞后, 李皎和郁明跪坐于地,郁明小心地点燃了灯, 李皎低头, 看他写的心经。心经前面是佛经,后面加了郁明自己的话――
  “伏愿龙天八部, 长为护助,城隍安泰, 百姓康宁;次愿吾家娘子与幼童,承此善因,不溺幽冥, 现世业障,并皆消灭,获福无量,永充供养。”
  佛灯光芒幽暗,借着昏昏之光,李皎的手指拂过那“吾家娘子与幼童”几个字。她心中感慨,热意涌上喉咙。想她罚郁明写心经,郁明还写了百姓康宁的愿望,那是她心中的大愿;他最后写了自己的小愿,希望他们母子平安。
  李皎侧头,去看跟郁鹿嘀嘀咕咕说话的郁明。她瞥郁明一眼,郁明便分外敏感地抬起墨色眉目,眉峰高扬,给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李皎问:“有笔么?”
  郁明:“有,怎么?”
  他一阵紧张:“难道我心经写错字了?我很认真地照着抄呀!”
  他从身后背的包袱里给李皎拿笔,他背着的刀差点打着郁鹿。郁鹿扁着嘴,委屈地看着他这个初为人父手脚很不利落的父亲。郁明又红着脸,手忙脚乱地来哄郁鹿:“嘘嘘嘘,莫哭莫哭。这里不让哭的……”
  夫君的可爱一如既往,让拿到笔的李皎眉目弯弯。李皎拿笔在舌尖舔了舔,就着昏光,在心经后面的愿望中,再加上了一行字,“再愿吾家郎君自身光明,身如琉璃,功德巍巍,身善安住。”
  郁明哄完了郁鹿,抱着儿子来围观立李皎写了什么。他看完后,就红了脸。青年目中含笑,为自己妻子对自己的爱意。但他又厚着脸皮,小声给李皎建议:“写什么身如琉璃啊,你写让我武功天下第一啊。”
  李皎:“……”
  郁明:“武功天下第一,打遍天下无敌手!”
  李皎:“……”
  郁明:“待我从夏国归来,大魏习武的见到我都要抖三抖!”
  熟悉的夫君,熟悉的风格。满腔的感动爱意,在青年的狂言中荡然无存。
  李皎迅速合上了心经,制止住郁明在佛陀面前妄自尊大,惹怒神佛。女郎镇定自若说道:“好了就这样吧,平安才是最大的福气,郁郎你不要胡来。”
  郁明耸了下肩。
  李皎又软下眉目,低头看向坐在郁明怀里的小郁鹿。她对郁鹿充满了爱意,与对郁明完全不同。面对郁明时李皎神态百变,面对郁鹿时,李皎向来是温柔慈爱并严肃。李皎招呼郁鹿:“来呦呦,你亲自抱着这卷经,放去那盏佛灯下,看到了么?”
  郁鹿乖乖点头。
  他顺着母亲的指示,仰头看到高大无比的佛身像。佛身像下供着他阿母方才拿到的佛灯,据说这盏佛灯里的灯油极好,可供灯烧千年而不灭。李皎供养这盏佛灯,为的是保佑他们人在夏国时,能够平安在五年后归来,一家人一个也不要少。
  幼子乖巧地踮起脚尖,将佛经放在台上。佛灯温和的光照着郁鹿的脸,映得他皮肤白皙,眉目清润似水,睫毛又长又黑,小儿郎如小女郎般秀气可亲。
  郁明扯了下嘴角,偏了偏脸。他心想李皎总说郁鹿和他生的像,他认不出是罪大恶极,他真是冤枉……这么久没见,他怎么知道郁鹿小朋友傻大胆,跑到河西来了?
  他记忆中的郁鹿,应该是个缠着大人要奶吃的小破孩儿啊。
  李皎双手合十,在幼子供上心经之后,招呼郁家那两个父子与自己一道来跪下拜佛。佛光光芒万丈,如海似潮,照向两个青年男女,和他们身后的懵懂孩童。
  李皎轻声:“愿我佛庇护,佑我一家三人前往夏国,无惊无险;佑我幼子呦呦与我夫妻同在夏国,无……”
  郁鹿小朋友猛地被母亲点名,吓了一跳。他在听懂阿母说什么后,脸色瞬变:“我不要去夏国!”
  李皎额心剧烈一跳。
  她家姓郁的两个人,无时无刻不冒出来,摧残她的神经。现在大的那个还懂在她拜佛的时候不说话,小的那个就声音响亮唯恐没有惊动了佛祖。
  李皎瞪一眼郁明。
  郁明真是委屈:他儿子犯错,为什么他要被瞪?
  但郁明熟悉他老婆忍耐的极限,在郁鹿小朋友嚎嗓子要闹时,一把捂住了儿子的嘴,把儿子捞到了怀里。李皎这才扭头,拜完了佛。
  三人离开高窟,出去后,到了宽敞地方,郁鹿小朋友立刻挣扎了他阿父的桎梏,哒哒哒跑到了两个大人面前,一脸慌张:“阿父阿母我不要去夏国!舅舅答应我只要在河西转一转,就送我回北冥的。”
  他泫然欲泣:“我不要去夏国嘛!”
  李皎耐心地跟他解释:“阿父阿母都要去夏国,你不想跟阿父阿母呆在一起么?”
  郁鹿小朋友踟蹰一会儿,然后冷酷无情道:“你们要去夏国的话,我就不要跟你们在一起了!”
  郁鹿小朋友眼珠滴溜溜一转,看他阿母脸色几变不好惹,便跑去抱他闲闲站着看热闹的阿父的大腿。小郎君抱着青年的大腿就开始嚎:“阿父我不要去夏国嘛!我讨厌出门!我要我那桐姑姑,我要回北冥。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他一哭,郁明瞬间心软。郁明立刻弯腰把儿子抱入怀:“好啦好啦,你想怎样就……”李皎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他忍痛瞪一眼李皎,敢怒不敢言地改口道,“你想怎样,那也得听你阿母的话嘛。”
  郁鹿小朋友于是嚎得更厉害了,搂着父亲脖颈,干嚎没眼泪。
  郁明小声跟李皎说话:“皎皎你看,你要尊重你儿子的意见。呦呦是不是你亲生儿子啊?”
  李皎简直心塞,捶了她夫君胳膊一下。他们来敦煌,不就是放心经求个平安么?李皎一直想的是一家三口,完全没料到郁鹿如此不配合。她也颇受打击,儿子居然不愿意跟她在一起。
  她家姓郁的两个人,简直是她人生的两大克星。她做什么那两人都能指手画脚一通意见,作为妻子她要尊重自己的夫君,作为母亲她也不能一味打压自己的儿子。
  李皎对这对父子又爱又恨,也不知前往敦煌一趟有何用。
  事后回到军营,再与李玉说起呦呦时,李玉若有所思:“唔,呦呦对水土反应太敏感。以前只在关中时,他还没有异常。等往北走走得多了,他便开始不适应。呦呦上吐下泻的,怕急了吧?他才一岁多,趋利避害,宁可远离你二人也要留在他身体适应的地方,可以理解。”
  李皎蹙着眉,心中很是不宁。
  她家幼子才一岁半,她为人母后,儿子是她心中极大牵挂。如今诸事安排妥当,李皎所想的,乃是只要一家三人在一起,夏国生活再苦,也能怡然自得。郁鹿这一闹,却打乱了她的计划。
  李玉安慰妹妹道:“他还太小,不如你们在乎他那般在乎你们。你就留下他吧,也不必回北冥,我亲自来教养他,不会误了呦呦。之后等他长大些,懂事了,再看他是否愿意跟你们留夏国吧。”
  李皎算是开明的人,勉强点了头。
  她心中郁郁,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李玉凝视垂坐下位的妹妹半晌,说:“既然诸事已定,我们来商讨下给呦呦的封号吧。”
  李皎猛地抬头。
  李玉淡声:“平阳王如何?”
  李皎心中大跳。她家呦呦本没资格封王,因她去做质子的缘故,李玉补偿到呦呦身上,在呦呦尚才一岁多的时候,就要给这个小孩儿封王。双字王,是郡王封号,不是亲王,勉强算合适。然而最不合适的,是李玉作天子之前,他受封的,就是平阳王!
  平阳王封号一出,臣子们不得大乱,不得猜测天子的用意何在?天子用自己作天子前的封号,封一个尚牙牙学语的小孩儿,这背后的意思,太让人心惊。
  李皎低声:“皇兄你是铁了心么?若你自己有子……”
  李玉神色淡淡:“你想多了。我只是给呦呦一个可能性而已。他母亲为我魏国牺牲至此,他得一个封号,我尚觉得亏欠良多。至于魏国日后究竟如何,还看他自己的造化。”
  李玉已这样说,李皎便不多说了。李玉属意于她儿子,要亲自教导她儿子,李皎无可无不可吧。她当然更希望呦呦日后不要进入朝堂,能和他阿父一样闲适悠然,走走江湖,最是安康。但若呦呦心有大志,李皎也不会去阻拦。
  当天子多好。
  有人愿一生小康,有人愿扶摇直上。有人委顿,有人乐观。有人往下走,有人向上看。明明有这么个机会放在面前,李皎怎么会代替呦呦来拒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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