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旧情郎》第88/238页


  她将小本子丢开收起,先去睡了,打算次日继续看。自从新婚之夜郁明的赖皮行为,虽说两人不应该同房睡,这对夫妻却一直同房睡。不过今晚,郁明在门外徘徊,在窗下看灯火昏黄。郁明趴在窗上刚想试探下李皎的态度,李皎啪嗒关上了窗,窗杆捅着了他的脸。若非他往后撤退得快,他脸都要被李皎打得毁容了。
  月凉如水,落地似霜。霜白微光,重树叶拂,郁明坐在屋外窗下的台阶上,手摸着自己的脸,额筋大跳几下。他在屋外走来走去,到屋中灯火都熄灭了,他也没勇气进去爬床。
  李皎躺在床上,刚要入睡,听到外头嘹亮的男声小曲:“妹妹哟……”
  一波三折,被某人唱得荡气回肠!曲声嘹亮,情意满满,绕屋转了一圈又一圈。那歌声一遍遍回荡,渐次的,整个公主府的灯一盏盏亮起,都被惊动了。山歌足足唱了一刻钟,公主寝室中暗下去的灯火才重新燃起。
  爬出帷帐,李皎又气又笑,她捂脸,抽着额筋,觉得腮帮子都被逗得生疼。她忍无可忍地到窗边,开窗:“还让不让人睡了?”
  山歌戛然而止。
  然李皎再上了床,没有那吵人的山歌,后半夜却睡不着了。
  郁明吹了一夜冷风,后半夜自己一个人找了客房随便应付一晚上。
  他一晚上翻来覆去,一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错,一时又想李皎怀了孕,自己身为大男人,应该让着她。他辗转数时,到天亮时想通:算了,媳妇最大。他捏着鼻子,就忍了吧……
  郁明开始嬉皮笑脸地在李皎面前晃悠,跟李皎打招呼。
  李皎看一眼他英俊的脸,再去回忆一番他的小本子。她沉着脸,转身回房,将郎君关在屋门外。两人这般置气数日,府上人都看出他二人在闹矛盾,躲着两人走。李皎却是即便闹矛盾,也没忘记要紧事。她看郁明对铸刀一点也不着急,就知他心中还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他倒是无所谓,李皎却不能再因为自己而耽误他一次。
  她必要他风光回北冥!
  左右李皎已经把铸刀用的玄铁、陨石都赎了回来。她还跟长安城有名的铸铁大师打好了招呼,清晨早早起来,李皎便让人把几十斤重的大包袱搬上马车,准备去约见那位大师。她上了马车,刚刚坐稳,人影从门外一闪,听得众人惊呼。
  眨个眼的功夫,郁明便坐在了她旁边。
  车外人小声问话:“殿下,我们还走么?”
  李皎看郁明。
  郁明讨好地从案上拿过果子剥皮给她,还言之凿凿道:“皎皎,你是要铸刀去吧?那多辛苦啊。街上人那么多,包袱那么重,我帮你背呗。”
  李皎哼一声。
  她没有反驳,车外人便知驸马还是拿下了殿下。待车中二人坐稳,马车悠悠行开。车马出了坊门,到西市坊门外,李皎便让停车。按照她原来的计划,这么几十斤重的包袱是要仆从来背的,如今有郁明在,其他人倒是不需要了。
  李皎先下马车,车中还在认真削果子皮的郁明愣了下,俯下身认命地背起那沉重包袱。他心中不是滋味,因这明明是他的东西,明明做事的目的也是为了他,现在反倒被李皎抢了头,弄得他好被动。
  而李皎依然不放过他。
  女郎先下了车,旋过身,手放在车辕上,客气询问:“哦,忘了问你,旧情郎啊,要不要我扶你哇?”
  郁明黑着脸跳下来:“不用!”
  李皎唇角上翘:“真的不要?我怕我不来扶你一把,你回头又会写我骄横,从来不想着你了。”
  郁明忍怒:“你……”他放软声音,硬生生把“你够了没”,给改成——“你想多了啦。”
  李皎被他僵硬的甜言蜜语给恶心一把,哼一声后,撇过头不理会他了。郁明倒是一旦放下自己的架子,人就放得特别开。李皎去街上不再带仆从,郁明任劳任怨地背起他那几十斤大包袱,健步如飞地在她身后追。
  街上熙攘,摩肩擦踵。两边商铺鳞次栉比的街道上,很快出现一道鲜明的风景线。
  李皎在前走得头也不回。
  郎君在背后笑嘻嘻地追人:“哎呀,皎皎,你不要想太多嘛。谁还没有私下里发发牢骚的时候呢?你就当这是我的个人爱好嘛。换个角度想,我时不时写一写你,说明我时刻记得你啊。你应该高兴,对不对啊?”
  李皎:“哎那真是怪我居然没有时刻记着你了。我这几年居然没有弄一个本子天天来写你,我真是太对不住你了。你是不是很难过啊?”
  郁明厚脸皮道:“是啊!”
  李皎撇嘴。
  郁明观察她的脸色,又重新换个说法:“其实我这几年过得很苦的,风吹日晒,冰刀霜剑。吃了上顿没下顿,整天为了混一点钱到处给人打长工。我好辛苦好艰难,我……”
  李皎:“……”
  她知道郁明在博她同情,偏偏他唏嘘说话时,她是真的心软了!她一边反省自己太不关心郁明,一边又觉得他这毛病,不能这么轻易地原谅。她要再晾一晾他,让他意识到她没那么好糊弄。不是他唱支山歌、摘朵花在她屋外蹦跶,她就能轻易谅解的!
  李皎红着脸,低头:其实他那山歌,唱得还挺好听的……
  一道寒风过!前有骏马疾行,马上骑士高呼:“让路!”
  马来得很快,又是在官道上行来,诸人皆可见此郎的贵族身份,遂纷纷避让。郁明肩上背着包袱,看李皎反应不过来,他伸手上前,将李皎一拽,转个方向。浑浑噩噩中,李皎被徒徒转半个圈,人被转去了面向长街的方向。她鼻子撞上了青年的胸膛,痛得差点落泪时,人完全无碍。
  李皎捂着鼻子,被郁明搭着肩。她没什么表情,郁明却脸色难看地看向那纵马而过的郎君。那郎君纵过了两人,已跃出去了十丈有余,又抓紧缰绳,让胯.下马强停下来。马踩着四蹄甩一身鬃毛,马上郎君回头,目光惊疑地看向那对男女。
  他目光直接无视了郁明,看向李皎。
  他目露惊喜色:“殿……小娘子!”
  当马停下,围观者有幸目睹,才能看到马上郎君虽风尘仆仆,容貌却是极为出众。此郎长眉入鬓,星目如裁,就算刚刚纵过马,当他停下来时,也是一身的雍容华贵气度。众人赞他之出色,他的眼睛只看到李皎。
  他露出熟稔无比的眼神,下了马,笑着牵马走向二人:“真是好久不见,娘子还是这般风采啊!”
  郁明搭在李皎肩上的手僵住,他用余光去看李皎,发现李皎目光同样停顿一二,看向那郎君。她是认识这位郎君的,且看这两人的反应,两人不光认识,还极为熟悉。
  晴天霹雳,在脑中轰一下,过了个遍!
  一瞬间,近乎本能的,郁明脑海中就出现了一个人——博成君!
  他素来对李皎的旧日情.事不问不管,他掩耳盗铃,不想理会她那些情情爱爱。好像只要他不问,那些事就没有存在过一样。江唯言的来去,郁明都没问过。前面的博成君,郁明更不会问。他在心中想:皎皎已经嫁给我了,我何必管她以前跟谁好过呢?
  但是!
  博成君!博成君!
  这人就像是魔障般存在着。郁明和李皎之间曾经有这么个人的存在,来长安后,这个人一直没出现,郁明以为这人会如江唯言一样,再也不出现。但是现在、现在……
  郁明忍着火气,一字一句问:“他便是博成君么?!”
  李皎摇头:“不是。”
  郁明脸色稍有缓和,听到李皎下一句怀念的话:“他是博成君的兄长啊,杨家大郎杨柏川。”
  杨柏川已经过来与李皎打招呼,噙着笑拱手:“我刚回长安,没想到先遇上了你。唔,我既然回来了,我二弟不日也将归来。我先代他向你问好了。多年不见,我二弟很记挂你,想来你也如是。”
  他察觉到冰冷的目光,侧过头,与青年肃冷面容对上。杨大郎扬扬眉,露出颇为兴味的笑。
  街上的气氛让李皎不安,杨大郎的话让她有些尴尬。她这个时候不知道,博成君要回长安了,她赶走的那位扈从江唯言,养好了伤,这个时候,也在长安。
  江唯言没有进长安城门,到了郊外一家寺庙,他动作灵敏地翻墙而入。这座寺庙是皇家寺庙,有宗亲在此休养。如今宗亲大多搬离,他知道却还有一人留在这里。江唯言熟门熟路般绕进去,进了一个院子。他站在墙头,已看到院中与高树齐肩的纸鸢。重重树影下,有十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儿笑声如银铃。
  纸鸢挂上了树,绳子怎么也绕不开。女孩儿急得跳起,掉眼泪,她口中嚷着纸鸢,但也就她一个人在嚷。
  众人站在屋檐下嘀咕:“不过是一个过气翁主,还叫我们侍候,真麻烦。”
  她们纷纷进屋。
  树下的女孩儿呆呆坐下,她坐在台阶上,抬头看大树。忽然风过,青年从树上跳下,手中拿着她的风筝。女孩儿美眸雪腮,本是难得美人,然她眸中神色太过清澈,露出几分痴态。她看到有男人闯入自己的院子,眸子亮了下:“江……”她想不起他的名字,只能干脆喊他,“哥哥!”
  她欢喜拍手:“哥哥,你回来了?!”
  此女名唤李明雪,是晋王殿下的幼小痴女。晋王,是昔年太皇太后为陪伴幺子太子,从宗亲中过继来的公子。现在随新帝登基,旧年的公子们都失了势。晋王多年不曾回京,只有他的小女儿,被留在长安。前两日,因为太皇太后病重时提起晋王,陛下便点头让晋王回京。长安的人,这时候才终于想起,晋王在京中留下了一个女儿。晋王的这个小女儿,李明雪她不过是一个宗亲翁主,因无法开蒙,已在无人问津的寺中独活数年。
  江唯言跪在她面前,将纸鸢递给她。他目中露出笑,伸手抚摸她的面颊,淡声:“多年不见,明雪变得漂亮了。”他停顿一下,轻声,“明雪,你父亲要回京了。你知道么?”
  “可别让他知道我回来看你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还记得不,小江曾说过想回京见故人,那个故人,就是李明雪!李明雪就是小江的牵绊!

☆、第62章 1.1.1

  夏日最热的时期即将过去,皇家寺庙平时来的人极少, 到了晚间, 更是连寺里的和尚也不露面了。虫鸣声断断续续, 透过窗纱响彻耳边。因为不得宠,侍女仆从们大多贪懒, 一个个躲着不出来。年少的翁主即便想要杯水,也得自己吭吭哧哧地去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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