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第一美人》第2/199页


  沈岚拍了拍身侧示意她坐下,四目相对后,不禁提起帕子,掩住嘴,哽咽道:“半个月前,姑母曾去过一趟大理寺。”
  沈甄的双眸骤然睁大,忙道;“姑母这是见到父亲了?”
  沈岚摇头,“我听闻你爹爹在里面受了笞刑,本想送些银子进去,可现任的大理寺卿周述安,乃是天子近臣,油盐不进,拿出去的钱,人家分文未收。”
  沈甄放于膝上的手不由暗暗用力,忍不住颤声道:“那父亲的伤……”
  沈岚怜悯地看着沈甄,缓缓道:“天牢阴冷,又逢寒冬……”她又叹一口气,“大抵是难熬的。”
  话音儿坠地,沈甄那双晶莹明澈的双眸,便不可抑地泛出了水光。
  不过美人流泪,到底是格外惹人疼惜的。
  说起沈甄之美,长安但凡见过她的人,大抵都会用倾城二字来形容。
  她的容貌既不张扬,也不放肆,就如同是江南水乡里的一场大雾,雾气扑面而来,朦胧且柔和,让所有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只要她嫣然一笑,只怕这世上大多的男儿都会为她沉沦,为她倾倒。
  又或是像此刻,美人垂泪,纤弱娇楚,便是再刚毅的汉子,也会长了柔肠,心生爱怜。
  沈岚睨着她这张清水出芙蓉般的面容,不由暗叹:这般颜色,谁能逃得过呢?
  她将沈甄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好了,别哭红了眼睛,今日你既来寻我,那我这做姑母的,总是要给你出些主意的。”
  沈岚先是用拇指替沈甄拭了泪,随后便追忆起了从前的日子,说着说着,竟也红了眼眶,“珍儿,沈家失势,姑母在伯府的日子也是如履薄冰,就是再想帮你,只怕也是有心无力……可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世上,还是有一人可以帮你的。”
  沈甄目光澄澈,轻声道:“姑母但说无妨。”
  沈岚看着她的眼睛,心有不忍,可一想起肃宁伯给她的警告,便只能狠心道:“这个月初十,滕王要办一场蹴鞠赛,届时姑母会带你过去,只要你去求他,姑母向你保证,他日后必会护着你,再不会叫你受苦。”
  去求滕王。
  沈甄听懂了其中的暗意后,便感觉周身的血液都在往她的胸口涌。
  滕王年逾四十,妻妾成群,心狠手辣,向来与父亲不和,要她进滕王府,那与直接杀了她,又有何不同?
  沈岚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好似听到了她心中所想。
  她拉过沈甄的手,低声道:“甄儿,只要你能忍忍,去低个头,你父亲那边,以及沈家欠下的债,自会有人会帮你解决,可若是反之,整整八千贯的债,你拿什么还?难不成还真要被卖去当姑娘吗?”
  天色微微转暗,寒风兀自吹打着内室的门窗,发出了忽强忽弱的叩叩之声。
  正如同沈甄此时的心跳声。
  姑母为何会提起滕王,她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如今沈家这棵大树倒了,肃宁伯府的处境已是十分尴尬,他们急于投靠一位更有权势的人,来稳固伯府的名望。
  像滕王这种财权不缺,又得皇帝宠信的,自然是不二人选。
  原来,她不过是肃宁伯府巴结滕王的诚意罢了。
  今日之前,她还以为只要姑母念及旧情,再怎么也都会帮衬一二,可事实证明,长姐嘱咐她的没错。
  旁人的话,一个字都信不得。
  沈岚见她迟迟没有回应,知道逼狠了反倒容易误事,便柔声道:“你也不必现在就给我答复,若是没想好,便回去仔细想想……”
  这边话还未说完,沈甄就直接起了身子。
  她避过姑母那满是关切的眼神,一字一句道:“姑母方才说的话,甄儿就当从未听过。”
  “今日侄女不请自来,已是多有叨扰,还望姑母见谅。”说罢,沈甄便转身离去。
  刘嬷嬷正准备上前拦住人,沈岚就递出一个“让她走”的眼神。
  门“吱呀”一声阖上,刘嬷嬷不禁语重心长道:“老奴觉得,三姑娘养尊处优惯了,依她的性子,即便入了滕王府,日后也未必会为夫人所用。”
  沈岚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屑道,“你当平康坊里那些抱着琵琶唱曲儿的,都是天生喜欢取悦男人?说到底,还不是被逼的,逼到份了,自然就会知道,垂死挣扎最是无用。”
  说罢,沈岚侧过头,对着窗外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她已无路可走,谁又愿意落个连自己母家都算计的话柄?沈甄虽不是她嫡亲的侄女,但好歹都是沈家人。
  思及此,沈岚不禁在握紧了拳头。
  谢承这个小人,阴险虚伪,翻脸便是无情,这一个月以来,他不仅架空了自己的中馈之权,全权交给了他宠爱的盛姨娘,更是将她唯一的儿子谢鹏,都送到老夫人屋里头去了。
  什么祸不及外嫁女,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
  如若沈甄不能讨得滕王欢心,助他在礼部高升,那么她和鹏哥儿的日子,只怕会更加难熬。
  但愿她这侄女莫要固执难驯,否则,便不能怪她出手相逼了。
  沈岚颔首算了算时间,那金氏钱引铺的人,也该再上门要债了吧。


第2章 遇见
  十月初五,正午,京兆府。
  陆宴正伏案写着呈文,就听外头传来阵阵击打声。
  一位名为杨宗的侍卫,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主子,外头有人求见。”
  陆宴头也没抬,继续下笔,“什么人问清楚了吗?”
  杨宗低声回道:“击鼓的是沈家的一位侍女,据她说,沈家三姑娘在西市的铺子,被人给砸了。”
  沈、三、姑、娘。
  闻言,陆宴目光一沉,胸口也跟着一缩。
  沈家近来热闹,他时常能听见这几个字,可也不知怎的,他只要听见她的名字,胸口便会没来由地跟着泛疼。
  陆宴嘴角微抿,撂下了笔,向后靠了靠。
  杨宗看着自家世子爷紧皱的眉心,不由低声道:“那……让她进来吗?”
  “不然呢?”这是京兆府,又不是镇国公府。难道他说不见人,就能不见人吗?
  杨宗应是,不再废话,忙跑了出去。
  陆宴用食指敲了敲桌案,略作思索。
  今日郑京兆不在,皂隶们排衙后,便该由他升座,此等麻烦,大抵是躲不掉了……他将狼毫放回砚台,揉了揉胸口,吃了个止疼的药丸。
  拿起桌上的乌纱帽,面无表情地向前厅走去。
  赫赫的堂威声从两侧传来。
  清溪行至公堂中央,双膝一弯,直接跪在了地上,“请大人救救我家姑娘,那金氏钱引铺的掌柜欺人太甚,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竟要收六成的利息。”清溪红着眼眶道。
  陆宴不喜人哭闹,更不喜有人在公堂之上哭闹。
  说起来,他调任到京兆府已是两年有余,这两年来,隔三差五就有人因借贷纠纷来喊救命。
  可他这是京兆府,不是观音寺。
  京兆府只讲律法,并救不了谁的命。
  清溪看着公堂之上那人严厉的目色,心里不禁有些打怵,忙把金氏钱引铺的恶行从头到尾交代了一通。
  恐吓、威胁、逼她家姑娘卖身。
  任谁听了此等说辞,想必都会露出同情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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