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迟暮》第3/83页


  太子爷的声音听起来透着一两分喑哑和疲惫,但正是这份沙哑,让它显得分外诱人。
  齐嬷嬷拧着眉,嗅到任胥身上一身的酒味,刺鼻得紧,心里头嘀咕:怎么喝了这么多,要是瞧了咱们县主,酒后乱性,劝不住了如何是好?
  她张了张嘴,任胥不悦地重申了遍:“退下。”
  这次声音更哑,也更冷,齐嬷嬷心道,怎么了,不是又巴巴回来要娶他们县主么,怎么洞房花烛夜板着个脸如此不高兴,既然如此,又何必答应这门亲事,齐嬷嬷心里敢这么想,却不敢违背任胥的话,诺诺地答了一句,便弯着腰退去了。
  盛迟暮更紧张,身下已经一片濡湿了,早在过火盆的时候她便隐约有了几分感觉,她的癸水竟然在最不该来的时候来了。她柔软白皙的手指抓过了红裳,捏出了不少褶痕。
  这个小动作落在了任胥眼底。
  原来,原来她是会羞怯的,像个最平凡的姑娘。
  她和那个男人洞房花烛的时候,也是这么……任胥湿了目光,一伸手便将压了她几个时辰的盖头打掉了。
  视线一瞬间空明起来,烛火高照如榴,柔光之下,盛迟暮清丽秀雅,打着一层薄薄轻粉的脸颊宛如含露娇花,朱唇红艳欲滴,青丝被束在凤冠之中,只落下纤细的几绺,衬得那张美玉无瑕的脸更显小巧。
  她在满室的红光里,有些躲闪地,还是撞上了任胥的目光。
  这么一望,她便怔怔地移不开眼了,她的夫君站在眼前,挺拔高颀,犹如嘉树。但他看着她,那目光里,有执迷、有失而复得的欣喜,还有缠绵、怜惜、痛恨……
  “太子殿下……”盛迟暮稍稍挪动了身子,只是轻轻一动,身下便是一阵血涌如注。
  她不得不羞红了脸颊,在漠北那帮男人眼底,她是个从容娴静,在百万军中亦能谈笑作画的风雅女子,也是他们不敢亵渎的一朵心上白莲,可她也是个女孩子,盛迟暮从未遇到过眼下这般窘境,不说嬷嬷先前拿给她看的那些男男女女的画儿,单是此时要她开口告诉任胥一声“我来癸水了”,也是要她性命的。
  任胥蹲了下来,将脑袋微微一偏,从下打量他的新婚妻子,见她脸色潮红,又羞又急的,倒是从未见过的明媚之景,忍不住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他于是不说话,等着她,看她能在他的注目下,说些什么好玩的话儿来。
  姹嫣在暖宫外等了一炷香的时辰了,见齐嬷嬷在回廊下踱来踱去,心道房里头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殿下万一要是不会……该怎么办?
  于是姹嫣便喊了一嗓子,“殿下,您该,该与太子妃饮合卺酒的。”
  任胥咧开嘴角,“知道了,吩咐下去,今晚没有本宫的吩咐,谁也不许再进来!”
  “诺。”
  姹嫣虽是答应了,却有些好奇。
  太子殿下他虽然流连花丛,对好看的女孩子总有些轻薄神往和攀谈之意,可从未有过逾矩之事,没听说他宠幸过谁,这敦伦之事,他真的会么?
  盛迟暮的眸子躲闪了许久,才又不禁意同眼前这个男人撞上,她垂下如鸦的眉睫,眉如翠羽,白皙如瓷的脸蛋蹭了淡淡的粉,比寻常时候要明艳太多,任胥看着看着,发觉这不是戏弄她,是在作弄自己。一股滚烫和火热直冲下腹,四肢里流淌的血液此时沸腾得犹如在叫嚣。
  你不敢!你不敢!
  那些嘲笑的声音从他的梦魇抽出来,奔入现实。
  是,前世他是不敢,她是有夫之妇,他爱她,怎么能强迫着让她有失节之举?他想了这个女人一辈子,哪怕是想得相思成了灰,也没敢真正动手。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是他明媒正娶迎回长安的太子妃,是名正言顺的他的女人,比梦境比起来,眼前的更像是一个一揉即碎的美梦。
  今夜,他怎么不敢?他偏要叫这个不长眼的苍天瞧瞧,他偏要了这个女人!
  任胥的手猛地抓住了盛迟暮的肩膀,男人力气大,捏得她两肩生疼的,盛迟暮自幼不曾习武,虽出身武将世家,但身体柔弱得比江南女子不遑多让,任胥骤然发难,她连躲的机会都没有,被摁住了肩膀,下一瞬,便倒在了床褥子上,底下的花生桂圆咯得她吃痛地娇呼一声,任胥压着她亲吻她的唇,吃了满嘴的胭脂。
  这个太子果然是个纨绔急色的人,盛迟暮双眸一暗,难道她以后真要同这个男人这么着过一辈子?她盛迟暮是才高八斗、文惊漠北的才女,虽然平易近人,但骨子里总有自负和骄傲,她看不上的男人,不可能甘心把自己给他。
  “太子殿下!”他一身的酒味儿都让她极度不适!
  任胥住了嘴,敏感地察觉到,她好像有一丝不耐和愠怒。他撑着手支起身,满嘴的绯红,眼下和她倒正好是一对儿。
  盛迟暮这会儿再也不躲了,那些羞涩和赧然都杳然无踪,“殿下,迟暮风尘仆仆赶来长安,车马劳顿,未曾一夜好眠,今晚恐怕侍奉不了殿下。”
  一语落地,任胥的目光忽地冷凝下来,犹如泛着漆黑的墨似的,他咬牙,一字一字道:“是不能侍奉,还是不愿侍奉?”
  说实话,本来是前者,现在,两者皆有。盛迟暮正要说话,任胥冷冷道:“你想着那个人是不是?你就想嫁给他一个人是不是?同我成亲,委屈你了?”
  “殿下说的是什么人,妾身听不明白。”盛迟暮发觉自己压根接不上他的话,什么这个人那个人,她不晓得他说的是谁。
  任胥皱着眉头瞥过一眼,“你心里清楚。”
  难道太子殿下喜欢同人打哑谜么?盛迟暮不清楚,她只知道眼下被人如此对待,毫不客气地压在身子底下很是不惯,在北疆她是人人奉如明珠的安宁县主,可在长安,贵人如云,随便一块板砖下去砸倒个人,那身份都不会比她低。
  盛迟暮的脸色清冷如雾,就是这般,他总是觉得她看着很近,但其实又很远,像雨像风,也像雾水般,叫他一头扎进去,却捉摸不透。盛迟暮的手掌轻轻抵住了他的肩,轻声道:“迟暮的母亲曾有意为迟暮挑选大好儿郎,我们北疆的姑娘性子豪放,若是迟暮真有一个非君不嫁的人,那早就许了人了。”
  她说的话不假。
  任胥忽然间反应过来,岁月苍狗,也不知苍天做了个什么手脚,已经两世了,这一世与上一世不同,她已是他的妻子了,又何须再畏怕萧战?
  好险,差一点她就不是他的太子妃了。
  听她的口吻,她暂时没有心仪的男人,虽然对他也视同陌路,但好在没有萧战这个劲敌,而他占据近水楼台之势,要抱这个月亮还是绰绰有余的。
  想到这儿,任胥的心情才好转过来,用红裳裹着手指,擦去了唇角的口脂,盛迟暮被他一闹腾,倒此时才想起来不能侍奉他就寝的原因是什么,手便规矩地撤了回来,“迟暮头回来长安,身子不适,今夜适逢不巧,确实不能……”
  她一番话让他挑了挑眉毛,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几眼,从上而下。
  盛迟暮抿着红唇不言,眼光躲闪了过去。
  “好啊。”任胥应了。
  他听明白了?
  盛迟暮有些惊讶,却意外地有些触动,没想到他竟然善解人意。今夜本就是大婚之夜,她也不是没好奇过自己的夫君,但事先对他的印象已经落到了谷底,便没想到他也不是一无是处,还是体贴的,竟意外有些惊喜。她的心砰地便跳了一下。
  这样的心猿意马才出现一点点,任胥却反倒放下了撑着的一双胳膊,她睁大了双眼,两个人严丝合缝地叠在一处,她感觉到了他一些令人羞臊的变化。


第4章
  任胥骨架修长,这般压下来之时,盛迟暮有些喘不过气来,忙推了他一把,“我,我真的不行的……我不会……”
  任胥挑了挑眉毛。
  她这话正确的理解应该是,她看过了不少他也看过的画儿,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是……她没有实战交手经验?
  他不欺负她了,翻了个身滚入棉褥里,促狭着躺了下去,眼眸里有些醉意,望着她呵呵地笑。
  盛迟暮没问到月事带,尴尬地从床榻上支起身,又不敢问任胥要东西,低头道:“我去找齐嬷嬷拿点东西。”
  然而她才一动身,身后便传来男人凉凉的嗓音:“你这时候出去,旁人怎么看本宫?”
  盛迟暮不解,“难道会看轻殿下么?”
  他咬牙切齿地从床榻上翻身起来,捉住盛迟暮柔软的一截玉腕,恼火道:“本宫岂不成了不举?”
  “啊?”有这么严重。盛迟暮心如擂鼓,没想到这个太子殿下说话竟是些……令人羞臊难堪得很,她被满室的暖香和炭火烘得脸颊酡红,轻轻转过了目光。
  任胥道:“你等着。”
  于是,他从喜床上爬下去,将被子掀开,把里头的花生、枣儿和桂圆什么的一股脑儿掀了下来,盛迟暮微微心惊,想到姹嫣的叮嘱,困惑道:“殿下,这是早生……不会,不吉么?”
  他将东西全挑拣干净了,浓墨般的修眉微挑,英挺地鼻梁翕动几分,笑容有些灿烂,“噢?你怕我们不能‘早生贵子’?”
  “妾身,没有那个意思。”盛迟暮的眸飞快地躲了过去,他的注视让她心慌意乱的。
  任胥看了眼她藏在两袖之中的柔荑,撑起身子,这次大胆地握住了她的手指,好像从来没和她贴得如此近过,她的肌肤沁着凉意,犹如两团冷玉,那眼眸泠泠似水,夏天抱着的时候都不会嫌热,任胥却皱了皱眉,“手怎么这么凉?”
  盛迟暮被他看得早神不守舍,被这么抓住了手,明知道这人是自己的丈夫,她也不能挣开,脸色绯红地低下来,曼声道:“自幼如此的。”
  “哦。”他嘴上应了,心里头全在盘算着:前几年母后染了寒病是哪个太医治好的?
  “那东西垫在底下睡不舒服,你……咳咳,我怕你腰酸。”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不差这几日,但是这几日之后,该讨回来的还是要讨的,任胥眯了眯眼睛,有些慵懒放荡地挑眉,“我出去一趟,你不许动,乖乖在床上躺着,剥了喜服滚到被子里边,有人来察也莫要出来,只说我到书房找点东西,其他的,能不回话便不要回话。听话听话。”
  “妾身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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