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秀现代生活录》第63/64页


  ……
  “荣誉教授?”
  “是的,考虑到你情况,我们做了时间上的调整,每年只需要回学校做四次演讲。”帝大文学院院长道,为了增加说服力,还强拉了顾三叔当说客。
  这是个双赢的局面,帝大为顾晗霜提供资源便利以及薪酬,同样的,顾晗霜所有的学术成果,前面都要附带上帝都大学荣誉教授八个字。
  有这个想法的不止帝大,还有很多实力强横的大学,在顾晗霜演讲视屏流露出去之后就表露了这个意向。但是帝大动作快,而且他们相信,他们开出的条件一定是最优厚的。
  这和她的个人意愿相合,而且同时可以兼顾家庭,顾晗霜考虑了一会儿,答应了下来。
  顾晗霜走之前,应葛家的邀请去吃了一顿便饭,葛家的男人都身兼要职,只有葛老和几位女主人在家。
  席间提到了演讲的事情。
  “我们也想过办法,比如设置中小学必读课外书科目,但事实上收效甚微,有的老师因为不考提都不提,有的老师要求孩子回去读了让家长签字,家长也敷衍了事。”葛老叹气。
  顾晗霜想了想:“我常听人说,幼读《论语》,长慕圣贤。幼听白话,目不识丁。影响最大的,其实是幼童时期。所以与其向阅读习惯固定的中小学生强行灌输一些观念,不如大力整顿儿童读物市场。便是母亲不读书,买回去给孩子的,也一定得是好书,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应当能有所提高。”
  “我早有这个想法。”葛老击掌赞叹。
  他们都知道,这条路其实不好走,但是不得不走。
  葛家大夫人十分喜欢顾晗霜,席上不停劝她多吃些菜,转身还跟丈夫感叹。
  “聪明,才气胆识一样不缺,可惜已经嫁人了,不然说给兰舟多好。”
  葛大老爷显然更了解儿子一些:“你以为他没想法?不然上次昏倒,明明叫属下就行的,干嘛自己送到医院还巴巴守着。”
  “这……”葛大夫人语塞了,她自己遗憾是一回事,儿子喜欢上有夫之妇那是另一回事了:“他不会现在还……”
  “放心吧,”葛大老爷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儿子什么人你还能不了解么?自己跟着去了一趟w市,看看人家夫妻恩爱就死心了。那小子忙着呢,哪儿来那么多爱恨情仇。”
  到底不是什么只顾着情情爱爱的人家。葛夫人放心了,心里盘算着早点给儿子找个好姑娘。都快三十多岁了。这么一直单着也不是事儿。
  顾晗霜和田甜在帝都玩了两天就收拾东西回了w市,毕竟家里还有人在等着,回去晚了该急了。
  过了安检,看到等在门口两个挺拔的身影,顾晗霜和田甜相视一笑,甩开行李向他们跑去。
  田甜回家就开始准备教资考试,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当时出国考雅思都没这么用功。
  终于顺利通过笔试和面试,拿到了证书,田家想把她安排进一所双语英才小学,设施好,待遇高。
  但是她拒绝了,自己去了当地一所农民工子弟小学。
  “你有没有觉得我很丢脸啊?”她有些忐忑地问易博涵。
  “怎么会?”男人轻笑。
  “你看大家都是找很体面的工作。”他们圈子里,重点大学当教授是光宗耀祖,重点高中当主任是不辱门楣,没有有权有势还去普通小学当老师的。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田甜,”易博涵正视她:“随波逐流很容易,做自己觉得对的事很难,只要你觉得对的就去做,你比她们更勇敢。”
  田甜笑弯了眼:“你不嫌弃我就好,我虽然不像晗霜那么厉害,但我去过很多地方,身边也有很多优秀的人,像哥哥,像你。我可以告诉那些孩子世界有多大,告诉他们怎么样努力才会走得很远很远。”
  你还可以告诉他们什么叫做感恩,什么叫善待,但是这句话他只在心中过了一遍,没有说出来。
  ……
  顾晗霜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青色幔帐,有些回不过神来。
  “姑娘醒了?”有人打帘进来,是她的大丫鬟流苏。
  顾晗霜有一阵恍惚:“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该起了,今儿夫人叫了人来给姑娘挑首饰呢。”流苏把洗脸盆放在架子上,又过来伺候她穿衣。
  母亲?顾晗霜起身洗漱梳妆,带着人往正院走去。
  “母亲。”她向上首的顾大夫人行礼。
  顾大夫人朝她招手:“霜儿快来看看,这些首饰都是时兴的样式,你平日就是太素净,马上出门子的人了,挑些鲜艳的,看着喜庆。”
  出门子?对啊,她马上就要嫁给林仲了。从小定下的婚约,青梅竹马年少有为的夫婿,知根知底的人家,再叫旁人羡慕不过了不是吗?
  她上前一步,任由母亲把一根红豆钗插在自己发髻上。
  羣祥既集,二族交欢。敬兹新姻,六礼不愆。羔鴈总备,玉帛戋戋。君子将事,威仪孔闲。猗兮容兮,穆矣其言。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霜儿,我会对你好的。”林仲穿着一身大红锦缎喜袍,更衬得面如冠玉,他笑着递过来一杯交杯酒。
  顾晗霜接过酒杯,闻着杯中传来的香气,记忆中好像有个人也爱喝酒,和喝醉了就会耍些小脾气,是谁呢?为什么她想不起来,她又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霜儿。”林仲抬了抬胳膊提醒她。
  顾晗霜下意识地问:“丁敏呢?”
  林仲皱眉:“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提别人作甚?她和我们有什么干系?”
  对啊,她提她做什么?
  她举起胳膊,喝下了交杯酒。
  林仲把着她的肩膀,慢慢地靠过来。
  一切都是这么完美,和她期望得一模一样,为什么她会觉得心中空荡荡的?
  有人也曾这样拥着她,拉着她的手,叫他“晗霜,”那个人应当很高大,应当很爱笑。
  谁呢?是谁呢?
  文星!
  顾晗霜猛然起身,眼前的场景徒然虚幻起来,仿佛石子投入水面,将倒影砸碎成千万光点,待光点也散去后,只剩一片漆黑虚无。
  “你为何如此固执?”虚空里传来一阵叹息:“将你送来,不过为了结一份因果。”
  顾晗霜从幻境破碎就清醒过来了,她站在虚空之中,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冷笑:“莫说这些拐弯抹角的好听话,林仲到底是何方神圣,你们会如此帮他?”
  “并非何方神圣,只因功德,他上辈子做南阳知州时,赈灾有方,恩泽灾民,临死前愿用一身功德,换与你再续前缘。所以我送他投胎。”
  “那顾敏呢?莫非他不仅许愿要和我再续前缘,还要和顾敏再做夫妻?”
  “和他五官,顾敏上辈子一生无子,晚年潜心向佛,动用所有嫁妆给佛祖塑了金身,西北大旱之时,寺庙里的僧人融了佛像,于城外施粥,活人无数。她生前在佛前许愿,希望可以与林仲琴瑟和鸣,做一对恩爱夫妻。”
  所以这一世原本的顾晗霜仿佛鬼遮眼一样走上歧路。林仲享了齐人之福,得到了顾晗霜的人与心,最终发现这辈子的顾晗霜太过愚蠢,他真正爱的人是顾敏,于是顾敏也得偿所愿,和林仲白头到老。
  “你们成全了所有的人,唯独牺牲了我?”
  “那现在呢?我是做了什么孽要被如此愚弄?又是得了什么造化转世到下一世?”
  声音叹息了一声:“你还记得《杯中问》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些徘徊在清醒和癫狂之间的日日夜夜,那些激奋的挥毫,她亲手一笔一划写下的字句。
  “你死后,丁敏下令放火烧了你的院子。你那个叫流云的丫鬟,什么都不懂,但是知道那些对你很重要。她撬开了你藏书稿的箱子,垫了稻草用竹篓背着趁乱逃出了林府。”
  “流云……”流云是教坊司派给她的丫头。父母卖进来的,教了规矩送到她身边的时候只有八岁。
  那时候正好她试图扭转别人的想法失败了,想着那些思想根深蒂固的女子不好改变,那么如果从小教呢?她把视线放在八岁的流云身上。
  她教了她两年,教她读书识字,教她论辩之术,然而最终放弃了,不是因为太艰难,而是因为心软了。
  若把流云教成另一个顾晗霜,那从此以后她该活的多么痛苦?
  这世上,有一个顾晗霜就够了……
  那以后,她便只把流云当做普通丫鬟相待。没想到她会记着那点好,做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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