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识美人》第2/113页


  打从房间进人开始,霍川便已察觉。
  他没有出声,浅淡幽香越离越近,她在他身前走过,旁若无人地爬到了床上。霍川逼近床头,眼睛落在她缩在的角落毫无感情:“出去。”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他正欲伸手将对方提起,触手所及的正是一处绵软肌肤。
  他能感觉到手下人猛地一缩,那处明显比别的地方不同,待反应过来时室内已然寂静许久。霍川的声音更阴冷了些:“哪来的女人!”
  宋瑜恍若未闻,她现在根本动弹不得,双目紧阖,口中不住地喃喃:“叫阿母来,我要阿母……”
  天知道她阿母是谁,又怎的出现在这里!
  霍川拽住她胳膊,透过薄衫依稀能感觉到灼热的温度。他始知不对劲,抬起手背碰了碰她额头,果真烫得惊人。况且她口中还语无伦次地念叨着,一听便是神志不清。
  霍川正欲转身唤人,被宋瑜霍地握住了手。他的手冰凉,放在额头上分外舒服,虽是隔靴搔痒,但聊胜于无。
  握着他的双手柔软馨香,霍川有一刹那的怔楞。
  正是这一下的迟疑,他胸膛便贴上一具婀娜温软的娇躯,耳畔是她呼出的灼热温度,呵气如兰。一袭淡香将他包围,有别于一般女子的香味,幽似玉蕊,更胜丁香。

  ☆、第2章 玉仙妆

  眼前是氤氤氲氲的薄雾,仿若置身于虚无梦境之中,她不受控制地前行,触不及尽头。
  燥热感并未消褪,灼烧得人口干舌燥,她痛苦地嘤咛一声,黛眉蹙起身体蜷缩,无助得像一头迷失的羔羊。
  放佛被一头巨大的野兽压着,动一动手指都成困难,酸疼疲乏。宋瑜缓缓抬了抬眼睑,映着窗外初露的熹微,水眸迷迷瞪瞪不知所措。定睛一看面前是一睹月白的墙,敞露的领口中能觑见麦色的胸膛,昨晚光景鱼贯而入,一幕幕清晰无比地在脑海回放。
  她匆忙躲入了一间房,本以为房内无人,谁曾想……记忆到男人出现后戛然而止,彼时宋瑜脑子不断告诫自己要逃离,偏偏手脚不停使唤。
  那眼下,他们该不是……
  她紧紧盯着面前的寸肌寸理,精致面庞煞白,禁不住栗栗颤抖。
  半个身子都被他严严实实地压在身下,更可怕的是宋瑜的双手竟然环着他脖颈。稍一抬头便能看见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五官深邃,剑眉低压。纤长浓密的睫毛打下一圈阴影,长久处在黑暗中皮肤较白,唇极薄,鼻梁高挺,一看便知不是好对付的人。
  宋瑜连忙收回手臂,慌忙要从他怀中逃出,后退时才觉察他的手臂横在自己腰上。登时脸上一热,又羞又恼欲给他一巴掌,又怕把人惊醒届时更不好收场。她强忍着将人推翻的冲动,小心翼翼地退至角落,踉踉跄跄地翻到床下。
  越是惶惶越是手忙脚乱,宋瑜半天没能穿上鞋子。脚腕一截莹润似玉的肌肤□□在外,她胡乱整理了两下衣裳,好在都规规矩矩地穿在身上。趁着屋外一片青黛,她趿着绣鞋便要往外走。
  没走两步心犹不甘,折身紧紧盯着床上熟睡的人。
  这人坏了她的清白,即便昨晚她被人下了药,他也不该趁人之危。宋瑜心中已将他与小人划上等号,纤长十指不受控制地放在他脖颈上,隔空甚至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最终没能下得去手,宋瑜气急败坏地扯下床上帷幔,揉成团扔在他脸上,方才解气。
  直棂门阖上的声音微弱,在寂寂清晨微不可闻。那恬淡幽香也随之消逝,房中恢复平静。
  罗汉床上身姿颀长的男人抬手拿下脸上薄纱,缓缓坐起身倚靠在床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脖子。
  *
  这时候宋瑜自然不敢回房间,薄罗澹衫下落不明,她怕谭绮兰与那男人在房里等候。若真到了那时候,即便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她的名声便就此毁了。
  别说嫁人,恐怕整个陇州的人都拿她指指点点。宋瑜冷得打了个颤,绝不能让这等事发生。
  这时候天色尚早,山顶晨曦微露,后院客房里没人起床。
  龚夫人的房间在东南边距离她不远,宋瑜紧了紧身上罗衫,快步走去。山上清晨很有些凉意,才到门口便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通红的鼻子推开门,翻身关上门,桌上只有一盏快要燃尽的油灯,露华百英还未起床伺候。
  龚夫人躺在床榻上睡熟,一看到她宋瑜满腔委屈涌上心头。泪花儿泛上眼睫,宋瑜瘪瘪嘴踢掉鞋子钻进她怀中,双手紧紧地环着她的腰。“阿母,阿母……”
  龚夫人被她的动静吵醒,睁开眼便对上宋瑜盈盈泪眼,心中一抽忙坐起来问道:“这是怎的了?大清早的,澹衫薄罗没在身旁?”说着便要唤人,被宋瑜拦了下来,任凭龚夫人怎么问就是不开口,真个极坏了人。
  “莫不是做噩梦了?”龚夫人将她鬓发别在耳后,哄孩子般抚了抚她的后背,放柔了声音。
  宋瑜这才瓮声瓮气地嗯了声,始终抱着她不肯撒手,涕泪蹭了她一身。
  龚夫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末了又觉好笑,拿绢帕给她拭去脸上泪花,宠溺地一点她鼻尖,“多大的人了,做个梦也能吓成这模样,不怕人笑话。”
  她从小就爱撒娇,龚夫人对此见怪不怪,只暗暗有些忧愁。
  这般娇气,若是嫁到了谢家,不知对方家庭能否像宋家这样惯着她。所幸谢昌看模样对她委实上心,大抵不会委屈她,龚夫人这才稍稍放心。
  在龚夫人怀里腻歪了一会儿,窗外已天光大亮,宋瑜哭的眼眶红红,好不可怜。
  她孩子气般地道:“女儿想马上回家。”
  也不知道那男人醒了没,她可不想再见面,最好下山之后天南海北再无瓜葛。
  露华端了铜盂进来,百英手执巾栉胰子,见到宋瑜面露异色,欠身行了个礼:“姑娘也在。”
  两人将东西放在一旁架子上,露华弯腰给龚夫人套上鞋袜,百英举起湖色梅兰竹菊暗纹比甲服侍她穿上。龚夫人回头看了宋瑜一眼,她纤细身板斜倚在床头眼巴巴地觑着人,直直看到人心坎儿里去。
  “待会儿我去同主持辞别,用罢早饭就回去。”龚夫人安抚她。
  宋瑜跪坐在床沿揪住她衣缘不放,神情带了点急切:“我说现在回,阿母我们现在回家好不好?”
  龚夫人只当她是在闹脾气,“你这孩子怎的恁不懂事,人家留咱们过夜,怎能不告而别?”
  说罢便去梳洗打理了,得空才觑一眼宋瑜,见她仍旧保持刚才姿势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知看向何处。想着许是语气太重,便柔声哄道:“你先回自个儿房间,阿母去见慧静主持一面就好,早点可以再马车上吃,都及笄了不可再使小性子。”
  闻言宋瑜回神,大眼睛汇聚了千万星芒,“那阿母要快去快回。”
  龚夫人颔首,临到门口仍旧不放心,嘱托露华亲自送她回房。宋瑜只好不情不愿地跟在露华身后出门,各朝一个方向走去。
  *
  有露华在一切就好解决的多了,转过廊庑远远望去,有几个身影聚在她房间门口。
  澹衫薄罗面带焦虑,尤其薄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绕得人心烦。她俩身旁还有一人,谭绮兰虽陪着一块儿着急,但脸上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涂了口脂的朱唇不着痕迹地挑起,目光往房内一扫而过,别有深意。
  “姑娘!”
  薄罗惊喜的声音将她唤醒,打眼望去廊庑尽头款款走来的,不是宋瑜是谁?
  她穿着净面妆花罗衫,低鬟髻已有松散,懒懒地绾在脑后,耳畔几缕碎发随着晨风拂动。分明是该狼狈窘迫的,但她却走的无比从容,秋波入鬓,袅娜娉婷,确实对得起陇州第一美人的称号。
  说起这第一美人,宋瑜真是哭笑不得。
  那些纨绔公子哥儿日子过得太清闲,突发奇想要将城里大家闺秀挨个排序。其中不乏见过宋瑜模样的,一致认为首位她当之无愧。一传十,十传百,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默认了这回事。
  以至于有些人没见过她,想当然地猜忌这是一种噱头,宋家女郎其实丑陋不堪,貌似无盐。
  起初宋瑜听罢心头赌气,这些人可真无聊,拿人容貌说三道四!
  再后来就不当回事了,爱怎么传怎么传,反正那些人都没她好看。如此一想,甚为平衡。
  目下谭绮兰直勾勾地睃向她,试图从她身上探寻一星半点的异样,可惜没能如愿。
  她在几步外停下,面带愠色地指责两人,“昨儿一晚上没见人,也不知道去哪儿偷闲了!害得我跟前没人伺候,唯有到阿母房里打扰。”
  谭绮兰惊异出声:“你去了伯母房间?”
  说罢看一眼她身边露华,这是龚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看来她说的不假,心中虽不甘心,唯有讪讪住口。
  澹衫薄罗忙欠身认错,“是婢子不该,疏忽了姑娘。”
  薄罗生怕宋瑜怪罪,忙不迭补上一句解释:“昨日傍晚婢子和澹衫被大妇身旁的人叫去,途中被人冲撞了下,醒来便已天光大亮了。”这丫头缺心眼儿,感激地觑了谭绮兰一眼,“若不是谭女郎到来,恐怕要到日上三竿才见醒。”
  闻言谭绮兰面色稍变,僵硬地扯了扯唇角,“我房中丫鬟睡迟了,去时见她俩也在呼呼大睡,便一道叫醒了。”
  宋瑜露出恍然,示意两人起来。
  薄罗手中提着食盒,时候长了胳膊泛酸,便推门而入将东西一碟碟摆放在圆桌上。
  寺里早饭都清淡,但花样挺多。有素包子和馒头,小米南瓜粥熬得稠浓,颜色金黄鲜艳。另有玉米饼、萝卜糕和豆腐脑,一看便是香火旺盛,这里和尚伙食都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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