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客的娇养日常》第40/109页


  赵潋想亲自入宫,找两位太医再将销骨之毒细研究一遍。昨晚是为了怕人趁夜离开,才仓促之间闯宫回府。
  不过这也得等到七夕之后。
  赵潋清闲下来,又想到了一事。对了,昨日她的小皇帝弟弟暗中遣耿直与于济楚杀入地下场,起了火,后来火势平息,赵潋被赵清支回了宫便再没理会过了,太后应该一早就得到信儿了才是,眼下宫里的情形不知怎么样了。
  ……
  赵清自幼体弱,太后既不敢罚他,也说不得重话。不然这孩子极易逆反,太后问了几句,赵清撑着骨气,便铿锵道:“朕无错,此次抓获凶犯三十七,主谋二人,孙府管家一人,朕运筹帷幄,一锅端了地下场。朕无措。”
  无论怎么问话,赵清就坚持认为自己并没有过错。
  作为天子,赵清从小就有这果决狠厉的手法,太后本该欣慰。可是赵清还太小太弱,他的身体根本撑不住他这股凛冽的血性。
  此事太后本已全权授予巡御司处理,她本想,于济楚居功至伟,巡御司指挥使位置空悬,这次便可趁机将他提拔上来了,但小皇帝让耿直带着人掺了一脚,太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太后叹道:“皇上,日后不可再胡闹了,你的禁卫军,是先帝留给你的保命符。你别再固执任性了,他们离不得你片刻。”
  见赵清不为所动,太后只有苦口婆心以史为鉴,“你父皇便是死于刺杀。倘若你再敢让禁卫军离开身边,万一……母后该拿何颜面去见先帝。”
  赵清哼了一声,“父皇死于逆党谋杀。是皇叔派人杀了他。当年皇叔不过是个徐州刺史,攘外必先安内的馊主意,还是母后出的,否则不至于京畿所有兵力尽数落于贼人之手。母后想拿这个来劝告朕?”
  太后本扶着皇帝瘦弱的肩膀,恍然一颤。“谁同你说了这些事?”
  “母后不必问朕怎么知道的,朕只想问母后一句,朕方才所言,是真是假?”
  纵然太后有所隐瞒,可朝臣们大多知道,她闭了眼,沉重而缓慢地点头。“是真。”
  赵清退后了一步,冷着脸道:“所以父皇的死,母后也难辞其咎。”
  当年世家当权,外戚郭氏乱政,朝纲混乱,君不君臣不臣。太后当年还是皇后,便给皇帝提议,调任兵马回朝,直接掌控军力。此建议被当时的兵部尚书谢笈极力反对,倘若调任有心人率兵回朝,恐怕局势更乱,前狼后虎,大周江山如处危墙之下,覆巢之中。
  先帝总嫌弃谢笈危言耸听,又专宠皇后,后宫之事对她言听计从,皇后提的这个建议又很合他心意,他实在也不愿意受郭氏的窝囊气,于是便答应了。
  至于调任谁?
  先帝也听从皇后建议,选了自己的亲弟弟回朝,他是徐州刺史,近水正好扑灭近火。
  谁知那摄政王狼子野心,趁火打劫,为了给陛下清君侧,拿下了当时先帝部署在汴梁的半数军力。打压郭氏之后,更趁机吞并郭氏余党,气焰更炽。
  先帝这才知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实有虎狼之心,悔不该驳斥谢笈逆耳忠言,可就连兵部大权,也都落入了摄政王手中。先帝不甘心,只好派精锐前去刺杀。
  但计划落空,反而打草惊蛇,惊动了摄政王,最后反被刺杀身亡。
  这是一桩旧故事了,汴梁城安逸了十年之后,早已没什么人再会提及。如今太后只手遮天,更没人敢置喙分毫。
  她竟没想到,第一个质疑她的,会是她和那人的亲生儿子。


第42章
  先帝死于刺杀, 但对外却宣称病逝。
  在先帝薨逝之前,本已缠绵病榻多日, 因着郭氏和摄政王这两块心病始终不得展颜, 那病只得愈发扎根下来,难以祛除。
  赵清在得知当年原委, 得知皇叔竟是由母后举荐入朝的,最后竟害死父皇之后便一直心头有刺, 虽说母后已提刀杀了摄政王报仇雪恨, 可终归让赵清意难平。加之这么多年太后把持朝政,不肯还政于他, 赵清心中总有些微妙的心思, 不免与太后生了隔膜。
  太后冷静着敛起威严的凤目, “告诉母后, 你抓到了人,要怎么做?”
  赵清道:“人是朕抓的,朕说要怎么处置, 就怎么处置。”
  心里才对小皇帝有几分另眼相看的意思,便被他孩子气的话一激,太后语气更凝重:“此事涉及世家,决不能草率行事, 你任性一回够了, 剩下的让哀家给你善了。”
  她越来越察觉到,小皇帝就像掌心呵护着长大的雏鹰,可再小, 它也是鹰,不是燕雀。
  但赵清已做到这个份儿上,他心里始终谨记着君瑕说过的话,是的,交给太后,她一个妇道人家始终畏首畏尾,他年纪早已不小了,早就能独当一面了。可母后就是不信。这一回就一定要让母后长长见识,对他刮目相看,看她日后还要借什么理由把持朝纲。
  这天下终归是姓赵的。
  太后沉声道:“皇上,不可胡闹了。”
  太后要抓他的肩膀,但赵清侧身避过了,这是耿直教给他的几招逃命招式,脚下一滑就纵出数步之远,太后一瞧,只见小皇帝已溜到了鎏金龙案之后,身后墨龙大画的屏风映着他华丽的龙袍,他负着手,确实像极了那人。
  赵清倔强地扬起下巴,“这一回朕说了算,母后说了,不算!”
  就连那三分桀骜,四分倔强都是如出一辙。
  太后在他身上看到了赵蛟的影子,不可一世,刚愎倨傲。
  赵清本也是有意顶撞,在试探太后底线,只见太后脸上的和缓慈爱愈见消退,渐渐冷了下来,心头也不免一颤,太后忽扬手朝外吩咐道:“来人!”
  金殿寝宫被推入,操吴戈的兵士闯入,太后气得胸脯一颤,沉声道:“陛下昨夜做了噩梦,胡言乱语了,他身体不适,将他看管起来,不准他胡闹非为。”
  “母后?”赵清怔住了,没想到太后真会直接动粗,兵戎相见。
  侍卫长看了眼皇帝,又瞥了眼太后,见太后这回不像是来假的,只好应声道:“遵命。”
  赵清的手彻底垂下来了,在大腿两侧,藏在广幅龙纹袖间,紧握成拳。
  太后凤目凛然地凝视着赵清,那目光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随即也拂袖而去,金殿的门随之阖上,将满天灿烂的日光抛在门外,赵清的脸在宫灯交映之间,额角青筋毕显,渐露出锋利而峥嵘的轮廓,犹如镀上了一层鬼面。
  小皇帝被关禁闭之事本该在宫中不胫而走,但太后下了死命令之后,也没有人敢再嚼舌根了,赵潋派人打听宫中近况,也教人在宫门口就被拦下了。
  赵潋以为是自己闯宫出门,让太后生了不悦,没作它想。她怕这几日君瑕症状反复,反而不敢教太后太过关注她的公主府。
  七夕悄然而至。
  赵潋又穿上了一身红裳,纯正色大红罗绸,勾勒得身姿更窈窕纤长,犹如软红素波。赵潋本来胸脯饱满,被暗纹缠藤的裹胸熨帖地裹着,秀颈间一串红珠玛瑙,额点梅花钿,发簪深红珠,步摇轻曳,雾绡如云,灿如玫瑰。
  教前来的杀墨一眼便看惊了,君瑕善解人意地将他正要掉下来的下巴往上一推,轻笑,“你不用跟着我。”
  “啊?”杀墨不解,明明公主也没说不让他一起去啊,他还从没见过汴梁的花灯呢。
  赵潋已经红袂翩然地走了过来,将裙裾轻轻一拈,微微屏住呼吸,忐忑地问心上人:“好不好看?”
  君瑕轻笑着点头。
  赵潋欢喜了,将他的手臂勾住,朝杀墨扮了个鬼脸,“你回去罢,我只跟先生一个人出门。”
  杀墨瘪了嘴,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眼睁睁看着公主一手挽着先生春风满面地出门了。
  以往君瑕喜白,今日却很实在地换了低调且优雅的紫衣,墨发用深紫的绸带系了一束,飘逸地垂在身后,赵潋很喜欢,她的心思不能让君瑕眼下就知晓,但他如此配合地不着白,赵潋简直怀疑他和她心有灵犀。
  出了门,两人信步沿着天泉街,折入天玑,星罗棋布的汴梁街坊,仿佛昼伏夜出,到了此时才方营业似的,灯火璀璨,还未走近,便见五色莹莹然,垂于街市头的彩灯招摇飘曳了。
  赵潋是头一回与君瑕一道出门,也是头一回见他走路的模样,不疾不徐,从容有度。
  赵潋忍不住就松开了他的手,甚至怕自己打搅了这份从容,她有点赧然,“你说你的腿受过伤,这句话是骗我的?”
  他脚步微顿,侧眸道:“不是。确实受过伤。”见赵潋狐疑,他轻轻一笑,“确实坐过一段时日的轮椅,眼睛也是,确实瞎过。”
  所以才能演得这么像吧。赵潋暗暗腹诽,但还是忍不住心头密密匝匝的疼,将忧色浮上了眉梢,君瑕便知道她又在担忧销骨之毒作祟了,轻轻戳了下她的脸颊,“下回发作至少半年后了,不用替我担心。不是出来的玩的么,开心些。”
  赵潋笑了起来,“那好罢。”
  她攥住了他的手走入长街花灯深处。
  叫卖烧饼的也支了几只彩色花鸟灯笼在架子上照明,吆喝声听得出很卖力,赵潋嗅到糖葫芦的清香,伸手就掏出了两只铜板,买了两只。
  但买完才想起来君瑕不吃甜的,赵潋只好灰溜溜一笑,假作都是给自己买的,悄悄地都舔了一口,沾上了自己的口水。
  她笑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君瑕忍俊不禁,“莞莞,我以为你会给我一支,怎么你都吃了?原来是故意拿来馋我的?”
  “没、没。”赵潋悻悻地想,你不是不爱吃甜么,但既然他想要,她看了眼已经沾上了自己晶莹的口水的糖葫芦,只好支起一朵笑容,“那,我再去给你买一支。”
  赵潋说着一扭头,右手里的糖葫芦就让人抽走了。她惊讶地回眸,君瑕已神色自如地将那支她舔过的糖葫芦含进了嘴里。赵潋的脸颊登时鼓了起来,“喂,那是我吃过的,有……有口水。”

当前:第40/109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