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客的娇养日常》第73/109页


  “眼睛只是看不到?会不会疼?”赵潋抚过他的眉骨。
  温热的指腹滑过眉棱,轻柔,带着一种呵护的味道。君瑕牵起薄唇,眼睛轻轻阖上,“不疼。”
  赵潋便将他又放下来,替他垫了一个枕头,“若是还有哪儿不适,一定记得告诉我,若让我自己发觉了,我会……更难过的。”说完,她俯下身,在君瑕的嘴唇上温柔地啄了一下,双眸跟随笑容弯如两道月牙,盈满了蜜意,“先生?”
  “那销骨之毒有一点是好的,审美倒是一流,教你越长大越好看了。”
  这诚然是句笑话。
  君瑕亦忍不住,阖着眼睛曳开了唇。
  背着药箱的葛太医与王太医终于是姗姗来迟,两人都抹了一脑门子汗珠,从太医院一路马不停蹄赶来。
  因他们俩是给君瑕诊脉过的太医,又谙熟销骨,赵潋因而没找旁人。
  两人一前一后替君瑕探了脉,又细细检查了一番他的眼睛,王太医藏不住事儿,已开始卖弄:“这毒时常会侵损人的五脏,脏器又连五感。《黄帝内经》说‘有诸于内,必诸于外’,肝开窍于目,销骨是伤着肝脉了。”
  把赵潋唬得一愣一愣的,但葛太医不能完全苟同,“依照老臣看来,这肾器也……”
  被赵潋瞪了一眼之后,葛太医哑口无言。
  难道想把他们俩的事儿抖出来?做太医的这点医德都没有?赵潋撇了撇嘴。
  君瑕隐约有所察,赵潋应当背着自己同葛太医聊过什么。他轻轻一笑,“无妨,我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别吓着公主了。”
  葛太医朝老王瞅了眼,又朝公主和驸马拱手下拜,匪夷所思地问道:“敢问谢公子,这十来年,是谁替谢公子治疾?此人医术高明,或可对症下药。”
  他一说,赵潋也有几分好奇。
  君瑕温和地微笑,“一个世外高人,不在汴梁的,他若不肯现身,你们也找不着他。”
  赵潋听他话意之中似有为那人隐瞒之意,但为了君瑕这毒,她又偏不能叫他隐瞒,“我派人去找,满大周地找,总不至于找不着他!”
  君瑕朝两位太医歉然道:“烦请二位先退出寝宫,我与公主说几句话。”
  “也好。”葛太医拽着老王相携出门。
  赵潋疑惑地望了眼阖上的门扉,“难道有什么是不能教他们知晓的?”
  君瑕轻笑,“外人确实不便知道。”
  赵潋知道自己成了“内人”了,心尖尖上都是清甜。“嗯?你说。”
  君瑕道:“此人正是公主嘴里的‘臭老头’。”在赵潋愕了一愕之后,君瑕失笑着又精准无误地揉了揉她的耳朵,“这些年我们定居在姑苏,他定要我留在水榭,不然也许早几年我便能来汴梁找你。只不过,从去年开始,他说要云游四海替我寻找奇珍药草,留了几道药方子便走了。”
  是的,师父同谢珺几乎是同时消失于汴梁的,赵潋只知道他又出门云游了,竟没想到这么多年他一直同身中剧毒的师兄在一处。
  赵潋听罢呆若木鸡,更哑口无言。
  “那、那还找得到他么?”平静下来之后,赵潋一想那没良心抛下她这个关门弟子十年不闻不问的山秋暝,恶狠狠地比划了一记手刀,“你确信,他不是自知才疏学浅,明知医不了了故而躲着你?”
  “莞莞,不可对师父无礼。”
  赵潋被他柔声一叱,忍不住翘嘴唇,“说到‘无礼’,我还能无礼得过你?那害他蹲了整整两天茅厕的巴豆粉,难道不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亲手孝敬他的?”
  旧事重提,君瑕亦无可奈何,“少年时的事了,师父这些年照顾我甚多,若非他在,我恐怕也早就……”赵潋适时地将他的嘴唇封缄,撇嘴一笑,人便躺下来,将脸颊贴在他的颈窝,吹气氤氲,“不许你说不吉利的话,谁也不许说。”
  忌讳着某个字,仿佛它就不会到来一般。
  君瑕眉眼微弯,如平湖起了一丝波澜,衬得俊容愈发清润秀逸,更见温和。
  赵潋低声道:“那方子还留着么,我让人先煎一副来喂你吃。葛太医和王太医虽医术精湛,但恐怕还不敢对你用药,与其战战兢兢,不如还用师父的旧方子。”
  君瑕道:“那恐怕要将杀墨找来,都在他那儿存着。”
  赵潋手臂一动,微微蹙眉道:“我是你妻,自今以后你手下所有房契地契,连同珠宝银钱、药方著作什么,都归我管,你不许再假手于人。”公主不讲道理地将人一抱,指甲在他的小臂上轻轻一掐,威胁道:“明白了么?”
  他只好屈从淫威,莞尔道:“遵命。”


第72章
  君瑕视力受损, 赵潋也怕他的身体再出了其余变故,愈是不敢将他送回公主府, 便让人传话, 教杀墨将药方交给柳黛,送入宫中。
  药煎了下去, 熬成了一碗漆黑的浓汁,饶是君瑕看不见, 闻着浓药香, 亦知道是赵潋端着药碗走到近前来了。喝了多年,没人比他更清楚其中的苦, 赵潋怕影响药效, 没敢放蜜饯, 囫囵着一碗喂给他, 不消须臾便见了底,只剩下漆黑的药渣沉在瓷碗底。
  她让人将药碗拿下去,替君瑕擦嘴, 一直极有耐心,也不开口说话。
  深夜里一天银河如水,秋风拾起落叶卷入门窗,隔着木雕垂拱, 自蜿蜒曲檐下摩挲作响。绯红茱萸坠着粒粒红珠, 如点点焰火揉入长夜。
  赵潋不敢造次,提议分床睡,这一晚便歇憩在另一榻上, 本想着相安无事,可惜到了半夜仍是毫无困意,她又偏过头,认真打量起竹床上的人。
  他似在沉睡,若不是还剩下微弱的呼吸声,赵潋早便魂悸魄动了。
  偷看的人被一声乍起的戏谑逼得红了脸:“当真如此好看?”
  赵潋咬咬嘴唇,“你骗我!你没睡!”
  君瑕轻轻笑了笑,“对我而言没有白天与黑夜,自然也不晓得时辰,很晚了?”
  他眼睛看不见,赵潋难道还能同他置气?只是喝了药,竟没有药效,赵潋难免心急。“嗯,很晚了,我只是睡不着,要是九月初十,你的眼睛也好不了,你怎么抱着我下花轿?”
  赵潋想了想,道:“不如咱们俩把身份对换罢。”
  君瑕:“嗯?”
  赵潋越想竟越觉得靠谱,“不如九月初十那日,你坐花轿,我骑马带你游街,抱你下来,牵着你去拜堂?唔,洞房最好也让我在上面。”
  如此甚好。赵潋很满意自己的提议。
  但竹床忽吱呀一声,传来一道隐隐笑语:“除了最后一条,我私以为可行。”
  赵潋捂了捂脸,“我说正经的。”
  “我亦是同你说正经的。”他伸出手,在烛火摇曳的蜜光里虚虚晃了晃,嗓音里藏着淡淡的靡废和促狭,“莞莞,过来。”
  赵潋想听听她说什么,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人才坐上来,便被他促起不妨,拦腰横着锁住,赵潋不敢挣扎,怕伤了人,不留神天旋地转,被压得严丝合缝,成了彻彻底底的下面那个。
  “唔?你的眼疾没事?身体没事?”赵潋也想,但怕他熬不住。
  “无碍,要让莞莞能有了睡意才好。”他轻轻咬开她的裹胸和腰间红香软罗的丝绦,衣裳蝶翼似的展开,赵潋被冷气熏得一哆嗦,下一瞬便轻轻蜷起了脚趾,脸颊涨红。竹床承受不得这般的冲撞,“吱——”一声发出长长的抗议。
  跟着便抗议了半个时辰。
  赵潋后来果真精疲力竭地睡着了。
  君瑕的眼睛一直没见好,倒是红光满面的赵潋,碰到了忧心忡忡的葛太医,又教他痛心疾首地“教导”了一通,这回赵潋都不知将脸往哪儿搁,发誓决不再“放浪形骸”,会心疼心疼“谢公子”,克制隐忍地去当个“柳下惠”。
  如此一直到九月十日赵潋都没同君瑕睡在一榻,那药一帖一帖地煎了喂君瑕喝下了,始终不见效力,几名太医查验过,都说这药方没大问题,恐怕是君瑕长年累月地喝,效力自然减弱了,说不准要换上一两味药,如此再试试。
  九月初十正是太后嫁女,皇帝亲送公主出嫁的好时日,宜嫁娶,宜乔迁,万事皆宜。
  京中贵女自成一圈,但能有花车绕城,自太阿门到紫霄行宫,教汴梁百姓皆可观瞻的,还是要数公主这头一份儿。
  元太师夫人的马车被堵在街道口寸步不能行,她便攀着横轩,探出一双妙目来,凝着那长街,过去十里红妆,沸反盈天地闹腾着,吹锣打鼓的才过去,又是吹笙鼓瑟的,抬着红礼彩纸封着的宝箱,轻绡朱绸攒成的花团,延绵不绝。
  太师府的马车硬生生是在街头等了两刻,那花车才彻底过去,她讥讽地嗤笑,自己女儿如今潦倒落魄,不得已回郴州老家避难,公主却称心如意地捡回了旧日夫君,如今汴梁臣民共贺,这婚结得岂不畅快?
  她沉声喝道:“驾车回府!”
  元绥离开汴梁已经十日了,这十日以来,因太后称病不来早朝,折子直递给皇帝,元太师作为先帝敕封的辅政大臣,日夜埋在公文政事之中,对女儿在前往郴州路上的近况不闻不问,太师夫人咽不下这口气。
  元太师眼下的确无暇理会元绥的婚事,北边辽国下了一封战书,函在这群边疆奏报之中。本该面呈皇上,奈何皇上才十岁,太后不能理政,加之又是公主大喜之日,这封奏报压在元太师这儿,他本打算明日呈递赵清。
  但,元太师姑且瞅了一眼,霎时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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