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客的娇养日常》第80/109页


  话音未落便被送入了马车之中,君瑕跟着走上来,他回眸道:“如何奇怪。”
  赵潋亲了他一口,笑着搂住他,眉眼温暖,“今天好像格外仔细我。”
  君瑕无可奈何,望向窗外。
  马车行走在山道之中,上下颠簸。这车仿佛要走入深渊,浸入寒潭,越来越冷,君瑕的嘴唇微微泛起紫色,他仍是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深秋傍晚层林尽染,没过晚烟和浓雾,一层秋意寒凉如细密的针扎入血脉,渐次唤起骨骼熟悉的战栗……
  赵潋也拨开车帘朝外头环顾几眼,林外霞光绮丽,颇有几分刺眼,她纳闷地道:“没什么好看的呀,一如既往的无趣。”她回眸又望向君瑕的耳后,盈盈泛起笑意,“还是同你在一起最有趣,嗯,你怎么不搭理我了,谢弈书,先生?你答应我一声儿啊。”
  她猝不及防地抓住了他的手,掌心下肌肤轻颤,冰冷入骨。
  赵潋手指一僵,脸颊瞬间失了血色……


第78章
  “是……是销骨?”赵潋的嗓音颤抖得比他的手还激烈。
  君瑕抿着薄唇, 脸色虚弱苍白,朝她轻笑了一声, “别担忧。”
  “你……”每回都是这几个字, 赵潋早就不信这番鬼话,她的手才抬起来要碰他的额头, 却惊愕地发觉君瑕的脸颊上已冒出了一股细细的轻汗,这下没什么不能确定的了。
  “是销骨。”
  赵潋咬了咬唇, 用力地拨开车帘朝外头驾车的柳老道:“赶快些, 回公主府!”
  “诺。”
  马车在崎岖官道上一路疾行,左右颠簸。
  赵潋退回车中, 见君瑕肤色极雪, 宛如透明, 眉睫处却仿佛结了层冰凉晶莹的霜花, 如冰棱轻颤。她如万箭穿心,顷刻之间红了眼眶,可, 她说不出任何责怪他的话。
  销骨提前发作,是因为今日与卫聂交手。
  一定是这样。
  葛太医说,他的身子骨早已再经受不得销骨发作一次,否则必定丧命……
  “冷不冷?”
  赵潋用力地飞快地揉搓他的双手, 喉咙哽咽, “冷便靠住我,抱着我。”
  君瑕的肌肤冷如寒冰,怎么捂也捂不热, 赵潋心慌意乱,将他的肩膀环住笼在自己怀里,再伸手替他搓着双手,滚烫的热泪落在手背,似一朵火焰。他支起一丝力气,莞尔不禁,“莞莞,其实你我都明白,这样的相守本来便短暂,可见是天意,强留不得。”
  赵潋拼命摇头,“不,我偏要强留!”
  “我不许你死!给我撑着,不许睡过去……”
  “疼了便咬我的手,咬多重都没关系,我陪你一起疼,不许先倒下。”
  “君瑕……别,别闭眼,同我说说话,说说话好不好?很快便到家了……”
  赵潋哽咽不成调,从未一次流过如此多眼泪,潮湿滚烫的眼眶,如山洪一泻,她腾出手飞快地擦拭眼眶,垂眸朝他挤出难看的笑,“陪陪我好不好,至少、至少再走一截?太、太短了啊……”
  “莞莞。”他阖上了眼,气息微弱:“我方才诊出来了,你有孕了……”
  赵潋猛然怔住,身体倏地一颤,“你说什么?”
  君瑕扬起唇,“我本是想,我活不长了,这个孩子留给你是累赘,不如不要。”赵潋的手猛地收紧,指甲险陷入他的肉中,君瑕却察觉不到一丝疼了,他靠在赵潋的怀中唇微微翕动,“但,倘若我不在了,该由谁来陪你呢,我一时竟自私地觉着,倘若他能使你不至孤单,也不错。”
  赵潋怔怔地将僵硬的手指放在肚子上,她这几日身体如此反常,竟是因为有孕了?
  在这种关头,她竟然有孕了?
  她愣着,许久才回过神来,将他冰凉的手指握住,放到自己的小腹之间,冰凉入骨激得赵潋颤了一下,她咬牙道:“无论如何,我一定倾尽全力把他生下来,君瑕,你、你不看看你的孩子再走么……我求的不多,真的不多……”
  君瑕了无声息,赵潋倏地垂眸,他已靠在她的肩头陷入了昏迷。
  赵潋颤抖着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却还在,她闭上眼睛,任由无数热泪滚落……
  公主府。
  杀砚与杀墨似有觉察,今日便一直守在府外,直至马车停下,柳老将车门打开,两人忙上前来搭把手,将君瑕扶下马车。
  也许君瑕同他们事先说过什么,他们虽哭丧着脸,却毫无讶色,赵潋知晓君瑕只爱骗自己一人而已,说不上无奈还是心酸,抑或惘然。以后,她再想被他骗,还有机会么?
  两人将君瑕安顿在寝房内的床榻上,赵潋取了先前命人打造的镣铐,替他将手脚都一一扣上,里头嵌了软绵,不伤手。
  许是已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方才从府门一路走到寝房,赵潋心如止水,此时亦不疾不徐,将热毛巾拧干替他擦拭额角脸庞,温柔而淡然。
  杀砚背过了身,不忍再看,他大步走出了门去。
  杀墨咬住了下唇,“公主,先生说过,这是最后一次销骨发作了,所以这铁链拴着他没用的。”
  赵潋攥着热毛巾的手也不停,又温柔地替他擦手,“我知道。但我不愿意他伤了自己,即便要走,也要完完整整地走,我会替他安顿好一切。”赵潋回眸,“姑苏那边有人照应是么,我就知道,他这样的人,早给自己留好了退路,我便是这条退路上唯一的变故了……”
  若不是她执意强求,君瑕根本不会袒露身份,更不会同她闹得满城风雨地成婚。
  赵潋的唇被咬出了猩红的血珠,这凄惨模样教杀墨格外心惊,他忍不住道:“公主,其实这么多年我们都不知晓先生他其实就是谢珺。”
  赵潋微微摇头。
  杀墨道:“我想先生他其实一直想把过去的身份忘了,可是为了公主,他宁愿捡起那段最痛苦的人生。即便是用逃的,先生也逃了十年了,他本想带着秘密魂归黄泉地里,永世不揭开的,为了了却公主的心愿,先生他……”
  “我明白。”相伴日久,赵潋还有什么想不透的?她从来也不会问他,是因为很多事她自己便能想明白。在君瑕决意承认自己的身世之前,他有过多少挣扎和彷徨,她明白……
  “莞莞。”
  床榻上的人面白如纸,轻唤了一声她的小名。
  赵潋猛然回头,见他已苏醒,忙不迭倾身而下,将他的右手捧在掌心,“你要什么?同我说。”
  君瑕虽不剩什么力气,浑身骨骼抽动着疼,但也知道四肢均被赵潋的镣铐锁住了,但他要说话,却提不上力,赵潋便压着他的右手,将耳朵凑下来,贴住他的胸口,“你说,我听着。”
  “解开。”他悠悠地叹了一声,“莞莞,让我抱抱你。”
  “你会弄伤自己的。”赵潋不肯,坠着泪珠的清澈眼睛宛如月牙,“乖,我抱着你也是一样的。”
  她伸手将他的紧紧抱住,“这样,够不够?”
  君瑕提不上气力再说话,手臂上骨骼一阵剧痛,似自腕骨处断裂,破碎成齑粉。他脸色惨白,汗珠如雨。
  但痛到这般境地,他也不曾开口喊一句疼。
  “疼不疼?告诉我一声,最后一次,别再骗我了。”赵潋俯低脸颊,在他的胸口轻轻蹭了蹭,像只乖驯的猫儿紧扒着这根幼树,怕风雨摧折了她的港湾。
  “疼……”
  君瑕支着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微微笑着,“很疼呢。”
  疼也罢,装作的不疼也罢,赵潋的心终归是沉入了冰冷水底,再也没有一丝温度。
  她也笑着,“你这人,总是爱骗我,这一回总算是说了一句实话,我要听见你嘴里的一句实话,怎么便那么难?你说说你,为什么对杀墨他们都很老实,到了我这儿,便满嘴里都是谎言,难道、难道我还比不过两个乳臭未干的臭毛孩……”
  愣在当场的杀墨:“……”
  君瑕失笑:“我爱你,才骗你。”
  愣在当场的杀墨:“……”
  赵潋破涕为笑,伸指戳他的脸颊,“什么破道理!算了,我这么大度,才不会跟你计较。等我日后重新找了夫家,定要他事事依我,小鸟依人,每天只会朝我撒娇,要是他敢不听话我便……”赵潋说着笑着,恍然愣住。她在说什么呢,旧人便在这儿,在生死边缘踟蹰,她竟说这些寒人心的话!赵潋忍住哽咽,却还是不禁抽噎了几声。
  君瑕笑道:“你便怎样?说……我爱听。”
  赵潋嘟了嘟唇,“不说了,我说笑的,我只要一个人便够了。”

当前:第80/109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