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崆峒》第1/8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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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  月夜挑灯处 忿言秘隐  暮霭烟鬟所 灵果奇童
  太原府是山西省省会,地濒汾水西岸。汾水,又名汾河,源出山西宁武县西南管涔山,水向西南流,经静乐县,折东南经阳曲,环太原,再两南流,经介休,灵石诸地,注入黄河。是以,太原府乃山西省内水陆交通要道,百货幅辏,商务殷繁,人口稠密,热闹已极!在这繁华府城,闹市中心的十字街口拐角处,矗立着一座红砖墙,琉璃绿瓦,三层大厦的镖局,在最下一层朱漆大门上,横挂着一块黑漆巨匾,匾上写着“鸿运镖局”四个斗大金字。力足墨饱,有如龙飞风舞,据说是出于当时巡抚大人陈耀宗的手笔。这鸿运镖局在太原府说来,虽然虽有二十年历史,算不得老字号,但却有它与众不同的地方!总镖头蓝晓霞,是一位年已四十的女人,但由于她内功精堪,驻颜有术,所以看起来还不过只有卅左右的样子。再加上她本来就丽质天生,风华绝代,是以,更显得她年轻!美艳!蓝晓霞年仅双十就来太原创立鸿运镖局,但他二十岁以前的身世来历,太原府中除了她自己之外,再无第二人知晓?在创立鸿运镖局二十年来,她仗着一柄青钢长剑,和十二枚白蝶追命钢镖,闯遍了大江以北数省,二十年来末逢遇敌手。十二年前,她走镖冀西,遇上一场仇杀,她路见不平,伸手管下这桩闲事,一举歼灭了岭南三霸,声名更是大振,博得白蝶娘子的称号。但她自己也就在那次力杀三霸的恶斗中,身负重伤,回到镖局休养了两年,才得复元。那次她付出的代价虽大,但收获亦足以慰她的平生。原来她力毁岭南三霸时,救了一个人,这人在鸿运镖局走镖十多年,前几年不说,后十来年中从未出个差错,一半自然是靠白蝶娘子蓝晓霞的威名,一半也是靠这个人的得力相助。这个人是鸿运镖局的镖头姓郭名昭民,他与岭南三霸结仇的原因,也是为了不忍看岭南三霸在江湖中的为非作歹,将三霸中的矮脚虎王进教训了一顿,三年后,王进邀约他的两个盟兄,挟怨寻仇,在冀西正定一场恶斗,郭昭民当时虽有飞刀圣手之称,但好汉难敌三把手。郭昭民仗着自己高强武功,及七节虎尾鞭和十八把柳叶飞刀,力敌岭南三霸半日,总以为自己即算不能胜过三霸,也不会丧命他们的手中。未料岭南三霸,不但心狠手辣,且个个武功高强,郭昭民正在生命倾危之际,恰遇白蝶娘子走镖由此经过,路见不平,拔剑相助,力诛三霸,救了郭昭民。飞刀圣手郭昭民,为了报答蓝晓霞救命之恩,当即护送受重伤的蓝晓霞回到镖局医伤,自己也就在镖局替救命恩人走镖。蓝晓霞见郭昭民忠实能干,又有一身绝世武功,伤愈后就将局务全部交给郭昭民处理。郭昭民今年已经四十有七,不但长得剑眉朗目,论武功也在上乘,本可自立门户,创设镖局,但江湖中讲究的是恩怨二字,他为了报答蓝晓霞救命之恩,甘心为鸿运镖局出力卖命,不生异心,这样一来鸿运镖局也就成了他的第二故乡。蓝晓霞玉颜未退,独守空房,郭昭民正在壮年,尤未有室,二人情谊又非一日,说起来本可结为一封佳偶,但郭昭民是老实人,总视蓝晓霞为自己再生恩人,不敢心生非想,所以十二年来,两人相敬如宾!这天正是腊月十五夜,大雪后的晴空,碧如深海,一轮冻月,高挂顶空,几朵白云。从月光旁悠然而过,消失在无涯天际!银色月光,与地下积雪相映生辉,使人幻觉如身处广寒深宫。好一个雪月宜人夜景,惜人们畏惧严寒,早已拥被酣眠。只有鸿运镖局二楼靠街窗口内,吐出明亮灯光……原来总镖头蓝晓霞和镖头飞刀圣手郭昭明,正在密议一件要事!蓝晓霞满面不安神色,望着坐在八仙桌对面的郭昭民道:“昭民,鸿运镖局二十年的金字招牌,在这一趟生意中,可能会被人家摘下来!”郭昭民一脸焦急,扫了蓝晓霞一眼,凄然一声长叹,道:“我若早知这是一笔辣手的生意,我就会劝总镖头你不要接下来……”飞刀圣手的话犹未说完,蓝晓霞忙接道:“昭民,我们相处多年,你不该再叫我总镖头了!”话至此浅笑而住,随之粉面不自觉地荡上一层红霞。郭昭民微微点点头,道:“晓霞,不过生意既已接下来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可懊悔的,但愿上苍保佑,能安然走完这趟镖,为了报答十二年前救命之恩,我昭民就是露骨荒山,死而何恨!”话到这里突顿,圆睁一对朗目,向靠街窗子上一扫,继道:“不过我对这位客人,颇多犯疑之处,他的言谈举止,都不像是个生意人,尤其两太阳穴高高凸起,分明是个内功精堪的武林人物,但他何以要将一盒小小的人参,当价值连城之宝。委托我们押送黔西,而且一开口就愿出三万两银子的高价佣金,这事情实在令人费解!”语毕,朗目神光炯炯望着蓝晓霞。白蝶娘子朗声一笑,声音虽也娇甜悦耳,但似隐含着无限幽怨!悲伤!一阵笑过,她蓦的秀面一沉,如一抹冷霜,郭昭民骤然一凉,就在昭民惊魂未定之际,蓝晓霞忽变得一脸凄惶,目蕴泪水,一声叹息,道:“昭民,二十年来我心中一直隐藏着一个秘密,为恐告诉人家后,与我誓报夫仇,寻找爱子有所不利,你也曾经问过我的出身来历,今天我不得不把这段隐密告诉你了,昭民……你哪里会想到我就是二十几年前,威震大江南北终南神茫蓝克武的内子,蓝筱华呢……”蓝晓霞这席话,直听得郭昭民,面色乍变,连连倒抽了几口冷气,惊讶万分地说道:“原来你就是威名震天下,终南神茫蓝大侠的夫人!昭民真是眼拙,十二年来未离左右,竟没有识破!” 飞刀圣手郭昭民话说此突停,禁不住双目一红,不自觉的一声惨然长叹,道:“蓝大侠不但武功已臻化境,且品格高洁,尤重道义,曾被同道称为一代武圣,想不到二十年前,在吉南竟遭赤总鱼涎洒身,尸骨被毒液溶化成一摊血水,惨死黑海双怪手中,据当时传说,两岁余的公子也遭毒手,只剩下夫人你一人死里逃生,这也是蓝大侠生前待人颇施仁爱,积下不少阴德,才蒙上苍所佑留下你以替夫君爱子报仇……唉……”说完又是一声长叹!蓝晓霞被郭昭民的一席话,勾起了伤心往事,内心之凄苦自不待言,但她究竟是个女中丈夫,强忍满腹辛酸,取出怀中绢巾抹了一下目中泪水!凄然说道:“人生若浮云朝路,曾见几多英雄好汉,如霸王之勇,范增,诸葛亮之明见才能,又何能保其江山于万年,持其智勇而垂千世!克武虽生百年,亦难免一死,但他实在是死得太冤太惨了!他含冤泉下,又怎能暝目啊!”终南神茫蓝克武,与黑海双怪钱氏兄弟,究竟有何恩怨,江湖上传说不一,真实详情,恐怕就只有黑海双怪,及死去了的蓝克武自己知道了,就是蓝晓霞,也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且说蓝晓霞的话说完,郭昭民惨然的点了点头,忽道:“晓霞!蓝天侠死虽确实,但公子是否真的也同遭毒手,当时传说不一,不知你为这事,作过一番打听没有?”蓝晓霞凄切切的摇摇头,道:“就是为了这件扑朔迷离的事,我才苟延残喘,用娘家晓霞之名,来太原府开设鸿运镖局,藉走镖而探听真实,想不到,二十年我走遍了大江南北,足迹海角天涯,未听到爱子丝毫消息,想必是已惨遭贼毒手了,这也是天意,夫子均失,我伤痛已极,谁知就在这时,无意中却使我探悉了黑海双怪,十五年前就已离黑海伏蛟岛,投身崆峒派中的下落……”郭昭民闻言一凉,急道:“这两个魔头,既已回到中原,晓霞!你就要谨慎小心了,万一他们探悉你的居处,不但你替夫、子报仇的愿望不能成,恐还要惹来麻烦!”蓝晓霞一荡苦笑,道:“正因如此,我今天才接下了这趟神秘生意,昭民,我们相处十二年,情如手足,自可无话不说,我的意思是无论这趟镖,能否安全走完,我都想从此离开太原,不再回来!”郭昭民微微一怔道:“鸿运镖局,名传遐迩,你若离开镖局,二十年心血经营的基业,又有谁来承接?”蓝晓霞莞尔一笑,灯光照美人,这一笑格外的显得娇美妩媚!郭昭民不自觉的又是一怔!蓝晓霞笑过,说道:“好在我创立鸿运镖局的目的,并非图利,再说,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待办,替夫君爱子报仇是我二十年来未了心愿,为了要了结此愿,所以……”蓝晓霞的话说至此突顿,以下的话似难于启齿!郭昭民不禁听得紫面颜色微变,急言道:“晓霞!救命大恩,郭昭民刻骨难忘,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哪怕是赴刀山,闯箭雨,我都在所不辞!”语毕,睁着一双虎目,深注着晓霞。白蝶娘子蓝晓霞,被他这目光一逼,禁不住粉面微红,笑道:“诛强济弱,原本就是我们武林中人,份内之事,干吗老要提它呢?鸿运镖局能有今天这样的盛名,十二年来,还不是全仰仗你,不过,今后更希望你能将鸿运镖局发扬光大!”郭昭民听她弦外之音,紫面立显难色,道:“晓霞,你离开镖局,不外是要赴崆峒替他们父子报仇,可是一个单身女子,只剑江湖,恐有诸多不便,我的意思……”蓝晓霞没等他的话说完,忙截住,妩媚一笑,道:“你的意思是想伴我一道走!” 郭昭民紫面荡红,微点点头,没有说话!蓝晓霞又是妩媚一笑,笑容中似隐着无限欣愉,说道:“那鸿运镖局交与何人管理?”一语甫毕,倏觉一阵奇腥臭气,飘拂房中,闻之令人欲呕!二人面色,同时骤变,郭昭民噗的一口,吹灭了桌上的莲花银座油灯,蓝晓霞捷若飘风,夺门而出,奔入自己房中,抓起青钢长剑,等她重新奔回来时,郭昭民已昏倒在地下。银色月光,从窗外射了进来,照在他那正作挣扎的身上!蓝晓霞这一惊,可真非同小可,忙一个箭步,窜至昭民身边,蹲在地下,伸玉臂托起他上身,轻凄地喊道:“昭民!你怎么啦!”郭昭民双眼微睁面露笑意,摇摇头道:“没有什么!好在来贼没下毒手,只不过略施小计,以示其武功高强而已,贼人早已一声狂笑而去,我们快去看看那小盒人参及那怪异客人!”说完话,一挺身从蓝晓霞怀中跃起,和白蝶娘子双双奔至放置镖货的房门前。见房门紧闭如常,郭昭民在门上急急的敲了两下,房中毫无声息,不由得他心中犯疑,随高声叫道:“王英,李五,快醒醒啦……”他连喊了四五声,可是房中仍旧如前,毫无回音,郭昭民情急中,飞起一脚,踢得两扇门应声而倒,二人抢入房间一看,不由得同时惊得变色!房间中,桌上蜡烛高烧,打开铁箱一看,哪里还有那盒人参的影子,只见两颗鲜血淋淋的人头,并放在铁箱内,一张木榻上,横放着两具无头尸体。郭昭民细看铁箱内两颗血肉模糊的人头,正是自己派在房内监守镖货的手下镖伙,王英、李五二人……蓝晓霞目见这种惊异场面,已怔于当地。郭昭民这一气,只气得他紫面铁青,回头向蓝晓霞,道:“来人手段毒辣,武功高得出奇,你想想,会是什么人干的!”蓝晓霞满面凄伤,摇摇头,蓦的一个意念,闪电似的,涌至心头,忙道:“我们去看看那个托运人参的客人……”一句话提醒了郭昭民,左手放下箱盖,右手一把拉住蓝晓霞的一只玉臂,迳往楼下参客房中奔去,由于他们在二楼一阵急走,已惊醒了镖局中不少镖伙,全都披上衣服,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郭昭民,蓝晓霞,来至楼下,见参客房门大开,郭昭民目射疑光,回转头扫了白蝶娘子一眼,二人迳往那房间奔去。二人刚到房门口,蓦然呼的一掌,由房中吐出,向二人迎面劈来,掌挟劲风,凌厉无比!好在郭昭民,蓝晓霞武功都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二人见掌势来的奇猛,不约而同的向房门外右边一闪,避过掌风!但对方掌力却击在房间门缘上,哗的一声!红砖墙壁,被击得沙泥碎砖四溅,现出一个三四尺宽大的缺口!郭昭民脸色铁青,左手护胸,右手含势待吐,蓝晓霞也是秀面惨白,左手一领剑诀,右手长剑紧握,二人各蓄掌势,缓步进房!走入房间一看,郭昭民惊得呆在那里,半天讲不出话,蓝晓霞更是吓得全身直打觳觫!暗忖:“莫非又是那双老魔头来了!”原来那参客原有的修长身躯,齐臀以下,已然不见,两只脚化成了一堆血水,顺着榻缘,直往地下淌,腥臭难当,惨不忍睹!饶是如此,但那客人并未死去,他一掌落空,似已再没有了真力,垂手仰卧床上,见郭、蓝二人进房,嘴角上挂起一丝阴恻恻的冷笑。一双血丝的目光,向二人一扫,道:“我原以为鸿运镖局的总镖头,和镖头都是身负绝世武功的江湖人物,所以我才将那无价之宝的‘金龙参’,交托你们镖局押护黔西九龙镇,准知你们却是如此平庸,金龙参被人窃去,杀死镖伙,我也被斩去两腿……唉……”说完话,一声惨然叹息,随之泪水像急泉涌出!郭昭民被他这席话说得面色由青变得血红,暗道:“人家说的不错,错在自己疏忽轻视了那金龙参,但事已至此,夫复何言!”他想至此,又见这怪客确已真力消失,这才收回蓄势待发的掌力,一时间愧疚焚心,不禁长叹了一声!正要开口说话。蓝晓霞已然垂下长剑,面色变得微红,抢先说道:“棋差一着,满盘皆输,鸿运镖局屹立太原府二十午,内外没有出过差错,这次可算是栽到家了!”“不过,我们推开窗子说亮话,客爷你今日交货匆匆,加以你言谈举止都使人犯疑,我们早已知道你不是一位真正的参客,所以我们连姓名都不敢问你。”“人参虽是值钱的东西,但我们却没想到那小小一盒金龙参,竟是无价之宝。”“现在金龙参确系连城之宝,我们虽武技平庸,但也应冒生命之险,将客人你的金龙参追了回来,物交原主,不过客爷!你尊姓大名,以及金龙参的来历,究有何用,驽请详细赐告!”蓝晓霞滔滔不绝,一口气把话说完,脸色做变,秀目先向立在身旁的郭昭民一瞟,而后射出神光,逼在躺在榻上失去双腿的那怪客脸上,等待他答话!那怪客功力的确精湛的吓人,虽失去两腿,但仍能以精堪内功,抵住巨痛,强打起精冲,和郭、蓝二人说话……。他听完蓝晓霞的话后,忽的一声凄然长叹!随之转过面,目露神光,望着郭昭民、蓝晓霞说出下面段经过:十五年前,长白山脉一支环于吉林省永吉县东北之老岭,又名小白山,来了一群挖参客,老少一行,十七八人,其中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长得虽然眉清日秀,体态英俊,但衣着褴褛,几不遮体。这孩子的出身来历,无人知晓,永吉居民也只知道县城中,在四五年前就出现了这么一个孩子,他流浪街头,沿门求乞,状至可怜!县城中有不少明智之人,见这孩子虽然褴褛,满面污泥,但在污泥之后,却隐着一张英俊灵秀的脸,和一个风姿神威的身材,知道他将来必成大器,为了想获得这样块浑金美玉,培育出一株人间奇葩,欲收留身边……。也有许多豪门善士,可怜他年龄幼小,孤苦无依,乞食街头,受尽饥寒交迫之苦,想收在家中,做个仆役小童。无奈这孩子天负奇秉,且生就侠骨心肠,凌人傲气,每有人要收留他,他总是含泪答道:“谢谢爷爷的好意,但我要去学本领替惨死的父母报仇!”是以,这些想收留他的人,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竟怀有凌云大志,也就不便勉强,均点头一声叹息,把自己欲收留他的心意顿时打消!这孩子既不接受人家好意收留,一心想求仙学艺,就只好仍旧在永吉城中以乞食果腹,小心灵中总幻想着有一天能遇上一位,须白如银的仙长,带他深山学艺。所以他除了求乞之外,时常跟着成群结队的挖参客,到长白山老岭一带峻岭峰吉林中挖取人参,时日一久,这些经常来老岭的挖参客,也就渐渐地认识了他,见他是个乞儿,又不知其姓名,所以均呼之为“小叫化”!这天小叫化跟着这批参客,来到小白山一个千峰环抱的原始森林中。林中古木参天,毒藤满布,奇草遍地,有些林木密生之处,绿叶遮天,人行其间。须发皆碧,具有一股阴森森的感觉。这些人在这古林中,一连寻找三天,没有发现一株人参,许多人已感心灰意冷,提议撤出长林,另觅别处……。只有一位被人称为古老伯的老者,以他数十年挖参经验,慈笑着对众人道:“耐心点,总会有所发现的……”一语甫毕,忽有一人惊叫道:“古老伯说的不错,你们看!”众人循声望去,果见相距若五丈开外,有一片淡红、洁白的小花,杂呈而生。大家发现有了人参,全都面露惊喜之色,几个年轻手脚较快的小伙子,赶忙从怀中取出红色丝线,随之一阵喧天喊叫,窜入花丛,将红色丝线,拴在短株人参小花下若五寸处的茎上。按:人参为国药中著名补剂,原产我国东北部及朝鲜(现在的韩国),以吉林长白老岭产品最为贵重。人参为一神奇植物,种子入土数年,始开花结实,初年茎高三四寸,六七年后,高若两三尺,百年老参,高可及人。逾龄老参,即通灵气,挖参者若不先用红色丝线,缠在茎上,随之一阵澈云喊叫,土内人参果实,即会闻人气而消失踪迹。人参叶,如掌状,复形,由五小叶而组成,边缘有小锯齿,秋日开花,花色分两种,一种洁白,一种淡红,小花五瓣,伞形花序。人参状扁圆,初年颜色淡青,熟时变成赤色,百年老参则呈深红,生在地下,有粗细不一之须,散零杂乱,生在参体之上。人服之,不但可回复身体及神经之疲劳,且为补身上品,价值贵重。且说大家发现人参后,古老伯喜笑颜开的率着众人挖参,从天亮不久,直挖到红日西沉,各人都有异常丰盛的收获……。唯小叫化年幼力小,无法挖取人参,再说他也没有挖参的工具锄头等物,他之跟着众参客来到老岭挖参,只不过是想替人家做些零星事情,讨些干粮食物,以喂漉漉饥肠……。同时,他那弱小心灵,时时不忘,在广古深山峻岭中,万一能遇到银须仙长,岂不就此达成夙愿。所以,挖参一天,人皆有获,唯他仍是两手空空,一无所得。就在一窝人参挖尽,日沉西峰的时候,小叫化突觉口渴,参客们虽全携带有水囊,但他怎么敢向人家讨口水喝?只好忍着,然口渴逾来逾厉,就在他口干如焚的时候,一眼看到离自己若十余丈开外,一株千年古柏下,毒藤长草中,隐现出一个小水潭。在一抹晚霞,横映古林中,潭中的水荡起丝丝淡红漪涟,格外显得艳丽可爱!小叫化喜出望外,小面上也随即露出欣愉笑容,赶忙如飞似地奔了过去。只见这小水潭占地一丈许,水深三尺,清澈见底,小叫化为了要立求止渴,随伏下身去,小嘴埋在潭水中,一阵猛吸!片刻,水已喝够,正要挺身站起,蓦见伏身处左侧潭边,有一片红白鲜花,花瓣细小,茎长不及三寸,花形与人参花无异。所不同的此花红者深红似火,白者白里透青,小叫化见花形虽与人参花相同,但颜色有异,心想,这自然不会是人参!但他为了好奇,随伸手拔出一株,潭边泥土,已被潭水润湿,拔之自是较易,被拔的异花,连根而起,他拿在手中一看,只见茎下有一颗,大小如拇指,颜色血红的果实,出土后奇香四溢,清芬直透人心肺,使人精神顿爽……。小叫化更为奇异,忙将拔出的果实,在清水潭中洗净泥土,随往自己嘴里一塞,一阵紧嚼,只觉果实香甜,味美可口,清香之气,直冲丹田!小叫化见这异草果实能吃,且味奇美,哪能放过,忙站起身子,走过去再蹲地下,一阵急拔,将所有红白花果,一口气拔得干干净净,放入怀中……。回头看时,只见众人正在收拾挖参工具,准备离去,他随奔了过去。古老伯见他喜形于色,笑道:“小叫化你一人跑到哪里去啦?”小叫化一对灵活明亮的眸子,在长睫毛中转了几转笑答道:“口渴得很,跑到那边清水潭中,喝了点水止渴。”古老伯银眉一皱,目中隐现泪光,道:“孩子!林中毒蛇遍地,那水怎么能喝呢?口渴了我有的是水,干吗不问我要,以后千万不可如此胡乱饮食!”说完话,慈目瞪着小叫化一张污泥的脸,摇摇头,一声叹惜,又道:“年纪幼小,孤苦无依,真可怜……。”小叫化虽流于乞食,但怜惜他的人很多,像这样的话,平时他也听到过,似无动于衷,然此时他却情不自禁地流出了眼泪!是以,古老伯的话说完,他流泪答道:“多谢老伯关怀,我以后不喝冷水就是!”众参客收获甚丰各怀愉快心情,当晚就赶路离开了原始森林。 人参市场多集中于辽宁盛京(今之沈阳市),这批参客由古老伯领着晓行夜宿,出吉林,越辽北,走了半月工夫,已达盛京小东门正街,一家叫“就后”的大参行。小叫化与古老伯似有缘份,他这次离老岭后,没再回永吉,也随古老伯等来到盛京。永发参行,是盛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参行,不但巨屋连云,堂皇富丽,且店东李玉明也懂得几套拳脚功夫,所以,永发参行屹立盛京城数十年,没有出个丝毫差错。这天古老伯等一行十余人,来到永发参行,正是撑灯时候,只见永发参行灯火辉煌,大厅中设了三桌丰盛酒席,席前一字排开并摆了三口巨锅,中间的巨锅,煤火高烧,绿焰尺许,锅中开水沸腾,热气缭绕,左右二口巨锅中,却满盛冷水。古老伯一马当先,走到永发参行尚差十丈远近的地方,店东李王明早已率着行中先生伙汁恭迎门外,几句商场客套,随请众客入厅。众参客到了大厅,李玉明目光似电,向众人一扫,笑道:“蒙诸位光顾,迢迢干里赶来敝行,荣幸之至,特设酒筵,替诸位洗尘接风,不过,今日酒筵首席,小弟要请诸位中的一位小客人上座!”众人闻言一怔,数十只目光,全集中在小叫化脸上,一时间使小叫化羞得满面绯红,欲避无处……按:买卖人参规矩,参客携货入行,行东即应设席招待,替参客洗尘接风,并以身怀价值最高人参的客人上坐首席,以示敬意……且说众参客一听店东要请小叫化,上坐首席,除惊讶之外,有几个年轻气傲的客人,心想,小叫化只不过是一个要饭乞儿,再说他随我们在小白山,他根本就没有挖参,又哪来值钱上货,难道说,我们所挖的百年老参竟不值一文?想至此,不禁全面露愠色,似有些不服,以为这店东看走了眼,其中一人正想质询理由,他尚未来得及开口!古老伯已然看出他神色不对,忙以眼示意,一拱手向店东笑道:“我古某人吃了四十年挖参饭,虽不敢说是行家,但多少有点经验,李老板所说的话,自是不会有错,我们就让这位小兄弟坐上首席,俟他现出实货,认定价钱后,务请李老板你见告其中原委,以使古某等开开眼界。”语毕,又拱手一礼。
  李玉明仰面呵呵一笑,笑声中亲自扶着小叫化坐上首席,然后请众客入座。李玉明捧杯敬酒,酒过三巡,李玉明笑对小叫化道:“小客人,请将上货出示一看,然后再谈价钱如何?”小叫化一听,不但小脸急得绯红,且全身颤抖,暗道:我哪来的上品人参!这店东简直在拿我开玩笑吗!李玉明见他满面绯红,以为他年幼害羞,又笑道:“小兄弟,你尽管拿出来看看,无沦你的货邑如何?我都会出高价收买,更不会有人笑你!”说完活,面堆笑容,望着小叫化。小叫化含羞俯首沉思,蓦的一个闪电似的意念,涌至心头!事情已逼到这步田地我何不将在清水潭边所采的那十几株怪草拿了出来,给大家看看!好在刚才行东说过,无论我拿出什么货色他们都不会笑我!心念既决,小叫化颤抖着手,在怀中将那些在清水潭边所采的怪草,全拿了出来,往桌上一放!顿觉异香缕缕,缭绕全厅,怪草花叶,虽经小叫花置于怀中半月余,但仍蕾花鲜叶绿,好像是刚从泥土中所挖起来一股!众人一见这怪草花形虽像人参花,但颜色有异,且果实细小如拇指,形若雪莲,呈深红色!大家注目望了这怪草一阵,但谁都不认识它叫什么东西有可用处,唯古老伯心里,已经有了三分明白,然而,他也只不过察觉到这香气有异,定为参中上品,其他众人仍知之不详……。永发参行店东李玉明,见众人只是目射疑光,注视异草,久不说话,不禁呵呵一笑,道:“我早就知道小客人身怀上品,三十年参行饭,我李玉明总算没有白吃!”话至此略顿,转面望着小叫比满堆笑容道:“小兄弟,你这些上货要卖多少银子?”李玉明话说完,众参客全都目注小叫化,看他如何开价?古老伯原就坐在小叫化右边,听店东要小叫化开价,而小叫化此时却正尴尬得无地自容,小脸满布红霞,俯首胸前,不敢抬头一望众人!古老伯原本就怜爱小叫化,但他对这十几株怪草,也摸不清底细,所以也不便代小叫化开价,只好用左手紧握着小叫化右手,以壮壮他的胆量!谁知小叫化却会错了意,他以为古老伯暗示他开价多少,随从古老伯掌中,将自己的左手抽出,五指散伸,在李玉明面前含笑晃了一晃。李玉明见小叫化一晃五指,仰面应声呵呵一笑,道:“小兄弟你开价五百两银子,并不为多,我有件事必需在事前言明!”李玉明话说至此,一笑而住!古老伯及众参客一听李玉明,以小叫化五个指头,认为开价白银五百两,不禁全都惊得瞪目乍舌!大厅中一时间声息全无。过了片刻,李玉明才向众人拱手笑道:“我们生意人,一言千斤,五百两白银价额是小客人自己开的,我李某事前要言明的就是,银货两清之后。不得反悔,小兄弟尊意如何!”小叫化哪懂这多,不自觉的点了点头。李玉明随命账房先生,取出现银五百两,交与小叫化,小叫化也随在桌上一把抓起十九侏怪草交给李玉明,买卖就此成了定局。小叫化五六年来乞食街头,餐风宿露,受尽人间饥寒交迫之苦,唯他奇质天生,虽眼见这大堆白恍恍的银子,却视之如泥土,无动于中,只是端着酒杯,连连喝了几杯美酒!就在这时,古老伯忽然站起身子,双手抱拳向店东李玉明笑道:“买卖既成定局,双方自无什么可说,不过这几株异草,究为何物?有何功效?还望李兄赐教一番,以使古某等人得开眼界!”李玉明也站起身子还礼呵呵,一笑,道:“李某虽不才,但早已料到有这么一着,所以,诸位尚没到敝行以前,即备好三口巨锅,以当面试验这无价妙品!”说完话,从怀中取出一株异草,迳往大厅中所摆的三口巨锅,中间一口滚水锅走去!众人各停吃喝,双目射神望着李玉明,大厅中声息全无,空气显得特别紧张。再说李玉明走近开水锅旁,见锅中开水滚若翻浪,他忽转过面,向众人徽微一笑,随将手中所持异草,往滚水锅中一丢!只见一锅如浪翻腾的开水,顿时变得冰冷,锅下炉火也随之熄灭!众参客一见,全都惊愣得满色乍变,就在众人惊魂未定之际。李玉明已将抛下去的奇草,伸手从锅中取了出来,再往左边的冷水炉旁走去。这当儿古老伯与众人都已离席,围集锅旁,李玉明复又将这株异草,抛入冷水锅中,只见一锅冷水,如被一炉猛烈巨火焚烧,顿刻问沸腾如煮!热气缭绕厅中,使人双目难睁!李玉明目露兴奋光芒,又是仰面呵呵人笑,一阵过后,说道:“诸位,惊奇的并不只此,请再看!”话至此略顿,扫了厅上一眼,喊道:“王老三,快去拿把铁火钳来。”人丛中一个麻面汉子应声而去。不过片刻工夫,麻面汉子右手提着一把三尺长的铁火钳,跑入厅中,双手交给李玉明。李玉明面无表情,接过铁火钳,将丢入锅中的异草,挟了起来握在手中,把火钳抛给麻面汉子,然后回身再走向右边满盛冷水的锅旁。他随从怀中摸出以锭白恍恍的银元宝,放入锅里,再将奇草抛入锅中。异草入锅,顿闻一阵咝咝之声,起自锅内,接着水色变得淡红,若过一杯热茶工夫,水面渐起一层红色泡沫,再过盏茶工夫,李玉明重新接过麻面汉子手中火钳,将银子挟起!众人一见不禁同时惊得长“哦”了一声!只见一个白恍恍的银锭,经过以异草煮炼,已变成了一锭黄登登的金元宝!李玉明再用火钳,在锅中钳起异草,命店伙计,将三口巨锅抬了出去。随在怀中将十八棵异草取了出来,紧握手中,走至席前笑对众人说道:“诸位,这仙草灵果的妙用,不但能点银为金,且人食之能强气充神,成为金刚不坏之身,延年益寿,可保百余年而不死,不过,它的名字,恕李某才浅,也不知道!”说完话,双手捧着十九株仙草灵果,仰面大笑!李玉明笑声刚落,突闻大厅屋梁上,响起一阵嘿嘿怪笑,声若猿啼,声震瓦屋灯火摇幌!李玉明虽懂的武技不多,但一听这怪笑之声,已然知道来了武林高手,他惊惶中,赶紧将双手棒着的奇草,就要往自己怀中放去。哪知他刚一提手,蓦的银星一点,从屋梁上电射而下,只闻李玉明一声凄历惨叫,随之噗的一声,栽倒地下,当堂死去!地下一颗雪亮的银弹子,沾满鲜血。这笑起巨变,只吓得大厅中众多伙计及十余名参客,无不瞪目咋舌,脸色惨白。就在这时,那嘿嘿怪笑又起,笑声中,一个身着灰袍年若六旬凶眉怒目的高大和尚,从屋梁上,飘身落下,他脚落实地,也不和厅中之人说活,慌忙一个箭步,捷若飘风窜至李玉明尸体旁,伸手一把夺过李玉明手中握着的十九株异草,然后一点双足,只觉他一个高大身子,有如一阵清风,飘拂而过,出了厅屋,又是哈哈一笑,笑声里,纵身跃上屋面,向夜空飞去!大和尚走后,永发参行大厅中,起了一阵强烈骚动,正在混乱中,蓦然响起一个沉若洪钟的声音喝道:“人间万事,均乃天意使然,惜贫道晚来一步,至使贵店东,含恨九泉,诸位不必惊慌,贫道愿对这灵草仙果的来历,向诸位简说一篇!”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厅门口卓立着一位老道,润面童颜,银须皓首,穿一袭玄缎道袍,腰束红丝线带,白袜红鞋,晚风轻拂起袍袂,神采飘然,显得道骨仙风。众参客虽非闯荡江湖的武林人物,但见这老道风采若仙,知道是位世外高人,全都垂手肃立。
  老道一拂手中龙须云帚,继道:“据说一千年前,有一条金龙,由东海往北行,路过长白山,正行至老岭,忽然天上雷电交加,巨雷急电,迳往金龙身上劈袭,金龙似无法前行。随隐身老岭一片千峰环抱的古树林中,既是如此,金龙仍被巨雷劈中。
  雨过天晴,金龙身负雷伤,续往北走,但古林中却留下了金龙所流出的一滩鲜血,年深月久,龙血潜入土中,受日精月华之抚照,风雨霜露之孕育,三百年后,凝成廿粒种子,种子生芽出土,又三百年始开花,再过三百年才结成雪莲大小的果实。由于这灵果乃龙血为种,又生长在产参之地的长白山,故名‘金龙参’。金龙参确为旷世仙品,不但可解各种奇毒,医治百病,力能起死回生,且有驻颜益毒之妙!是以,这种千年灵果非大忠大孝之人,难以获到。金龙参既被人劫去,流入武林,以后不知要引起多少纷争仇杀,天意使然,非人力所能挽回!”老道放说至此,手抚飘胸银须,一叹而住。老道的这席话,只听得众参客,似已入了神,全都呆目结舌,不知所措!唯古老伯机智过人,他看老道风标,如苍松古月,知道他定有超凡本领,绝俗道行,忙斜眼望了望站在身边的小叫花一眼,随又露出一双敬慕眼光,望着老道,一揖到地,说道:“古某等俗子凡夫,以挖参为生,今日得拜仙颜,真是缘修前世。金龙参既是旷世仙品,自非凡人所能获有,永发参行店东,身遭参死,以及惊动仙长鹤驾,都因金龙参而起,古某等罪该万死。尚望仙长能恕古某等不知之罪!”古老伯话至此突顿,伸手拉过小叫化,又向老道躬身一揖,继道:“此子孤苦无依,在永吉城中,流为乞讨,此次随古某人等老岭挖参,随又跟来盛京,不知他从何处获得旷世珍品金龙参,致引起大祸,不过,古某看他生得眉目清秀,风采不凡,将来或可造就,仙长世外奇人,力挽造化,能否可怜这破家游子,无依孤儿,收留身边,作一个守炉童子。一来使他有个栖身之所,二则不负天生奇才,古某一点愚诫,务祈仙长接纳!”语毕,又是躬身一揖!老道人侧目一视小叫化,呵呵笑道:“古兄何出此言,贫道若不是为了成全这孩子,我也就不会来了!”小叫化奇智天生,一听老道的话,暗喜道:我久立习艺学道之志,今日果能如愿以偿,想至此,不自觉的跪到老道跟前,双膝拜倒地下,含泪说道:“小叫化拜见师父!”老道忙伸右手扶起小叫化笑道:“孩子,你有姓有名,何能自称小叫化,这些暂且不说,快跟我走吧!”老道活的余音未落,伸手一把挟住小叫化,双足点地,身腾数丈,顿刻间,消失在夜空中。古老伯见小叫化,已有安身之所,也就心中暗喜,永发参行虽出人命,但与这些参客无关,古老伯带着众人,只好另找参行,出售所获人参。笔者已将金龙参的来历,详细的交代了一番,拙笔自应转向正锋。且说那断去双腿的怪客,躺在床上,滔滔不绝的说至此突顿。随着一声痛苦呻吟凄叹!叹毕,将一张惨白如腊的脸转向床里。
  白蝶娘子蓝晓霞和郭昭民,似全都听入了神,忽从那怪客一声凄叹中惊醒,不约而同的“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白蝶娘子蓝晓霞回思怪客口中所说的小叫化,算年龄似与自己爱子相近,忙道:“客爷!事后你可听人说过那小叫化的姓名么?”怪客又转过头,道:“十五年来,一直没有人知道那小叫化的真实姓名,但却有人探出,当时带走小叫化的老道人,就是当今武林,侠名誉四海,受天下武林人所尊敬的峨嵋掌门人悟玄子林一弘。”蓝晓霞一听小叫化没有姓名,芳心不禁一凉,但她情似不舍,又说道:“以时计算,那小叫化应该是早就技成下山,闯荡江湖了呢?”那怪客只是摇摇头,没有答话。蓝晓霞又道:“金龙参无价之宝,又怎会到客爷你手中来的哩?敢祈客爷见告上姓大名?”怪客一声长叹,道:“说来惭愧,赣南三杰在武林中,多少也有点小名气,但从今以后,我龙凤双笔就此倒下去了!”蓝晓霞,郭昭民一听这怪客就是名震,湘、鄂、赣的赣南三杰老大,龙凤双笔并振,不禁同时一惊,蓝晓霞正要开口说活。龙风双笔井振随又接言道:“十五年来,十九株金龙参,少说些也经过了六七个人的手,但落在我手中不到五天,又被黑海双怪老大钱英青抢去……”蓝晓霞一听今晚来镖局盗去金龙参,毁了井振双腿的人,就是二十年前杀夫仇人钱英春,不禁粉面颜色倏变,随之倒抽了两口冷气。就在这时,突然一个镖店伙计,满面惊慌跑进来,禀道:“外面有两位来客,要求见总镖头……”蓝晓霞,郭昭民同时心头一震,不待伙计说完,蓝晓霞霍然转身,就想出去见客,忽被郭昭民一把抓住道:“夜已深,一个女流出去,诸事不便,让我去见他们!”话至此突顿,转脸问伙计道:“他们人在什么地方……”这个镖伙,名叫李雄,在鸿运镣局已经干了近十年,为人机警异常,知道镖局中今晚出了乱子,没经总镖头许可,怎敢乱让客人进来,再说他已看出来人已非普通访客,立时接道:“未得总镖头及你郭镖头的示下,小的怎敢随便让人家进来,来人现在镖局门外候示。”这时已是午夜过后。鸿运镖局大门外四盏垂苏宫灯下雪地里,并立着两个人。一高一矮,高的年约五十,矮的不过四十三四岁,一色黑缎紧身劲装,青缎包头外披深蓝色风褛,高个子长得黑面微须,浓眉阔口,两太阳穴微微突起,矮个子虽长得面色白净,但一双神目精光外射,一望即知两个人都全是内功火候极深的人物。郭昭民略一打量两人,立时抢步,长揖笑道:“夜已深,不知二位驾监敝局,找总镖头有何贵干……。”那高个汉子,没等飞刀圣手郭昭民的话说完,陡的面色一沉,道:“我且请问阁下,你是不是鸿运镖局总镖头?若是,我兄弟自然事请教,若不是,还得请阁下通报总镖头一声,请他亲自答话。”郭昭民听完他的话,暗里一怔,但他脸上却无丝毫惊惶之色,仍旧满面笑容,答道:“在下虽非总镖头,但敝局中大小情,我尚能作十分之七八的主,两位有何见教,请尽管说好了。”黑面大汉半信半疑,正在沉思,忽听那矮个子说道:“二哥,他既然这样说,我们就问一个究竟吧!若再延误时间,恐生意外!”黑面大汉点点头目光如电,向郭昭民一扫道:“今日下午有一位客人,托运一盒价值贵重的人参,前往黔西九龙镇,但不知贵局起镖没有?”说着,两个人四双眼睛全是神光炯炯,逼射在飞刀圣手脸上。郭昭民虽早已料到这两人也为那十九株金龙参而来,但没想他们知道的这样详细,心里虽暗一怔,但为了想不再惹麻烦,任何人来,都只有具实相告,想至此,举止从容,双手抱拳,微向二人一拱,笑道:“二位既是为那盒人参而来,兄弟怎敢不推腹直告,这笔生意敝局确已接下,也准备在今夜起镖,但事出意外,二人如早来几个时辰,尚可见得那盒无价之宝,可惜两位来迟一步,那人参已……”郭昭民的话,尚未说完,那黑衣大汉蓦地迫近一步,面露惊惶,急道:“那盒人参怎么了!”郭昭民一声长叹!道:“人参被人盗去,客人双腿齐断,现在正躺在敝局二楼中。”这几句话,有如晴天霹雳,只见得两人面色顿变,全身颤抖,黑面大汉只问了声:“客在哪里!”二人同一晃身,捷若飘风,进了鸿运镖局。飞刀圣手何等聪智,一见这两人惶急神色,已然看出他们身分,忙挥手暗示守门镖伙李雄,不要阻拦,让二人进去!飞刀圣手郭昭民也随之两个人急窜,追上二人,道:“两位若要见那位客人,请随兄弟我来吧!”说罢,疾走两步,上前领路。郭昭民将两人带至井振房间中,二人一见失去双腿躺在床上的龙凤双笔井振,面色顿时大变,双双扑上叫声:“大哥!”随并肩伏在床缘,流泪不止。龙凤双笔井振,也是老泪如麻,凄道:“事已至此,夫复何言!愚兄所盼者是两位贤弟能杀了黑海双怪,替愚兄报了这毁腿之仇!”话至此突顿,转面望着并肩立在榻前的白蝶娘子蓝晓霞,飞刀圣手郭昭民道:“这两位是井某义弟,老二黑面判官陈琳,老三玉面神梭赵廷宜。”蓝晓霞听完他的话,露齿一笑,郭昭民肃立双手抱拳向陈、赵二人一拱道:“久仰二位侠名,今日幸会!”玉面神梭忙直身笑着还礼。黑面判官陈琳,却是冷着脸瞪着一双炯目,恨恨的盯了郭昭民一眼!这眼风已然为龙风双笔井振所察,忙道:“二弟!来贼武功高的出奇,愚兄和他动手,不过三招,即被毁去双腿,何况又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是以,事情也不能完全怪他们镖局。”赤面判官陈琳听大哥这样一说,才略将面色变得温和些道:“既然如此,我……”陈琳话还未完,守门镖伙李雄,又匆匆忙忙的闯进房间,对蓝晓霞、郭昭民二人一揖,禀道:“皖北范家庄,范氏双英,求见总镖头。”飞刀圣手郭昭民尚未来得及答话,黑面判官陈琳霍然立身,抢先急道:“范家两兄弟和我们兄弟三人有点小过节,见了面难免双方都感到不愉快,咱们兄弟还是先走一步吧!”话至此,蓦的伸双手,拦腰一把横抱着龙风双笔,一个箭步窜到窗前,正要点足跃出,忽又回过头,对郭昭民道:“今晚来到太原府想夺取那金龙参的人,除了黑海双怪,范氏双英之外,还不知来了多少江湖好汉,绿林奇人,金龙参虽早被人家所夺去,但鸿运镖局却成了众日所归之地,两位务要小心方是……”话的余音未落,人已负着井振越窗飞出,玉面神梭跟在身后,接着双双腾身上屋,消失在夜色中。飞刀圣手郭昭民想向人家说几句感激之话,赣南三杰已走得没了影儿,心中暗道:赣南三杰,果然名不虚传,轻功的确惊人。心里想着,人却随着蓝晓霞、李雄出了房间,来到正厅,蓝晓霞欲亲自去会见范氏双英,却又为郭昭民所拒,晚霞无奈,只好露齿一笑,进入正厅左首房中……。郭昭民随李雄迎出镖局大门。大门外火光熊熊的垂苏宫灯下,并肩立着二人,一个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黑布长衫,年约三十左右,面如黄纸,鹰鼻鸟嘴,浓黑的长眉下,一双精光外射的大眼睛,颚下三寸短发,形同棕刷,背上背着一柄长剑,非僧非道的装束,使人一望知道他不是善类……。另外一个,年约二十三四岁,穿着很是别致,一件宝蓝大褂,下摆齐膝,腰束一条三寸余宽的淡黄缎带,淡黄缎裤,粉底快靴。玉面剑眉,俏目隆鼻,肌白如雪,唇若一朱砂,睨如处子,但美中不足的是,俊中带俏,且俏媚中隐含着一层阴寒杀气!郭昭民一望,立即认出正是名震大江南北的范氏双英,那年纪较大的是老大,无敌追风手范青毅,那年少的俏男子是老二玉笔俏郎范青萍。飞刀圣手认明了来人,立时拱手长揖笑道:“严寒深夜,两位侠驾莅临敞局,使蓬敝生辉不少,敝局总镖头闻报二位到此,正在起身着衣,特先命兄弟郭昭民代为迎进二位大驾,请里面坐吧!”范氏双英年纪虽不大,但各怀一身超凡绝技,老大以一对梅花夺,和连环十二追风掌,老二以翠玉双笔和十二支丧门钉,兄弟俩打遍大江南北先后十余年来未逢敌手,且二人均心狠手辣得吓人,郭昭民为了息事宁人,是以,对他们二人,不得不忍让三分。且说郭昭民说完话,无敌追风手范青毅,斜着一双细目,打量了飞刀圣手郭昭民一眼,冷冷笑道:“夤夜打扰清梦,殊觉不安,还望总镖头及郭兄赐谅!”话声中,范氏兄弟,已随郭昭民进了鸿运镖局。
  郭昭民二人正厅上坐,打杂童子捧上香茗敬客,郭昭民陪着范氏兄弟又谈了一阵!正厅左首房中走出来蓝晓霞,浅笑盈盈,姗姗上前向众人走来。范氏兄弟见蓝晓霞,虽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灯光照美人,更显得她丽中带艳,正要离坐行礼,郭昭民指着蓝晓霞向范氏双英笑道:“这位就是敝局蓝总镖头。”范氏兄弟同时呵呵一笑,笑声中离坐躬身一揖。蓝晓霞也露齿一笑,向二人福了一福。没等蓝晓霞落坐,玉笔俏郎范青萍又是一拱手道:“鸿运镖局誉满天下,总镖头更是玉容照人,我们兄弟今夜得会,足慰平生!”话声中,一双俏目隐着袭人异光,向蓝晓霞扫了一眼,蓝晓霞被他这袭人眼风扫得心头一震!但片刻恢复了平静,笑道:“蒙夸奖,愧不敢当!但不知二位,寒夜驾临敝局有何见教?”
  第二回  乍佰临双英 俏郎红粉  流星有神钉 美少佳人
  无敌追风手范青毅,拱手笑答道:“据说有一盒价值连城的金龙参托贵局押运至黔西九龙镇,但不知是否起镖,我兄弟俩在江湖中,虽恶名四溢,积仇如山,但对于你蓝总镖头,还不敢妄存劫镖之想。”“不过,十九株金龙参,堪称无价之宝,据我兄弟俩所知,闻得风声的人,已经不少,而且都已到了太原,其中有两个是江湖上极难缠的人物,是以,范氏兄弟特赶来尽这席不需之言,只不过是提醒你总镖头,务要小心而矣……”无敌追风手这席话,表面上异常动听,骨子里却阴毒已极。蓝晓霞岂是省油之灯,听完范青毅的话,仰面一声朗笑,音若银盘走珠,悦耳已极。一阵笑过,蓦的粉面一沉,道:“蒙二位关怀,蓝晓霞终身感激,不过金龙参早已被人劫走,敝局损了两名镖伙,客人自己也失去双腿!鸿运镖局屹立太原二十年,今天这块金字招牌,只好自己动手摘下来啦!说起来真惭愧!”蓝晓霞话说完,只气得范氏双英脸色顿变,无敌追风手范青毅,轻轻一掌击在桌上,恨恨说道:“好呀!这才叫做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劫镖人这一手够快,也够毒辣,我范某人佩服极了。”玉笔俏郎却一扫面上寒霜,对追凤手笑道:“棋差一着,满盘皆输,咱兄弟两,算栽到家啦!”话至此突顿,俏目又含异光扫了蓝晓霞一眼,继道:“不过,鸿运镖局誉满四海,走镖二十年,内外没有出过差错,客人既然将十九株价值连城的金龙参交托了贵局,总镖头你就应该尽到保护之责,何以会让贼人夜入镖局,杀死镖伙,毁去客人双腿,劫去金龙参而你总镖头似全然不知?这点实令人费解!”玉笔俏郎这席话,简置好似府官审案,不但激得蓝晓霞粉面铁青,飞月圣手郭昭民更是怒火千万,纵声一阵大笑,气发丹田,声如龙吟,震得大厅上屋瓦作响……范氏双英,只觉得长笑中,含有一种骇人的气魄威力,入耳惊心,知是一种极高的内家气功!心中不免有些暗暗惊佩。飞刀圣手长笑落后,面若寒铁,目射异光,眉宇间也现杀气,双手抱拳,向范氏兄弟道:“若两位不信,我们也无话可说。”飞刀圣手强忍着一口怒气,向蓝晓霞点点头。无敌追风手范青毅听罢,“嘿嘿”一阵冷笑,对玉笔俏郎范青萍说:“找们走。”转身一纵而去。玉笔倘郎范青萍也仰面一声朗笑,笑声里,一转身子,跟在哥哥无敌追风手身后,急步如飞而去,顿刻间,模糊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蓝晓霞、郭昭民直待范氏双英身形完全消失,才回到镖局三楼。二人对灯沉思一阵,越想越党事不平常,片刻后郭昭民悠然一声长叹道:“看来这盒金龙参必将引起武林中一场凶杀纷争,再说除范氏双英之外太原府还不知道潜伏着有多少绿林人物,在幻想着那盒无价之宝,鸿运镖局成了众目所极的宝藏,为免麻烦,自不宜久留镖局!晓霞,你看事情该怎么办……”蓝晓霞面色沉重,接道:“虎兕出于匣,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现在想起范菁萍的话来,也很有道理!”话至此略顿,娇躯向郭昭民移近两步,低声继道:“我要鸿远镖局这块金字招牌,永不被人摘下,想立即离太原直赴崆峒,找到黑海双怪,先替亡夫爱子复仇,然后将金龙参追回,交还龙凤双笔井振,保全鸿运镖局威信,而后我……我……”话说到这儿,似有满腹幽怨!更有无限伤心!我字以下的话咽哽难继,随着如泉泪水,又咽回肚中……。本来吗!一位正在狼虎之年的绝色挂人,狐灯只影,在闺房中遨过了二十年,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二十年来与郭昭民虽形影不离,但徒俱形势……。这次赴崆峒替亡夫爱子报仇,势必要经过一场血风腥雨的恶斗,又怎能保自己平安,而得手刃亲仇?若遭不幸,只要能了结心愿,随夫君爱子共欢泉下,也就好了,万一死不了,这以后的一段岁月,又将如何打发……。她既有这样的想法,自然就难怪她话至收尾,已咽哽难继,热泪长流了!郭昭民也是血肉之躯,既是血肉之躯,就有灵性,有情感,十二年来他为鸿运镖局出力卖命,使镖局业务能一帆风顺,他的功劳自是不小,但蓝晓霞对他那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照顾,又何异于贤妻之对丈夫。有时候闲来无事,两人挑灯夜话,蓝晓霞每每挑起弦外之音,来打动飞刀圣手的心。那弦外之音郭昭民不是听不出来,再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有时候郭昭民几为晓霞的话拨动情丝,跃跃欲试,但他一想到蓝晓霞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满腔热情,就如被一盆冷水冲洒,顿时瓦解冰消,是以,春来春去十二度星霜交替,他们仍是维持着好友情谊,谁都未敢越轨!事至紧要关头,再加上蓝晓霞的一顿凄哭,那神情,那姿态,楚楚余绝,尤其在她泪光后的那双勾魂妙目,似怨似爱的凝注着他,顿刻间,把一个飞刀圣手,弄得六神无主!心情飘摇!他此时虽已心乱如麻,但见蓝晓霞那两道目光,似发射出万缕情丝,把自己一片侠骨英气,缚个结结实实,不由得虎目圆睁,呆呆的凝视着她,想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两个人四目相对,呆视良久,蓝晓霞忽把妙目一闭,一眶新泪,又淹着残痕,簌簌落下……随之一个娇躯仿佛摇摇欲倒的喊了一声:“昭民……我……”随着这声娇呼,全身向前一扑!郭昭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惊叫一声:“晓霞!”叫声中,慌忙向前一迈步,双臂一展,扶着白蝶娘子!蓝晓霞乘势一扭娇躯,郭昭民未及防备,她整个娇躯,如依人小鸟,已投入飞刀手怀中……。郭昭民心跳欲裂,蓝晓霞全身颤抖!半晌,她才由他的胸前抬起一张如雨打梨花的秀面,抖着樱唇道:“昭民……随……随我至崆峒……且我报了亡夫爱之子仇……而后我……我们找一块安静地方……”话未说完,郭昭民那冲动的感情,有如脱缰之马,蓦的双臂一紧,把蓝晓霞娇躯,紧拥怀中,点点头道:“晓霞!从今以后我们生死与共!”一语甫毕,蓦见窗外一条黑影一闪,接着一阵朗声长笑,起自窗口,随着破空而去!蓝晓霞,郭昭民二人,被这突然的巨变一惊,立从缠绵情爱的迷醉中,醒了过来!白蝶娘子,一推郭昭民,随理鬓边秀发,右足尖略一点地,窜至窗前,推窗一望,只见明月西沉,夜空暗如黑漆,只有几颗明亮辰星,在闪烁光芒,哪里有什么人影……。她关上窗门,转头向郭昭民急急说道:“我们尽快整理行装,带上兵刃,将镖局业务,暂交帐房程春逢管理,乘天尚未大亮前离开镖局。”郭昭民知道情势紧急,也就不敢怠慢,只说了声:“来人大慨都已围集镖局四周,我们是否走得脱……”蓝晓霞未等他的话说完,赶忙接道:“若被人阻拦,就明言,金龙参早被人家劫去,我们也是想去追回这东西的!”郭昭民点点头,长叹道:“金龙参无价之宝实在太扎眼,至惹来无穷麻烦,看来这镖行饭,食之不易!”说完话,转身出房门,整理行囊去了!蓝晓霞也回到自己房中整理行囊。顿饭工夫,蓝晓霞,郭昭民已穿整齐全,背上行囊兵刃,将镖局中大小事务,简略的向程春逢交代了一番,并言明此去归期未定,带些银两,命镖伙牵来两匹长程健马,向镖局中众伙计道别了一番,二人跃上健马,扬鞭如飞而去……。程春逢是位落弟秀才,为人忠实可靠,在鸿运镖局管帐已经有了十余年,今日镖局惨遭巨变,总镖头与镖头离局他去,虽然总镖头将镖局中大小事情全交给了他,俨然店主,然他手无缚鸡之力,局中虽然尚有几位镖伙,但为了鸿运镖局的声誉,他不放心让这几位镖伙出外走镖,是以,他决定不再接受任何生意,只是将两名被杀镖伙,埋葬之后,又资遣了一些镖伙等人,自己带着二三平日知己,守关这座三楼大厦,这且按下。且说蓝晓霞、郭昭民遂驹并驰,天未大亮,已出了太原府城南门,迳往至河南的官道奔去。崆峒山位河南临汝县西南,山势雄伟,连绵千里,山中古木参天,奇峰林立,且有许多人迹罕至之地,崆峒派即建基于山脉西端千峰屏立的青阳峰上。由太原至崆峒山,路遥千余里,蓝晓霞、郭昭民心急如火,恨不能立时赶到!他们马不停蹄,第一天就赶到了平遥,计路程总有一百二三十里。这晚就在平遥热闹中心,找了一家最大的客栈住下!……一宿无话,第二天天未大亮,就起身梳洗,吃过早饭,算了店银,骑上骏马,兼程赶路!二人正在纵马摇鞭,忽觉身后相距若半里远近的地方,有两匹健马,一白一黑,如飞追来,眨眼间已到身后。蓝晓霞,郭昭民正想回头看看,追来马上,坐的是哪路人物,忽闻刷的一声!两匹健马已并驰擦身而过,灵驹脚程够快,但蓝晓霞的眼光也够灵敏,就在这刹那之间,她已然大略看出,黑马上坐着一年若二十一二岁的英挺少年,白马上坐着一秀美少女,年纪最多也不过二十左右,全穿着青缎紧身劲装,背上斜背着宝剑!但黑马上的俊美少年似也在同时深深的盯了自己一眼!黑白两匹骏马,脚程奇快,转瞬工夫,已离蓝郭二人十丈开外。蓝晓霞见人家马快得有些出奇,不禁心中一动,忙向郭昭民使了个眼色,郭昭民已然会意,两人同时一加跨劲,紧追上去。无奈前面双骑,比自己座下健马快得太多,追不到两里路,已不见了人家踪迹!蓝晓霞心知,如果再追下去,不但追不上,而且自己的马,也有些支持不了,才缓了下来,斜着头向右边并行郭昭民一荡苦笑,道:“有这样奇快脚程的健马,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骑马人既有这样的龙种良驹,自然是有来头的,不过都还年轻,你想得出这两个年青男女是谁吗?”飞刀圣手郭昭民,俯首沉思,搜尽枯肠,终于还是想不出来,只好抬起头,摇了一摇,笑道:“我数十年闯荡江湖,会过高人不少?也许他们年纪太轻,是人家后进弟子,我尚未见过,所以一时间想不起来!”话至此,他蓦的一声惊叫道:“晓霞!你胸前是什么东西!”蓝晓霞经此突然惊喝,也不禁大吃一惊,忙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胸前斜背包袱的带子上,斜插了一个白色小纸团。她不自觉的粉面一红,忙打开纸团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虎兕出于匣,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这两句话是你自己说的。知过而不设法挽救,还想将十九株金龙参追回,交还给龙凤双笔井振,真不知道你是如何想法,你若真要想夺回十九株金龙参,必需和我对折几招,如果十招内,你不败下,我不拦你去崆峒,否则,就只好请转了。”字迹半草半楷,工整有力,但下款未署姓名。蓝晓霞看完纸团,粉面一阵青一阵白,将纸团顺手交给郭昭民,忿然说道:“黄口小儿,好狂妄的口气,我倒要会会他!”郭昭民接过纸条一看,自是也愤怒异常,但他却能沉得住气,在暗想:这双少年男女,既有这等狂妄的口气,当然武功就不会太差,只看刚才他那递纸团的手法,就够使人吃惊的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想至此,不禁一声叹息,道:“晓霞,别看他们年纪轻轻,由刚才那递纸团的奇妙手法,就可以想到他们均有着迥异寻常的武功,我们还是沿途谨慎些好。”语毕,望着白蝶娘子微微一笑。蓝晓霞点头笑道:“我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我枯肠搜尽,也想不出这双神俊秀丽的少年男女,是何人门下,而且从他留柬所示,我们在镖局深夜所说的话,他们全都偷听到了,这很显然他们前夜也在太源,而且隐身在镖局,莫非……”她话至此突顿,接着粉面荡起一层红霞。郭昭民见她神色有异,暗里一怔,忙道:“莫非什么呀!……”蓝晓霞美目传情,望着他妩媚一笑,道:“莫非……前夜我……我正在哭时,忽然窗外黑影一闪,随之一声朗笑破空而去的,就是他们!”害羞,是女人们的天性,蓝晓霞虽年近四十,也不能例外,她想起前夜在镖局中,纵体郭昭民怀中的情景,那耳热!那心跳!那矜持不住的荡漾春情……。现在想起来,还令人羞答答的,是以,她要说出那一闪黑影,可能就是这双年青男女时,不禁连想到当时的自己,正投身在郭昭民怀中,所以,言未出唇,先是一阵面红,就是说到那儿,也只说自己正在哭的当儿,女人的心啊!皆多细……。两人谈话中,不觉已走了一段不少的路程。又赶了一程路才到晌午时候,二人在一个小镇上吃过中饭,匆匆的双上健马,继续赶路。健马快速,前进如飞,蓝晓霞,郭昭民双驹并驰,一连又走了两天,并未见路上有人阻拦,那留柬挑战的少年男女,也未见出现,渐渐的他们也就把这件事情淡忘了下去……。这天两人正并马行至平阳(今改为临汾)县南六十余里的米灵镇,米灵镇镇虽不大,总共不过三五百户人家,但由于它位处汾河河岸又是普南至豫北的陆路交能要道,所以人口稠密,商店如林,异常热闹……。蓝晓霞,郭昭民到米灵镇,正是夜幕将合,华灯初上的时候,由于镇上人潮如涌,骑马不便,二人只好翻身下马,牵马步行。
  走过两条小街,已来到镇上热闹地区,蓝晓霞举目一望,只见灯火辉煌,行人磨肩擦臂,她不禁向郭昭民浅浅一笑道:“深冬之夜,街上积雪盈尺,这小镇上尚有这样热闹,若是平时就更不稍说了!” 一语甫毕,街左迎面走来两个青衣汉子,看穿着像是店伙计,所以,蓝郭二人都未惊奇。
  果然不错,两青衣汉子,走近蓝郭二人跟前,躬身一揖,笑道:“两位可是要住店么?敝店是米灵镇上唯一的老字号,有厅有院,房屋宽大整洁,还有十年阵酒,汾河最有名的连白鲜鱼……”让伙计像背书似的,滔滔不绝说完这篇迎接客人的老套话,只引得蓝晓霞、郭昭民相视一笑!既随二人向客栈走去。郭昭民对店伙计道:“要替我们找两间宽大洁净的房间……”店伙计连连称是,各接过马缰,领先带路……。走近客栈门口,郭昭民抬头一望,只见是一座红砖墙内外粉刷斩新的两层巨屋,朱漆大门上,横挂着一块黑漆金字招牌,上写着“兴隆客栈”四个大字,招牌上漆已脱落不少。郭昭民这才想到,兴隆客栈,确实是家老字号,只不过最近经过一番装修而已!这当儿兴隆客栈内,又迎出一个年约二十三四岁的年青店伙计,满堆笑容躬身一揖,道:“两位客爷,请随小的来。”语毕,转身带路,两匹健马,自有那两个青衣伙计牵去安置。那年青伙计,将蓝晓霞、郭昭民二人直带到后进的一个独院中,笑道:“这个独院,是小店特备专为接待豪客巨商的,地方幽静,房间宽大,想必定称爷的心意。”说话中,已通过矮松栽种成行的甬道,进了厅屋,伙计备好香茗,迳自退出。郭昭民藉厅中巨灯之光,四周打量一阵,见独院房屋是三环对立,连正房套室边厅等,总不下十间左右,布置富丽堂皇,整洁一尘不染,独院红砖为墙,院中满植花草树木,惜在严冬,许多树木花章,都叶落枝枯,只有院右的一株高若丈余的老梅,花正怒放,吐出阵阵清香……。郭昭民察看了一番,转身不自觉脱口说道:“真是一幽静高雅的院所!” 话刚说完,那年青店伙计又匆匆走进来,替蓝郭二人安置两间上好房间,随着又有两个伙计端着酒菜至正厅,摆在桌上。正厅中红烛高烧,郭昭民、蓝晓霞对坐长饮,兴隆客栈果如伙计们所说,房间宽大整洁,酒美菜香,莲白鲜鱼更是味美可口,两条莲白鱼蓝晓霞一人即吃了一条半,还在不断地赞美!就在蓝郭二人谈兴正浓之际,正厅中高烧红烛,蓦的一晃,暗而复明! 郭昭民、蓝晓霞二人脸色,同时一变,飞刀圣手赶忙右手入囊扣住三把柳叶飞刀,左手一按桌面,站起身子,正想一口吹灭桌上烛光!陡闻“嗖!”的一声!寒风一缕,贴飞刀圣手右耳刮过,随着眼前青光一闪,一枚三寸长的紫金流星钉,不偏不歪的正好钉在尚剩下的半条莲白鱼的背上……。来人袭声暗器的手法,高得出奇,若人家真要收拾郭昭民,紫金流星钉,则已从后颈穿喉而过,飞刀圣手,一生江湖,经验丰富,知道来人在故炫己技,戏弄自己,这一激,只气得他咬牙切齿!总算他天性沉默,沉得住气,一个箭步,窜出厅外,纵声呵呵一笑道:“黔驴之技,何必自炫,郭某人有开罪朋友的地方,尽可以当面指教,又何必躲躲藏藏,极失英雄本色!”话落良久,未闻回音,正在犯疑,蓦见院左红砖墙头上,一条黑影,刷的掠院而过,落在院右的老梅树上,来人轻功高得出奇,不但十余丈距离,一晃即至,而且身落树上,声息全无,只有二三片梅花残瓣,被震得脱蕊,飘飘落下,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飞刀圣手看得心头一惊,不自觉的轻道:“好奇妙的身法!”这当儿蓝晓霞也手握长剑,出了厅屋,站在郭昭民的右侧,想距不过五尺,接道:“来人身手的确不凡,昭民,要谨慎才是……”蓝晓霞话未说完,郭昭民右手早已一扬,一把柳叶飞刀,挟寒风迳往老梅上电射而去!郭昭民双手飞刀绝技,在武林中无出其右,他从什么人手中学来,却是讳莫如深,始终不肯说出,白蝶娘子蓝晓霞见他既不肯说,其间定有一段难言之隐,也就不好硬要寻根究底,十二年来,她把这件事情一直就闷在心里!飞刀圣手郭昭民,天性忠厚善良,虽有双手飞刀神技却轻不显露,在鸿运镖局十二年,仅仅用来克敌一次,那次白蝶娘子虽未在场,但据回来的镖伙说,劫镖来贼武功比郭昭民虽高出很多,但也免不了伤在郭昭民双手连环飞出的十八把柳叶飞刀之下。目前蓝晓霞看他出第一把飞刀,心里已然明白,郭昭民是在恨来人持技自炫,与暗下歹手!否则他决不会施出飞刀神技!再说飞刀圣手打出第一把飞刀后,见树上没有丝毫动静,正在犯疑,忽见那株老梅树,一阵轻微颤抖,但奇妙的是梅树虽经抖颤,但花瓣却一片未落,月光下梅树枝内,隐现着一条黑影!这情形看在郭昭民眼里直使他连连打了几个冷颤!他知道这是一种已至极高境界内家功力。这功力是将真气纳入丹田,由丹田再连贯全身,人却站立不动,再将凝结全身之气,慢慢逼了出来,至而这棵树被逼出来的真气,袭震得微微颤抖。但来人露的这手,当今武林中绝无仅有的神技,妙在逼气不大不小,若逼气过大,梅树被震颤抖巨烈,花瓣会随之脱蕊纷飞,落在地上,若逼气太小,又不能够袭动树枝,要恰到好处,才显得功力已臻炉火纯青之境,使人惊心动魄!且说郭昭民被来人神技惊得连连打了几个冷颤之后他认为这人故露神功,过于狂妄,这就更激起了他的怒火,厉吼一声!两手一扬连珠刀出,月光下但见寒光闪动,眨眼间八把柳叶飞刀并出,疾若电闪,向古梅直奔而去……。陡见老远有一阵寒光晃闪,接着铛铛连声,随之银光如雨纷纷四落!郭昭民打出去的八把柳叶飞刀,尽被来人用长剑荡开,掉在地下!来人荡落了郭昭民的八把柳叶飞刀,随之一式“乳燕辞巢”落在地上。他脚落实地,尚未站稳,朗声哈哈一笑,道:“喧腾遐迩的飞刀圣手,其实也不过如此!”笑声中,未见他曲膝拔足,人已窜近三丈许。白蝶娘子蓝晓霞,藉明月光华一望,见来人正是两三天前在离平遥不远碰着,神技留柬的那青衣英挺少年,不禁惊愕骇然!那天他骑着健马,一擦即过,故没有十分看清他的面貌,现在明月当空,距离又近,这才把他看过上下透澈……。只见他年若二十一二岁,生得面如冠玉,剑眉朗目,鼻若玉峰,唇如涂朱,一派秀气,个儿不高不矮,猿臂蜂腰,英俊中另透出刚毅之气……看风标有如光风霁月,说人品果是瑶池仙品……。 只看得蓝晓霞心头惊愕不止,暗想,看他英挺秀美中,一派纯真,决不是邪门左派的门下弟子,但他何以也会为金龙参追踪千里?飞刀圣手郭昭民的想法,似和蓝晓霞一样,晓霞正想至此!郭昭民已然对那少年说道:“看兄弟你俊美灵秀中,另有一派纯真刚健之气,且武功也已绝俗超凡,定出高人门下,何以也会为着小小一盒金龙参,追踪千里,来趟这次混水,兄弟上姓高名?仙师何人?望祈见教!”青衣少年,虽天性纯真,但由于他另有隐情,哪里听这一套,听完郭昭民的话,冷冷一笑,道:“你飞刀圣手还不配问我的姓名和恩师仙号,我早已留条告诉过你们,若能闯得过我,就让你产去崆峒山追回金龙参,否则,请你们速回太原,好好守着鸿运镖局那份基业,想不到你们竟忠言逆耳,知难而不退,硬要去崆峒,这就不能怪我了……。”青衣少年这席狂妄的话,只气得飞刀圣手面色铁青,七窍冒火,没等少年说完话,瞪目怒喝道:“无知犬子,你到底有多大的本领,竟敢口出如此狂言,郭爷今晚定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你!”话说完,右手在腰间一拍机簧,解下七节虎尾鞭,再一抖手,将虎尾鞭抖的笔直,飘身落在阶台下,独院雪是里,又喝声:“狂子看鞭!”喝声中,七节虎尾鞭,“暴龙出海”,横扫中盘。青衣少年,原本长剑握手,见郭昭民的鞭势来得奇猛无匹,也就不敢大意,正要挥剑架鞭!陡见斜刺里寒光一闪,铛的一声,另一柄青钢长剑,硬接住了郭昭民的七节虎尾钢鞭,两刃相击,月光下,火星直冒。来人接过郭昭民一招,随着娇喝道:“师哥!杀鸡哪需牛刀,什么圣手不圣手,让小妹来收拾他好了……。”话声中长剑顺势一扬,逼开那青衣少年,自己却巧若灵猴,闪身飞刀圣手身后,手中长剑,“巧燕穿廉”向郭昭民后心剌去!飞刀圣手一生江湖,会过高人不少,对战斗自是已有相当经验,乍觉背后金风袭来,竟是不闪不躲虎尾鞭“回头望月”向上一挡,“铛”的一声!又见一溜火花!郭昭民这一鞭用了七成力量,心想对方就是不受伤,也得长剑脱手飞出。哪知,对方竟借他这一挡之力,右手顺势向左一沉,易刺为劈,翻玉腕“家奴扫雪”横扫下盘……。郭昭民一招未能挡开对方长剑,又觉金凤扫足,心中一惊,哪里还敢大意,赶忙一挫虎腰,直窜前五六尺,让过厉招,回过身来注神一望,见对方竟是一个二十不到的秀美少女,穿一身黑缎紧身劲装,柳腰纤纤间,横束着一条三寸余的索缎绣着白花的腰带,青色绣绢笼发,齐眉勒住,后拖燕尾半尺……全身修短合度,秀眉如含翠春山,妙目似两池无尘秋水,玉鼻通梁,朱唇粉面,足下套着一双小剑靴,左腰跨着镖囊,看姿态轻盈妙曼,观容颜清丽绝俗,但令人遗憾的是她那秀丽绝伦的面上,却隐隐现出重重忧愁,在忧愁中又能察出她满面稚气,像是一个天真未泯,心有隐情的可怜孩子!飞刀圣手借这刹那机会看了这少女一阵,不由得心中暗暗称奇!师兄妹两人,全都秀丽人间,都有两个不同的心境,一个心开情朗,一个幽怨重重……。正在郭昭民深思不解的时候,少女长剑“金剪断水”身剑并进,快如电光石火,横腰劈来!飞刀圣手欲闪身躯,让过绝招,随之一势,“金丝缠腕”,抡鞭反削少女左臂。少女倏的晃身收剑,避过郭昭民鞭风,随之左手中食两双玉指一圈,领了剑诀,右手长剑“太极朝阳”,接着拗步转身,施展开峨嵋派,内家峨嵋九宫太极剑法,刹那间,寒光吞吐,映月生辉,银锋飞旋,冷芒四射,把飞刀圣手,直逼退一丈开外!飞刀圣手久历江湖,经验丰富,对武林中几个主派的内家剑法略能辨识,他见少女挥剑如风,剑招身法轻灵稳实,变化迅速!立即认出她峨嵋派门下弟子,不禁暗惊道:“难怪师兄妹均有着惊人绝世武功,原来出于峨嵋正宗……”峨嵋派是当今武林中九大主派之一,论派风作为之严正,掌门之德行声望,九大主派之中,又首推峨嵋,武当两派,是以,凡是峨嵋或武当两派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的,无不是行为端正,侠肝义胆,专以锄奸济弱行道江湖为己志。且说飞刀圣手认出这双师兄妹是峨嵋弟子之后,敬仰之心油然而生,忙疾退几步,温和说道:“姑娘与令师兄武功剑术,均已得峨嵋真传,九宫太极剑法尤称一绝,郭某不胜敬佩之至,不过贵派与那十九株金龙参有何渊源,两位既先留柬示警于前,复又阻击兴隆客栈于后,硬不让郭某追回被劫之物,原因何在,务祈姑娘赐告,郭某人也有一番打算!”飞刀圣手一边避招,一边说出这篇谦恭有礼的话,在他想,对方必然会收剑住手,将何以要走拦他们追回金龙参的原委说了出来。谁知,大谬不然,他不说这番话还好,他一说出这双青衣秀丽少年男女,是峨嵋门下弟子时,少女面上颜色倏变,娇叱一声!九宫太极剑法,舞个风雨不透,只见长剑已化成一片光幕,月光下耀人双目难睁,滚滚向飞刀圣手郭昭民攻去!郭昭民所说的话,蓝晓霞站在阶台上,全都听到,她一听这双男女是峨嵋弟子,骤然一个闪电似的回忆,涌至心头:赣南三杰老大龙凤双笔井振受伤镖局时,听说金龙参来历的故事时,不是提及,那获神果的小叫化,已被峨嵋掌门人悟玄子老前辈,带回峨嵋山收为门徒去了么?这英挺灵秀的男孩,莫非就是十五年前的那小叫化……。她想至此,情不自禁的手握长剑,飘身落在独院中雪地上,轻移莲步,缓缓向那少年走去,一双秀日射着疑异神光,紧迫在少年一张俊面上……。青衣少年先听了飞刀圣手那席恭维峨嵋派的话,心中异常感动,按理讲自己应该即时喝命师妹住手,然后再将阻拦他们去崆峒的原委说出来。无奈,他们师兄妹两人这次下山,却是有着讳莫如深的隐情,这隐情不能对任何人说出,所以,他只好咬牙一横心,任凭师妹去斗飞刀圣手郭昭民,自己不于理会……。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蓝晓霞会握剑跃下独院向自己缓缓逼来。蓝晓霞缓缓逼向他的目的,青衣少年自是不会知道,他以为白蝶娘子知道他们是峨嵋弟子之后,心存恶意,要立时毁了自己。青衣少年虽天性纯真善良,但事出误会,何况他又是初生之犊!他见蓝晓霞缓缓迫近自己仅差一两丈远近,陡的剑眉一竖,怒目圆睁,断喝道:“你若再迫近,无疑自取死路……。”他断喝未完,忽闻蓝晓霞一阵朗笑,音缭夜空,幽幽不绝!她没有听那少年的话,笑声中仍旧缓缓向少年逼近……。在蓝晓霞来说,她是认为自己并未心存恶意,只不过是想匆匆问两句那少年的身世来历,果然是十五年前在长白山老岭,奇获神果的小叫化,自己就会立即喝止飞刀圣手,不与少女再斗,然后进入屋中,要他们师兄妹详细的谈谈身世,谁知,她虽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孰料青衣少年一声断喝之后,见蓝晓霞并未停住脚步,陡的怒火一喷!月光下蓝晓霞乍觉银芒电闪,她不觉心头一震,情知不妙,等她右手欲挥长剑,荡开人家击来的暗器时,由于距离太近,已然是来不及了!只觉左脚小腿一凉,不由得她一声惊叫!这凄厉叫声,惊骇了正在与那少女恶斗的飞刀圣手郭昭民,他赶忙长鞭一紧,“丹凤撩云”“银龙出海”“雨打梨花”刷刷刷,一连三绝,连环施出,将少女迫退七八尺,自己乘机跃至蓝晓霞身边,一把扶住蓝晓霞摇摇欲跌的娇躯,急喊道:“晓霞,晓霞,你怎么啦……。”蓝晓霞目蕴泪光,微微摇摇头,叹道:“伤热虽不轻,但还可以支持,峨嵋乃武林中正宗主派,他们既是峨嵋门下弟子,我们绝不能随便伤他,身既负伤,兴隆客栈今夜自是不能住下,你赶快回房取出行囊包袱,我们速速离此!”话说完,泪如雨下!飞刀圣手虎目射出两道冷电的神光,逼视了青衣少年一眼,然后蹲在地下,检视蓝晓霞伤处,只见左小腿上,鲜血如注,顺脚而下流在雪地里,将地上积雪染红了一片,再看伤口,一枚三寸紫金流星钉,已入肉两寸有余,伤及脚骨!郭昭民倏的站起身子,目光突变,眉宇间隐着杀气!蓝晓霞知道他是恨这少年下手毒辣,要想发作,赶忙伸玉臂,一把抓住飞刀圣手含泪道:“昭民,我的伤势很重,不宜在此久留,听我的话,快取来包袱,我们走吧!……”飞刀圣手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快捷如风跑入正厅,抓起两人的包袱,顺便在衣袋中取出二两白银,丢在桌子,算是付与兴隆客栈的酒饭钱,再急步出厅,飘身落在独院中,双手托起蓝晓霞娇躯,足点雪地,上了红砖围墙,再一声厉啸,身已腾空,疾若离弦快箭,向东北夜空飞去,眨眼之间,已去的没有了踪迹……。在蓝、郭二人说话离去的这一段时间中,这双秀丽少年男女,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师兄妹二人并肩横剑而立,呆呆的望着他们。直至郭昭民负着身受钉伤的蓝晓霞走的没有了丝毫踪迹。那少女才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长睫毛中滴溜溜的转了几转,道:“师哥!你为什么要突下毒手伤了那女人呢?你忘了我们下山时,恩师所说,除了是我们杀父仇人之外,不准随便伤人的话,尤其那紫金流星钉,……”少女的几句话,似提醒了那少年,只见那青衣少年,面色刹那间变得铁青,抖着嘴唇,道:“恩师垂训,怎敢忘记,只因这女人逼得我过极,又不听我警语喝止,才失手打出一枚紫金流星钉,伤及她的小腿!”话说完,面色由青而变得凄然!几乎落下眼泪来……。少女见他这种惨然神色,芳心似乎有点不忍,忙低声道:“师哥!又是小妹不好,不该说这几句话,至惹你心里不安,我以后不说啦好吗?”语毕,秀目中也噙着盈盈泪光,青衣少年摇摇头道:“不是你说错了话,只是我想到那紫金流星钉,过于歹毒!听恩师说过,师门中的紫金流星钉,在武林中并列为一宝,任你有如何的气功,或金钟罩铁布衫的工夫,如被击中均难幸免,且针上喂有奇毒,虽不至见血封喉,但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两个时辰,除有我们峨嵋独门解药在一个时辰内可以解救之外,简直是无法可医!”话至此突顿。俊目流波,向少女面上一扫,目光中显出无限焦急继道:“飞刀圣手名满大江南北,白蝶娘子更是武林中一代女侠,据说在太原开设鸿运镖局廿年,美名德绩,早已喧腾遐迩,看来他们自不会是坏人,如果蓝晓霞,果然断魂我的紫金流星钉下,不但对不起天下人,这乱杀无辜之罪,在恩师面前,又如何交代,是以,我想立即找到白蝶娘子,用本门解药,先解了她的钉伤奇毒,而后再让她自己慢慢医治……”少女连连点头,未等他的话说完,忙接道:“师哥,你是不是身上带有解毒药?”青衣少年只微微点头,没有说话!秀美少女蓦的一伸玉臂,抓住她师兄左手,急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吧!”月光下,一双丽绝人寰的少年男女,同点双足,越墙飞出,离了兴隆客栈,迳往东北方夜空如飞而去……。师兄妹两人一口气奔了十二三里路程,来到一片矮松密集的小山坡处,坡右紧靠着去豫北的官道,坡左三十丈开外,却是一个占地若两亩大小的水潭。严冬季节,冰雪奇寒,潭水已为寒冰封冻,吃碧空明月光华一照,相映生辉,远远望去,像是一块静躺地下的巨镜!少女天性好奇,一眼看到这月映冰潭的奇景,不禁惊叫道:“师哥,你看那冰冻水潭,景色多美啊!”一语甫毕,突然间一声凄婉的呻吟,隐隐从那透骨的西北风中传来!少女闻声秀面颜色微变,回头说道:“师哥,你听到那声音没有?”青衣少年,点点头答道:“定是蓝晓霞钉伤毒发,又被风雪困住,难再行动,我们快过去看看!”说完话两人同时一拔背上长剑,循声奔去。奔若三丈左右,果然发现一人倒卧在几株矮松下的雪地中,但身边再无别人!青衣少年顿时犯疑,暗道:“那飞刀圣手郭昭民呢?”正想间,两人已到了那人身边,蹲在地下一看,都不禁一呆,原来这人并不是白蝶娘子蓝晓霞,而是一个年若二十六七岁的少妇,右臂和左腿,都受重伤,鲜血淌红了一大片积雪。少年男女虽闯荡江湖不久,但见那伤痕形状,却立时认出,是为兵刃所伤,而且伤口盈尺,非常严重!再看她一张惨白的脸上双眼微闭,气息咽咽……。青衣少年忙伸手把了一阵她右手脉门,然后摇摇头道:“她伤的过于厉害,脉膊将停跳跃,恐怕是难以救得了!”少女闻言,秀目射在她师兄面上一扫,然后落在受伤少妇面上,急道:“你姓什么,家住哪里,被何人所害?快……快说……”。受伤少妇挣扎着睁开双眼,抖唇继续道:“我……我姓……是被江湖上一……一男……一女所……杀……他们往水潭方……走……走了……”声音异常低微。话说完,突然全身一阵抽抖,口里涌出一口鲜血,惨叫一声,顿时死去……。青衣少年见少妇气绝死去,不禁怒火一喷,站起身子恨恨说道:“这少妇定是郭昭民,蓝晓霞二人所杀,好个假仁假义的飞刀圣手和白蝶娘子,竟狂杀无辜,我……我若不把你们碎尸剑下,愧为峨嵋门中弟子了!”说完话,也来不及埋葬那少妇,伸手一把抓住师妹一只玉臂,继道:“走!”走字出口,二人已离少妇尸体一丈歼外,随之各展绝顶轻功,疾如脱兔,迳向水潭奔去!
  三十余丈远近,只需眨眼工夫即到,师兄妹二人停步潭边,秀目流波,向水潭四周一阵搜望,果然在水潭右岸,发现两条人影,似全都坐在潭边地上。青衣少年说声:“师妹,我们过去!”两人窜至离人形相距不过两丈停步,注神一望,果是飞刀圣手郭昭民和白蝶娘子蓝晓霞二人,蓝晓霞左脚伸在水边,郭昭民似已击破了水上封冰,用冷水存替蓝晓霞洗沫脚上伤口。这当儿飞刀圣手,也已发现有人扑近身边,忙从地下挺身跃起,喝声:“什么人?”喝声中,已解下了腰间的七节虎尾鞭,握在手上。青衣少年见郭昭民说话中,就亮出了兵刃,不禁大怒,仰面一阵哈哈狂笑,音含悲忿,响彻云霄,笑过冷冷说道:“好个假慈假悲的蓝总镖头,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妇娼,在兴隆客栈,你们是斗不过我们师兄妹,故而说出一片动听之言,藉此逃命,否则我师兄妹,早已成了你们鞭剑下的凶魂!”话至此略顿,一双射神俊目,一掠坐在地下的蓝晓霞,然后落在飞刀圣手面上,继道:“郭镖头,我来问你那张姓少妇与你们有何恩怨,寒夜荒山,你们要她陈尸雪地!两个名传遐迩的武林高手,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村妇,用兵刃劈得遍体皆伤,含恨泉下,你们也未免太心狠心辣了吧……”。飞刀圣手为人虽然持重,却也被青衣少年这一席没头没脑的话,激起了怒火,喝道:“两位既是出身武林正宗主派,就多少应该懂得一点江湖礼貌规矩,我郭昭民与蓝总镖头的为人怎样,承江湖上朋友看得起,都未说一个错字!”“我们闯荡江湖的人,无时无刻不在剑尖辕口上转,难道说还怕死吗?兴隆客栈我们总镖头几句话,确是敬仰贵派在武林中的地位,爱屋及乌,所以对两位也就恭敬异常,虽身被兄弟你紫金流星钉击伤,仍只有忍辱离去,想不到你们兄妹竟得寸进尺,又尾追而至,还说出什么剑劈少妇的事情,两位蓄意何在?真使我郭某人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飞刀圣手这一席话,说得软中带硬,只听得青衣少年怔了一怔神,正想答话!还没等他来得及开口,师妹早已含愤一声娇叱道:“飞刀圣手!任你如何舌涂金莲,我们也不会相信你的连篇鬼话,原先我们只要你们不要为了那十九株金龙参去崆峒,也就算了,现在眼见少妇惨死雪地,我们心里有些不忍,为了替这无辜少妇报仇,废话少说,我们还是武功上判生死吧……”话声中人剑齐闪,娇躯“乳燕穿帘”,长剑“仙人指路”猛向郭昭民当胸刺去!少女峨嵋九宫太极剑法,飞刀圣手在兴隆客栈早已领教过了,这当儿,他见少女身剑并进,势子来得奇猛无匹,哪敢怠慢,轻喝一声:“来的好!”喝声里,一晃身让过利剑,右手七节虎尾鞭,顺势一招“暴龙拖局”,想荡开少女长剑。少女一剑落空,且险遭飞刀圣手的七节虎尾鞭,对长剑荡得脱手!不由得秀面一红,厉叱一声:“飞刀圣手!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口中说话,手中青铜长剑一招“鸿雁舒翼”斜点郭昭民“天门穴”。郭昭民滑左脚,人向左一让,蓦觉右耳下寒光一闪,见少女剑尖离天门穴仅差寸许,就要点到,不觉心头一震,倒抽了口冷气!少女见一点未着,随即招化“威风开屏”长剑环回由下向上一撩!飞刀圣手厉叱一声!七节虎尾鞭“反剪翠羽”贴着少女青铜长剑扫去,双方势子,均极快速,但听一声金铁交鸣,月光下火星直冒,青钢长剑被七节虎尾鞭直架开去,可是,飞刀圣手郭镖头的握镖右臂,也被震的一酸麻,几乎松手丢鞭……。郭镖头臂震酸麻,心头也被震得猛然一跳,暗道:“小姑娘年轻轻不但武功卓绝,剑术精奇,而且功力精湛得骇人,高人门下,必出奇才,果然其言不虚!”少女接连几手辣招,都被郭昭民闪过,不禁气忿异常,一咬玉牙,随之左手中食两只玉指并直一圈,领了剑诀,右手长剑寒光一吐“太极朝阳”,立展师门绝学,内家峨嵋九宫太极剑法!刹那间寒光如链,冷风袭人,把飞刀圣手直逼得连连后退丈许。郭昭民见少女又施展开峨嵋独门绝术,哪敢心存丝毫大意,随也立展平生绝技,鞭动呼呼生风,银芒满空飞舞,与少女恶缠在一起!两人恶斗了足足有一杯热茶工夫,尚未分丝毫胜败迹象,郭昭民闯荡江湖数十年,除了十二年前险栽在岭南三霸的围攻下之外,凭着一根七节虎尾鞭,和十八把柳叶飞刀,就未逢过敌手!由于为人持重,虚怀若谷,对自己的武功,平日虽不敢自负极高,但今夜碰上了这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竟打过半斤八两,久持不下,倒也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不由得紫面一红,心中又惭愧,又佩服,他两三次想暗地里招中套暗器,下毒手击出柳叶飞刀,但转念一想,一方面距离太近,若不能克敌,反受自累,另一方面他总看在这双男女是峨嵋门中弟子份上,不敢盲目伤她!是以,只好忍住一腔忿怒,暂时和她纠缠,总认为自己功力高于少女,只要长时间拖下去,她功力不继,自然就会知难而退!这当儿蓝晓霞。已挣扎着忍住脚钉伤,站起身子,一双秀目仍不时的在这青衣少男面上扫来扫去,几次想缓缓想移近身去,问问他的身世与那十九株金龙参的渊源,但兴隆客栈的教训,伤口仍巨,余悸未消,所以她也不再有所妄动!青衣少年,似已窥破对方心意,剑眉一扬,唇荡冷笑道:“蓝总镖头,你是不是心犹未甘,果真是,你就尽管冲着我来吧!又何必冷眼逼人,你那几招押箱底的剑术,我尚不会把它放在心上!”“本来下山时恩师再三叮嘱,不得妄开杀戒,不过峨嵋派一向正义武林,锄暴济弱,专打不平,那村妇含冤泉下,我们师兄妹既然碰上了,就不得不伸手管了这件闲事,替她报仇!”青衣少年这席话说得,语锋犀利,句句逼人,没替蓝晓霞留丝毫余地,好像那被害村妇,是他们师兄妹两眼见蓝、郭二人所杀,硬要来替别人报这份闲仇似的!这就难怪不激起白蝶娘子的心头怒火,顿刻间见她那伤口痛苦未消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怒容,眉宇间也隐现杀气,一翻腕拔出背上青钢长剑,嘴唇蠕动,冷冷答道:“我蓝晓霞不是怕你,只是尊敬贵派及令尊师在武林中的声望,而且尚有一件隐秘之事想问问你,不想,你竟如此狂傲,实有失峨嵋派风!遗笑武林!”蓝晓霞这几句话,说得也够恼人青衣少年,年轻气盛哪里受得了,不觉心火暴起得怒叱一声!未见他曲膝拔步,人已到了白蝶娘子身前,相距不过五六尺,右手原握着的长剑骤然一闪“春风秋雨”,疾刺蓝晓霞前胸!这一招看来柔和,实其刚劲内隐,而且快若闪电,等蓝晓霞觉眼前寒芒若电时,蓦闻裂帛一声,蓝晓霞胸前黑缎襟已被剑尖划了一条长若三寸的裂口,幸未伤及皮肉,蓝晓霞随着晃身让步当儿,心里打了个寒颤!青衣少年一剑得手冷冷一笑,收剑换招,招化“河岳流云”猛扫上盘。蓝晓霞吃亏在左足已被紫金流星钉所伤,且时间过得太久,钉毒已发,若不是青衣少年话锋犀利,逼得她受不了她决不会和人动手。如今钉毒已随血循身,全身只觉得奇寒透骨,心欲呕吐,脚软眼黑,势将欲跌!要不是这样,任你青衣少年有化境已臻的武功,也不至于第一招就给他划破衣衫,第二招似已无法招架,饶是如此,蓝晓霞还是咬牙一招“秋风扫叶”当的一声荡开了少年长剑,无奈,自己长剑也因吃这一荡之力,加以毒发手脚全软,抓剑不住,被震得脱手飞出落在一丈开外!蓝晓霞长剑脱手,情知不妙,顿刻间泪若急泉汹涌,瞟眼扫了一下飞刀圣手郭昭民,见他和那少女斗得正恶,情势亦处在下风!蓝晓霞情知二人生死悬于千钧一发!赶忙挣扎着中毒欲跌的身子,抖右手疾探镖囊扣住两只白蝶追命钢镖,想分击少年男女!哪知她探镖右手,尚未来得抽出,少年青钢长剑舞起一围冷风寒芒,已然扫到,白蝶娘子惊叫一声:“不好!”双足一软,噗的栽倒地下,少年长剑银虹电闪,一招“迎门毁玉”兜头劈下!猛闻夜空中一声音若洪钟似的断喝道:“虹儿住手!”
  第三回  师尊话前尘 母子相认  九阴施毒计 痛退魔君
  青衣少年闻喝,倏的沉腕偏剑,剑挟一缕袭魄寒芒,向右边荡出,白蝶娘子蓝晓霞得免于难!那秀丽少女亦同时收住剑光!就在这刹那间,但觉微风飒然,众人面前已多了一位年约八旬的老道,童颜润面,皓首银须,穿一袭玄色软缎道袍,腰束弦丝绵带,红鞋白袜,神风飘然。老道卓立雪地,两眼神光,宛如冷电,直逼在青衣少年面上,喝道:“虹儿!若非为师的即时赶到,不但你自己要惨遭五雷击顶,含恨泉下,就是我对你十五年来,一片苦心孤诣的培育,亦尽付东流!”话说完银眉深锁,面若寒霜,双目神光直若两柄利剑,逼得青衣少年连连打了两个冷颤!青衣少年自懂事以来,就没有见过恩师这种冷肃可怖的脸色?赶忙迈前数步,拜倒地下,叫声:“恩师!”音落,但闻他轻泣凄凄……。这当儿那秀丽少女,也急步上前拜伏地下。片刻之后,并跪地下的少年男女,突觉有一双颤抖的手,挽着自己臂膀,慢慢的把自己拉了起来。
  老道此时虽长眉略展,但面上寒霜未退,且在寒霜之上,又罩着一层凄惶之色,双日盯着少年说道:“虹儿!你可知道,太源府鸿运镖局的蓝总镖头是谁吗?”少年俊目射出两道疑异光芒,摇摇头道:“虹儿不知,尚祈恩师垂教!”老道面色稍缓,凄然一声长叹,道:“她就是廿年前,你家逢惨变时,死里逃生的你的母亲!”老道此言一出,众人全都惊愕得瞪目矫舌,半晌青衣少年才目露疑光道:“恩师,此话当真……”少年的话尚未说完,老道面色又是一沉,喝道:“为师的难道会骗你!还不赶快过去,向你母亲请罪,并速用本门解药解去紫金流星钉毒,深夜奇寒,此处不宜久留,有话回到米灵镇再说吧!”母子情爱天生,青衣少年听完恩师的话,不自觉的一眶热泪顺颊而下,猛转身向蓝晓霞身边奔去。蓝晓霞对这青衣少年,早有成竹在胸,再经老道证实,自是深信无疑。她尚未等青衣少年奔至跟前,已热泪长流,挣扎着伸出双臂,少年见蓝晓霞伸出两臂,先拜倒地下,随之纵身投入她的怀中,凄切地叫了声:“母亲!”,接着放声大哭!蓝晓霞更是凄楚欲绝,抖着枯唇,连连轻呼:“孩儿……我苦命的孩儿……我们不是在做梦吧……”语毕,母子们抱头痛哭!陡的二人耳边响起一个沉重的声音道:“明月在天,白雪满地,哪里会是在做梦,女侠身受钉伤,不宜过份伤心。虹儿,你也应该尽使理智,控制感情,快替你母亲解去钉毒。”母子两人从悲凄中惊醒,见面前并立着老道,飞刀圣手郭昭民,和那秀丽少女,听声音语气这话正是老道所说。蓝晓霞赶忙推开爱子,挣扎着顺势拜伏地下,道:“老前辈可是,武林中众所敬仰的悟玄子。蒙拯救培育爱子,恩深似海,不但他泉下的父亲能含笑永息,就是小女子也至死不忘……”老道神色凄然的点点头,道:“贫道正是悟玄子,廿年前惜贫道晚到一步,至使蓝大侠含恨黄泉,加以贫道与黑海双怪钱氏兄弟,有些渊源,至未能将令男当时就带返峨嵋习艺,使他在永吉县一带流浪了五六年,这件事情老朽不但有愧蓝大侠,也遗为终身憾事!”话说至此,目光又扫到虹儿面上,道:“虹儿,快将你母亲扶正坐在地下,速解钉毒!时间久了恐生意外!”少年哪敢怠慢,忙将蓝晓霞扶正靠在自己的胸前,从怀中取出一只翠玉小瓶,打开瓶盖,倒出一粒淡红透明的小丸,丸出玉瓶,清香四溢,缭绕夜空,持久不散。这当儿那秀丽少女,也走至蓝晓霞身边蹲在地下,帮着她的师兄灌药医伤。峨嵋独门解药“百步还生丹”,果然妙用神奇,蓝晓霞服下一颗之后,不到一杯热荼工夫,人已觉得舒畅不少,虹儿又在母亲伤处用嘴吸出许多紫血,又过了片刻,蓝晓霞才精神渐复,站起身子,重新向悟玄子盈盈下拜,拜过,指着郭昭民道:“这位就是敝镖局的郭镖头。”郭昭民忙迈一大步,单膝跪地,说道:“昭民叩见林老前辈!”悟玄子林一弘一把扶住郭昭民,哈哈一笑道:“飞刀圣手,驰誉武林,老朽佩服极了!”郭昭民躬身备道:“蒙老前辈夸奖,昭民当之有愧!”悟玄子又是呵呵一笑,声住,目光看着蓝晓霞,道:“廿年前蓝大侠遇难时,虹儿年仅三岁,八岁入师门虽略解人事,但他的姓名却全然不知,后来贫道才将蓝大侠遇害经过简略的告诉他一番,并命名为‘剑虹’,峨嵋山十五年埋首苦学,虹儿已参悟玄门秘奥,习那伐毛,洗髓,练神还虚的上乘功夫,化气合神的武家玄境,峨嵋九宫太极剑法,尤得我的真传十之八九。是以,他技成之日,贫道即命他下山,要他完成手刃父仇,找寻亲娘,追回十九枝金龙参,三个愿望,没想到下山不久,即遇上了女侠,使你母子得以团圆。虹儿天生奇质,再加上他误饮金龙参一枝,不但气神充沛,且灵慧人间,老朽相信未完的两个愿望,当可立志完成。关于十九枝金龙参的来历妙用,龙凤双笔井振已详细说过,不需贫道再进不须之言,贫道尚有要事缠身,不能久留,后若有缘,当会再见女侠,郭老弟!”悟玄子话到这里突顿,目光移向蓝剑虹,继道:“你师妹易兰芝,不但年轻且天真未泯,幼稚已极,你对她应多加照顾,不要使为师的挂心!”悟玄子这几句话说得弦外有音,听得蓝剑虹心里一怔,忙躬身连连称是!易兰芝却瞪着一双圆大且黑白分明的秀目,掀起樱桃小嘴,望着悟玄子,似怪恩师不该在众人面前损她自尊……。易兰芝比蓝剑虹入师虽然晚了三年,但由于她天赋超人,加以向上心功,是以,武功剑术方面,并不比蓝剑虹逊多少。流水年华,似箭岁月,蓝剑虹与易兰芝,两小共师门十有余年,年龄随着岁月的增长,由半知半解到人事全通!时间是培育感情的温床,何况又在峨嵋荒峰绝岭之上,除了师徒们三人之外,就再无第四者插足其间。再说他们读书习武都在一起,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要想不让心里萌出爱苗,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尤其兰芝这小妮子,见蓝剑虹生得英挺秀逸,在她心里想起来,世界上再没有比他俊美的男子了,所以她一颗芳心早已完全交给了这位师兄。她虽未说出,悟玄子及蓝剑虹师徒二人,却早已看出,蓝剑虹的一颗心,自是被这位貌如娇花的师妹,用情丝缠得紧紧的。就是悟玄子看一对爱徒情苗深植,丽影双双,情深似海,自然是欢喜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摆出师父的冷面孔,硬把他们分开。不过每当夜深人静,明月当空的时候,这位一代武尊,也会独自背着双手,在绝峰之上,对月叹息!他见剑虹,虽人美如玉,但重重杀孽,深深情意,均隐现眉宇之间,不过他对两位爱徒的姻缘,却总存了个人定可以胜天的念头,他要凭自己胸罗万有的才学,来试图为爱徒化解孽债,促成他们一对美满姻缘……。 不过,这只是他心中的主意,成败他自己也毫无把握!是以,他每每仰皓首而望明月凄然长叹,也就是因此……。
  所以悟玄子要蓝剑虹好好照顾师妹,这语重心长的话,当时只有剑虹心里明白,易兰芝不但未听出弦外之音,且慎悟玄子师父不该在众人面前说她幼稚!尤其在剑虹面前她不愿意,自己还是一个小丫头,要装出俨然大人的样子,但每每的言行举止,却又被剑虹指为惟气未脱,她为这事,暗地里不知道流过多少泪,如今恩师竟当面说她天真未泯,幼稚已极,她自是更难忍受了!闲言少说,笔转正锋。且说悟玄子,一见易兰芝的神色,心中已然明白,无奈,他爱兰芝有于掌上明珠,又怎忍心说她什么,只是哈哈一笑!转身对蓝晓霞、郭昭民二人一稽首道:“深夜奇寒,女侠钉伤未愈,不宜久留,贫道也有要事待办,我这里就向两位告别了!”蓝晓霞、郭昭民赶忙还礼,白蝶娘子似还有话要说。孰料,尚未来得开口,陡觉一阵清风起自身前,再看时,已不见悟玄子踪影,蓝晓霞郭昭民同时一声惊叹道:“悟玄子老前辈,来去如风,已至仙侠之流!”说完活四人一齐跪倒地下,向西方遥拜了三拜,然后站起身子。悟玄子走后,郭昭民提议遵悟玄子所示,先去米灵镇,再行计议去崆峒山,找黑海双怪,算廿年前的血债及追回十九株金龙参等事宜。蓝晓霞对郭昭民的话,自是百依百顺,蓝剑虹,易兰芝师兄妹,更是无话可说,由于蓝晓霞钉伤未愈,行走不便,乃由蓝剑虹背负着,走在前面,郭昭民、易兰芝跟随身后,一行四人,踏着明月光华,在雪地上迳往米灵镇奔去……。走若顿饭工夫,来到一个双峰挟持的谷口,至米灵镇必需经过这道长若半里的幽谷,蓝剑虹背负着母亲,进入谷口若三十余丈,忽觉凛凛谷风中,挟着缕缕血腥气味,扑鼻而来……。蓝剑虹心里一惊,忙停住脚步,等郭昭民、易兰芝走近时,俊目晃动着惊疑波光,轻低说道:“郭叔叔,芝妹,你们闻到有什么怪异味道没有!”郭昭民双目微皱,易兰芝到缩鼻猛一吸气,随着惊叫道:“是血腥臭味!”蓝剑虹慌忙以手示意,要她不要张声大叫,小妮子一吐舌头,然后似有所思,急道:“师哥,让我上前去看看,你背着伯母,随郭叔叔缓缓跟来,万一有事情,由我先来抵他一阵,而后你们再来接应,我想无论是什么了不起的武林高手,也得碎尸我们剑下!”说完话妩媚一笑,没等蓝剑虹答话,翻手一拔背上背着的宝剑,转身就跑,快捷如风,顿刻间消失在幽谷月影中!暂按下蓝剑虹等,在峡谷缓缓前行不提。且说易兰芝展开轻身提纵绝技,半里路程。何需眨眼工夫,已到谷口,小妮子停步谷口秀目如电,藉明月光辉,向四周一扫,果然在道左几株杂乱的矮松旁,发现两个人倒卧在雪中。易兰芝右手一紧剑柄,运气凝神,秀目再横扫四周一遍,见无异样,才一个箭步,窜至倒卧血地的两人身旁,蹲在地下,藉皓月银辉一看,只见两人都是男子,一个年约四十以上儒生打扮,左臂左腿,各被兵刃劈伤,伤口部位深浅大小,与那陈尸小山坡上的少妇一样,早已气绝身亡!易兰芝不由得吃了一惊,暗道:看贼人手法,这人与少妇同是遭一个人所害,但这人是谁呢?正想至此,陡闻身右响起一声凄厉低微的呻吟,易兰芝猛然一惊,震地挺身跃起,回头一看,只见倒卧雪地的另外那人,似在微微挣扎,她这才嘘了口气,暗道,原来这人尚未死去!赶忙又重新蹲在地上,对这人一望,只见他年纪不到卅,面色惨白,一身黑色紧身劲装,个子高大体格强壮,但身上的伤痕却与那儒生打扮的中年人,以及哪山坡少妇无丝毫分别,所不同的就是他体魄雄健,能抵住巨伤,至未死去!她正要开口问他,杀害他们的是哪路人物,忽闻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忙回头一望,只见来者正是蓝剑虹、蓝晓霞、郭昭民三人。 易兰芝赶忙站起身子,迎着三人,将情形简略的告了蓝剑虹等。郭昭民两道剑眉深深一皱,跨出一步,蹲下一望,不禁惊得他一张紫面,刹那间变得铁青,急道;“怎么会是镖局子里的账房先生,程春逢?”这句话,震惊了剑虹背上的母亲晓霞,忙道:“孩子,让我下去看看!”蓝剑虹将母亲缓缓放在地上,易兰芝赶忙上前,双手扶着晓霞。蓝晓霞缓缓蹲下地,一看果然是自己鸿运镖局的帐房先生程春逢,不由得她柳眉倒竖,忿然说道:“事情发生得太奇突,昭民,说不定镖局已被贼人毁了!”郭昭民凄然的点点头,移目至那青年汉子身上,一见正是自己手下的镖伙周明,飞刀圣手那铁青的面色,又变得惨白,见周明尚未死去。一把将周明全是鲜血的上身托靠在自己怀里,虎目蕴泪,急急问道:“周明,镖局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又如何会遇害……快……快……快说……”周明似伤的不轻,挣扎着睁开微合的双目,见是郭镖头,两颗眼泪,由眼角直滚落在郭昭民身上,摇摇头,断续答道:“总镖头,和镖头你离太原后的第……二天……镖局突然……来……来一老者……”他的话至此,由于身受重伤,中气尽失,似无法继续说下去,只好停住。蓝剑虹一看情形不对,赶忙从怀中取出碧玉小瓶,倒出一颗百步还生丹,放在周明口中,在地下抓起一团积雪,也往周明口中一塞!……白雪经口中热气溶化,变成雪水,周明猛的一吞,里着百步还生丹,直入腹内,灵丹妙药,效果神奇。周明服下百步还生丹,若过一盏热茶工夫,人已觉得元气弃实了,伤口巨痛,也较前为轻。郭昭民见他人已有了起色,忙催道:“周明,你快将那老者来了以后的情形,详细说出来,好让我们去替你们报仇!”周明点点头,继道:“那老者一进门,劈头就是一句:‘你们蓝镖头到哪里去了!帐房先生见他来势凶凶,情知不妙,忙迎出躬身答道:我们总镖头与郭镖头,全都有事外出未归,客爷你有事,请向我说就是!’那老者闻言嘿嘿一声冷笑道:‘好呀!白蝶娘子,果然是名不虚传,这一手够聪明,也够利害,老朽佩服极了。’帐房先生一看情势,知道他也是为了那十九株龙参来的,正要开口说话。那老者已然抢说道:‘十九株金龙参,希世奇宝,也难怪他要来个迅雷不及掩耳的做法了!’帐房先生知道他果真是为了那十九株金龙参而来,为避免麻烦,乃直言相告,道:‘十九株金龙参,确为敝局接下,但不幸在未走镖之前,就被人家劫去,还杀死敝局两名镖伙,那客人也被毁去双腿……’那老者似不相信帐房先生的话,未等他说完,忙截住怒喝道:‘谁信你这些连篇鬼话,我先毁了镖局,而后再追杀那贱妇,十九株金龙参为旷世珍宝,你家太爷志在必得……’语毕,嘿笑连连,掉头离去! 帐房先生,以为他的话,是危言耸听,至未全放在心里。孰料,当天夜晚鸿运镖局果然惨遭回禄之灾,未及一个时辰,鸿运镖局三楼大厦,已成一片残砖碎瓦的废虚,惨不忍睹!帐房先生见他果真先毁镖局,自是会追杀总镖头,所以,带着小的乘快马连夜追赶,志在传警报信!谁知,等我们到米灵镇时,那老者也已赶到,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小的我尽展平生之学,与他拼斗!无奈,那老者武功高的出奇,动手未及两招,已将我的兵刃削掉,我手无寸铁,帐房先生更是力不能缚鸡,自然不是人家对手,是以,只好不敌逃走!谁知那老者,却尾随我们身后,就走在这里,冷不防老者突下毒手,帐房先生当场惨死,小的我也受伤不轻,要想回天,恐已乏术了……”周明说到此处,只听得蓝晓霞、郭昭民面色时青时白,变化不定,蓝剑虹易兰芝虽也气忿这老者的心狠手辣,但他们尚未知晓鸿运镖局是蓝晓霞廿年心血所奠下的基业,是以,忿怒情绪要比蓝、郭二人稍为和缓!且说郭昭民听完周明的话,那青白不定的面色上,一双神目光芒,有如两条寒电,直逼在周明面上,道:“周明,那老贼的姓名,你可知道么?”周明摇摇头,道:“自那老者来到镖局,直到追至此处杀死帐房先生,他就没有吐露过他的姓名,小的虽也两次问他,但老贼均一冷笑置之!”郭昭民寒铁似的一张脸上,两道剑眉深深一锁,道:“那么他的年龄、相貌、以及有无特征,你可多少尚记得一点么?”周明沉思半晌,点点头道:“那老贼年若七旬以上,身材瘦小,长像极为丑陋,左面颊上……”周明的话,正说至此,蓦然嗖的一声,月光下,只见寒光电闪,一支响箭,由左峰腰上一块大石后射出,直向周明咽喉处射到……。飞刀圣手,眼明手快,右手陡的一抄,接住射来的一支响箭!哪知他正圆瞪虎目,注视握在手中的响箭时,第二支响箭,挟金风破空之声,已然袭到,疾快迅捷,似超过第一支响箭数倍,既是飞刀圣手眼明手快,也无法先丢了手中之箭,再去抄接第二支利箭!。陡闻周明一声凄厉惨叫,郭昭民低头看时,只见一支响箭,正射中周明的咽喉,入喉管若三寸左右,鲜血有如喷泉,直往外射……。郭昭民情急生智,赶忙双手握住周晨两只肩膀,厉声急道:“周明,那老贼左面颊上有……有什么……快说……”周明双目已呆,气息咽咽,挣扎着断续,道:“……有……有一条……一条三寸……长的……刀……疤……”说完话,全身蓦的一阵抽搐,一阵股紫血,从口中喷出,就此死去! 飞刀圣手将周明的尸体,平放在雪地上,一挺身面对山峰,大声怒喝道:“是哪道朋友,不敢现眼露像,暗放冷箭,也算得上是江湖好汉吗?”话声一落。只听到那峰腰大石后面,一声呵呵大笑,音若沉雷,震峰摇晃!
  蓝晓霞、郭昭民、蓝剑虹、易兰芝四人,均为这震天笑声,吓得打了一个寒颤……。笑声一落,峰腰大石后面,跃出一个身高丈许,躯宽如山的巨汉,手执牛角巨弓,腰插雕翎长箭,飘风般由那峭壁问急纵下来……。蓝剑虹、易兰芝一见这山怪似的巨人,不禁全都惊愕得圆瞪秀目,尤其是易兰芝,全身似在微微颤抖。蓝晓霞虽心中也害怕已极,但她不得不沉住气,轻声问郭昭民道:“来人轻功提纵术,异常高明,且体型巨大无比,你可认识这个人吗?”飞刀圣手还未及答话,巨人已从百丈峭壁间纵落地上,向蓝晓霞等走了过来……。蓝晓霞等四人,一面暗运功力蓄势以待,一面藉明月光华,详细打量来人,只见他年约四十左右,面如重枣,浓眉如两座卧山,双日暴突,若两颗铜铃,鼻若立峰,口似血盘,长发三尺,散乱披在肩上,满嘴乱须,形同棕刷,这样的严寒雪天,除下身用一块红布围着之外,全身赤露,雄武威猛,世无其匹!巨人走的虽甚快速,但神色都很从容,距离蓝晓霞等人,若七八步远近时停住,一对铜铃似的大眼睛,射着炯炯神光,先向四人一扫,拱拱手嘿嘿一笑,道:“哪一位是鸿运镖局的蓝总镖头?”飞刀圣手一跨步,想上前答话,白蝶娘子赶忙伸手一把拦住!自己走上两步,福了福,答道:“妾身正是蓝晓霞,请恕我眼拙,不认你朋友是哪道的英雄!”蓝晓霞嘴里虽在说话,心里却直打寒颤见这巨人的长像,确令人心惊魄动……。巨人听完蓝晓霞的话,纵声哈哈一笑,音若连声巨雷,摇地震天,只惊得蓝晓霞连连退后几步!巨人一阵笑过,道:“我们从未见过面,自然都不认识,不过,你白蝶娘子的大名,我是久仰了!”蓝晓霞又是一惊,心想,看这人形像,定是终年长生在荒山深林中,他怎么也会知道我的名头!想至此,不自觉的脱口答道:“半生飘泊江湖,浪得虚名而已,蒙英雄抬举了!”巨人听蓝晓霞讲话很是客气,也堆了和笑道:“蓝总镖头一代女杰,大名响遍大江南北刚才响箭击毙贵局镖伙,事出无奈,尚祈总镖头海涵一二。”蓝晓霞听他这几句话,说得虽然彬彬有礼,但响箭射毙周明,乃是出于无奈,这句话颇令人费解,这样一来,更是难以猜出对方的来路……。她沉吟一阵,道:“蒙英雄一再夸奖,妾身渐愧已极,不知英雄是否可将尊姓大名见告,响箭射死敝局镖伙……”蓝晓霞的话未说完,巨人忙呵呵一笑,接住道:“在下姓张,草字啸天,因我身材高大,像貌丑恶,加以二十岁以前的一段岁月埋首湘西黑湖山学艺,技成下山后武林朋过友送我一个绰号叫‘黑湖山怪’,因我在江湖上藉藉无名,也许你蓝总镖头从未听人说过,不过,家师黑湖山赤发魔女,总镖头大概有个耳闻!”他这席话确实震惊了蓝晓霞、郭昭民二人,蓝剑虹、易兰芝虽也听到恩师悟玄子谈到过黑湖山赤发魔女,但知之不详。且说蓝晓霞、郭昭民一听张啸天是湘西黑湖山赤发魔女的弟子,不禁顿时回溯卅年前的一件事情!卅年前黑湖山赤发魔女骆香玲,仗着一身奇高难测的武功,纵横江湖,杀人无算黑白两道中人,无不闻名丧胆,她杀人方法,异常残酷,为古今武林中仅见。据说,凡是与她作对的人,被她撞着,不是先断去人的四肢,就是先把人的两双眼睛挖掉,让人受尽疼苦,然后再慢慢死去,是以,当时武林中,有不少的成名武师,侠客都惨死在她的手中。不过,关于赤发魔女骆香玲的身世来历,武林中就但传说不一啦,有人说是来至关外一位异人的女弟子,她师父被仇家暗害后留下骆香玲,到处飘零,誓替师父报仇,这仇究竟报了没有,也无人知晓,后来年老即隐居在湘西黑湖山。又有人说骆香玲是一位宦官的爱女,幼时长得秀丽绝伦,不幸失意情场,在怀着满腔幽恨的情绪之下,离家出走,至一深山大泽之中,突遇一位异人,传授了她一身超凡绝俗的本领,技成后,她首先找到那位抛弃她的人,将他全家杀了,但她并未因此扫去心中怨恨,是以,养成她对人对事,没存着半点恻隐仁慈之心的个性……。这些都是卅年前的事情,蓝晓霞、郭昭民当时都是刚入师门的小孩,只不过是从前辈口中听到,再说言传不一,是真是假也不得而知,不过赤发魔女骆香玲心狠手辣,却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且说蓝、郭二人,将往事回忆了一阵,既知张啸天是赤发魔女的弟子,这就更加不敢大意了!蓝晓霞赶忙又福了一福,笑道:“原来英雄是骆老前辈的高足,这就难怪轻功造诣,超人一等了,真是失敬!”白蝶娘子这几句话,原是心存畏意,不得不恭维他一番。谁知黑湖山怪张啸天,却听得紫面一红,苦笑道:“先师虽武学超群,但名声不正,蒙羞后辈,我张啸天为了要替亡师洗雪前污,故廿几年江湖闯荡,虽性情暴躁粗野,但生平疾恶如仇,自问心地善良,从未作过逆天违心的事情,就是刚才响箭射毙贵镖伙,也是出于一番好意!”话说至此突顿,双目射神,望着飞刀圣手扬眉一笑。张啸天这席话,听得蓝、郭二人全不禁愕然,随之蓝晓霞装得很惊愕的说道:“怎么!令师尊骆老前辈已经仙逝了么?”张啸天神色惨然的点点头,答道:“先师性好狂杀,十年前我正行侠中原,她老人家却独自去到关外,在关外未及一年,行动愈来愈加狂妄,直闹得天翻地覆,关外武林道中,只要一提起赤发魔女四个字,无不退避三舍,望风而逃!这才惹起一位归隐已久的奇人怒火,不惜重入江湖,独挽狂澜,柬约先师比武栖鹤山,那一场激战,除那位老前辈和先师本人之外,再无第三者见到。比武完后,关外武林中随起了一片谣传,说赤发魔女骆香玲,已被一位归隐已久,重入江湖的异人击毙栖鹤山!我闻信之下,哀痛欲绝,只身一弓,迳奔关外栖鹤山,在山中一个月的搜查,并未见到先师遗尸,只在栖鹤山舍身谷中,找到了一条女人的左臂,若不是断臂掌心中有一颗黄豆大小的红痣,我尚不敢断定这双手臂就是恩师的。既找不到先师遗体,我只好抱着她老人家的手臂痛哭了一阵,埋好手臂,然后又在关外飘泊了一年多,志在找寻那位异人,替师报仇。哪知,一年余心血全然白费,不要说没有找到那位异人,就连人家的信息,也再未听到,在无可奈何之下,我又只好暂时将师仇搁下,回到中原!不过关外江湖言传家师已死在那位异人手中,我在栖鹤山月来搜查,仅拾到一条左臂,再未查出家师死去的痕迹,她老人家是否真的已死,直至今日在我的心里,仍是一个难解之迷,家师武功,堪称已臻化境,真会不敌而遭人击毙,我也难以置信。不过,自那时起,家师果然销声敛迹,关里关外的江湖中再未听人提起过家师名头,却也是事实!”黑湖山怪话说完,禁不住一阵心鼻交酸,豆大的泪点,就像断线珍珠,簌簌落下……。飞刀圣手郭昭民,见他神色如此黯然,加以他要知道黑湖山怪,何以要箭射周明的原委,忙上前抱拳一礼,慰道:“令师尊,武学超凡绝俗,江湖中所说,已死在那位异人手下,不过是一片谣传而已,不能信以为真,何况张兄自己对令师尊的死去是真是假,仍是一个难解之迷,是以,小弟愚见,与兄的看法无二,尚望张兄放宽胸怀,不要过份悲伤!真死假亡,将来总会知道。”郭昭民说至此突顿,虎目射神,一掠僵直倒卧雪地上的周明,然后落到黑湖山怪的面上,继道:“周明乃是小弟手下的一名镖伙,追随我已有快十年,平日为人忠实可靠,何况他又身受重伤,命危旦夕,张兄刚才所说,响箭击毙周明,是番好意,但不知周明意欲为何?尚祈张兄明言赐告。”张啸天抹泪苦笑道:“周明人虽好,但他为了要苟延残生,也不惜出卖你郭镖头啦!”飞刀圣手闻言一惊,正想说话,张啸天已跨步上前,伏身在周明尸体旁,一伸手在周明怀中取出一个白纸封套。笑着对郭昭民继道:“假若周明将这函件转呈郭见,想你必定折阅?”飞刀圣手点点头,斜眼一瞥黑湖山怪手中持着的函件。只见封套上一行草楷,有如龙飞凤舞的写着:“书上太原府鸿运镖局郭镖头昭民亲折”。字迹生疏,郭昭民正在犯疑这修书人是谁?黑湖山怪张啸天,已然将那函件在郭昭民眼掠了掠说道:“郭兄不必犯疑,待小弟一试便知!”说完话,左手将射插在周明咽喉处的雕翎箭,倏的拔出,用中食两指一挟,陡闻啪的一声轻脆响声雕翎箭应声成为两断。张啸天将二截断箭并齐握在右手,函件交左手,然后折开,再用右手中的断箭,像用竹筷挟东西似的,将封套内的一张淡黄信笺挟出,笑道:“郭兄,你若用手指扯出信笺,展笺阅读,你便会立死无疑!”张啸天在拔箭,折箭,用断箭去挟出信笺,已够蓝晓霞、郭昭民、蓝剑虹、易兰芝四人感觉到异怪,此时听他这样一说,更是直惊得瞪目矫舌,谁都不敢说什么,一时间沉静中,却有一种使人窒息的紧张。黑湖山怪张啸天暴目圆瞪,双目似电,向众人一扫,然后目光注视着右手用断箭挟着的那张信笺,缓缓的将信笺,往卧死雪地上的周明身上一点!只见已气绝身忘周明全身肌肉,一阵急烈的抽搐,随之一团黑气,已漫延全身,再过片刻,周明的尸体似被烈火烧焦,皮开肉绽,枯黑奇臭,惨不忍睹!郭昭民等人见状,无不惊愕失色!张啸天用断箭钳起那张信笺,笑道:“这信笺上所写文字,是用奇烈巨毒液汁,调和在黑水中书成,不知底细的人,展书阅读,巨毒随即入体,毁身惨死!”飞刀圣手一看信笺字迹果然不见,面色惨白,但双目射着无限感激光芒,向黑湖山怪道:“救命宏恩,深若大海,张兄请受小弟一拜!”语毕,果然倒身下拜!张啸天呵阿一笑,笑声中双手扶起郭昭民道:“江湖上偶伸援手,事本平常,郭兄这样一来,倒反使小弟感愧有罪了!”郭昭民神色惨然的摇摇头,忽的把一双满蕴泪光的虎目抬起,注视张啸天,道:“小弟数十年江湖挺险,总以忠实待人,自问没有开罪过任何朋友?尤以近十二年来,除一心为鸿运镖局效劳之外,更未涉及过江湖中半点恩怨之事,今日竟有人下此辣手,想陷害小弟,此人为谁?实令人费解,张兄既临危援手,救了小弟一命,必知过中真像。敢请赐道其详,则小弟更感激不尽矣!”张啸天微微一叹道:“一个时辰以前,小弟路过此地,忽见雪地上倒卧着两个人,一个僵直不动,也无声息,想必已是死去,另一人则在雪地上辗转呻吟,像是身负重伤,在他面前,却卓立着一位长发披肩瘦骨嶙峋的老者,穿着非俗非道看不出他是哪路人物,在和受伤者说话。小弟情知有异,赶忙伏隐在就近矮松下窃听,果然听那瘦老儿道:我九阴毒爪卓天龙,就从不放过一个违背我意旨的人,十九株金龙参,为稀世珍宝,你卓太爷志在必得,不过,我与你们郭镖头,尚有一点不大不小的恩怨,我想顺便和他了结,所以,希望你能将这封涂有毒液的函件交给他,只要他能展书阅读,我的心愿即了。”那老儿的话至此突顿,忽的呵呵一笑,又道:“卓太爷对你周明,所下的手法,虽然使你不能行动,但一时间却死不了,待我天亮时到此,若郭昭民陈尸在你的身侧,你的伤势只要服我一颗灵丹,何须片刻即可结口复原,否则……老者话未说完,陡的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纸封交给周明,未见他挫腰屈膝,已然不见……”黑湖山怪张啸天的话至此略顿,郭昭民一听九阴毒爪卓天龙正想接口答话,尚未来的及开口。张啸天又继道:“小弟虽未见过蓝总镖头及郭兄,但太原府鸿运镖局的名头廿年来却享誉了大江南北,是以,郭兄的大名,小弟也早已如雷震耳,所以,决心守候在此,临危响箭射死周明,使郭兄不至被人暗害…不过,那老儿与郭兄究竟有何恩怨小弟就不得而知了……。”郭昭民神色凄切的摇摇头,道:“九阴毒爪卓天龙,小弟虽未见过其庐山真面,但有过耳闻,他十余年走遍天下深山大泽,采得八种奇毒异草,再调以赤炼蛇涎,将一双手掌浸在蛇涎毒草中,为时七八年,才炼成九阴毒爪,任何一个内功怎样精湛的人,只要被他的毒指点着,立时毁身就地无一幸免。”话说至此略顿,紫面上一双神目一闪,继道:“不过,我郭某人与他,从无过节,他何以要下毒书来暗害我?此事颇令人费解……”就在这一段不短的时间中,蓝剑虹、易兰芝始终未启齿说话,蓝晓霞虽有时插插嘴,但也不过是三言两语。眼看寅辰渐尽,天将破晓,据张啸天说九阴毒爪卓天龙,还要重来此地,蓝剑虹为了顾及乃母钉伤,身未复元的安全,到此时他再也无法矜持不得不说几句话了!随迈前两步,站在郭昭民、张啸天二人之间,向二人躬身一揖,飘逸一笑向郭昭民道:“据张壮士适才所言,九阴毒爪卓天龙,在天亮时尚要来此,一看究竟,家母身受罪子钉伤,身体尚未复原,不宜多动,小侄之意,欲立即起程送母亲回到米灵镇暂时安歇静养,并请郭叔叔伴伺。然后小侄再邀张壮士、易师妹来到这儿,会会卓天龙,小侄虽自知技若黔驴,但为了替武林除害,镖伙报仇,除去郭叔叔你的强敌,死有何憾!”蓝剑虹的一席话,先是孝心感人,后却浩气凛然!郭昭民、张啸天、易兰芝闻言,无不顿生敬意!唯蓝晓霞却泪目视子,说道:“孩子!你的一番孝义,自是可嘉,不过,为娘的廿年苦心,走遍海角天涯,为的就是你,今日母子既得团圆,我不主张你再踏你爹爹覆辙,为江湖恩怨缠连,永无息止!”蓝剑虹被母亲这几句话,只感动得热泪分披,噗的一声拜倒雪地,道:“俗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何况黑海双怪,心黑手辣,若被他们探悉我母子尚在人间,焉有不作赶尽杀绝的打算,再说,孩儿下山,恩师命谕完成三愿,报父仇,寻娘亲,代师行道!是以,母亲一番爱子之心,孩儿只好暂时心领,俟大事完成,再封剑卸装,事亲致孝……。”蓝晓霞见爱子心意坚决,只好点首幽幽一声长叹!叹声中,伸右手将蓝剑虹挽起。这当儿黑湖山怪却瞪着一双暴目,射出炯炯神光逼着剑虹一张俊面,直至他说完话,蓝晓霞将他扶起,这外貌粗凶,而心地善良的山怪,才呵呵一笑,道:“总镖头福份不浅,原来令郎就是峨嵋悟玄子老前辈衣钵传人,难怪公子下山行道未久,已经震惊武林,江湖朋友无不敬仰!”蓝晓霞露齿一笑,道:“蒙壮士夸奖了,虹儿初历江湖,诸事不懂尚祈张壮士时加指点!”白蝶娘子在说话时,黑湖山怪却在暗自沉思,蓝剑虹果然有玉树临风之美,但传闻中的一身绝艺,几乎武林无敌,不知也是否也名符其实?他想至此,正好监晓霞的话说完,忙接口答道:“张啸天草莽粗野,怎当得起对蓝小侠指点二字,不过,小侠适才所说,先送你总缘又去米灵镇静养伤势,而后我们再来对付九阴毒爪卓天龙却是对的,天已发白,事不宜迟,我们这里就走吧!”陡闻一声沉喝道:“且慢!”声未落,蓝晓霞等人面前,未觉有丝毫异样,却多了一位老人!众人藉西沉明月破晓微光向来人一打量,不禁全都一惊!只见那老者,年约六旬,但须眉未白,满头青丝长若两尺,散披双肩,一张瘦骨嶙峋的马面,左颊上一块茶杯大小的疤痕,像是被毒液洒浇!鼠鼻鹰嘴,微闭双睛,以袭月白麻布大挂,下摆过膝三寸,右手握一根黑油油的三尺短鞭,看长相便形同厉鬼!这许久的仔细打量,飞刀圣手已然看出来者为谁,忙上前一步,拱手笑道:“阁下可是名喧遐尔的九阴毒爪卓兄吗?小弟郭昭民这相有礼了!”来人一声哈哈冷笑,其音刺耳沁骨!一阵笑过说道:“名震大江南北的飞刀圣手,尚记得我卓某,真是难得,廿年不见,想必别来无恙,尚记得廿年前贵州黔灵山被你柳叶飞刀所伤的那个人么?”郭昭民闻言双眉微皱,虎目稍瞪,廿年前的一段往事,立涌心头!那时候飞刀圣手年纪不到卅,别师行道,也不过六七年光景,一天行侠至贵州黔灵山,若晌午时候,突闻一阵娇凄呼救之声,由一片黑森林中传出!天性侠肝义胆的郭昭民,情知有异,循声奔去,只见林中满生奇藤异草的地上,一个年若约四十的汉子,正图非礼一位年轻樵妇……。少妇衣服已被扯破,肌白如雪的酥胸玉腿,全露于外,饶是那壮汉力大如牛,然少妇仍在作困兽之争……。这情形看在郭昭民的眼里,哪能忍受,窜前丈许,猛然一声断喝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非礼妇女,好大的狗胆!”由于他疾忿焚心,也就未加考虑后果,话声中右手一物,寒光电泄!一把柳叶飞万,正插在那壮汉的左臂上。那壮汉陡的挺起身子,右手按着受伤流血如注的左臂,双目若电,扫了郭昭民一眼,冷笑道:“蒙教训,敢请留下姓名!”郭昭民年壮气盛,不自觉的脱口说道:“郭某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如有不服,郭昭民随时候教!”郭昭民话说完,朗目圆睁,瞪着壮汉,那壮汉面无表情,只冷冷一笑,掉头就跑,身法奇快,瞬目不见!郭昭民陡的一惊,暗道:“不好!此人轻功不凡绝非樵夫猎人!”想至此,本要上前一问少妇原委,但见她衣不遮体,秀面含羞垂胸,似在落泪!郭昭民一见这等情景,也就不便上前,只好一声叹息,出了黑森林。事隔廿年,早成过去,郭昭民也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谁会想到今天,名荡武林的魔头卓天龙,就是廿年前黑森林欲图非礼少妇的那壮汉!且说飞刀圣手郭昭民为了顾及到蓝晓霞的伤势未愈,不愿多惹麻烦,再说九阴毒爪卓天龙的武功如何?在江湖中早有耳闻!真的交上手,谁死谁手,很难预料。是以,他忆完往事,赶忙拱手向卓天龙一揖,笑道:“原来廿年前在黔灵山巧遇的壮士,就是你卓兄,事隔廿年,早成过去,何况当时你我都有错,卓兄若真记前嫌,小老弟这相陪罪了。”言毕,果然又是一个长揖。九阴毒爪卓天龙哈哈一阵怪笑,道:“一刀恩赐,廿年来卓某人缕骨难忘,难道说就你这么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能了结的么!再说十九株金龙参,为稀世奇珍,想获得它的人,据我所知已赶来中原的,就数以百计,内中不乏高人,何况尚有两三位归隐已久,销声敛迹的异人,为了十九株金龙参,也不惜重入江湖……”话至此突顿,面上怒容也随之稍敛。一张鹰嘴两角,挂上一丝微笑,继道:“若你能将十九株金龙参献出,那廿年前的一笔旧帐,也就算了,否则……”话说完一声长笑,笑声中面色又变的冷如寒铁。飞刀圣手也是江湖上一条好汉,何况他天性刚强不屈,每遇事为人所逼,宁为玉碎决不瓦全!是以,他听完卓天龙这席过于狂妄的话,不由得一阵热血沸腾,面色随之一变,冷冷笑道:“十九株金龙参,原本为赣南三杰中的老大,龙凤双笔井振,化装为一商客托敝镖局押送,不料事机不密,货未启镖,即被贼人抢去,敝局损了两名镖伙,龙凤双笔自己双膝也遭强贼毁去,小弟等人,亦是为了这十九株金龙参,由太原追踪至此,没想到会巧遇卓兄。不要说金龙参早已为强贼劫去,尚未追回,就是在小弟身边,物为人家所有,小弟也不敢妄自作主,献与卓兄,这点只好请卓兄原谅!” 郭昭民话说完,卓天龙面色乍变,双睛一凛,冷笑道:“这才真叫,敬酒不吃,吃罚酒。”话到这儿突的一哼而住!一双细长怪目,射出两道异光,向站在飞刀圣手身左的黑湖山怪面上一扫,继道:“这位张壮士,一念仁慈,使你多活了几个时辰,这我等会还得感谢张壮士一番!”一句话激怒了黑湖山怪张啸天,只听他一声异喝,道:“人说你九阴毒爪,武功不弱,今日我张某人倒要来领教领教几招高学。”话声中一按弓心横簧,一张牛角巨弓,噗的一声!弹得笔直,立即变成了一根丈余长鞭!只看的郭昭民等,不由得暗吃一惊!心想,一刃二用,为武林中少见奇形兵器!再看时黑湖山怪张啸天已一声暴吼,抖鞭一招“猛尼出水”横扫卓天龙上盘!九阴毒爪,果然名不虚传,只略一矮身,张啸天的丈余钢鞭,挟着一缕劲风,掠顶而过。卓天龙让过长鞭,呵呵一笑,斥道:“黔驴之技,也敢自炫!还不替我滚出!” 话声中右手三尺软铜鞭,活若灵蛇,“迎风劈浪”猛向黑湖山怪前胸点来,势若电光火石,快速已极。张啸天虽体形巨大,由于他出身赤发魔女门下,一身轻功,已至登峰造极之处。见卓天龙的鞭势来得凌厉无以比伦,哪里稍敢疏忽,一点足,“金鲤穿波”向后倒退丈许。哪知卓天龙的身法更为快捷,张啸天后退之时,已觉一团月白人影,黏衣跟随!接着鞭光掠前胸而过,只觉一种逼人寒气,直透顶门,几伤鞭下。黑湖山怪张啸天,自出世以来,未曾吃过这种苦头,狂怒已极!陡闻他一声狂吼!音若暴雷,只震得群山摇晃!吼声未落,一抖丈余钢鞭,狠命扫来,展开廿年苦学火候,长鞭挟着透骨寒风,晃如万千怪蟒翻身,一味的朝着九阴毒爪猛攻急扫!他这一发狂,又见兵刃来的沉重,使卓天龙的确暗吃一惊,也就不敢用短鞭硬接,立展绝技,三尺钢鞭,上下飞翔,翻翻滚滚,宛如月魄精光,丈余内冷风袭人,侵肌透骨!两人全辣辣手频施,听看得郭昭民、蓝晓霞二人惊心动魄,蓝剑虹、易兰芝师兄妹,都浅笑频频……。十余招后,黑湖山怪用尽精奇招术,均为九阴毒爪从容化解,一颗大头虚上汗珠如豆,这才知道,卓天龙的武功确于武林中传言,天下无敌!张啸天又勉强苦撑了三五回合,卓人龙似已感不耐烦,霎的一变招,三尺短鞭猛攻急点,着着逼进,鞭光吞吐落起一片锐气寒光!这样一来,直逼的黑湖山怪张啸天一阵手忙脚乱,一次鞭光掠顶飞过,仅差寸许,没有扫中,吓得张啸天冒出一身冷汗!暗想,自己虽有一手连株毒药弩,及劲力无匹的劈空掌,但目光被那绕身鞭光所缠,不要说想施展暗器,或劈出掌力,已不可能,就是略一分心失神,就要立时送命鞭下!黑湖山怪张啸天,闯荡江湖廿余年,吃到这种进退两难的苦头,还真是第一次,再加上他性暴如火,气得他不但冷汗如珠,且全身颤抖,暴吼不止!又过了三五回合,张啸天觉得面门处,冷风寒光,往来飞舞,渐渐感到眼前似有万干条银蛇乱窜,无从招架,眼见一位身长丈余的武林巨人,就要丧命鞭下……。陡闻一声沉喝,道:“廿年前飞刀赶走色徒,拯救那少妇的是我郭昭民,卓天龙你自信能报得了廿年前一刀之仇,你尽管冲着我郭某人来好了,又何必与张壮士过不去!”话声一落,一抖七节虎尾鞭,猛向九阴毒爪卓天龙扑去!身形前扑未及两步,骤觉一股劲力,横拦去路,随之听到一声朗喝道:“杀鸡焉用牛力,郭叔叔请暂息怒,让小侄来收拾这名震武林的魔头!”郭昭民、蓝晓霞闻这朗喝之声,知道是蓝剑虹,不禁同时一愕!哪知蓝小侠的话声一落,长剑疾闪,直是飞虹,猛点卓天龙右腕“阳池穴”。变生俄倾,加以蓝剑虹的身法奇快,九阴毒爪乍觉右手腕寒风一缕,已然袭到,不避身形,就得要断腕丢鞭,老魔头阴滑成性,滑左脚,向左边一闪,让过绝招,黑湖山怪张啸天,也就因此而免作九阴毒爪鞭下之鬼……。卓天龙立身五尺以外,凛怒目向蓝天虹一扫,斥道:“你卓太爷鞭下,不毙无名之鬼小狗快报万儿及你师门派别!”卓天龙这两句话,问的颇为不智,显然他吃蓝小侠一剑救了黑湖山怪,内心正在畏惧剑虹身手不凡,故而要问明他的师门派别,看是何人门下。峨嵋及当今武林正宗主派之一,本来蓝剑虹可以告诉他,但他既已窥破老贼心意,顿生戏弄之心,朗声一阵冷笑道:“小爷的上姓高名,及师门派别么?你还不配问,我也不会告诉你,不过,听说你一百廿八转袭魂鞭,及九阴毒爪,武林无敌,所以,特来讨教几手绝学,看与江湖中言传,是否名符其实!”名家交手,一招便知,九阴毒爪卓天龙,吃蓝剑虹一剑险遭削腕,心里已然察觉蓝小侠,来历不凡,不施展自己绝学,万难制敌!一听蓝剑虹要自己施出一百廿八转袭魂鞭及九阴毒爪,正中下怀!但亦不禁暗自一惊!陡的仰面呵可冷笑,道:“既然你要讨死,那就不要怪你卓太爷将你枭首当地了!”语毕,右手紧握袭魂鞭,把鞭尖指对蓝剑虹,力贯腕处,腕动短鞭旋转,初时旋转缓缓,卅圈一过旋转渐速,疾快时,但觉寒风缕缕发出嘘嘘怪声,两丈内冷气袭人,若至八十转左右,蓝剑虹已是全身冷汗淋漓,且觉有一股无比劲力,紧扣自己心弦,愈扣愈紧,心将暴裂,随觉场内沙石乱飞,凄迷一片……。蓝剑虹幼时误饮千年神果金龙参,又经一代奇人悟玄子十余年培育,无谕武功剑术,均臻炉火纯清,尤对伐毛,洗髓,练神还虚的上乘工夫,化气合神的武家玄境,更是奥秘全参!他见九阴毒爪卓天龙的一百廿八转袭魂鞭,果然神奇狠毒,自是不敢大意,立展师门所学的义蕴深奥之玄门神功。定气凝神,练神还虚,使心虚如缥缈晴空,默然无物……。一边运功行掌,左掌护胸,右掌平推缓出……。卓天龙袭魂魔鞭,旋转至一百廿八次,蓦闻老贼一声震天怒吼!身形也随怒吼跃扑五尺!蓝天虹心知已至生死关头,陡的一声暴吼!劈灵掌脱手而出。这一掌蓝小侠用尽全身真力,掌力,快如迅风扫击!只闻蓬的一声如击败革,随之听到九阴毒爪卓天龙闷哼一声!蓝剑虹注神看时,只见卓天龙已离自己两丈开外,双目圆睁,面色惨白,黄豆大小的冷汗珠,一颗接一颗由顶门簌簌下落,手中的袭魂魔鞭,也不知去向……。原来九阴毒爪卓天龙,不但一双毒爪震袭江湖,一根三尺袭魂魔鞭,也是人闻丧胆。数十年江湖,死在他一百廿八转袭魂鞭下的武林高手,已不计其数,这些事情蓝天虹在峨嵋学艺时,悟玄子已略已提及,是以,蓝剑虹一和卓天龙交上手,就直言要他施出平身绝学,一百廿八转袭魂鞭法,和九阴毒爪。卓天龙数十年江湖会过高人不少,经验何等丰富,蓝剑虹仅出手一招,已然察觉蓝小侠虽年纪轻轻,武功却是不凡,故对小侠的意见也就欣然接纳。谁知,袭魂魔鞭,转自八十次左右,见蓝剑虹只是冷汗如珠,脸色未变,心知不妙,所以,鞭至一百廿八转时,不得不尽展平生所学,鞭吐功力,猛向蓝剑虹刷去,以图挽救劫运!他这一鞭用尽了全身力道,哪料蓝小侠也正临危劈出劈灵掌,与卓天龙的袭魂鞭撞个正着。卓天龙只觉得蓝剑虹的掌力,有如棉中裹钢,迅猛无匹,哪敢大意,正欲闪身,惜已晚一步,陡觉右臂吃了一道劲力一弹,三尺袭魂魔鞭,脱手而出,随着篷然之声,胸前着着实实挨了一学!人随劈灵掌力例退丈许,若非老魔头功力精湛,恐已被震得口吐鲜血,陈尸就地了。
  第四回  一笑现双妹  荒山私语  狂啸见枭雄  旅邸奇能
  且说卓天龙被蓝剑虹劈灵掌击中,虽无生命之危,但内伤够重,怒目奇张,瞪了蓝剑虹一阵,正欲伸出其黑如漆、干枯有若鸡爪的九阴毒爪来抓袭剑虹。突然腹内五脏六腑一阵翻腾,似要涌出口腔,身子也随着摇遥欲倒!他情知自己受伤已重,想要以九阴毒爪制对方于死地,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老魔头心下一寒,赶忙运气护伤,强自镇定,阴恻恻一阵长笑道:“小狗,你虽不敢明言师门派别,你卓太爷岂能不知,峨嵋劈灵掌,独步江湖,果然名不虚传,为雪这一掌之仇,太爷留住残身,后会有期!”语毕,晃身抓起飞落丈外的袭魂软鞭,随之身形暴起,凌空虚渡,带一声凄厉长啸,腾起三丈高下,然后在一株五丈开外的矮松上一落,身形一晃,转瞬不见。蓝剑虹对卓天龙临去时说的几句话,颇感困惑,心想,这老魔头他怎么会知道我是峨嵋门中弟子?而且还识破了师门绝学劈灵掌?想至此,不自觉的剑眉微锁,朗目低垂!易兰芝与蓝剑虹,同门共学十有余年,何况她一颗芳心随时随地都萦绕在剑虹身上,所以小妮子对这位心爱的师兄之个性,了解的最为透彻!她一见剑虹神色黯然,忙细步上前,秀目含情脉脉,注视剑虹浅笑道:“老魔头久历江湖,劈发掌柔中裹钢,沉伤后发,乃师门独步武林绝技之一,他哪里还会不知道的呢?其实,像卓天龙这佯的武功,又有什么可忧的呢?快别难过啦!”易兰芝说完话,蓝剑虹足足过了一刻工夫,才睁大眼睛,望着易兰芝摇摇头,叹道:“前面几句话,师妹你倒是说对了,但卓天龙武功,你却对他估计过低,想不到我下山不久,愿未全成,却树下了大敌强仇!不过,事已至此,夫复何言!”说话中,师兄妹俩已走近蓝晓霞身边,蓝剑虹倒身下拜,凄然说道:“孩儿轻举妄动,树下强仇将来恐要连累母亲……”蓝晓霞未等爱子的话说完,忙伸手扶起剑虹,截住他的话,道:“诛暴除强,本为侠义中人份内之事,我儿颇有父风,余心甚慰,至于我么?孩子,你尽管放心,一切我会自己照顾!”
  白蝶娘子话说完,郭昭民接口笑道:“红日出山数丈,我们不宜久留此时,有话我看还是到了米灵镇再说吧……”蓝晓霞微笑点头,蓝剑虹正要哈腰背负母亲,黑湖山怪张啸天,一个如山身躯,倏然扑通跪倒剑虹跟前,急道:“啸天临危,蒙公子援手,恩同再造,若蒙不弃,草莽匹夫,愿侍左右,执鞭堕蹬,一方面略报救命宏恩,一方面也好讨教绝学,万请悯情俯诺。”蓝剑虹赶忙躬身还拜,双手相扶道:“蒙张壮士雅爱,小弟铭感莫及,何况郭叔叔若非壮士响箭射毙周明,恐已遭贼人毒计所害,我等正应感谢壮士才对,不过,小弟初出茅芦,学艺未精,岂敢辱承尊命?红花白藕,本是一家,从此交个朋友,倒是可以。”张啸天忙道:“如此高攀!”话声中,又是一礼,随着向蓝晓霞、郭昭民、易兰芝各人一揖。张啸天武力不凡,且廿余年江湖,经验不少,蓝剑虹若得他随时照顾,蓝晓霞、郭昭民自是欢喜,是以,双双还礼中,郭昭民笑道:“小弟蒙兄拯救,已感激不尽今后蓝公子又要劳兄照顾,小弟与蓝总镖头,则更感兄大德矣!”黑湖山怪,哈哈一笑,道:“若非公子援手,小弟早已成了九阴毒爪,鞭下之鬼,郭镖头若这样说来,岂不折煞小弟了么!”话说完,蓝晓霞、郭昭民、蓝剑虹同时呵呵一笑……。只有易兰芝,却厥起小嘴,秀目流波,横瞪了蓝剑虹一眼,似在埋怨剑虹,不该收留张啸天,随侍左右……。本来嘛,师兄妹俩,情投意合,并剑江湖,一切言行嘻笑,都可以肆无忌惮,如今,有了张啸天插足其间,任何事情都得隐讳三分,何况黑湖山怪那如山身躯,粗丑面貌,都会使如花似玉的易兰芝,视之倒胃!这也就难怪她要噘嘴瞪眼了!江湖中人,一言九鼎,蓝天虹既已言出于口,自是难以收回,虽然已察出师妹对这事有些不满,但要他毁去已应之诺,自然是事不可能!蓝剑虹只好以一双惹人美目,深情的凝注易兰芝一阵,似在以目说话道:“师妹……愚兄已言出于口,难以翻悔,还望你海涵,不要生气才好……”十余年来,二人心语目传,是常有的事情,易兰芝被剑虹这阵惹火目光一逼,只好微微的点了两下头,别过面去。蓝剑虹见师妹已点首默许,这才一荡微笑,哈腰背着母亲,又吩咐张啸天将鸿运镖局帐房先生及镖伙周明的尸体埋葬后,速赶来米灵镇兴隆客栈,自己背着娘亲,与郭昭民、易兰芝先走一步!此去米灵镇,原本就只有六七里路程,何况几个人又是急步行进,是以,不到顿饭工夫,已到了米灵镇,直奔兴隆客栈。店伙计见昨夜住店的两位客人,留银弃马,不辞而去,今日又忽然重返,而且这女人似已受伤,由一位年轻俊美的公子背负着,公子后面,还跟着一位娇美少女,自是有些不解。但见他们都是武林中人,又不敢多问,只好闷在心里,妥为伺候。四人进店不到一个时辰,蓝剑虹突闻街上起了一阵骚动,赶忙跑出一看,只见黑湖山怪张啸天,左臂血流如注,匆匆往兴隆客栈奔来,张啸天身后,跟着一大群小孩,他们都以奇异的目光,瞪着这位身高丈余手臂负伤的巨人……。张哺天一到兴隆客栈门口,蓝剑虹赶忙迎上急道:“啸天!你怎么啦!”张啸手双目蕴泪,说声:“公子!事生巨变,此地不宜说话,进去再讲吧!”蓝剑虹疑目一扫张啸天,点点头,转身将黑湖山怪领入客栈后院。郭昭民、蓝晓霞、易兰芝一见张啸天臂受重伤,也全都愕然!蓝剑虹赶忙从怀中取出百步还生丹一粒,交与张啸天服下,命他尽速说出事变经过,这当儿郭昭民也在用布为张啸天缚伤。灵丹下腹,张啸天顿觉巨痛稍轻,凄然一声长叹道:“小的力弱技薄,险误公子大事,我将事情经过说出来,尚望公子能立作决定,以对强敌!”张啸天这几句话,听得蓝剑虹等人,全呆睁双目,怔怔地望着他,片刻剑虹才点点头,说声:“你快讲吧!”黑湖山怪右手抚了一下左臂的伤口,在一张木椅上坐下,叹口气说出下面经过。原来蓝剑虹等人走后不久,张啸天已将周明及帐房先生尸体埋毙妥当,正要离去。突闻远处发出一阵娇笑之声,音虽有如银盘走珠,悦耳已极,但细听之下,觉得笑声中隐含着一种袭人魂魄的劲力。张啸天心知来了武林高人,为避免替蓝剑虹等人找麻烦,赶忙伏身地下,想避过来人。不料,他刚伏下身去,离自己不过三丈处的矮松林中,一前一后走来两位妙龄少女。走在前面的,年华双十,生得面若桃花,惊人灵秀,一双如春山含翠的柳眉下,刻着一对秀美的明眸,灿烂有若晨空明星,玉管鼻,樱桃嘴,配合得像一朵美丽芬芳的娇花。一身白缎劲装,紧束着丰润玉体,一袭白缎满绣紫燕的扫脚跟的凤褛,被山风拂起,显示出全身如峰峦起伏的无比曲线,腰挎镖囊,背插长剑,风姿秀逸已极……。后面一个年纪只有十六七岁,穿劲装背长剑,长的虽不于前面的秀美,但面貌颇甜,且已婷婷秀发,体态婀娜,目活眉灵,使人望而就知道是位稚气未脱的淘气姑娘!张啸天正在疑惑二女的来路,二女已绕林来至自己跟前,相距伏身所在,不过丈许。突闻后面那少女,笑道:“姑娘,这一气又赶了不少的路程,虽有太阳照顶但地下积雪盈尺,天气奇寒,加以腹中又有些饥饿了,我看还是暂时歇息一会,吃些干粮再说吧!”那秀美少女,妩媚笑道:“你这丫头呀!就只会贪吃,要歇息,就在这里坐会吧!”话声中,人已在一株矮松下雪地里坐下,又一荡浅笑继道:“小红,你看我们离崆峒,转眼月余,恩师的金沙夺魂八掌,算起来也该是功行圆满的时候了,真亏他老人家,那大把年纪,躲在石洞里,一住就是八个月不准任何人入见,这次不是我娘催我回来,我还真想在开封多住一个时期,等师父出了洞去接我,我才回来,也好气气他老人家。”少女说完话,那叫小红的接道:“姑娘可不要这样说,大观主可说是最疼爱你这个关门弟子了,我听二观主说过,你才一岁不到的时候,大观主就把你带来崆峒山,亲自教养,廿年岁月。他老人家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使你练成一身超凡绝技,六年前还特别派人下山,替你找个丫头,专门伺候你,也是我李小红有这份福气,被选中来崆峒伺候你姑娘。”“大观主对你这位关门弟子,真是视若己出之掌上明珠,不要说别的,就拿我李小红来说吧,大观还不是看在姑娘你的面上,没把我当外人看,六易寒暑,我小红也学了不少本领。”“再说,大观主在观后石洞中潜心苦练金沙夺魂八掌的主因,你姑娘也不是不知道,这是一种纯阳工夫,最忌女孩家接近,所以,除每隔三天,命二观主入洞一次,送点酒饭之外,不准任何人进去,我想,这也是他老人家不得已,才这样做。”“你不记得去年你回开封省亲,仅半月未归,大观主就亲往把你接回来,只怕荒废了你的武功,尤其你说的话,他老人家总是百依百顺,不忍拂你心意,你们同门师兄妹三人,那俩位师兄与你相比,那真是差得太远啦,你要再说大观主不疼你,姑娘你可真是横着心儿说话了,连我小红都抱不平。”小丫头说话时,早已从行囊中拿出干粮,与少女并肩坐着分食。 小红说完话,少女一边吃着干粮,一边扬柳眉一荡媚笑接道:“我不过说句气话罢了,没想你这丫头却说了这许多。”话至此略顿,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在长睫毛中,灵活的转了几转,忽现泪光,继道:“说真的,这八个月未见他老人家的慈颜,可真把我想坏了,我几次想入石洞去探望他老人家,都被二师叔挡住,说是怕我破坏了他老人家的苦功,只好败兴而返,唉……这真是近在咫尺,如隔万水千山,我几次偷偷落泪,小红,你哪里知道啊……”说到此处,少女似有一种忧伤隐情,不能再忍,停住干粮不食,一声惨然长叹,落下几颗泪珠儿,继道:“自从我父亲,廿年前遭人杀死之后,恩师对我们母女,可说是爱护的无微不至,几次我请命欲报父仇,均被师父劝止。”“但有时候也使我觉得异常奇怪,每次到开封去接我,一见我母亲,总是神色异于寻常,从不和我母亲说一句话,也许是因我母亲又聋又哑的关系吧!”“再说他老人家有这样一身惊人本领,自己又是崆峒一代掌门,分布在江湖中的门人弟子,不计其数,那又为什么不代我报了杀父之仇?我真怕再过几年,仇人死了,我作女儿的不能手刃亲仇,不但落个不孝之名,旦我紫飞燕沈静容,也空负这身苦学了。”婢女小红听完紫飞燕沈静容的这席话,也不禁目蕴同情泪光,道:“姑娘,我李小红追随你六年,就从未听你谈起过身世之事,今日一听之下,也不禁使我心鼻交酸,不过,你可知道,杀害你父亲的仇家是谁么?你母亲又怎么会聋哑的?”俏了头这两句话,问得沈静容,秀眉一锁,明眸中又落下几颗泪珠,叹道:“杀父仇人是谁?我曾问过恩师多次,但他老人家总是说,我年纪尚轻未到报雪父仇的时候,现在不必多问,而且我每次回到开封,娘一见到我,总是老泪纵横,似有什么话要告诉我,无奈,她老人家有话不能言,想起来真使人痛心极了。”沈静容话至此突顿,从怀中取出一块白色绢帕,擦了擦泪水,又道:“娘怎样聋哑的,娘不能说,师父也没有告诉过我,我也就不知道,不过,听钱莫春说,现今武林中出现了一种天地间仅的奇物金龙参,功能起死回生,返老还童,医治我娘的聋哑疾,自是也能有效,所以我有心想获得此果替娘医疾,略尽孝心。”李小红闻言,柳眉微皱,道:“钱莫春,是不是那十五年前投附崆峒的黑海双怪,钱氏兄弟之一……。”沈静容点点头,道:“正是钱老大。”李小红打鼻子眼里轻哼了一声!一噘小嘴,道:“此人獐头鼠目,险毒已极,他的话恐不能全信。姑娘!难道说我们这次下山,你就是听了他的话吗?”沈静容摇摇头,道:“十九株天地间灵气孕育而成的灵果金龙参,出现武林未及一月,业已轰动天下奇人异士,无不欲夺为己有,师父虽潜洞苦修,但早已有人将这消息传报了他老人家,师叔已奉恩师旨谕,用飞鸽传令本派散布江湖中的首脑人物,要他们尽全力劫得神果。珍为崆峒派镇山之宝。青阳峰紫霞观中,也派出了不少高手,我就是奉师叔命渝,督导观中高手,主持劫取金龙参的负责人,由于事关机密,在临行时我没有告诉你。”李小红听得柳眉一飞,双睛直转,惊笑道:“姑娘,使命重大,切不能有所疏忽,如果金龙参果真为姑娘所获,那么伯母之聋哑老疾,亦可有望了医治!”沈静容与李小红,在名份上,虽有主仆之分,但两人情同姊妹,无话不谈,是以,小丫头在静容面前,也就肆无忌惮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无论是静容的什么人,在情理之内,她高兴怎样称呼,就怎样称呼,静容从不晓以颜色。所以,小红话说完,静容不住的点头微笑道:“若不是为了想顺便以神果医治我娘的病,我也就不会答应这艰险差事啦!”话至此略顿,秀目往四周一扫,继道:“钱英春私下告诉我,半月前十九株金龙参已为他在太原府鸿运镖局劫得,但半途中又为一武功奇高的俊俏少年抢去。但这少年是不是目前江湖中言传的那位武学超群、侠肝义胆、俊美有若瑶池仙品的灵秀少年,就不得而知了!”李小红见沈静容说到这秀美少年时,面透红霞,禁不住噗哧一笑!沈静容见她笑得奇突,这才想到自己言行过于露骨,只好把粉面一沉,喝声:“你笑什么?”这脸色,真还是李小红追随沈静容六年来,第一次见到,小丫头见姑娘真的发了脾气,也就不敢再过于放肆,只是把头一垂,不再理采静容!这样一来,倒反使静容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半晌,还是静容先开口一声啊哟……道:“这样你就生气啦……”小丫头鬼怪刁钻,听姑娘这样一说,忙偏偏头,道:“我笑都不能笑,还敢生你的气吗?只是我告诉你一件事,但被你这一凶,我竟忘记而说不出来了!”沈静容听得一怔,忙笑道:“鬼丫头,你刁什么!有话快快说吧!”李小红目露俏光,向静容一扫道:“这可是姑娘你要我说的,可不能再凶我啦!”小妮子真够刁顽,话至此突顿,一双秀目逼着静容,似在等待她的答复。沈静容无可奈何,只好点点头!李小红这才一浮娇笑,道:“姑娘,你只知道武林中出了这么一位美少年,我可知道的比你详细,他的姓名、年龄、出身我全知道!”沈静容哦了一声!道:“你既知道,何不说出,也好使我们对金龙参的事情,有些眉目。”
  李小红格格一笑,道:“姑娘,真是为了金龙参吗?”沈静容装得很郑重的点点头。李小红露齿一笑,道:“他姓蓝、名剑虹,今年至多不过廿岁,出身峨嵋派悟玄子门下,不但武功绝伦,而且人也的确灵秀英俊得盖世无双,听说这十九株金龙参与他有很深的渊源,若要获得灵果,必需要找到此人……。”俏丫头这席话,只听得沈静容芳心怦怦,但她却仍旧装得满面正经,一声轻叹,道:“这样说来,从钱英春手中抢去金龙参的少年,必定就是他了,但茫茫人海,又到哪里去找呢?不过,为了替娘医那长年老疾,我一定要找到他,好在师父已经令谕散布江湖中本派门人,不难得到他的信息,何况紫霞观的高手,现在云集在此去不远的米灵镇上,只要我令谕一下,这些人就是碰破了头皮,也得替我把这人找到。”沈静容的话,只听得伏身地上的张啸天大吃一惊,心想,蓝公子等人,现在在米灵镇,若真被崆峒黑徒碰上,众寡悬殊,公子再有超凡武功,也难敌过他们,这如何是好。想至此,他忘了强敌当前,再加上他性烈如火不自觉的失声一叹!黑湖山怪这一失声,早惊动了沈静容、李小红主仆二人!沈静容面色乍沉,一声娇叱:“何方鼠辈,竟敢窃听本姑娘的谈话……”话未住,玉腕一扬,嗤,嗤,两点寒星,向张啸天伏身处打去。张啸天见对方出手既怒且急,哪敢怠慢,右手一扫面前一株矮松,听闻啪啪两响,两粒银莲子一线形,打入矮松树身,入木一寸左右,差点就要洞穿松树,静容的腕力由此可知。张啸天见自己既已为敌人发现,自是无需再隐伏躲藏,立即一挺身从地上站了起来,一阵震天哈哈大笑……。沈静容、李小红一见张啸天衣不遮体,且身材高大得吓人,虬须长发,面貌狰狞,以为他是鬼怪,只吓得双双向后退了两步。张啸天见对方惧于自己的长像,哪肯放过这个机会,一按牛角弓中机簧,嗤的一声!牛角变成了一根丈余钢鞭,抖手一鞭,“腕底翻云”一片银光横扫过来……。沈静容、李小红双双一伏身,鞭锋已掠顶而过,陡闻静容一声娇喝,道:“小红,快退下去,让我来收拾这怪物!”话声中忙翻手拔出背上背着的“紫羽剑”。此时李小红虽被静容喝开,但张啸天却乘她拔剑刹那扬鞭迫了近来。沈静容一急,娇躯一晃,跃进二三尺,手中长剑“樵夫指路”,一道寒光直取前胸,身形之快,出手之疾,全到好处。黑湖山怪做梦也没想到,一个温婉秀丽的少女,竟有这等好身手,为势所迫,只好向后连退数步,避过静容利招……。沈静容经崆峒派掌门人赤灵道人贾云亭廿年培育,无论武功剑术,均得老魔头的真传十之七八,堪称当今武林中一代女杰!且说张啸天连退数步,让过姑娘利剑,但静容哪肯就此放过他,一声怒叱道:“你人鬼不像,究系什么怪物,何以要窃听本姑娘谈话,快快说来,免为剑下亡魂……”话声中,右足尖微一点地,身似飘风,剑如长虹,又迫近了张啸天跟前。黑湖山怪可真急了,猛然一声厉吼!音若巨雷,震得地动天惊,手中丈余钢鞭,也随着这声大吼,展开师门绝学“神龙三现”,鞭光如电,横断静容上盘,想把她逼退,再和她说话。哪知静容武功已臻登峰造极之境,见张啸天出招奇快,势又迅猛,忙把娇躯微向后倒,一声冷笑,道:“来的好!”长鞭挟一缕寒风,在一张如花似玉的粉面上,一掠而过!沈静容虽避过张啸天利招,但心中也在惊愕他的武功不弱,腕力雄浑。心在想,手中长剑一招“雁落平沙”银锋一闪,直取啸天“幽门穴”。张啸天滑右足,身形向右斜闪,想避过绝招。哪知,紫飞燕沈静容,一雁落平沙乃是虚招,剑尖距幽门穴,尚差两寸,随沉玉腕,招化“高祖斩蛇”,但闻一声厉吼!张啸天左臂,被长剑划条血口,长若五寸,血流如注,幸未伤及筋骨。黑湖山怪,臂受重伤,哪里能耐,强忍巨痛,沉右腕一抖长鞭,“乌龙寻穴”鞭尾寒风电掣,向沈静容咽喉扫去。眼见一位娇美如花的少女,就要丧命鞭下,猛闻一阵银铃似的娇笑,起自跟前,笑声中似挟有一种袭魂夺魄的无比劲力,直入啸天心腑,张啸天心里一寒,随之打了个冷禁!再看时,紫飞燕沈静容已娇立两丈开外,宝剑还鞘,偏头娇笑道:“微末之技,也敢妄炫,本姑娘暂饶你一命先去埋首苦习十年,再来与本姑娘较量,我一定随时候教!”语毕,转首向李小红一笑,道:“我们走吧……”话的余音未落,二女各施轻功绝技,但见纵跃如飞,衣袂飘舞,眨眼间已消失在矮松林中。黑湖山怪张啸天,先被静容剑伤右臂,临去时又遭一顿奚落,自是将她恨入骨髓,本想追二女而去,一拼老命,但转念一想,蓝公子等人,正在米灵镇,二贼女此去,与公子等人安危至大,不如先赶往米灵镇,传警蓝公子,而后再看公子作何打算?再说自己虽在恩师赤发女魔门下苦学十余年,获得绝技一身,无奈江湖中,人上有人,自己和人家姑娘一比,实不能望其项背,就是追去,也是白送一死!想至此,赶忙一扣牛角巨鞭,斜背在背后,右手掌按着受伤左臂,加紧脚力,迳奔米灵镇兴隆客栈……。黑湖山怪张啸天,把事情经过说完,只听得蓝剑虹等人,个个脸上变色,全瞪着一双呆目,相顾愕然……。房间中一阵死样的沉寂!过了半晌,还是张啸天一声长叹道:“事急燃眉,说不定我们现在,全在崆峒贼党监视之中,公子!你应该出个主意才是呀!”蓝剑虹垂首沉思一阵,猛的一抬头说道:“我在峨嵋学艺时,恩师时常向自己提及,当今武林中,以崆峒派野心最勃,该派为求光大门户,大肆收罗弟子,凡稍具资质的男女,均收罗门下,传以武技,势及天下,掌门人赤灵道人贾云亭,更是潜修苦练,大有想和天下武林各派一争长短,独霸江湖之势!是以,门下弟子等人无恶不作,烧,杀,淫,劫视为家常。据恩师说,由于崆峒掀起魔障,江湖中已隐伏杀机,数年之内,必会发生一场残酷劫难。”蓝剑虹的话说至此突顿,走至蓝晓霞面前,双膝拜倒,继道:“廿年前杀害父亲的仇人,黑海双怪钱氏兄弟,十五年前就已投附崆峒,这消息孩子儿在师门学艺时,恩师早已向儿提示,崆峒党徒今天就是不为这十九株金龙参来找我,孩儿为了这血海深仇,也要撞至崆峒山去,找得黑海双怪手刃亲仇,把赤灵道人消灭,以匡扶武林劫运……”“不过,母亲!你老人家钉伤尚未痊愈,不宜多劳,孩儿意思,是想请郭叔叔伴护母亲,先闯太原,让孩儿领着师妹及啸天,迳赴崆峒,刃亲仇灭魔首追回金龙参,一来可慰父亲在泉下之灵,二来不负恩师期望!”在蓝剑虹说话时,白蝶娘子已双目噙泪,待小侠这席话说完,她似乎再已无法矜持,一包久噙热泪,夺眶而出,凄惋的叫声:“孩儿……”以下的话,似被一阵悲伤阻住,再也说不出来。蓝剑虹见母亲,落泪如麻,哽咽难语,自是也心痛若割,泪洒胸前了!郭昭民、易兰芝、张啸天也都无不被这对母子的悲恸泣哭之情,引得目蕴泪水,夺眶欲出,顿刻间房间中缭绕着一层凄惨气氛……。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蓝晓霞才将爱子扶起,一声轻叹,道:“我儿孝心可嘉,侠义可佩,做娘的决不拂你一番心意,不过据闻,崆峒派集十余年之精力,罗致培育了不少人才,派中确拥了无数奇才异人,我儿此去务要小心才是。”话至此突顿,且射异光,向房中众人一扫,继道:“为娘的怕你非人敌手,这里有信物一件,你携此物,先到五台山天龙峰大佛寺去找主持方丈,法号天童禅师,他自会助儿一臂之力。” 语毕,从自己贴身衣袋里取出一个长仅三寸的白布小包,交给剑虹,又吩咐道:“此物必须珍藏,不得折阅,等见到天童禅师时,亲交禅师手中。”蓝剑虹倒身下拜,接过白布小包,藏入怀中道:“孩儿谨遵慈命就是!”话声中站起身子。依剑虹的意思,当时就要拜别娘亲,带着易兰芝、张啸天先赴五台山,而后再至崆峒。但他这意思却为白蝶娘子所阻。蓝晓霞认为母子分别廿年,今日才得重聚,立即又要骨肉分离。有些不忍,虽然米灵镇云集了贼党高手,但只要自己几人行踪风声未露,贼人不一定会知道他们就住在兴隆客栈。再说自己几人,全都有一身绝技,就是贼人探悉了住址,要来下手,更不一定会栽在他们手中,是以,她主张今夜在兴隆客栈,设上一席,一方面以示庆祝母子团圆,一方面又为爱子、兰芝、啸天三人饯行。她这番心意,不但剑虹不敢有拂,就是郭昭民也不便多说什么! 是夜兴隆客栈独院正厅中,红烛高烧,酒筵云盛,黑湖山怪张啸天,原来是个酒桶,但今天因臂伤未愈,不敢多喝,再加上今夜情势异于寻常,更不敢因酒误事,别看他粗野成性,但他却粗中有细呢!郭昭民、蓝剑虹、易兰芝都因听到张啸天的传警后,心怀戒心,不敢多饮,只有白蝶娘子蓝晓霞,因得与爱子团聚,兴奋异常,多喝了两杯,但由于她酒量不坏,虽饮了两杯过量之酒,也不至于误事。这顿酒饭直吃到二更过后,才尽兴而散,郭昭民伴着张啸天共住一室,因张啸天臂伤沉重,故散席后二人迳自入房安歇。易兰芝原本是与白蝶娘子共宿一房,但蓝晓霞为了要与爱子尽情长谈,这才又临时问店伙计要了一间房子,给易兰芝单独安歇。易兰芝向蓝晓霞母子道过晚安之后,也就回房去了,易兰芝走后,白蝶娘子母子二人,又在厅中谈了一会儿,蓝剑虹才扶着母亲入房。母子们在房中,挑灯夜话,直谈到三更过后,蓝剑虹才拜别母亲,回到自己卧室。他轻轻推开房门,月光从油纸窗格,透过来朦胧的银辉,为了防避贼人偷探,他没有点燃桌上灯光,借明月光华解下缠在腰际的青钢宝剑和镖囊放在床头,和衣倒在床上想睡。可是,他哪里能睡得着呢?心神凄惶,亲愁万里,父仇不共戴天,元凶深藏崆峒贼巢,廿年前家逢惨变时,母子失散,天涯海角,上苍怜惜孤子飘零廿年,昨夜得以回到慈母怀抱,谁又会想到,承欢膝下仅仅几个时辰,又得要骨肉分离!还有那师妹易兰芝,在师门十余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幼种情苗,随年龄壮大,到如今似已非我不嫁,但父仇未报,十九株金龙参未追回,又哪里能让自己先沉醉于爱河情海之中,忘却师训! 蓝小侠愈想愈愁,心如乱麻,他睁大了一双俊目,仰卧床上,呆呆出神……。正当他愁情如焚的时候,忽闻窗外传来一声叱!声虽不大,但在这万籁俱寂的静夜里,却清晰可辨,当他辨明这声音是师妹易兰芝所发时,慌忙一挺身,跃下床顺手在床头抓着青钢长剑。右掌平推,单足点地,但闻咔嚓一声!油纸格窗应声而碎,随着一个“巧燕穿帘”人已飘飘如风,穿窗而出,落在队室窗外阶台上。接着双足微一点地,一腾身斜飞上独院右边的老梅树上,注目往院中一搜,见西侧红砖围墙上,一条人影离墙急驰而去!蓝剑虹自离开母亲卧室,回到自己房中后,就憋了满肚子的愁火,正待发泄,苦无事因,如今见到这急驰人影,似被他找到了发泄的对象。但闻他冷笑一声,飘身下树,脚落实地尚未站稳,猛可里一提真气,身如箭发,直冲云霄,全身拔起四丈来高,人在半空中,“野鹤盘云”滴溜溜的打了个旋身,就在这盘旋之际,注目一搜,见那急驰黑影,正在贴着米灵镇上的连云积雪一片白茫的屋面,向西北方如海燕掠波,电奔而去……。蓝剑虹心中暗想,这家伙的轻功虽然不坏,但若自己要追他,决不难追上,然而客栈中尚有母亲等人,再说,师妹一声娇叱之后,就再未见到她的踪影,凶吉不明,自己若再急追贼踪而去,恐中贼人调虑离山之计,不如先回客栈,找了师妹再说。心念一决,随之气沉丹田,人如巨鹤,斜着向下落,脚落屋面,刚刚站稳,猛见对面五丈开外的屋面上,一条小巧身影,向自己奔来。蓝剑虹内功精湛,眼神弃沛,借明月光华一望,已然看出来人正是自己的师妹易兰芝,他这才放下了一颗为师妹安危而担忧的心。易兰芝轻功绝顶,眨眼之间,已到了蓝剑虹跟前,低声道:“贼人已走,这深夜你怎么还没入睡……”易兰芝说完话,一双妙目,在月光下,闪烁着含情脉脉的波光,深深的凝注在剑虹面上,一动也不动……。蓝剑虹似受不住她这热情似火的眼光逼射,低头笑道:“我被你一声娇喊惊起,出来时却不见了你的影子。”易兰芝一噘小嘴,道:“贼人来了好半天啦,我一直在盯着他,看样子是探道而来的!”蓝剑虹一震,道:“这样说,你回房之后,根本就没入睡?”易兰芝悠然一声轻叹,道:“崆峒高手,云集米灵,我怎么放心入睡呢!”话至此微笑而住,然后一双黑白分明、泪水盈盈的明眸,在长睫毛中转了两转,装得余兴犹存的继道:“我入房不久,无法安眠,见窗外月华似水,干脆不睡,背着宝剑,出外散心,哪知一出厅门,就见客栈前进屋面上一条人影,我本想出其不意,打他下房。但转念一想,在没有弄清人家的来路之前,不敢骤下辣手。后来贼人飘身落下,我才现身想问明他的来意,哪知来贼耳目极灵,轻功绝顶,见我身形一闪,他已腾身上屋,所以我才轻叱一声,跃上屋面,孰料,那家伙习顽已极,等我上到屋面,却已不见了他的踪迹,我以为他往西面逃去,所以向西方穷追!……哪知那刁贼……”话至此突顿。
  剑虹见她话至此,突然停住,而且秀面透出愧疚之色,知道她已被贼人耍了花枪。赶忙笑道:“来贼轻功的确不凡,大概是师妹你跃上屋面时,他又翻身从西侧的屋角,避开你的视线,落到独院红砖围墙上,是以愚兄跃出卧室时,见贼人正离墙头,纵上瓦屋,向西方疾逃而去,若凭你我的轻功,追上贼人,自是有如反掌折枝,但贼人既是不战而逃,又何必穷追,时候不早,我们快回房安歇去吧!”语毕,拉着易兰芝一双玉臂,双双飘身落在独院中。刚走两步,蓝剑虹似有所悟,骤然停步,目露神光,对易兰芝道:“师妹,逃走贼人身手不弱,不战而退,定然另有阴谋算计……”话犹未了,一声刺耳怪笑,起自独院老梅树下,音若枭獍狂鸣,袭人魂魄!蓝剑虹、易兰芝闻声,大吃一惊,双双沉腕力运剑柄,蓄势待敌,同时两个人四只目光盯住老梅树下……。乍见梅树下单立着一个七旬左右的裕装老人,手持毒藤杖,须发如银,一张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血色,瘦骨嶙峋,神情冷落,但双目却神光炯炯,旦两太阳穴高高突出,一看就知道是位内功精湛的武林高人!蓝剑虹看得心里一震,正要开口问老者来意!那老者却上前几步,抢先说道:“蓝小侠果然威凤祥麟,尘间少有,武林中言传不虚,老朽魏泰诚,令尊师可向小侠提起过么?”蓝剑虹一听魏泰诚三字,不禁暗吃一惊,在师时经常听恩师谈及少华山掌门人毒杖君翁魏泰诚,不但心狠手辣,且个性怪僻,手上一根八尺毒藤杖,闯遍大江南北数十年未逢敌手,他今日能够领袖少华派,也全凭这根挥动起来奇妙莫测的八尺毒藤。蓝剑虹想至此,忙俊目流转,满脸笑容长揖到地,答道:“魏老前辈,一派宗师,晚辈慕名久矣!”毒杖君翁呵呵一笑,道:“蒙小侠过奖,老朽愧不敢当!不过,老朽生性爽直,从不兜着圈儿说话,听说十九株稀世神果金龙参,又被小侠在黑海双怪钱老大手中夺回。”蓝小侠一声清脆朗笑,道:“原来老前辈也是为十九株金龙参而来?”毒杖君翁仰一笑,道:“来者何止我老朽一人,除当今武林称霸的崆峒派,已倾巢出动之外,尚有两三位归隐已有二三十年的异人,也都不惜重入江湖,志得灵果,至于其他各派各帮,都派有高人,在追查这十九株金龙参下落的就不消说了,看起来这是武林中百余年来空前盛会,不过好戏当在后头。”蓝剑虹拱手一揖,笑道:“十九株金龙参,十余年前,确为晚辈在长白老岭所获,但为一怪僧在盛京永发参行,劫去之后,晚辈即随家师峨嵋学习,从那时起,即不知神果下落。直至半月前,路过太原,才知道金龙参为赣南三杰老大龙凤双笔井振所获,也许是他要避过江湖耳目,才托鸿运镖局押送至黔西,谁知,货未起镖,当晚就被黑海双怪杀死镖伙,毁去井振双腿,劫走金龙参,至掀起武林中滔天大波……”话未说完突顿,俊目流波,一扫魏泰诚的脸色,又道:“不过,近些日子来江湖中言传十九株金龙参,又为晚辈从黑海双怪手中夺回,此话乃是扑风捉影之谈,因为黑海双怪钱氏兄弟,乃晚辈廿年前之杀父仇人,父仇不共戴天,我岂不手刃亲仇,杀了双怪,以慰先父在天之灵,而去专夺金龙参之理,是以,今夜老前辈传警报讯之恩,晚辈至死难忘,但十九棵金龙参既不在晚辈手中,当无法献与老前辈!”蓝剑虹的这席话,自是坦腹直陈,无一虚语,但听在一个老奸阴狠的毒杖君翁的耳中,却以为小侠在满口胡言。是以,蓝剑虹的话一说完,魏泰诚的面色骤变,沉声道:“老朽与令尊师虽非挚友,但我们在江湖也会过不少次的面,再加上贵我两派素无恩怨可言,老弟如肯赏个薄面,将十九株金龙参分一半老朽,自当助老弟一臂之力,合拒当前各路强敌。”蓝剑虹微微一笑,道:“老前辈盛情,晚辈心领,但灵果确不在手中,又怎能遵命?”魏泰诚哪里能忍,将八尺毒藤杖,猛的在雪地一顿,但见碎雪四溅,月光下有如银星乱飞。接着怒喝道:“蓝剑虹,你这就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此说来老朽只好领教你几招绝学,峨嵋九宫太极剑法了……”话声中,疾横毒藤杖,一招“笑指天南”,当头击到。蓝剑虹见他瘦面变色,早已蓄势,当他毒藤杖挟着一缕劲风击来时,小侠闪身一让,避过利招,右手长剑,“顺水推舟”光如匹练,架开毒藤杖!毒杖君翁大喝一声:“果然好剑法!”毒藤杖“秋风扫叶”,荡开长剑。蓝小侠避招中朗声笑道:“蓝剑虹技成不久,能与老前辈对招,且能目睹老前辈的神妙莫测毒杖绝技,埋骨米灵镇,死而何憾!” 说话中,长剑“白云山岫”、“浪起无风”、“急雨洒荷”,刷刷刷,冷芒电闪,急攻三招……。魏泰诚见蓝剑虹的剑招来的既凌且辣,银芒闪闪,有如万千条毒蛇缠身,哪敢怠慢,一声厉吼,手中八尺毒藤立展平生绝技,“五鬼夺魂”,杖带飒风,刷,刷,刷前三招架开小侠厉剑,接着刷,刷,两招抢攻!五鬼夺魂,乃是毒杖君翁魏泰诚,百步追魂杖法中的绝招之一,狠毒五招,联袂出手,其中变化神妙莫测,迅快绝伦……。果然,蓝剑虹被这神奇招术,逼得连连后退数步,心中也随之暗吃一惊道:“老魔头八尺毒藤杖果然名不虚传……”想着中,早已左手食中二指齐并,领了剑诀,右手长剑一闪,展开师绝学,内家峨嵋九宫太极剑法,剑若惊虹,银光飞泻,滚滚向魏泰诚攻来。蓝剑虹初生之犊,再次出手抢攻,旨在洗雪适才被逼退后之恨!是以,他出手之迅快凌厉,自是又超过刚才数倍,何况九宫太极剑法,又是当今武林中奇技之一……。魏泰诚当然不敢大意,阴侧恻的冷笑两声,气聚丹田功行双臂,八尺毒藤杖,又展开生平绝技八步追魂,和蓝剑虹打在一起,月光下但见一片剑光杖影,如千百条迅电急闪,丈许内寒风袭人!这当儿站在一边的易兰芝,直看得心里暗急,因为两人全在以自身绝技,作生死一搏之拼,只要谁略一失神,胜负即见,存亡立分,易姑娘当然在当心着他的师兄蓝剑虹,怕他万一失手,送命人家的杖下……。小妮子多痴!想到这里,竟不自觉的滴下几颗泪珠儿来!本来嘛!她爱蓝剑虹,情深刻骨,万一剑虹遭到不幸,她又怎么能够再活下去呢?她之落泪,自是理所当然了……。就在这时,猛然一声银铃似的娇笑,起自老梅树下,笑音虽然甜娇悦耳,有若银盘走珠,但内中却含着一股无比劲力,袭人魂魄!笑声一落,随着独院四周红砖围墙上,发出无数声厉啸!有如无数枭獍,聚落墙头。这突起巨变不要说是吓坏了一旁站立的易兰芝,就是正在作生死恶斗的蓝剑虹、魏泰诚二人,也都被这笑啸之声,惊得各收兵刃,极目四望!月光下,只见独院墙头上,站满了肥瘦不一,高矮不齐,但衣着青一色黑布劲装汉子,各持兵刃,态极狂妄……。再看老梅树下,却站着两位妙龄少女,蓝剑虹、魏泰诚各一收招,两位少女却浅笑盈盈,细步凌波的向二人走来。走至相距蓝剑虹若七八尺处停住脚步。蓝剑虹借明月光华,向两位少女一打量,不禁一愕!只见前面一位,全身白缎紧身劲装背插长剑,白缎风披拖齐脚跟,上面满绣紫燕。晚风撩拂起风衣,不但显示出全身如峰峦起伏的无比曲线,且紫燕飘舞,栩栩如生!一张秀面,赛若三春桃花,端庄俏丽,仪态超群,白衣映着院中盈尺白雪,月光下恍是广寒仙子……。后面一位,虽不于前面的灵秀娇丽,但体态婀娜,亭亭秀发,一张甜稚的秀面上,眉梢眼角,流露出几分淘气神色!蓝剑虹似被前面这位秀美少女的绝世风姿所吸引,望了半晌,没有说一句话!这少女见蓝剑虹,猿臂蜂腰,银牙玉面,剑眉朗目,个儿不高不矮,穿一身宝蓝紧身劲装,灵秀俊美中,另带有一股逼人英气,堪称瑶池仙品!两道冷电似的目光,直逼射着自己,像两支无形的利剑,直刺入自己的心灵深处,不由得芳心突突,神魂有些飘荡……也是痴痴缪望,良久说不出话来……。四目相对,默然无语,这情形引得易兰芝有些心酸情忿,沉不住气,一双秀目,射出两道嫉妒之光,深注着那秀美少女。猛闻独院阶台上,一声洪钟似的沉喝道:“蓝公子,这两个丫头,前面的就是崆峒掌门人赤灵道人贾云亭的最小弟子,紫飞燕沈静容,后面那个是她的婢女李小红……。”话声未落,人已捷若飘风,到了蓝剑虹跟前,沈静容、李小红一见来人,不禁双双一愕,暗道:“是他!这人鬼不像的巨怪!”她们的心语,似被来人识破,呵呵一笑道:“贱婢!一剑之赐,我黑湖山怪张啸天至死难忘!正愁报雪无处,想不到你竟找上门来……。”蓝剑虹机智过人,他知道目下满院都是沈静容率领的崆峒匪徒,看样子个个身怀绝技,万一和紫飞燕闹翻,他们人多势众,情势与自己非常不利,何况浓静容率领派中高手来找我的目的,无非是为了那十九株金龙参,只要能推腹直告,金龙参确非己夺,想她也不会硬逼着我,能不动刀挥剑是为上策……。他想至此,后面乍沉喝道:“啸天!荒坡之事,也许是事出误会,休得无礼!”张啸天闻喝,后退两步,俯首无语!说也奇怪,黑湖山怪张啸天性情粗暴,且骄横无比,廿余年前,除师父赤发魔女能制服他外,再无第二人能使他屈服!今天他却能臣服于蓝剑虹,这应该归结于一个“缘”字。
  这当儿蓝晓霞、郭昭民也都步下阶台,走近蓝剑虹身边。剑虹一见晓霞,忙躬身叫了声:“母亲!”原来,蓝剑虹,易兰芝二人追赶那急驰黑影时,白蝶娘子、飞刀圣手及黑湖山怪全已入梦,就是毒杖君翁魏泰诚和蓝小侠交手了好半天,他们也未知觉,直到紫飞燕沈静容一声娇笑,和群贼不绝于耳的厉啸,才把他们三人从梦中惊醒,各持兵刃出来看时,独院中已是满立贼人……。张啸天在厅外阶台上,借月光一看,来贼中两个少女,正是在荒披所遇,剑伤自己左臂的沈静容,另一个则是静容的婢子李小红。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张啸天哪里能忍,一个箭步,捷若飘风,窜到蓝剑虹跟前,破口大骂沈静容一顿,幸被蓝小侠即时制止。且说蓝剑虹喝止张啸天,躬身向母亲一揖之后,忙俊面荡笑向沈静容走去。相距三四尺,剑虹停住步子,双手抱拳一揖,道:“适才啸天出言不逊,冒犯姑娘,蓝某人这里代为赔罪了!”话声中又是一揖。张啸天被人削了一剑,血债自是应该血还,如今啸天的仇人,俏立面前,蓝剑虹不但不代他雪那一剑之仇,反而对沈静容歉意深深,长揖赔罪,这不但把天性骄横粗野的黑湖山怪气得七窍生烟,就是在场的众人,也觉得事出意外。且说沈静容见蓝小侠,出语彬彬,躬身歉罪,也就裣衽笑道:“蓝相公虽下山行道不久,但威名已震武林,今夜幸会,妾深感荣幸!”蓝剑虹忙抱拳答道:“承姑娘夸奖,惭愧殊深,蓝某人初历江湖,诸事不懂,蒙同道抬举,更觉不安!听啸天回来谈及姑娘武学已得令师真传,剑术尤称一绝,蓝某人不胜敬佩,不过,姑娘率领贵派许多高手,夜入客栈找我蓝剑虹,不知有什么教言吩咐!”这番话,可真难为了紫飞燕沈静容,只见她粉面上一阵红一阵白,不胜娇烦,想说话,欲言又止……。过了半晌,始结结巴巴的说道:“十九株金龙参,罕世奇宝,由于人人欲得,江湖中已掀起轩然之波,敝派虽避处荒峰草岭,但也不能不来凑个热闹,是以,妾奉师命,来找相公的目的,就是欲借灵果金龙参……”沈静容的话未说完,蓝剑虹已仰面呵呵一笑,声若龙吟!截住她的话道:“蓝剑虹护母返太原,路过米灵,投宿客栈,想不到竟会遇上两位江湖中难得一睹风采的奇人来访!”话至此突顿,一双俊目顿射炯炯神光,向毒杖君翁魂泰诚,及紫飞燕沈静容一扫,继道:“只可惜二位都是听了江湖中一些扑风捉影之谈,十九株金龙参,虽与我蓝某渊源密切,但十五年前,即非我所有,这次在黑海双怪手中夺去金龙参的人,也不是我蓝剑虹,我确是推腹坦言,决无虚语,魏老前辈,沈姑娘你们二位能信更好,否则……”以下的话,蓝剑虹虽不便启齿,但魏泰诚岂有不问下文之理。阴恻恻的一笑,道:“蓝小侠武学渊博,峨嵋九宫太极剑法,尤属精妙绝伦,老朽适才虽已经领教过了绝学,但我千里迢迢赶来,志在必得金龙参,所以,小侠尊意,老朽决不有拂,只好拼老命,一较高低了!”魏泰诚话说完,蓝剑虹正待答话,却被沈静容抢先一声娇喝道:“崆峒派不坐冷板凳,魏老前辈,你身为一派宗师何至不明江湖规矩,也未免太不把我们崆峒派放在眼睛里,既然如此,恕晚辈卖句狂,就算你杀得蓝相公,夺到了金龙参,你也闯不过我!”毒杖君翁魏泰诚,对十九株金龙参,志在必得,才不惜九华一派掌门之尊,深夜潜入客栈,和蓝剑虹作胜负生死之分的一拼,无论胜败,都得设法抢走金龙参,他自信内功精湛,再加上百步追魂杖法,武林无敌。心想胜多败少……。哪知自己正在和蓝剑虹作生死恶斗之际,沈静容却不早不晚率有数十名派中高手赶米,魏泰诚心中一凉,知道纵然抢得金龙参,蓝剑虹师兄妹,和沈静容等,必将合力拦截,自己八尺毒藤杖所施的百步追魂杖波,虽称武林一绝,对付蓝剑虹师兄妹二人,也许尚可,若加上沈静容和数十名高手联攻,自是必败无疑!是此。他早已把一腔怒火,发在沈静容身上了,然而他之未对沈静容暴发的原因,是见沈静容和蓝剑虹二人正在说话,但直待他们谈的仍无结果,老魔头似已无法忍耐,才乘蓝小侠的绝话说完,接口一阵讥刺,并言要与蓝小侠一拼老命!不知道沈静容这小妮子确是为了毒杖君翁魏泰诚没把她放在眼睛里?还是怕这老魔头真和剑虹拼命,恐剑虹不敌,伤在他的杖下……至使她大发娇怒,痛斥魏泰诚!且说毒杖君翁魏泰诚,原本就恨她来的不是时候,如今又被静容一顿怒斥,只气得这老魔头,须眉俱张,面若寒铁,手横八尺毒藤杖,缓步逼进沈姑娘。沈静容心知魏泰诚来意不善,赶忙运气凝神,暗中戒备,以自己娇巧灵活的身法闪避毒藤杖……。魏泰诚看她静如山岳,凝神待敌,知她准备凭自己娇健身法,和自己一拼,不禁暗自一惊,随着一声阴侧恻的冷笑,正想发难,突闻背后一声清叱!接着一阵金铁交鸣之声,毒杖君翁急把待发招式一收,转身看去,不知何时又来了两位裕装老人,而且已和蓝剑虹、易兰芝二人分别动上了手!
  第五回  晓风催残月 倩女心醉  白云撩淡日 美妇衷情
  沈静容见魏泰诚骤然收住势子,转身观战,自己也就秀目凝神,向来人一望!只见两位俗装老人,年纪全在六旬左右,一个银须飘胸,紫面电目,手中舞着一把金背劈山刀,正在和蓝剑虹打的火热。另一个和易兰芝交手的,瘦长个子,颚下三寸短须,长得獐头鼠目,看年纪似要比那和剑虹交手的小了三四岁,长剑挥起来,如千蛇飞舞。沈静容初历江湖,只能看出这两个俗装老人的武功超凡,却不认识哪路人物!她正在疑惑,一眼瞥见魏泰诚面色铁青,而且细步后移,准备逃走!沈静容哪肯让他就此走了,娇躯一晃,捷若风飘,窜到魏泰诚面前,拦住去路,低声道:“魏老前辈,要走不难,但你要告诉我,这两个人是谁?与你有什么恩怨,何以你这样惧他!”沈静容聪明绝顶,她一见魏泰诚的脸色,和蓄势待逃,就知道他与这两个俗装老人有很深的恩怨,而且畏惧对方的武功,自己正好不知道此二人的来路,不如乘此逼问魏泰诚,万一蓝剑虹师兄妹不敌,摸清了对方的底细,也好助他们一臂之力,所以她才骤然拦住魏泰诚,逼他说出过中情形。魏泰诚为势所迫,电目扫了静容一眼,也压低着嗓子,对沈姑娘道:“这两人是冀西清风店,清风三老中的两个,那紫面银须的是老二,穿云燕子邱天泽,那瘦小个子是老三,草上飞蛇邱天绵,老大多手白猿邱天世,和他们一个堂弟花花太岁邱天长,可能坐镇帮中,在指挥着这件劫擒金龙参的事情。”话至此略顿,目光扫了正在和蓝剑虹师兄妹斗至生死关头的邱氏兄弟一眼,又道:“他们四兄弟以‘世泽绵长’四个字命名,在冀西清风店开山立堂创设清风帮,老大多手白猿邱天世自称帮主,三个兄弟分掌三堂,在武林中无恶不作,在地方上残害乡民,清风店附近两三百里路内的老百姓,无不怨声载道,老朽在六七年前因点小事,与他们兄弟结下梁子,现在若与邱氏兄弟正式见面,难免闹得不愉快,所以,想乘他们尚未发现我之前离去,免得旁生枝节……”沈静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在长睫毛中转了两转,轻道:“多谢你告诉我,现在你走吧!”魏泰诚转身拔步,走出未及两丈,沈静容突然喝道:“慢着!”魏泰诚闻喝,忙一停步。沈静容已窜近他的身侧,轻道:“魏老前辈,劫取金龙参的事情,有我紫飞燕沈静容在蓝剑虹身边,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魏泰诚只气得面色青里透白,恨恨的“哼”了一声,拔步就走,未出五步。忽闻背后响起飕飕风声,情知不妙,疾忙一个旋身,伸手一折,没抓着东西。再看时,只见沈静容手中抄住两把柳叶飞刀,看着魏泰诚盈盈笑道:“邱氏兄弟,不但武功高强,且确实心狠手辣……魏老前辈……好险啊……”说话中一扔玉腕,月光下只见银茫电射,两柄柳叶飞刀,分向穿云燕子邱天泽,草上飞蛇邱天绵袭去!但闻一声“唉哟”邱天泽持刀右手中了一把飞刀,金背劈山刀,脱手而出,落在地上。邱天绵草上飞蛇这个绰号,果然得之无愧,听耳边响起金风破空之声,倏的收招,身形一倒,贴着独院中成行的矮松树梢,就像一条粗蛇,霍的到了二哥身旁,飞刀早已掠空而过。接着听到魏泰诚,说声:“蒙沈姑娘援手,此恩日后有机,老朽定当图报!”话说完,人已腾空三丈,在半空一抖身,迳往东北夜空飞去,眨眼不见!变起娥倾,加以沈静容的身法奇快,不但邱氏兄弟愕然,就是蓝剑虹易兰芝及在场所有的人,全都瞪目咋舌,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情!此时兴隆客栈的独院墙上及院中地下,虽然站满了好几十人,却声息全无,如同死寂!半晌,沈静容才浅笑盈盈,轻移莲步,走近清风帮邱氏兄弟的跟前,福了一福,道:“两位堂主,为了这十九株龙参,不远千里而来,真是难得,不过,遗憾的是灵果确未在蓝相公身上,两位老前辈与小女子我,这趟路费可算是白发了。”这当儿邱天绵已替二哥裹好了右腕上的刀伤,他们邱氏四兄弟之中,要以老三天绵性情最暴,沈容静说完话,他忙迈上一步,怒目圆睁,厉声喝道:“我们兄弟与魏老贼有些过节,我用飞刀伤他,是欲洗前恨,你是什么人?竟敢伸手管这桩闲事。”沈静容仰面一阵娇笑,声音虽若银盘走珠,甜朗悦耳,但其中却隐含着一股袭人劲力,在场的人,除了她带来的派中高手之外,无不暗自惊骇!沈姑娘一声笑过,秀面陡的一沉,说道:“邱三堂主果然武学超群,在和人家交手过招时,尚能偷发暗器,不过,乘人不备,暗器猛向人家背后击去,未象有些失去英雄本色,也会遗笑江湖。”话至此两声冷笑而住,随着又道:“小女子初历江湖,藉藉无名,你邱三堂主是不会认识我,但家师赤灵道长贾云亭,你总该听人说过吧?”邱氏兄弟一听她是崆峒派掌门人赤灵道人的弟子,着实吃了一惊,再一衡量目前情势,敌众我寡,二哥又腕受刀伤,自是不能再和人家动手,不如乘此机会,先离了客栈,一方面二哥医治伤口,一方面用自己带出来的信鸽,传书清风店总堂,将过中详情禀告大哥,听候大哥命示……。心念既决,忙冷冷一笑,道:“难怪你年纪轻轻有这等身手好!今晚上这笔帐,我们清风帮自会去找你师父算,若在这里给你教训,让别人知道还说我们欺负小辈!”说此突顿,回头向邱天泽一使眼色,继道:“二哥,我们走吧!”清风三老在中原武林道上,算得上是顶尖的人物,三老全都有了成群儿女,不但他们第二辈个个学得一身绝技,就是帮中门人弟子,不下数百人,也都无不武功高强,今天晚上邱天绵竟在一个廿岁的女孩面前,说出了这席话,表面上听去,倒是蛮好听,实际上却丢尽了人,很显明他在畏惧沈静容的武功,和他们人多势众!且说邱天绵话说完,替二哥拾起金背劈山刀,兄弟二人一点地,只见身形一晃,已双双上了墙头,在上一借势,身腾三丈,半空中身子一平,疾若离弦快箭,向东北方夜空飞去,眨眼不见!身形之快,不但使蓝剑虹、沈静容、易兰芝等后辈,觉得世无其匹,就是数十年江湖的郭昭民、蓝晓霞、张啸天及崆峒派中的数十名高手,都认为是生平仅见,无不叹为观止!邱氏兄弟走后,沈静容秀目含情,向蓝剑虹一扫,上前笑道:“蓝相公!金龙参既不在你身上,妾这趟也算是白跑,不过,敝派并不会因此而罢休,家师对这神果志在必得,自是一定要追查得一个水落石出!”紫飞燕沈静容,虽然是崆峒门下弟子,算起来是蓝剑虹的仇敌,但剑虹天性谨厚,心想,今天晚上连遇武林中罕见高人,若非她援手,自己这行人恐怕多少要惹到一些麻烦,是以,无论怎样,自己应该向人家说几句感谢的话,在情理上才讲得过去!想至此,忙抱拳一礼,笑道:“蒙姑娘援手,击退强敌,蓝某人感激之至,至于十九株金龙参的事情,我也希望贵派能追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也好使蓝某重见一次幼时曾为我所采获的灵果!”沈静容本来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孩,但此时她却被蓝小侠的俊美所迷惑,蓝剑虹的最后一句话,含意何在?她竟没有听出来。剑虹话说完,只喜得她心花怒放,一挥手,向群立墙头的派中高手叫道:“各位伯叔兄弟,金龙参既不在蓝相公子身上,我们找他无益,不如离了米灵镇,再去设法找寻那夺得灵果的人,走吧……”语毕,又是一挥手!沈静容的话,谁敢不听,只见四周围墙上的人,有如乱箭射空,人影嗖嗖,顿刻间已全部撤走,砖墙上已空无一人!独院中的沈静容与李小红,走在最后,静容这妮子真痴,临行时,还走到剑虹面前,低声道:“蓝相公,将来你真会去崆峒青阳峰吗?”蓝剑虹点点头,微微一笑,也低声道:“青阳峰我总要去的,不过哪一天,却没有一定,姑娘如果回山时,请替蓝某代向令师致候,就说晚辈蓝剑虹有一天会来向他老人家叩安!”
  崆峒派在江湖中的所作所为,沈静容了如指掌,赤灵道人的行为早为静容所不满,但碍于贾云亭是抚育自己长大的恩师,只是敢怒而不敢言而已!蓝剑虹身怀绝技,加以他浩气干云,将来仗剑江湖和恩师为敌,扫荡崆峒自是预料中之事。姑娘究竟智慧超人,一听蓝剑虹最后所说的这番话,已知他去青阳峰的目的!但难在自己一见蓝剑虹之后,一颗芳心就起了一种极微妙的感觉,好像事事都怕剑虹吃亏,所以她要和毒杖君翁魏泰诚交手,和用柳叶飞刀击伤邱老二,挥散自己派中的数十名高手,都是因为她对蓝剑虹一见倾心所至……。是以,蓝剑虹最后的一段话,她不但没有恨意,反涌出一股热泪,凄然道:“蓝相公,青阳峰虽然是铜墙铁壁,但有我在,却没有敢动你一毫一发……到时候……妾定在深闺置酒……给相公你……洗尘接风……”语毕,双目含情脉脉,深深的盯了剑虹一眼,然后向李小红一使眼色,主仆二人,同时娇躯一转,但见人影闪动,直跃起三丈多高,越墙向西北夜空飞去,刹那问消失在残月晓空中!蓝剑虹一回头,见易兰芝满面不悦,不由得吃了一惊,急道:“芝妹,你怎么啦?”易兰芝一嘟小嘴。道:“要走就让人家走,何必还和她多噜嗦!她说些什么呀?”蓝剑虹这才嘘了口气,道:“人家帮了我们忙,在情理上我们要向人家说几句感谢的话。”易兰芝道:“恐怕不单是感谢人家吧?”剑虹道:“我要她带信她的师父,说我们不久要去青阳峰!”易兰芝道:“什么她她她的,她得多甜呀!”蓝剑虹摇头一声轻叹!道:“芝妹,你怎么这样小孩子气呢!”飞刀圣手郭昭民怕他二人因此而闹得不愉快,忙上前劝道:“好啦,好啦,剑虹贤侄少说一句就是了。”这样易兰芝才似乎心里舒服了些,面露和色,俏目瞟了剑虹一眼,带着胜利的微笑,回到房间中。这时天已大亮,众人随在易兰芝身后,回进房中,经过一番紧急计议,剑虹母亲白蝶娘子蓝晓霞,由郭昭民陪伴着返回太原府,重建鸿运镖局。蓝剑虹带着易兰芝、张啸天先赴五台山,大佛寺去找天童禅师郑嘉荣,将晓霞信物交与禅师,再向老禅师求助,然后迳赴崆峒山青阳峰紫霞宫,捣毁魔窟,报雪亲仇,匡扶武林杀劫,追寻十九株金龙参!大事既然决定,店伙计送来早餐,几人匆匆吃了些饭菜,随由郭昭民清了店银,蓝剑虹即拜别母亲,母子二人又抱头痛哭了一阵,然后拜谢郭昭民照顾娘亲之恩,随带着易兰芝、张啸天出了兴隆客栈,离米灵镇,迳往入晋东官道奔去!蓝剑虹等人走后,郭昭民伴着蓝晓霞,返回太原府,重建鸿运镖局暂按下不提。且说蓝剑虹、易兰芝、张啸天三人离了米灵镇,迳赴五台山。五台山在晋东,五台县西北若百余里处,山势雄伟,连绵数百里,山中不但古木参天,奇峰林立,且深崖大泽到处都是,有许多地方,是人迹罕至之处,这些地方盘踞着不少毒蛇猛兽。那大佛寺,就在五台山东北端千峰环抱中的天龙峰上……。由于十九株金龙参,掀起的武林滔天大波,蓝剑虹的行踪,已为许多奇人异士所注意。是以,蓝剑虹对自己的行动,也很谨慎,就怕招惹麻烦,至误了自己的大事。蓝剑虹、易兰芝、张啸天,晓行夜宿,一连走了四五天,已出豫北,来到晋南的高平县。高平县由于位处出晋入豫的官道,故百货辐辏,商店林立,人口稠密,热闹非常,为晋南最大最繁华的城市之一。这天蓝剑虹等人,到达高平县,正是晌午时候,三人并肩进城,由于黑湖山怪张啸天身躯高大,长像恶怪,引起街上许多行人注目,而且身后还跟了一群小孩,有的圆瞪着一双小眼睛奇异地望着张啸天,有的向他做做鬼脸,状至滑稽,引得蓝剑虹、易兰芝不住暗笑!
  三个人走过几条小街,来到闹市中心,见街左有一家红砖墙绿色瓦三层大厦的酒楼。酒楼最下层的大门口,横挂着一块黑漆金字大招牌,上写着:“杏花村”三字。二层楼上窗口处,还排出望竿,挂着酒旗,漾在空中飘扬!三个人赶了一上午的路程,腹中早就在饿肠辘辘,易兰芝一见杏花村房屋富丽精致,招牌风雅,心想,店中酒饭一定也是味美可口。忙微笑着瞟了蓝剑虹一眼,道:“杏花村房屋精致,吃的东西想必也会很精美,我们何不在这里打尖,然后再兼程赶路如何?”易兰芝所说的话,蓝剑虹无不百依百顺,点头一笑,答道:“只要芝妹你喜欢,我无不从命!”说完呵呵一笑,领先向杏花村走去。杏花村是南平县城中一家最大的酒楼,面临大街,登三楼可望城外那隐隐青山,悠悠白云!由于杏花村的地址适中,所卖的酒饭又精美异常,故开业十余年以来,总是顾客如云,大有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的盛况。蓝剑虹带着易兰芝、张啸天二人,直登三楼,果然是景美酒香,有不少士绅阔少,在饮酒卖醉,真是高明满座。蓝剑虹选了一个临街窗口的桌子,三人坐下,酒保见一双秀丽少年男女,衣着华丽,而且都带着长剑,知道不是吃镖行饭的镖头,就是绿林豪杰,自是不敢怠慢,但见张啸天这骇人长像,这冷的大雪天,仅下身穿条短裤,裤上围块丝布,身背牛筋巨弓,腰插雕翎长箭,与这对美秀少年男女,坐在一起,实在是有些不相配合。但开酒店的人,只管自己卖酒,哪管得许多,虽全都对张啸天投以奇异眼光,就没有人敢问声什么!酒保请蓝小侠点过几样精美菜肴,一壶绍酒,哈哈腰迳自退下。不多时店小二端来了美酒佳肴,易兰芝玉指持壶,先替蓝剑虹、张啸天二人各斟满了一杯酒,然后自己也斟了一杯,二人对坐长饮,蓝小侠不时俊目流波,向酒楼内及街上不停打量,看是否有可疑人物。就在三人酒酣用饭之际,怒闻二楼传上来一阵轻娇啼哭之声!黑湖山怪张啸天性情焦燥,且一向不忍听女人凄哭之声,突然有女人哭声传上三楼,怒火顿炽,忍不住一拳击在桌子上,只震得满桌杯盘,跳起两三寸高。店小二闻声,慌忙跑了过来,见张啸天气愤愤的,连连哈腰,笑道:“小店招待不周,这里向爷赔罪了,爷要什么请尽管吩咐,立刻送上就是!”张啸天面色有如寒铁,沉声喝道:“咱们酒醉饭饱,什么也不要,只是,我要问你,青天白日你酒楼中何来妇人哭声?”店小二呵呵一笑,道:“爷,原来你是为了这个,这是一双从外乡流落在此地卖唱的父女!小的去赶他们走就是。”小二话说完,转身就走,随一声凄叹后没头没尾的唱道:“……几多高楼饮美酒……几多流落在街头……”唱完又是一叹,道:“这双父女也实在太可怜了!”蓝剑虹天性善良,听小二所说的话,知道这双父女定有困难之处,顿起恻隐之心,忙喝声:“伙计转来!”小二闻喝,哪敢不从,忙又转回身,向剑虹面前走去,正待说话。蓝剑虹已先开口,道:“劳你去把这双父女叫上楼来。”店小二领命下楼,不多时,带上来一老一小,前面走着的老头,年若六旬左右,花白胡须,衣衫褴褛,右手拿串拍板,老者后面跟着一个廿一二岁的妇人,虽无动人容貌。但也有几分姿色。那妇人一边走一边拭擦着眼泪,跟在老者身后,向蓝剑虹等走来。走近桌前,老者向蓝剑虹等躬身一揖,少妇也随着深深的道了三个万福。蓝剑虹赶忙离坐还礼,笑道:“老丈府上哪里?令媛何以在此酒楼啼哭?可否见告。”老者用一双失神的眼,望了酒楼周围一下,然后落在剑虹面上,低声道:“老儿有苦不敢言,怕的是激怒了三太爷,惹来杀身之祸!”张啸天一听,怒目圆睁,喝道:“你这老儿,多不受抬举,我们公子叫你来问话,定有好处,你尽管直说无妨,有什么事情,我老张一手替你担当,怕个什么……”老者见他们三人全是武林中人打扮,且说话浩气凌云,知道他们是锄奸扶弱的江湖豪侠,这才放下心。老者凄声说道:“老儿姓刘原本是河南开封府人,一年前,家遭回禄,不得已带着妻女前来高平投亲,不想亲戚在三年前就搬移陕西去了,一急之下,老妻旧病复发身故客栈中,父女两人在此举目无亲,到哪里去讨这笔棺木埋葬费用。”不想本地有一位马三太爷,见小女翠莲尚有几分姿色,愿出二十两银子,安葬老妻,但要小女作妾!“老朽心想,老妻陈尸客栈,尸骨待殓,迫不得已,只好忍痛割爱,将小女送至马家,换来廿两银子埋葬亡妻,没想到……。”老者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实在无法再说下去……。翠莲忙擦了擦眼泪接道:“没想到奴至马家,未及三月,马三太爷的发妻徐氏,从娘家回来,得知情形,将奴一顿毒打,剥去全身衣服,将奴赶了出来。”“马三太爷,见花了廿两银子,只买得奴三个月身体,心有不甘,找着父亲要退回廿两白银,限期九个月,逾期不能还清银子,定要制我父女于死地。”“父亲年高无力,奴又是个女儿家,加以马三太爷有钱有势,高平县城,无论官民见了他,都得向他拱拱手,叫声马三太爷!”“我们父女两人,一日三餐都不能到手,哪来廿两银子还他,好在奴小时候,父亲教会了我一些小调儿,迫不得已,只好父女两人在城中各酒楼卖唱,每日所得,大部分还他,只留少许,父女两糊口度日。”“廿两银子,现已还了他十五两,尚有五两没还,可是明天就是九个月限期届日,明日若交不出五两银子,我父女俩,定会被马三太爷活活打死!”“在无法可想之下,奴只是急得痛哭,不想触犯了相公小姐及这位英雄,望乞恕罪,求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可怜的父女……。”翠莲接着把他们父女两人的悲惨遭遇说完,也是热泪婆娑,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了。蓝剑虹虽然没有流出眼泪,但俊目中已略现泪光,心想,人间会有这等惨事,高平城中竟有这样的恶霸,武林中人,生平之志,就是锄强扶弱,除害地方,这个姓马的,我一定要给他点教训。蓝剑虹俯首沉思,正想至此,忽又听到另一个女人凄凄娇泣。猛抬头,见坐在自己对面的师妹易兰芝,双臂伏在桌上,秀面埋在臂中,不住凄泣,一双秀肩因哭得凄切而微微震动。蓝剑虹知道她是听了这篇人间惨事,致痛洒同情之泪!是以,只说了声:“芝妹,别再哭了!”回头问翠莲道:“莲姑娘,那马三太爷住在哪里,做的是什么生意,请见告。”翠莲点点头,答道:“环城老街那卖肉的马屠夫,就是三太爷!”翠莲的话声一落,忽然张啸天纵声一阵大笑,气发丹田,声如龙吟,震的杏花村酒楼屋瓦,格格作响,只吓得刘氏父女及在坐吃喝的群客,无不面上变色,心惊不止!张啸天一阵笑过,沉声喝道:“呸!我道是个什么了不起的马三太爷,原来是个杀堵的屠夫,刘老儿!别再哭啦,让俺老张去替你出了这口气!”说话中,双手一按桌面,人已站在离蓝剑虹等五尺开外,一转身,就想往楼下奔去。蓝剑虹做事,一向谨慎,怕黑湖山怪此去惹祸,忙微点足尖,人已捷若风飘,拦住张啸天的去路,低声道:“啸天,刘老丈父女未先离开高平城,我们怎能轻举妄动,再说你去时也只能给那姓马的皮肉上一些教训,决不能闹出人命,替自己惹来麻烦……”语毕,一使眼色,带着张啸天归回原位。蓝小侠重新坐下,俊目流波,向厅中群客扫了一眼,轻声对刘老头道:“老丈,马三太爷的五两银子,你不需还了,晚辈这里送你三十两白银,做路费盘缠,速备车离高平回河南开封府去,剩下的可做点小买卖,使你父女二人得以糊口。”说完话在包袱中取出三十两白银,双手捧着交与刘老头。刘老一怔,哪里敢接受,抖着嘴唇正想说话,忽闻张啸天喝道:“你这老儿,也真是不识抬举,俺相公给你银子,你尽管收下决不会像姓马的那样,要你退还,快拿着吧!还噜嗦个什么?你不着急,俺老张可不能忍啦!”刘老头听他一喝,只好流着热泪,抖着双手,接过剑虹手中的卅两银子,放入怀中,赶快一拉翠莲,双双拜倒地下,道:“相公救命之恩,老儿父女至死不忘,敢请相公赐告尊姓大名……”刘老头话未说完,蓝剑虹慌忙离坐,双手扶起刘氏父女道:“偶伸援手,且区区银子,算得了什么?老丈这样一来,反而折煞晚辈了!至于晚辈的姓名么?我暂不能奉告,老丈这里就请速离高平吧?迟了恐生意外……”刘老头见人家不肯告以姓名,知道他们江湖中侠义人,做了善事,不愿留名,也就不便再说什么?只好拉着女儿翠莲,向蓝剑虹、兰芝、啸天各人行了礼,转身下楼,刘翠莲临到楼口,忽转过秀面,双目含情脉脉深深地盯了剑虹一眼,随父亲走下楼去。三楼上的酒客,总不下四五十人之多,适才听张啸天一阵纵声大笑,以及看到剑虹、啸天二人离坐时那奇快的身法,知道他们三个人都是武林中难惹的人物,早已全都相顾愕然,无一人敢哼一声!现在又见蓝剑虹送那老头白银三十两,命他离高平,则更是惊得全部面上变色,哑然无言!刘老头父女走后,若过了一个多时辰,群客也都吃完酒饭渐渐散去,蓝剑虹心中暗里一盘算,刘老头父女,此时大概已离了高平县城了。这才对张啸天笑道:“啸天,现在你去找那姓马的吧!但千万记着,不要闹出人命!”
  张啸天领命,呵呵一笑,离了杏花村。   暂按下蓝剑虹、易兰芝二人在杏花村等候黑湖山怪张啸天不提。且说啸天离了杏花村,问明到环城老街的路径,迳往环城老街奔去。走了若四五条街道,连拐了两个弯,已到环河老街,举目一望,果见前面街左有一家肉铺,房屋建筑得非常富丽。张啸天大踏步的走近肉店,见店面中摆着两副肉案,悬挂着数百斤上好猪肉,顾客如云,十几名刀手,正在忙着不停的割肉过秤。柜台中坐着一个年若四十三四岁的大汉,浓眉大目,一脸横肉,但生得红光满面,颚下长满了半寸长的虬须,一看就知不是个好东西。张啸天虽生性粗鲁,但他一遇大事,却能粗中有细,心想,看这家伙的长像,定非善类,但还是问过明白较妥,万一找错了人,又得挨蓝公子一顿大骂……。想至此忙上前略一拱手,问道:“掌柜的,可是马三太爷么?” 那人见张啸天生得身躯高大,面貌丑恶,且身上还背着巨弓长箭,不禁暗里一惊,但又不敢不告诉他,自己就是马三太爷!忙立起欠欠身,道:“在下正是马老三,但不知英雄找我有何见教?”张啸天听他就是马屠夫,不禁怒火顿炽,冷冷一笑,道:“你开的是肉店,俺来找你,当然是买猪肉,要十五斤精肉,不得有半点肥的在上面。”马三笑着点点头道:“使得!”语毕,吩咐刀手割肉。张啸天蓦的喝道:“俺买肉要你亲自切割,谁要你吩咐那厮们动手。”马三情知来者不善,也就只好忍着一口气,离了柜台,走进肉案,整整切了半个时辰,才将十五斤精肉切好,道:“英雄府上哪里,小店派人送去。”张啸天呵呵一笑,道:“要你送什么!俺还要买呢?”话至此略顿,双目如电,扫了店中一眼,又道:“再要十五斤猪蹄,蹄中不能有丝毫骨头。”普天下买猪脚没听说过不要带骨头的,何况马三爷又是高平县城的恶霸,平时只有他戏弄人家,他哪里受过这等凌辱!不禁怒火顿炽,面色一沉,说道:“敢问英雄上姓大名,我们素昧平生,想我马三没有得罪阁下的地方,何以要来这样折辱我……”张啸天纵声一笑,音若沉雷,只惊得店中的群客顿时散去,刀手门个个变色。张啸天一阵笑,道:“你还不配问我的姓名,你折磨刘老儿父女这样久,我今日折辱你只一个时辰,你就不耐烦起来……”张啸天话未说完,马三冷冷一笑道:“原来你是为了那刘老狗儿,你要怎样?”马三不愧为地方恶霸,说话够硬。张啸天又是呵呵一笑,道:“怎样!我要来教训教训你!”话声中,伸手在肉案上抓出那块十五斤重的全精肉,向马三劈面打去。马三似觉眼前倒来一座肉山,闪避不及,十五斤猪肉给张啸天这一掷。少说些也有百多斤力道,正正的打在他面上,人也随着向地下一坐。马老三不由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挺身站起身子,在肉案上抓了一把剔骨尖刀,手挥尖刀,猛向张啸天扑去!要知道,马老三只不过是地方上一个无赖恶霸,张啸天却是武林中一代义侠,马老三哪里是人家的对手,也许是他恶贯盈满,命中注定要死在这位怪侠手中。但见张啸天左臂一抬荡开马三持刀右手,右手握拳迎面击去!只闻马三怪叫一声!一个鼻子,被张啸天打得歪在左面,鲜血迸流,手中剔骨尖刀,早已脱手飞出,不知了去向。店中伙计刀手,及过路停脚看热闹的人,见张啸天武功高强,谁敢上前来劝。张啸天见马三虽鼻受重伤,但傲恶之气未退,仍怒目圆瞪望着自己,他哪里能忍,上前一步,照准眼眶眉际又是一拳,张啸天伸手疾快,马三哪里能够闪避,只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鲜血如涌泉喷出。这一拳,打挫了马三的凶气,情知自己比人家差得太远,且眼鼻巨痛难当,转身就想逃跑!张啸天哪里肯就此放过,一个高大身躯,往前一迈,伸左手一把抓住马三一只手臂,右手斜着又是一拳,这一拳正打在马三右太阳穴上。但闻马老三一声惨叫,右太阳穴头骨穿了一个大洞,血流如注,张啸天一松手,马老三卟的一声!栽倒地上!就此死去!张啸天见马三横尸当地,不免一愕,正想拔脚逃走,忽闻店内一声娇叫,声音异常凄厉!张啸天一怔,看时只见肉铺店面内,奔出一个年约卅三四岁,手持铁火叉,眉目清秀的中年美妇。那妇人一出店门,大声哭叫道:“我当家的与你这鬼怪有什么仇恨?你将他活活打死,夫呀,你死得好惨……”啊哭叫了一阵,陡的双手紧握八尺铁火叉,向张啸天狂扑过来,叉尖对准着啸天前胸,来势甚猛!张啸天也就不敢大意,再加上他知道人命关天,心里一急,马妻铁叉近身时,他陡的身子一侧,让过铁叉,右手在叉把上顺势一带。骤闻一声惨叫!啸天回头看时,心里大吃一惊,只见马妻已横尸对街,一家油盐杂货店的墙壁下,脑浆迸裂,死状极惨。原来马妻见自己丈夫活活被张啸天三拳毙命,心中悲痛欲绝,在厨房中抓着一把八尺铁火叉,奔了出来,连哭带叫,欲用铁叉替夫报仇。她既悲愤填膺,持叉扑过来的力量,自是异常凶猛,张啸天是因为闹出了人命,心里有些惊慌,所以侧身中顺手一带叉把,不知不觉中,也用了二三分力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又怎能经得起一个能生裂虎豹的黑湖山怪的用力一带,再加上她自己猛扑过来的力量,是以,一个娇躯,就像抛球似的,被抛至对街一家油盐杂货店的墙壁下,头先撞去,只撞得脑浆并裂,当堂死去……。张天啸见又是一条人命,自是更为惊惶,一回头拔脚就跑。刚跑过环城老街口,只见迎面五个青衣大汉,拦住去路。张啸天向来人一打量,见他们全是短衣劲装,手里各拿着刀枪不等的兵刃,中间一个年若六旬的老者,背插厚背鬼头刀,似乎是个头目。老者向张啸天扫了一眼,翻手一拔背上背着的厚背鬼头刀,上前两步,冷笑一声道:“朋友,你的胆子也真够大,竟敢在高平城中,白日做案,难道你不知道我刁总捕头的天威吗?”张啸天早已看出,这班人是六扇门中的捕头,自己既然杀了人,自是不好和人家硬嘴,忙躬身一揖,道:“小弟经过贵地,路见不平,伸手管了件闲事,至失手杀了马三夫妇。”那姓刁的又是冷冷一笑笔,道:“你知罪就好,免得我们动手,马三太爷是高平县城中铛铛响的人物,你将他夫妇打死,这罪可真不轻那,走吧!”张啸天一怔,道:“到哪里去呀?”刁总捕头哈哈一笑,道:“到哪儿去你不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杀了人,跟我们到衙门里去,少不得要砍你的头!”张啸天闻言怒火立起纵声呵呵一笑,音若暴雷,只惊得几个衙役,连连退了两三步。一阵笑过,沉声喝道:“要是俺老张不去呢?”刁总捕头面色一沉,一声暴喝道:“看你打扮,像是江湖中人,你刁太爷也跑过几天江湖,江湖中打死一两个人,算不了什么,但高平县是有王法的地方,打死人就得伏罪,废话少说,快跟你刁太爷走!”张啸天又是呵呵一笑,道:“俺老张草莽武夫,不懂王法,其实替你们高平城中除了一个恶霸,也是百姓们的幸福,俺尚有要事缠身,不能久耽,恕就此告别了!”语毕,拔步就向前走去。刁总捕头,一声断喝道:“哪里走!”喝声中,厚背鬼头刀,寒光一闪“力劈华山”猛向啸天右胸劈去……。张啸天一晃身,让过刀锋,冷冷一笑道:“要动武就好讲话了。”说话当儿,早已将背上背着的牛角巨弓,抖的笔直,成了一条巨鞭一招“乌龙出海”,鞭挟劲风,猛向刁总捕头横扫过去……。刁捕头倒不愧为六扇门中的总捕头,见对方鞭势来得劲力奇猛,赶忙拔身腾起,“旱地拔葱”跃起七八尺高,斜着退出丈许远近。双脚刚一落地,张啸天已如影随形,跟踪而至,鞭光如虹疾扫中盘。
  刁捕头被鞭风逼得连连后退,不由得激发了他的凶性,大吼一声!厚背鬼头刀展开卅多年苦练火候,滚滚化一团白光,疯虎盘猛攻过来。他手下四个捕头,见总捕头和人家拚上了老命,也各舞兵刃,涌了上来,将啸天团团围住,顷刻间环城老街口,一片刀光鞭影,看热闹的人,也将一个街口围得水泄不通。张啸天原本就性情暴躁,这时又见五个人围着他死命狠攻,不禁怒火更炽,大吼一声,长鞭施出师父赤发魔女所传的绝学,“降龙伏虎”鞭法。刹那间冷风四起,鞭光如浪涛骇电,卷地雷鸣,日光下,灼灼闪光。刁总捕头和手下的四个捕头,不要说还手招架,简直已看不出他的人影了!蓦闻惨叫两声!张啸天陡的鞭光一缓,不禁大吃一惊,见被自己伏龙钢鞭打死的,正是刁总捕头,和另一年青捕头。刁捕头身子被鞭截为两断,另一个则被扫断了脑袋,身手异处!剩下的三个捕头,见张啸天的鞭势缓了下来,用尽平生所学,各人猛攻了两三招,将黑湖山怪逼退五六尺远,乘机跃出战圈,见总捕头已死,哪里还敢再战,掉头就往衙门中跑去,以求救兵。张啸天见五个捕头,两死三逃,自己也就不敢怠慢,手拖伏虎钢鞭,迳往杏花村酒楼跑去。再说蓝剑虹、易兰芝二人,在杏花村等候张啸天,见他去了这久时间,尚未见返回,正在犯疑,莫非出了什么事情?蓦闻街上一阵人声沸腾,蓝剑虹情知不妙,忙离坐探头窗外一望,不禁悚然一惊!只见张啸天手拖长鞭,迳往杏花村酒楼奔来,他身后跟随着一大群百姓,喊叫喧天。蓝剑虹向易兰芝一使眼色,赶忙各人背上行囊宝剑,剑虹从怀中抓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算是酒饭钱,忙往楼下奔去!二人刚奔出杏花村大门,黑湖山怪张啸天,已经奔近眼前,急急说道:“蓝公子,啸天该死,不但将马三太爷夫妇打死,且打死了衙门中的总捕头和一个小捕头,咱们快走吧!”事情弄到这样地步,蓝剑虹也无可奈何?只好狼狈的瞪他一眼,说声:“快走,逃出城去再作打算吧!”蓝剑虹话声一落,人已跃至街心,领先往高平县城北门奔去,易兰芝、张啸天随跟身后。三人一紧脚力,健步如飞,刚出北门忽闻身后,响起一阵人声呐喊。蓝剑虹回身一望,悚然一惊,只见城内尘土扬处,一队官兵追来。他忙轻声道:“后面有大队官兵追来,我们快展轻功向小路逃走,记着向北行就是。”易兰芝、张啸天闻言,同地回头一望,果见一队官兵各持兵刃,向自己三人追来,忙遵剑虹指示,各展轻功,闪入官道左侧的小路,如飞往北而去!三人一口气奔了廿余里,才找一个僻静处的矮林林中坐下,蓝剑虹命张啸天在高平城中,打死马三爷夫妇及两名捕头的事情经过说了出来。张啸天虽然心中有些畏惧剑虹,但又不能不说,只好对如何找到马三,如何打死他们夫妇,如何碰上五个捕头,然后怎样交上手,自己如何用降龙伏龙鞭法打死两名捕头的经过,删烦择简的说了一遍。只气得蓝剑虹俊面发青,喝道:“打死官军既成为朝廷重犯,今后若再如此鲁蛮,我当不客气了!”张啸天忙一躬身,连连称是!蓝剑虹仰首一望,只见红日西沉,夜幕将合,再四周一打量,上下数里路没有人家,今晚到哪里去安歇呢?想至此不禁摇头一声轻叹!易兰芝道:“师哥,你说官兵是不是会再追来?”蓝剑虹剑眉一扬,道:“他们追了一阵,见追不到我们,一定回头去了,不过这里上下数里没有人家,今夜我们到哪里去安歇,还是走一程吧!”张啸天、易兰芝自无异议,于是,三人又起程在小路急奔而去。三人走若顿饭工夫,忽闻后面追兵呐喊之声,又隐隐传来,蓝剑虹等,惶急万分。就在这时,突听易兰芝叫道:“师哥,你看!”蓝小侠、张啸天忙止步,循兰芝手指望去,只见前面不远处双峰交错的山坡内,有三间茅屋。蓝剑虹一见茅屋心中大喜,忙道:“我们赶快到那茅屋去,一方面可躲追兵,一方面也可借宿一夜。”三人一紧脚力,何需片刻工夫,已近茅屋,屋前一块小小的广场上,有一位年若五十农夫模样的老者,正在地下操作。蓝剑虹忙上前施礼,说道:“老伯,后面官兵追来,求借一个地方给我们躲躲。”那老者似未听到,仍旧用锄头在锄他的土,蓝剑虹只好上前一步,重新又是躬身一揖,再一次求告。老者蓦的一抬头,双目有若两道冷电,向蓝剑虹、易蓝芝、张啸天三人,从头至脚,打量一番,但脸色却仍沉冷,毫无笑意。蓝剑虹等人,见老者目光若电,陡的一怔,剑虹本想再问他几句话。忽闻屋后山坡树丛中,传来一阵笛声,一个骑牛牧童,从林木深处,转了出来,至老者跟前,翻身下了牛背,一双美目,不住的向蓝剑虹、易兰芝、张啸天三人打量。少年牧童年纪大若十六七岁,生得剑眉朗目,玉鼻朱唇,虽然只是穿一套农家粗布衣服,但看上去俊美中另透出一股逼人英气!蓝剑虹,见这牧童的英姿不凡,正在暗自赞美,忽又听到远处传来一片马蹄及呐喊之声,且愈来愈近……。蓝剑虹剑眉一皱,急得连连说道:“老伯,官兵已近,祈求行个方便,晚辈永远感激!”老者连头都未抬,只冷冷说道:“宗鸿,你将他们带至屋中,暂避一避吧!”老者说话的声音,虽然轻低,但似乎含有一股无比威力!剑虹心中又是一怔!且说那少年听了老者的话,忙向剑虹等一荡微笑,道:“请跟小弟来!”说话中一双俏目扫了易兰芝一眼,姑娘忙一别头。少年带领三人走进屋内,蓝剑虹俊目流波,向屋中一打量,见堂屋中虽然放了些农具等物,但收拾得异常清洁,桌椅一尘不染,农具也于光亮夺目,不像是普通的农家。剑虹等跟着少年,穿过堂屋,直入后进,这是两间并立的卧房。少年走入靠里面的那间房内,转身向三人微微一笑道:“请进来!”剑虹等三人,跟随入内。少年一进内房,忙在左面墙壁上的一个寸余长的普通铁钉上,以下挂着的一件粗布衣服,再用右手在钉头上一按。忽闻一阵轧轧作响,一双高可及人,靠墙而置的破烂衣柜,应声自动的向右移动。衣柜移至离原位若七八尺远近,骤然停住,原位处现出来的仍是一块白粉墙壁?就在这时,忽听屋门外,有人喝道“老儿,有三个江湖强盗,两男一女,到你这儿来么?”一个苍老沙哑而无力的声音,低低答道:“大老爷!我们种田的人,怎敢窝藏强盗?”又有一个尖嗓子,葛然喝道:“老王你和这老儿噜嗦什么,咱们搜!”话声一落,数人脚声已涌至茅屋大门口!蓝剑虹这一惊,非同小可,忙向那少年一使祈怜眼色!少年又微微一笑,笑容中右手仍在那铁钉上一按,陡见原来置柜处的墙壁下,一块巨石,往墙内的中边一缩,粉墙上顿时现出一个大洞,蓝剑虹、易兰芝、张啸天全惊得一呆!那少年忙笑首轻声道:“快进去呀!”为追兵所逼,剑虹等哪敢怠慢,三个人依言鱼贯入洞。张啸天走在最后,等他前脚跨入,后脚刚缩回时,只闻一阵轧轧之声,沿门已经封闭。洞内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易兰芝只吓得娇躯不住的颤抖,依偎在剑虹身边,低低道:“师哥,怎么这样黑呀,我怕死啦!”蓝剑虹没答她的话,只用左肩膀碰碰她,示意她不要张声说话。蓝剑虹、易兰芝、张啸天三个人,都是出身武林中一代奇人门下的弟子,全有一身超凡绝技,难道他们真会惧怕这些官兵么?事情并不这样,只是蓝剑虹天性忠厚老实,他一见张啸天在高平打死了马三夫妇,而且还击毙了两名捕头,事涉官方,这就只吓得他带着易兰芝、张啸天连连奔逃……。且说蓝剑虹、易兰芝、张啸天躲在壁洞中,足足过了两顿饭的工夫,剑虹心想那些官兵自该是走了,但那老农夫和少年,怎的还不来开门?正想至此,忽又隐隐闻到屋外有马蹄奔跑及人声呐喊之声,他这才想到,大概是官兵又追了一程,见不到自己三人的踪迹,只好掉转马头,回高平县衙门,向县令大人交差去了。想到这儿,不禁心头一喜,在黑洞中竟自微微一笑……。又过了一个时辰,还是不见有人来开壁门,让他们出来,蓝剑虹心中有点犯疑,张啸天却焦躁已极了,他用手在壁门上摸了一阵,找不到机括所在,只好用力推门,可是推了半天,石门纹丝不动,壁洞中一团漆黑,他的身躯又高又大,只憋得他眼冒金星,想发作,但身困石洞,又有什么办法!三个人就这样呆呆的坐在洞中,又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突闻一阵轧轧作响,随透进片淡红色的灯光来,剑虹等一看。见是那老者,手持烛台,说道:“请出来吃饭吧!”他这时的面色温和了许多,与初见面时一比,俨若两人。老者说完话,微微退身洞口右侧,壁洞中的张啸天首先跃了出来,双目怒瞪,一盯老者,想责他几句,何以到这时方来开门。但易兰芝、蓝剑虹已随着走出洞外,他只好将要责骂人家的话,又咽回了肚中。蓝剑虹忙向老者躬身一揖,笑道:“蒙老伯打救,宏恩大德,晚辈等没齿不忘!”老者呵呵一笑,道:“哪里话来,出门人遇到困难是时有的事情,这算得了什么。”话声中微微一拔墙壁上的寸余铁钉,只听一阵轧轧响声,壁门已经关好,破烂衣柜,也自动的移归原处,顺手仍将那件破粗布衣服挂在钉上。回过头又向剑虹道:“饭菜已经摆好,乡野荒山,无佳肴以敬贵宾,尚祈赐谅!”蓝剑虹忙道:“蒙援救已觉感恩不尽,又怎敢再打扰?”由于老者居处及性格,颇使人犯疑,是以剑虹说话时,俊目流波,不住的向几间屋中,及老者的面上打量,看有无异样。几人走进堂屋,只见一张白木桌上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有几样菜肴,似不是乡间所能产,好像是从县城带回来的。蓝剑虹一见堂屋中除了老者和来时所见的那位俊美牧童之外,又多了两个农夫打扮的汉子,站着在等候……。来时由于事情紧急,蓝剑虹也未自报姓名,更未问人家姓氏。这时候才想起,忙一拱手道:“晚辈蓝剑虹,蒙诸位伯叔及这位兄弟打救,感谢之至!” 语毕,又将易兰芝、张啸天向众人引见一番。众人分宾主落座,各喝了两杯酒后,蓝剑虹才请问几人姓名。老者忙起立一拱手笑道:“老汉贱姓张,草字明熹。”随指着引他们躲藏壁洞的俊美牧童,道:“这位姓姚,名宗鸿,是老汉的一个远房侄儿!”姚宗鸿欠欠身,俊目却向坐在剑虹左边的易兰芝一扫,恰巧易兰芝这时也望着他,四目相对一扫,各人都感到有些羞意,易兰芝赶忙一别头,望着堂屋壁上插着的一把劈柴刀。陡的见她双眉一锁,秀面变色,心想,这劈柴刀口上,怎么会有那么多鲜血?好在她异常机警,一想不对赶忙将面上惊色一扫而尽,随镇定下心神,端杯喝酒,不过她却在暗自提防。这当儿有一个面目清瘦的大汉,已自动立起欠身说道:“在下姓秦,单名一个‘聪’字。”随着那身材极高的瘦子自称姓方名九田。蓝剑虹呵呵一笑道:“我还道各位是一家人,哪知尊姓各异。” 张明熹微微一笑,道:“嗯,我们都是好朋友,没有事,时常聚会聚会。今日适秦、方二兄来寒舍,巧遇三位,也因事驾临茅舍,使蓬荜生辉不少,来,我先敬各位一杯!”语毕,捧杯敬酒。酒过数巡,蓝剑虹见他们很少说话,可是神态举止,决不像普通农人。那秦聪、方九田,及老者张明熹,一言一动似都很威猛,这牧牛少年姚宗鸿则显得气度高华,饱读诗书,决不是一个真正牧童。席间,张明熹问起官兵追捕他们的原因,蓝剑虹原原本本相告。秦聪只气得本来就是苍白的一张面,更为惨白,猛力一拳击在桌上,须眉俱张,骂道:“天下竟有这等事情,那马三若是碰了我……”话未说完,张明熹忙瞪了他一眼,秦聪知道话说错,赶忙停住。这一顿酒饭,直吃到二更过后,才尽欢而散,张明熹命姚宗鸿将堂屋后的两间卧室整扫一番,让易兰芝独睡里面一间,蓝剑虹张啸天二人睡在外间,他们四人则搭临时床睡在堂屋。
  第六回  茅舍避追兵 夜半红烛  樵户擒刺客 寒宵祭主
  易兰芝虽年轻稚气未脱,但机智异常,她见张明熹等人,神态举止,决不像普通农人,尤见房壁中设有暗室,及堂屋壁上悬挂着的柴刀,染有鲜血,早已使她惊疑不止!是以,她入房后倒在床上,只是思潮起伏,疑惑重重,根本就无法入睡。直至丑时将尽,她才渐觉睡意沉沉,正在秀目轻垂,将眠之际!蓦见紧靠床里墙壁下,现出一线微微灯光。易兰芝陡的一惊,睡意全消,一挺娇躯,跃落床下,再伏身往床底一钻,见墙下有一条长约寸许的裂缝,火光就是由这缝中射出。她秀目紧贴裂缝望去,不禁惊骇得秀面变色,原来自己安歇的房下,是一个地穴,穴大纵横若三丈,巨烛高烧,四壁光整,像是经人工整掘。穴中上方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俊秀少年,易兰芝凝神望去,那少年正是下午带自己等藏身壁洞的牧童姚宗鸿,他左边站着的是老农张明熹,右边垂手肃立着身材瘦高的方九田。洞左三根黄登登的铜柱上,用铁链锁绑着两个大汉,年纪都在四十开外,除留一条短裤之外,全身剥得精光,面如土色,俯首垂目。地洞中间,一张长若八尺的石案,案上仰卧着一具无头尸体,全身赤裸,晚间同桌吃饭的那面目清瘦的高大汉子秦聪,右手拿着一柄八寸尖刀,面露凶残,正在为那案上赤裸尸体,开膛破腹!然后用冷水冲洗去尸体及石案上涌流鲜血,再将尸体切成数十小块,又将劈落地下的人头丢在一起,命侍立在他身后的三个青年汉子,取来石灰药料,洒在人肉之上,以防腐烂!接着有一个青年汉子,从石洞右角处取来一只木箱,将人肉及人头置于箱中,上盖油纸,合好箱盖,将麻绳一捆好,由两个汉子抬至一边。随着秦聪走近铜柱上拴着的二人之中的一个,狰狞一笑,将那人绑在身上的铁链解去,挟至少年牧童姚宗鸿的跟前跪下。姚宗鸿冷滑一笑,右手微微一挥,秦聪举手一刀,已将那汉子的头颅,砍落地下,鲜血直溅,接着走近两个年青汉子,将无头尸体,抬上右案。秦聪右手紧握尖刀,跟着走近石案,又为这尸体切尸割体,惨不忍睹!易兰芝看到这里,已是芳心,砰砰连连打了几个冷颤,忙爬出床底,奔至蓝剑虹房中,将蓝小侠、张啸天二人推醒,并将所见情形,附耳轻告蓝剑虹,剑虹听得心头一怔,随拉着黑湖山怪钻入床下,向缝中凝神望去,所见情形果于兰芝所说。蓝剑虹只是剑眉深锁,张啸天却咬牙切齿,脸上变色,好像立刻就要发作。他这神态,已然为蓝剑虹察觉,忙左手按住啸天右肩低声道:“看这农家几人的长像气派,不像是剪路强盗,再瞧那待毙的大汉,也不像商旅凡夫,莫非他们是江湖帮派,结有恩怨,现在抓到仇家,在这地穴中行刑,他们人多势众,且个个举止非凡,想必全都身怀绝技,为了避免麻烦,我们还是不要多事,即刻离此就是。”语毕,也不待啸天回答,转身从床下爬出。张啸天虽心有不甘,但剑虹所说的话,又不敢不听,随着和易兰芝二人也爬了出来,黑暗中各人摸到自己的行囊宝剑,悄悄的走出房门。在堂屋中摸了一阵,才摸到大门,但大门已被一块千斤巨石顶住。张啸天自恃力大,双手按在石上,用尽平生之力,推了几推,无奈巨石过重,未能移动分毫,啸天心中正在暗暗叫苦!忽然火光一亮,蓝剑虹等三人,同时一惊,转身看时,只见张明熹手捧烛台,卓立厅中,面上现出微微笑意!……张啸天哪里能忍,一按背后牛角弓身机纽,牛角巨弓变成一根丈余钢鞭,抖的笔直,一招“猛龙抢珠”向张明熹兜头扫去。蓝剑虹见事弄糟,叫声:“不好……”好字余音未落,张明熹人已不见,陡闻大门处,一声呵呵大笑,蓝剑虹等回身一望,见张明熹已立门侧,左手端着烛台,烛芯火舌依然熊熊,右手则顶着巨石,用力一推!但见千斤巨石往门侧一滚,张明熹打开大门,笑道:“诸位要走,请便吧!”张明熹闪身避鞭,一只手移石,只惊得蓝剑虹、易兰芝、张啸天三人瞪目咋舌!此时见人家开了门要自己走,自是不好再说什么?一低头三人鱼贯出了大门。三个人一出大门,话也不敢多讲,同时一紧脚力,向官道疾奔而去。一口气奔了若廿里路程,天已发白,张啸天见离匪窝已有廿里远近,心中正自一宽,突然身后响起一阵马蹄疾驰之声。尚未等蓝剑虹等来得及回头看奔来者是何路人物?突觉眼前黑影直晃,一连五匹快马,从剑虹身边掠过,抢在前面,拦住去路。晨光熹微中,蓝剑虹俊目凝神一望,来者正是方九田、秦聪,带着三名青年汉子。蓝剑虹见他们来势汹汹,正要开口说话,秦聪却苍着一张面,怒目圆瞪,抢先说道:“快跟我们回去……”张啸天未等他话说完,冷冷一笑,截住道:“你们这班武林败类,化装农人,伪称良善,暗地里却做着盗匪勾当,私设刑场,动用解尸割体的惨刑,依俺老张的脾气,定要将你们个个诛绝,为地方除害,无奈咱们蓝相公身缠要务,不愿伸手管这件事,咱们既然走了,这是你们的造化,想不到你们竟又追了上来,这正合了俺老张的心意!……”说话中已取下背上背着的牛角巨弓,抖成长鞭,“乌龙出海”横扫上盘。秦聪坐在马上,一伏身长鞭掠顶扫过,他顺势一拔背上单刀,正要出手还击。蓦闻方九田一声断喝道:“五弟,休得无礼!”秦聪闻喝,果然招发一半收了回来。方九田坐在马上,双手抱拳,向张啸天一拱,笑道:“张壮士,请暂息怒,听小弟向蓝相公说几句话,壮士自会明白。”话到这儿突顿,转身向蓝剑虹又是拱手一揖,笑道:“蓝公子别师行道,为时虽然不久,但侠名已誉满江湖,如雷贯耳,尤其令尊师悟玄道长,望重武林,方某等虽不才,但对你蓝公子师兄妹尚不敢动一毛一发,不过,为了昨夜之事,务请各位重返茅舍一趟,如果兄弟们有为难公子地方,方某当以性命担保。”蓝剑虹听完方九田这席话,心头一怔,暗想,他们怎么会知道我是峨嵋弟子,看张明熹避招身法和移石功力,自是江湖中成名人物。他自那夜用师门绝学劈灵掌,击伤九阴毒爪卓天龙之后,就不愿再树强仇,何况方九田所说的话中,并无恶意,回茅舍一趟,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意外事情,若真要为难自己,虽不敢说能胜过他们,但脱身总不至遭遇困难……。想至此,忙也双手抱拳,向方九田一拱,笑道:“蒙方老前辈夸奖,实不敢当,既然如此,晚辈等随前辈回去就是。”张啸天、易兰芝虽然听的心里暗吃一惊,但蓝剑虹的话,又不敢回抗,只好默然无语,跟在剑虹身后,一行八人走了两顿饭的工夫,已回到茅舍。 一进门,只见堂屋中并排摆着两张八仙桌,姚宗鸿居中而坐,张明熹坐在他左旁,二人面容肃穆,一语不发。蓝剑虹迈前两步,躬身一揖,道:“蓝剑虹遵谕转来,但不知二位有何见教?” 姚宗鸿没有说话,只向张明熹瞟了一眼。张明熹微一欠身,向剑虹说道:“昨夜所见,诸位能否代收秘密?”蓝剑虹笑道:“昨夜之事,并非有意窥探,各位既解救过我们危难,此事自当守口如瓶,决不泄漏半字!”姚宗鸿、张明熹一听蓝小侠的话,二人面上肃穆之色顿时消去,现出笑容。片刻张明熹又道:“蓝公子师兄妹,老朽自是直信不疑,不过,这位张壮士……”话未说完,张啸天已浓眉紧锁,暴目圆瞪,接道:“别瞧不起俺老张、蓝公子既然答应了你们,俺自然无话可说,将来若把昨夜之事说给人听,天诛地灭……。”张明熹正色道:“好,我们信得过你,你们去吧!”张啸天首先一拱手,转身就走。蓦闻秦聪厉声喝道:“姓张的,你就这么走吗?”张啸天闻喝一怔,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回身惨然一笑,道:“请借刀一用!”秦聪翻手拔出背上背着的单刀,横掷过去,张啸天扬手一抄,接住单刀,迈前两步,抬起自己左臂,右手握刀,用刀尖在自己臂膀上一划,顿时划条五寸长的血口,鲜血如注!张啸天目注自己伤口,纵声一笑,笑声中将单刀掷还秦聪。众人见他气慨非凡,敬佩之心也油然而生,张明熹竖起大拇指,说声:“好!昨晚之事就此了结!”方九田见黑湖山怪左臂鲜血流个不停,转身入内,拿出一包刀伤药和白布,替啸天止血缚臂。张啸天不愿在此再事停留,等方九田为他缚好伤口,转身道:“蓝公子,咱们走吧!”蓝剑虹见他面色苍白,想是流血过多,伤口痛极,想要他多休息一会,但转念一想,留此无益,只好凄然的一点头,转身就要离去。还未拔步,忽听身后一个清朗的喝声,急道:“蓝兄请缓一步!”蓝剑虹一听这声音,知是姚宗鸿所发,忙一转身,见宗鸿正望着自己微微浅笑。笑过,继道:“先父与令尊师悟玄道长,过去曾为知友,今日弟得遇蓝兄,更是缘份,功以张壮士臂受刀伤,行路不便,此去五台山,路途摇远,是以,小弟欲赠快马三匹,以资各位代步。”话至此略顿,俊面上又荡起浅浅微笑,一双俏目有如两道冷电,向易兰芝一扫,又道:“现今武林中杀机隐伏,晋东道上更是盗匪层出不穷,小弟送你这个东西,路上如遇危难,可将这东西拿出来,自可逢凶化吉,平安无事!……”说着话,从衣袋里掏出一块白晃晃的东西,双手交给蓝剑虹。剑虹双手接过一看,是块铜钱大小的银牌,正面环刻着五条小龙,反而刻着“云龙山”三字。蓝剑虹注视银牌一阵,看不出有什么奇特地方,想是吉祥之物,随口称谢一句,将银牌交与易兰之。蓝小侠因想急于赶去五台山,也不愿多说什么,随告辞出了大门。早有两个年青汉子牵过三匹骏马,交与剑虹、兰芝、啸天三人。这时,姚宗鸿、张明熹、方九田、秦聪四人已并立门外,拱手相送。蓝剑虹盛情难却,只好接过马匹,回身拱手道谢,腾身上马,带着易兰芝、张啸天扬鞭而去!这一番是旧路再经,各人的心中,都有说不出的滋味!尤其蓝剑虹,苦思良久,也想不出姚宗鸿等是哪路人物,不过他已看出,姚宗鸿在他们几人之中,地位身分似要比他们高。而姚宗鸿自称他死去的父亲,是恩师挚友,这又使他搜尽拈肠,也想不出恩师的朋友们中,究竟有无一位姓姚!……。这段时间,易兰芝将那块小银牌,放在手中不停的把玩了一阵,见银牌上尚有一小孔,孔中穿拴着一根极细的红色丝线。她童心未脱,忙拔出宝剑,将银牌拴在剑柄上,宝剑还鞘,银牌裹在黄丝剑穗中,震动起来,银牌轻击剑柄,发出钉铛响声! 蓝剑虹、易兰芝、张啸天三人,纵马摇鞭,兼程赶路,走了二天。由于天气连日放晴,地下积雪已被太阳晒得渐渐溶化,官道上一片泥泞,不要说人难行走,就是马儿走的时间长了,也会通体是汗。蓝剑虹天性善良,见三匹马儿全都跑得呼呼喘气,汗水长流,这天未到黄昏,即在温城找家最大的客栈住下了。一宿无话,第二天吃过早饭,算清店银,上马赶路,行至中午,在一个小镇上,打好尖,已行了二三千里路程。忽见官道上一骑快马,迎面奔来,疾若快箭,掠过三人身边,马上人借探身刹那向易兰芝盯了一眼,快马四蹄,溅泥而去。蓝剑虹以为是过路旅客,未加注意,蓦闻易兰芝一声惊叫道:“唉呀!我的宝剑呢?”这叫声惊愕了行在她前面的蓝小侠和黑湖山怪二人,忙勒缰绳,一缓马脚,落在易兰芝身后,注神一看,果见她背上背着的只有一个空鞘,青钢宝剑,已不翼而飞……。三人正在惊疑,忽闻身后蹄声杂沓,回头一望,只见泥浆飞扬处,三匹骏马,并排飞驰而来。蓝剑虹、易兰芝、张啸天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三匹快马眨眼之间,已掠过他们身边,勒转马头,拦住去路,马上三个青衣大汉,忽的滚鞍下马,当先一个年若四十的汉子,抱拳一揖,单足跪地,说道:“弟子手下,有眼无珠,冒犯三位,罪该万死,望祈恕罪!”这当儿他身后的两个年纪较轻的汉子,也已同时并跪地下。且说那自称弟子的人,说完话,双手捧着易兰芝的宝剑,立起身子,上前几步,恭恭敬敬地交还易兰芝……。易兰芝一时倒真还不敢伸手去接,秀目向蓝剑虹一瞟,剑虹点点头,易姑娘这才接过宝剑,纳入剑鞘,向大汉微微点头一笑,道:“多谢壮士!”那人听兰芝称他壮士,似受宠若惊,忙躬身向剑虹等一揖,道:“弟子叫金镖黄正,蒙少帮主恩典,派在总堂下吃饭,负责云龙山下两百里路内的买卖。”话至此突住,回身指着一直跪在他身后的两个年青汉子,又道:“这两个全是帮中弟子,一名赵德华,一个叫钱义,适才冒犯姑娘的就是钱义,等回到总堂弟子定将情形禀明三爷严加惩处,不过诸位要是早将银牌出示,那就好了,所幸弟子及时赶来,致未铸成大错,现下时已不早,弟子等这里就伺候三位,上云龙山去吧!”由于蓝剑虹等,不明他们内情,是以,金镖黄正的这席话,听得剑虹、兰芝、啸天三人,全都呆目结舌,不知该怎么答覆人家? 好在蓝小侠奇禀天赋,聪智绝伦,当下扬剑眉微微一笑道:“蓝某等尚有要事缠身,不克即时随诸位入山拜祖,事完之后,定当于期赶到就是。”金镖黄正哪敢说什么,只是垂手肃立,连连应是!蓝剑虹见他谦应唯唯,知道这块银牌的效力奇大,说不定是他们帮中颇有身分地位的人所持之物,果真如此自不能露出马脚。忙又微微一笑道:“诸位,两天后咱们云龙山再见吧!”说语中,双手一拱,金镖黄正忙一闪身让至官道右侧,单足跪地,那一直跪在地下没敢立起的赵德华和钱义二人,也一跃身,从地下爬起,奔至黄正身后,重新并肩跪下,恭送蓝剑虹等。蓝剑虹故意装出气派非凡的样子,手起一鞭,击在马股上,骏马仰天一声长嘶,扬四蹄,溅起如雨泥浆。蓝小侠端坐马上,头都没有回一下,带领着易兰芝、张啸天疾驰而去。三匹快马,有如风驰电掣,眨眼间已奔出百丈开外,易兰芝回头一望,见金镖黄正、赵德华、钱义三人,仍跪伏地下,禁不住“噗嗤”一笑! 她这噗嗤笑声,也引起了蓝小侠和黑湖山怪的呵呵大笑!一阵笑过,蓝剑虹说道:“若不是这块银牌,事情恐不会这么容易,芝妹,这块银牌,你要好好的收着……。一语甫毕,遥望官道前面,又有一匹快马驰来,蓝剑虹向易兰芝一使眼色,姑娘已然会意,忙将拴在剑柄上的银牌取下,握在左手。快马纵蹄如风,眨眼工夫,已近剑虹等跟前,相距不过三四丈远近。易兰芝右手握住缰绳,左手将银牌向那人照了一照。只见那人顿时一愕,一勒缰绳,滚鞍下马,闪至右旁,双手抱拳,单足跪地,直至蓝剑虹等的身影去远,他才站起身子,上马赶路。易兰芝回头一望,已不见了那人,又是‘噗’的一笑!一声笑过,蓦的一个意念,闪至她的脑海,不由得将左手握着的银牌,凝神细察一阵,接着陡的一声惊叫,道:‘师哥,这是五龙帮的银牌令!’蓝剑虹、张啸天听她的话,同时一呆,半晌蓝剑虹方长长的嘘了口气,道:‘原来如此!……’话未说完略顿,随着一扬剑眉,俊目中射出两道神光,又道:”五龙帮在江湖中虽然是个非法组织,但他们所作所为,全是上顺天理,下乎人情,堪称江湖道上难得的义侠。“他们杀贪官诛污吏,烧土豪除劣绅,以及江湖中下五门的淫贼大盗!”“帮中弟子虽多,但有严峻的帮规约束,不但对人谦逊有礼,对事恩怨分明,但决不许辜杀好人,如若有违,当即受到帮规严历的制裁。”“这件事情,在师门时,恩师并时常提及,何以会在芝妹你未一语提醒我之前,想不起来呢?”蓝剑虹的一席话,只听得易兰芝、张啸天二人对五龙帮,肃然起敬!过了片刻,易兰芝一舞秀目,道:“我也是常听恩师提到五龙帮,才突然想起,师哥,那小茅屋中的几人,想必是他们帮中的分堂或隐下的暗桩,看那牧童打扮的挑宗鸿,地位身分在那茅屋中,还颇不低呢!……”蓝剑虹俊面一荡神秘微笑,道:“以他给我银牌令的效用看来,不但在那小茅屋中的地位不低,就在五龙帮的身分恐也不卑,芝妹,姚宗鸿长的很俊,是吗?……”这最后的一句话,易兰芝听来,有如巨雷击顶,只见她粉面顿红,秀目蕴泪,恨恨的说声:“师哥,你把我当作什么?”话未说完,左手一场,将五龙帮中的银牌令,对准蓝剑虹胸前掷去。蓝剑虹左手一抄,将银牌令抓在手中,看时,只见易兰芝已纵马挥鞭,离自己与啸天二人,已有十丈间。蓝小侠那句话,原本是存心报复她平时的心眼小,醋劲大,没想到竟激怒了她,心中立时觉到一阵愧疚,双腿紧马腹,追了上去。黑湖山怪张啸天,年已四十,对他们这儿女私情,自是不好参与其间,只好轻放马缰,跟在蓝易二人身后,缓缓前行。蓝剑虹追上易姑娘,双驹并行,在马上微一欠身,道:“愚兄出言不谨,激怒师妹,祈芝妹念在恩师面上,赐予原谅!”易兰芝怒容未消,泪如雨滴,一转头愤然说道:“我不要和你说话!”就在这时,官道左边的树林中,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音。蓝剑虹、易兰芝和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张啸天,不约而同的往林中一望。只见两匹快马,上面坐着两个劲装汉子,疾若电奔,穿林而过,越过蓝剑虹等若半里路,又奔上了官道,急驰而去!蓝剑虹虽然觉得这两人乘马绕道越过自己,有些怪异,但人已去远,也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再看师妹面上,仍是罩着一层寒霜,气未消去,更不好再开口,向她说些什么,只好一低头,摇鞭纵马,往前急驰……。马快如飞隼出尘,奔至夕阳惨淡,暮霭苍茫的时候,已到温城。温城是辽县辖内的一个最大市镇,加以位处官道,故热闹非常。由于街上行人如织,故蓝剑虹、易兰芝、张啸天一到镇口,就下马步行,张啸天接过剑虹、兰芝二人的马缰,牵着三匹健马,走在最后。一对秀丽绝伦的少年男女,身后跟随着一个长得面貌丑恶,身高丈二的巨人,这就不得不引起许多行人注意,趑趄不前,向三人投以奇怪眼光。易兰芝见这情形,已羞得满面荡霞,张啸天却望着众人,张着一张血盘似的大嘴呵呵笑个不住。蓦然两个黑衣年青汉子,从人群钻来,拦在面前,双双躬身一揖道:“爷,是住店吗?”蓝剑虹看二人穿着,知是客栈里的店伙计,随点点头,道:“要三间洁净房间,马匹牵去喂饱,银子明早一起算清。”店伙计又是长揖到地,连连称是!随一人接过张啸天手中牵着的三匹健马,一个领着剑虹等往客栈中走去。一到客栈门前,蓝小侠俊目流波,向客栈略一打量,只见客栈是刚建不久的二层大楼,大门门缘上横挂着一块黑地金字大招牌,上面写着:“迎宾馆”落款处有“祖贻题”三个洒金小字。蓝剑虹暗里锁了一下剑眉,暗道:祖贻二字,似在什么地方听说过,但一时想不起来。想着,已跟小二进了客栈,掌柜及另一些伙计,见了蓝剑虹等,全都立起身来躬身长揖。蓝小侠以为这是做生意人对顾客们的一种谦逊礼节,也就没有放在心上。这时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店里及街上燃起一片灯光,照得内外通明,如同白昼。蓝剑虹等正要跟随店伙计进入客栈后进,小侠一眼瞥见客栈大门外,三盏红纱菊形巨灯下,站着三个劲装汉子,在和迎宾馆的一个伙计指手划脚,好像是他们要来住店,被小二拒绝。最后,店小二附耳向其中的一个说了几句话,那人似吃了一惊,一挥手,三人立即消失在街上人潮中……。蓝剑虹看的心头一怔,但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好跟着小二,来到后进。这客栈后进,是一个红砖围墙,满种花草的独院,惜季在严冬,所有花草均为风雪所毁,叶落枝枯,形同朽木,无一丝生气。院中西首,有一座人造假山,假山左侧是一排横建的三间瓦屋,粉墙朱柱,精致雅泽。店伙计将剑虹等三人,个别安置好,迳自退出。  不久,又来两个伙计,一人捧水,一人端茶分别送自各人房中。紧接着来的美酒佳肴,在张啸天住的房中,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席,四五个店伙计,有如水中游鱼,不停地穿梭伺候……。蓝剑虹对刚才那三个似要住店又忽离去的大汉,本已犯疑,此时见迎宾馆对他们如此殷勤招待,更是疑虑丛生……。
  易兰芝原本就机智过人,见客栈异于寻常的对顾客招待,心中早已觉得有异,但由于在路上,蓝小侠一句话说错,激怒了这位性情高傲的师妹,她一直绷着粉面,嘟起朱唇,没有说一句话,现在她虽然情知有异,但仍是傲然不语。蓝小侠对她,自是无可奈何!吃过晚饭,店小二撤去残席,送上香茗,蓝剑虹总想找机会和兰芝说话。无奈易兰芝这小妮子,心中另怀鬼胎,就是一个不理……。蓝剑虹徒叹奈何?只好叮嘱张啸天几句,要他格外小心的话,迳自回房入睡。躺在床上,想起师妹易兰芝这种稚气未脱的个性,和迎宾馆令人犯疑的地方,辗转难眠,直到三更过夜,尚未睡觉。蓦的觉到独院中有异,他骤的一挺身,跃下床来,顺手在枕头下拔出长剑,窜至窗前,用舌尖舐破窗纸,向外一望。只见独院中,分三处立着三个持刀大汉,有时候缓步踱游,像是在巡查守夜。蓝剑虹心中顿悟,一定是五龙帮派来护卫自己一行人的弟子,这才放心入睡。果然一宿平静无事,第二天天刚破晓,剑虹即起身梳洗完毕,从窗纸小洞向独院中看去,昨晚守夜护街的三个青衣汉子,已不见踪影。这当儿易兰芝、张啸天也已起身,易兰芝睡了一夜,昨天的事,似已完全忘记,一见蓝剑虹,先笑着叫声:“师哥!”蓝剑虹见兰芝,已不在生他的气,心里一乐,也就甜蜜蜜地说声:“芝妹妹你早!”近宾馆又派来了三个伙计,来伺候早餐,餐后蓝剑虹等背上行囊宝剑,离了独院,来到客栈前进帐房结算店银。哪知剑虹尚未走到柜房门口,掌柜的已从房中抢步迎了出来,躬身一揖,道:“小店招待不周,望祈恕罪,至于住店银子,哪还需蓝相公您自己付,少帮主已经传谕下来,凡敝帮境内的客栈,都不得收你蓝相公的歇喝银子……”蓝剑虹闻言一怔,但随即又满面堆着笑容,道:“那怎么可以呢?”语毕,伸手入怀,要取银子。掌柜陡的一愕,接着单足向地下一跪,双手抱拳,道:“敝帮帮规一向森严,少帮主既然有命,弟子决不敢接受公子的银子这点务祈明察!”蓝剑虹这才暗里哦了一声!心想,原来这客栈,就是他们五龙帮经营的,难怪门外招牌上写着迎宾馆三字,招牌落款“祖贻”,想必就是五龙帮帮主了,昨夜那招待殷勤之谜,此时也已全然明白。蓝剑虹想至此,忙双手扶起掌柜,笑道:“既然这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蓝某等这里先谢谢了!”说完话,微一拱手,张啸天、易兰芝也随着剑虹,向掌柜的行了一礼,走出客栈。三匹健马,已由三个伙计牵着在门外伺候,剑虹等接过马缰,登鞍上马,回身又向送至门外的掌柜拱手道谢一番,然后扬鞭而去。三人晓行夜宿,又行了三天到了和顺县,三天中沿途的打尖住宿,正如迎宾馆掌柜所说,所有酒楼客栈,不但不收分文,而且招待殷勤,如敬上宾。这天剑虹等赶到和顺县,已是夜幕四合的时候,匆忙中在城西街找到一家叫“远来”的客栈住下,店伙计招待得虽然也够殷勤,但不如前的亲切,蓝剑虹心中正在犯疑……。忽然从客栈门外,匆匆的走进来一个青衣大汉,目光如电向几个店伙计一扫,然后向蓝剑虹躬身一礼,道:“三爷已在迎宾馆候驾,请蓝公子,易姑娘和张壮士,随小的去迎宾馆安歇,明日清早就得上山。” 蓝剑虹既在恩师口中知道了五龙帮的底,当然就无所畏惧,加以,身处五龙帮势力范围之内,不去又怎能行?何况几天来已经察出,人家对自己并无恶意……。想到此处,忙也拱手一礼,笑道:“既然如此,就请阁下带路吧!”走了几条大小街道,已来到和顺县的热闹中心,蓝剑虹举目一望,见前面十字街口左边拐角处,耸立着一幢三层楼的红砖房子,门前挂着一块黑漆招牌,上面写着:“迎宾馆”三个斗大金字,招牌落款处,又是祖贻题三个小金字!……。蓝剑虹心想晋西道上所有县城大镇,可能都设有“迎宾馆”,五龙帮在中原武林道上的声势,可真不小……。想着,已到了迎宾馆门前,忽听有人高声喊道:“蓝相公驾到!”引言一出,客栈中六个青衣壮汉,簇拥着一个年若五十四五岁,须发花白,左额上长着一个茶杯大小的肉瘤的俗装老人,从客栈中迎了出来。相距剑虹五步左右,双手抱拳一揖,笑道:“老朽王亭寿,人称独角龙,粗名丑号,祈勿见笑!”说完话,一使眼色,两名弟子跑过去接过三匹骏马。 蓝剑虹也赶忙躬身一揖,还礼笑道:“老前辈英名,晚辈久仰了。” 语毕,将易兰芝、张啸天向王亭寿一一介绍。独角龙王亭寿呵呵一笑,道:“蓝相色神俊人间,易姑娘姿容绝世,张壮士勇猛无比,咱们帮主仰慕已极,特命老朽来此迎驾。”蓝剑虹笑道;“承蒙夸奖,实不敢当,晚辈与师妹,全是初历江湖,毫无经验,今后尚祈贵帮主及老前辈多多指教!”说话中,已进了迎宾馆客栈正厅,厅中尚坐有十来名俗装汉子,见剑虹等人进来,全部笑容满面,站了起来,拱手相迎。王亭寿也没将这些人向蓝小侠引见,直将剑虹、兰芝、啸天领至客栈后厅。早有店伙计接过行囊包袱,送上香茗。王亭寿与剑虹闲聊了一阵,小侠只觉得这位独角龙言谈中,除了彬彬有礼之外,似乎还学识渊博,天文地理无一不精,但总不谈他们帮中事。正在谈兴正浓之时,店伙计已在厅中摆上了酒席,美酒佳肴,丰盛精美。王亭寿谦礼请客入坐,举杯敬酒,席间又谈了许多文才武学的事情,蓝剑虹无不对答如流,王亭寿自是暗暗敬佩不止。这顿酒饭直吃到二更过后,才尽欢而散,饭后又品了一阵香茗,才各自安歇。第二天东方刚显出一丝鱼肚白色,就全都起身梳洗,吃过早餐,离了迎宾馆,出和顺县城西门,迳往云龙山进发……。云龙山在和顺县西,若大六十余里地,山势雄伟,连绵两三百里,山中古木参天,奇峰林立,且有许多人迹罕至之地。独角龙王亭寿和蓝剑虹等一行廿余人,到冬阳偏西的时候,已到了云龙山脚。他们一出和顺县西门不远,就只见沿途尽是劲装结束的人,络绎不绝,肥瘦高矮,老少男女,各种各样的人都有,面目神色,举止行动,显得出都是武林中人物,王亭寿在五龙帮中的地位,可能不低,这些人一见到他,无不夹道垂手肃立,目迎目送,是以蓝剑虹等到达云龙山脚不久,他们也已到了。此时红日虽然尚高,但由山脚到五龙帮中,尚有四十余里路程,且山路夜行奇险,不便,所以这些人全在山脚民家借宿一宵,准备第二天一早上山。王亭寿、蓝剑虹、易兰芝、张啸天四人正在一家刘姓樵户家吃晚饭。忽然一个穿青色劲装的年青汉子,匆匆跑出进来,双膝跪倒地下,道:“禀三爷,弟子巡哨山脚,抓到一个奸细,听命发落!”独角龙面色一沉,道:“明华,奸细在哪里,押了上来,我要亲自问话。”那叫明华的答应声:“是!”拱手退出。不多时,明华果然重新进来,他的身后,跟着四个持刀人,挟押着一个女子。王亭寿、蓝剑虹、易兰芝、张啸天,一见那女子同时大吃一惊,尤其是易兰芝,几乎吓得叫了起来!原来那女子,虽然身材娇小,但一张面孔,却得血红可怖,活以刚剥下面皮,只剩下血肉模糊的样子,分不出耳、目、口、鼻,自有两个漆黑的眼球,在不停地向众人滴溜溜的转动。全身黑粗布棉衣裤,看穿着像是农家女儿,非武林人物。王亭寿双眉微皱,望着这女子,沉思半晌方问道:“你是什么人?受何人指使要你来探听本帮动静,快说出真情实话,否则打断你的狗腿!”那女子一声冷笑,道:“我若早知道你们几位爷们在云龙山脚安歇,我就不走这条路回家了!”话至此突顿,打鼻子里“哼”了一声!继道:“一个无辜的农家女儿,被诬蔑为奸细,就是被你们杀了,我死亦不会瞑目的,再说,什么帮不帮,我根本就不懂……”这少女一开口说话,蓝剑虹、易兰芝、张啸天三人就惊的瞪目结舌,易兰芝几次想截住她的话,要告诉独角龙这女人是谁?却每次都被蓝剑虹用目光示意制止,易兰芝无可如何只好俯首不再说话。且说那女人说完话后,双目一闭,挺胸而立,似乎等候他们发落。王亭寿听这丑女人所说的话,及看她这付长像衣着,确实不像是武林人物。
  五龙帮中帮规,最忌错杀好人,是以,王亭寿怒目一瞪,向明华喝道:“你说她是奸细,有什么证据,要知道咱们帮中决不陷害善良!”明华一听王亭寿怒斥,早已吓得双脚发抖,吱晤答道:“弟子……看见她……她在这附近的一个樵户屋外……行动鬼鬼祟祟……且攀上窗缘……窥探我们……的言行……所以……”蓝剑虹没等他的话说完,忙截住向独角龙一笑,道:“王老前辈,以晚辈看来,也许是她看到云龙山脚,突然来了这许多人,一时好奇心起,故而攀窗,想看个究竟,瞧她这样子,也不像奸细!”王亭寿呵呵一笑,道:“对,蓝相公说的道理很对!”说此突住,一转面,对明华厉声喝道:“还不快点将这姑娘放了,呆站在这里做什么!”明华哪敢说什么,先向王亭寿躬身一揖,说声:“是!”然后转身,对那丑面女人道:“你去吧!”那女人只将一双滴溜溜的眼球深深的盯了剑虹一眼,连话都没说,转身就走!女人走后,明华和四个持刀汉子,也随着施礼退出刘家。忽然,屋外传来一声马嘶之声!蓝剑虹闻声一怔,忙向王亭寿一拱手,说道:“这惊鸣之马,是晚辈的,也许它看到了什么?晚辈出去看看随即就来。”独角龙人本老实不疑有他,急道:“蓝相公,请!”蓝剑虹骤的离坐,双足微一点地,飘身落在堂屋门外,借星星微光,俊目注神一望,只见五丈开外的一株老梅树下,骏马身旁,有一条人影一闪。他哪里还敢怠慢,双足点地,施展“八步赶蝉”的绝顶轻功,疾如掠波海燕,就那么两三个纵跃,人已近在那黑影,脚尚未着地,即喝道:“那马是我的,休得动它!”喝声中,人已站稳,伸左手一把抓住那人的一双柔软如棉的手臂,右手在人家面上一抹,一张丑怪的人皮面具,宛如金蝉脱壳一般,揭了下来,星光下现出一张风华绝代的秀丽面孔,随道:“果然是你……。”那人傲然两声冷笑,道:“想不到你蓝相公,和五龙帮有了勾结!”蓝剑虹温和一笑,道:“我们只不过是事有巧合而已,怎么能说是有了勾结呢?静容,难道贵派与五龙帮有什么过节么?你化装到此,真是来窥探他们动静的么?……”紫飞燕沈静容,唇滑一丝冷笑,道:“这个说来话长,你明天到了云龙绝顶,就会知道内中详细情形的,妾不宜在此久留。……”话说到此处突然停住,脸上神情也随之变得凄婉,两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满含泪光,移近剑虹两步,黯然一笑,幽幽继道:“你不在屋中陪着你的师妹饮酒,追到这寒风袭人的山脚做什么?是听到你的马叫么?……”剑虹被问的一怔,答道:“静容,你虽带上了人皮面具,见不到你的真面目,可是你的声音,怎能听不出来,既知道是你,我又怎能不追出来见见你,问问过中详情!”沈静容听的芳心一怔,两道眼神中,骤的射出万般柔情之光,娇低问道:“你……你……真是追来……想见我的嘛……”蓝剑虹又是一怔,这一怔,只怔的他瞪目呆立那里,半天答不出话来……。沈静容见他呆若木鸡,凄苦一笑,低声吟道:“情爱偏从恨里生,
  愁泪轻抛寄楚云。
  如此风波如此险,
  一局残棋怎样终。”吟罢,一点足,捷若风飘,向东北奔去。蓝剑虹紧追身后,急叫道:“容妹妹,请留步片刻!”也许是这声静容妹妹叫的太突然,太甜蜜,沈静容芳心砰然一怔,脚也随着缓了下来,回头笑道:“虹哥,请记住小妹在米灵镇所说的话,有一天你到青阳峰,小妹定设宴深闺……”话未说完,夜空中突传来一声:“师哥!”蓝剑虹、沈静容闻声双双一愕!沈静容一荡苦笑道:“多一份依恋,增万千情愁,兰芝妹妹天真娇稚,应善珍视,你快进去吧!……”话到这儿,她竟是再难矜持,泪珠簌簌,顺颊流下,回身一跃,人已到五六丈开外。蓝剑虹正欲拔步追去,耳边又响起了一声:“师哥!”声音凄厉,比以前更近。无论多聪明,理智再坚强的人,一旦坠身爱河情海,总免不了会变得有点糊涂,控制不了自己奔放的情感……。沈静容吟诗示爱和临去时所说的几句话,那声音,那娇态……再加上夜空中传来两声易兰芝的凄厉喊叫……一时间把我们的美男子,只惊急得如小鹿撞胸厉箭透腹,僵直而立,一动不动!原来五龙帮中弟子明华,将丑面女郎押解来见独角龙,请命发落时,她一说话,蓝剑虹、踢兰芝、张啸天三人就听出了她的声音是崆峒门中弟子,紫飞燕沈静容……。易兰芝心直口快,稚气未脱,加以在米灵镇兴隆客栈时,见紫飞燕连退强敌,替剑虹解了围,临去时又对剑虹状至亲热,是以,她对沈静容,早就怀恨在心,此时见她化装丑面农女来窥探五龙帮中动静被掳,正是报复的好机会,所以,沈静容在说话时,易兰芝几次想开口告诉独角龙,她就是崆峒赤灵老魔头的爱徒,折穿她的假面具,但均遭蓝剑虹念及静容援救过自己以眼示意,严加阻止。果真易兰芝将沈静容的假面具折穿,当时五龙帮投宿在云龙山脚民家的门人弟子,总有两三百人之多,其中不乏高人,沈静容的武功再高,恐也要横尸山脚,所以,蓝剑虹在紧要关健,一句话救了沈静容的一条命……。蓝剑虹机智超人,骏马一声长嘶,他已然明白是沈静容借马嘶为号要他出去,星光下,蓝剑虹向老梅树下奔去时,沈姑娘也够聪明机智,他摸不清来人是不是剑虹,故急解拴在梅树上的缰绳,如果来者不是剑虹,她会骤然腾身上马,飘然逃去,好在剑虹高叫一声:“那马是我的,休得动它!”静容听来人果是蓝剑虹,才打消逃意,故意一伸左臂,让剑虹抓住!沈静容吟诗示爱,蓝剑虹如呆如痴,黑夜中两个人耽搁了不少时间。一向多怀疑,善嫉妒的易兰芝,见蓝剑虹久去未返,早已如坐针毡,几句话骗过独角龙,奔出屋外,见老梅树下有两条人影,凄叫一声师哥,狂奔过去,忽见人影疾动,她以为剑虹、静容要躲避她,是以第二声师哥!叫的更为凄厉!且说易兰芝奔近剑虹身前,见他目光迟滞,呆立不语,知道他是见到了沈静容,忽又听到我叫他,使其左右为难,静容是不愿见我,乃立即离去,使他伤痛过度,而一腔怒火,又不便向我发泄,只是强自控制,致使真气凝聚不散!若让真气闷结,时间过长,就要成为内伤,这是习练内功的人,最为忌讳的,何况蓝剑虹内功正在精进之时,最易走火入魔,果真到这步,蓝剑虹不死,也得重伤!这情形看在易兰芝眼里,心中陡的一阵难过,不由满腔怒火全消,且起了无限怜爱!易兰芝武功精博,忙抬纤手,在蓝小侠的“当门”、“命脉”、“肺海”三穴处,各捏了一把。不到片刻工夫,忽听蓝剑虹凄长的吁了一口气,星目微眨,身子连连几晃。易兰芝哪里还顾得这多,双手并出,一把扶住了剑虹双臂,幽幽说道:“深夜奇寒,自己身体要紧,快进屋子里去吧!”易兰芝出语深情款款,蓝剑虹愧歉交集,无话可答,只好长长的叹口气,低下头去,随姑娘走回屋中。众人在云龙山脚,星散民家,宿了一夜,第二天天刚破晓,即开始登山。走到红日数丈,半山里有人备好饭菜等候,众人吃过早饭,略为休息,继续行道。蓝剑虹、易兰芝、因昨夜之事,各人都怀着有不同的心情,是以,面上的颜色各异。蓝剑虹不但思慕沈静容,且对她来窥探五龙帮动静,更大惑不解?易兰芝昨夜虽未发脾气,但她恨透了沈静容,夺爱仇深,誓必报复!到晌午时候,已近云龙山托日峰,峰脚又有人备设午餐,餐后未休息,随即上峰。若走了两个时辰,已至峰顶!蓝剑虹见峰顶景物建筑,并不奇伟,只是零片的古树林中,疏疏落落的建筑着几十间瓦房,靠西首最大的一座,似是一所寺庙。屋宇建筑普通,并无碉堡望楼等守御设备,实在不像是帮派山寨,这倒出乎蓝剑虹意料之外。他在未入山之前,见了这些人的势派,心想山上必定是雄伟威武,神圣异常,哪知大谬不然,心中更觉犯疑,尤其万里来山的帮中门人弟子,神情虽十分亲密,但每个人的面上,都显出十分悲戚愤慨之容!独角龙王亭寿将蓝剑虹、易兰芝、张啸天三人领着,直往那寺庙左边的一幢瓦屋走去。几人离瓦屋尚有百尺开外,忽见屋中涌出数十名青衣汉子,排队屋外,躬身相迎,为首一个人年若六十,紫面银须,目光如电。见蓝剑虹等快近自己,忙迈上两步,笑迎道:“老弟台、易姑娘、张壮士三位侠驾光卧荒峰,老朽未及远迎,望祈恕罪!”蓝剑虹见老者正是那茅屋中的老农张明熹,心里虽是一惊,但表面上却赶忙笑着还礼,道:“张老前辈这样说来,岂不折煞晚辈等了,”说完,朗声呵呵一笑。张明熹也是呵呵一笑,笑声中,一把携着蓝剑虹的手,进入屋内。剑虹等被引进一间大房间坐下,三个青衣小童,送来洗脸水及香茗,各自退出。张明熹、王亭寿和剑虹等说了一些客套话,最后要他们暂时在此休息,也就退出。张、王二走后,剑虹、兰芝、啸天三人正在悄悄议论,不知五龙帮中人物,今天齐聚云龙山有什么事情?忽然门外又进来三个青衣童子,送进来一桌素菜,摆在房中桌上,请剑虹等进餐。三个小童退出后,张啸天望着桌上的素菜惊道:“他妈的也许是死了祖宗,叫俺老张吃这些和尚尼姑们吃的素菜……”蓝剑虹恐被五龙帮中弟子听到,忙喝道:“啸天,休得乱说话!”张啸天长叹一声,和剑虹、兰芝坐下草草吃了一些饭菜,忽闻暮色中传起几声铛铛钟声响!蓝剑虹正自一怔,一个劲装汉子,走了进来,跪地禀道:“少帮主请三位到殿上观礼。”蓝小侠目光若电,向易兰芝、张啸天一扫,点点头,然后扶起那汉子,笑道:“请兄台领路!”剑虹等随着那人身后,绕过几间瓦屋,来到那座寺庙跟前,蓝剑虹抬头一望,只见大门上横挂着一块黑漆巨匾,上面写着“祖师堂”三个斗大金字,笔致英挺,有如凤舞龙飞。蓝剑虹心想,原来是祖堂!随着领路汉子穿过前堂院子,走入大殿。只见大殿上坐满了人,个个都是身经百战,饱历风霜的样子,总有千数百之众,蓝剑虹看得暗暗心惊!抬头一看,见殿中正壁上,挂着一幅丈许白绫绣像,是一个年若六十五六岁的装俗背剑老人,脸容清瘦,三络长须,状貌慈和中透出一股威严,身子微侧,目视前方,绣艺精巧,老人翩翩如生,若行于壁上。离老人头顶若尺许,用青色丝线横绣着:“五龙帮开山祖师姚祖贻神像”十二个大字。白绫绣像上方,快接近大殿天花板处,横挂着一着红漆臣匾,匾上写着:“忠义堂”三个巨形金字。神像之下,横摆着三张红漆八仙方桌,桌上置满了三牲供桌,巨烛高烧,香烟缭绕,显出一派庄严肃穆气氛,令人一望,敬畏之心油然而生!这时大殿上鸦雀无声,人人面上显露出息戚之色,忽然神像左旁,一个身材瘦长的人,身着青布长衫的人,站了起来,高声赞道:“致祭!”众人闻赞,全部面对神像跪下,蓝剑虹、易兰芝、张啸天也只好跟着大家下跪。这时神像右边,又一个身穿长衫的人,站起身子,手捧一张祭文,朗声诵读。张啸天不懂祭文中文绉绉的说些什么?蓝剑虹与易兰芝却听得心跳砰砰,全身荡着冷汗!原来那祭文不但写得异常慷慨激昂,且悲伤万分,把崆峒掌门赤灵道人贾云亭,骂了个狗血淋头,且隐隐写出,紫飞燕沈静容就是贾云亭的亲生女儿,五龙帮邦主姚祖贻五年前为了想制服贾云亭,匡扶武林劫运,书约贾云亭决斗,经三天三夜恶战,姚祖贻不幸被老魔头用五步追魂掌击毙,惨死黑海伏蛟岛。祭文后段,大意是说五龙帮创业之不易,目前崆峒派势及天下,若要复仇,也不能轻举妄动,务要谨慎行事等等,文之最后几句,是与祭各人剖心立誓,誓诛赤灵道人父女,以雪大仇深恨,而慰我帮主在天之灵。祭文读毕,又闻赞道:“向祖师神像叩首!”众人俯身叩头。忽然一个跪在前列的全身素服的少年,从地上爬起,转过身子伏拜地下,向众人还礼。蓝剑虹、易兰芝、张啸天一见这少年,不禁同时一惊!
  第七回  绝技拯英豪  娇花有意  古洞疗奇毒  淑女垂青
  原来那素服少年,就是他们那夜避难茅舍,先将几人藏入壁洞,躲过官兵,然后赠送五龙银牌令的俊秀牧童姚宗鸿。众人拜毕,站起身子,无不泪痕满面,悲愤填膺,姚宗鸿更是俏目红肿,披泪如麻。这时,忽然从宗鸿左侧,走出一位年约六十,紫面短须,目射神光的老者,剑虹等一看这人正是张明熹,不禁又是一怔!张明熹面色凄然,步法沉重的走至宗鸿身边,停住步子,然后双手抱拳,向大厅中众人一个旋揖,说道:“五年前的今天,先帮主为了想制服狂横江湖的赤灵妖道贾云亭,匡扶武林劫运,书约贾云亭在黑海伏蛟岛决斗,经三天三夜恶战,姚故帮主不幸被老魔头暗施五步追魂掌击伤,气息奄奄,露卧荒岛。”“幸好当时我与三弟闻得警报,飞骑赶去,得聆帮主遗训,立宗鸿为少帮主,传其武功,并定五年岁月,卧薪尝胆,号召帮中弟子,誓复此仇。”“明熹德薄能鲜,实不足领导群伦,但因先帮主遗命难违,不得不勉力应命,辅助少帮主五年,谋复仇大计,得承诸位鼎力匡扶幸未辱命,五年来也没有重大事故发生。”“今日正届五年期满,明熹遵帮主遗命,将代管五龙帮门户事宜,交归少帮主姚宗鸿执掌。”张明熹这席话,说的既沉痛,又激昂,只听大厅中响起一阵如雷掌声。掌声中,姚宗鸿俊面露出万分惊惶神色,掌声一落,他赶忙向张明熹躬身一揖。道:“小侄学艺未精,加以年幼无知,门户之事,仍请二叔代为继续执掌,侄儿万万不能受命!”张明熹含泪答道:“掌握门户,但求督责诸弟子,严守帮规,行侠仗义,但你除此之外,尚有一重大使命,那就是报雪父仇,你好好去做吧!何况尚有几位叔叔辅助你呢?”姚宗鸿不敢再辞,重新磕拜过先父神像,又向张明熹磕了三个头,受了掌门符印及镇山宝剑。大厅中重起一阵震天掌声,掌声过后,众人又向姚宗鸿祝贺一番。姚宗鸿此时虽已喜遂颜开,堆下满脸笑意,但笑容中,仍不能扫尽凄伤神色!片刻他才似定下神,向众人抱拳一礼,说道:“宗鸿不敢有违先父遗命,及诸位叔叔厚意,只好接下本帮帮主职司,今后自当谨守帮规,行侠江湖,誓复亲仇,以慰先父在天之灵!”话至此突顿,俊面陡的一沉,右手在香案上嗖的一声,拔出镇山宝剑。宝刃出鞘,寒光四射,姚宗鸿手起剑落,但闻“咔喳”一声!一张红漆八仙方桌,被砍去一角,继道:“如违誓言,当遭五雷击顶!” 大厅中众门人弟子,一见少帮主这等豪气干云,慷慨激昂的举动,无不被感动得目蓄泪光,俯着不语……。半晌,张明熹才含泪点头。说道:“少帮主豪志凌云,将来定可手刃亲仇,以慰老帮主在天之灵!”姚宗鸿躬身一揖,说道:“届时尚祈诸位叔叔及各位兄弟姐妹助我一臂之力。”张明熹此时,面上已露笑容,道:“这个自然。”随之双目中陡的射出两道神光,向大厅中一扫,大声喝道:“王群、韦武,你们快将在双凤山所捕杀的三具贼党碎尸呈上,供祭先帮主灵前。”语毕,忽听人丛中答应两声:“是!是!”。片刻,只见大厅右首,四个青衣大汉,抬着两只木箱,走近供桌,然后将木箱并放在桌前,四人同时向姚宗鸿躬身一揖。姚宗鸿沉重的脸色上,荡现出一丝冷傲的微笑,向四人微一拱手,还了半礼,道:“将三个贼人尸块,陈供案上!”四人领命,启开铁锁,打开箱盖,将块块人肉,搬堆在供桌上,最后在箱中取出三颗人头。蓝剑虹、易兰芝看的直打寒颤,张啸天目视桌上首级,身子斜侧,贴耳剑虹,低声道:“公子,这正是几天前,我们在茅舍中所窥见私刑处死的那三个人,听他们口中称死者为贼人,想是崆峒门中弟子了!”说完话,虎目一转,瞟视剑虹。蓝剑虹低声答道:“我知道!”接着一使眼色,示意黑湖山怪,不要多说话。这时四个青衣大汉已将尸块堆妥,退至一旁。忽见姚宗鸿又向亡父神像拜了三拜,缓缓起身,朗声祷告,道:“不孝儿姚宗鸿,谨遵先父遗训,接掌了五龙帮门户,虽自愧学艺未精,恐有辜先父垂望,幸有四位叔叔辅助及门中诸弟子匡扶,儿当尽展所能,将我父手创门派发扬光大,除手刃亲仇之外,并力求天下各门派和平相处。时如流水,我父仙逝已有五年,五年来崆峒派实力,更显雄厚,其藐视武林道义,野心勃勃,欲横扫武林各派称霸江湖,狂妄嚣张,气焰逼人,更胜于往昔数倍。孩儿与诸位叔叔,及帮中弟子,虽经过五年来的奋发图强,但自估目前实力,仍觉不够,如立即发动攻势,扫荡魔窟,无如以卵击古,败多胜少,务须仍不断努力,广设分堂,大肆网罗人才,并结合天下英豪,约期会师,一股而攻之,始望有成。今捕杀敌派弟子三名,分尸成块,特告祭天先父灵前,届时万祈先父仙灵佑护!”
  祷毕,双目带泪,转过身子,说道:“为了力求广设分堂,罗集人才,结合天下英雄,本人对帮中人事,略有调配。”此话一出,大厅中数百人,变得鸦雀无声,在静听帮主任命。姚宗鸿抬起右手衣袖,在双目上拭干眼泪,俏目如电向大厅中一扫,随之面色十分沉重,继道:“命明熹叔叔为云龙山总堂,五龙坛坛主,执掌五龙银牌令符,辅助本座处理帮务,命王亭寿叔叔,任外三堂,冀西分堂堂主,秦聪叔叔为豫北分堂堂主,方九田叔叔掌理陕北分堂……”张、王、秦、方四人,与已故帮主姚祖贻,曾饮血为盟,结为生死弟兄,因五人江湖绰号,全以龙字命名,故姚祖贻当年手创帮派时,乃命名为“五龙帮”。故伏地龙张明熹,独角龙王亭寿,苍面龙秦聪,和瘦龙方九田四人,乃姚宗鸿的父执辈。
  是此,宗鸿将四人任务调配完毕后,忙向四人恭身一揖,笑道:“小侄斗胆任命,不知四位叔父尊意如何?尚祈示意!”张、王、秦、方四人闻言,慌忙同时深揖还礼,答道:“少帮主聪贤过人,余等领命就是。”姚宗鸿笑容更深,长揖到地,道:“今后五龙帮中一切,就全要仰仗四位叔父鼎力匡扶,给与小侄多方指教了,至于双凤山刑堂,应派何人执掌,如何网罗天下人才,发展本帮实力,何时挥旅扫荡崆峒派万恶魔穴,就全请张坛主策划行事了!”话至此略顿,微微转过身子,面向大厅众人,笑道:“诸位不远千里而来,相聚云龙山,追怀旧主,宗鸿感激之至,为了报谢各位深情,后厅设有粗肴薄酒,但请各位放量一饮……。”话的余音未落,蓦闻一声娇喝道:“敌党爪牙,好大的狗胆,竟敢混进本帮总堂,窥探动静!”话声中一团红影,疾若陨星,从殿外屋面上,飞泻而下,话声住时,人已手握长剑,娇立在殿门口。变起突然,大厅中众人全都惊愕得瞠目结舌。蓝剑虹、易兰芝、张啸天三人,更是惊中带疑,蓝小侠星目荡神,向来人一望。只见那人是位双十年华的少女,两条春山含翠的柳叶眉下,嵌着一双秋水无尘的杏子眼,鼻如悬胆,唇似丹朱,莲面生波,桃腮娇靥,穿一身大红缎紧身劲装,脚上踏着二蓝尖头绣花弓鞋,手横宝剑,腰胯镖囊,秀面带靥,恰如一朵娇艳的桃花上,飞洒着一层薄霜,更显得玉骨冰肌,风华绝代。蓝剑虹看得心头一怔。暗道:“此女之美,真堪与出水洛神,散花天女一争长短了!”他这羡慕神情,不料已为立在他身旁的易兰芝察觉,右手玉指,在他劲装下摆角,用力扯了一下,随之嫉妒露于秀目,恨恨的瞪了剑虹一眼!蓝剑虹被她这逼人目光惊醒,情知不妙,忙向兰芝投以款款深情的一笑……。这一笑虽是无言,但纵有万千嫉妒,也顿成冰消,使痴情的易姑娘不得不明眸一转,斜睇着蓝小侠嫣然一笑,算是没有了事情!蓝剑虹见师妹已不再生气,这才不自觉的暗里轻嘘了一口气……。回头望时,只见那少女手捧长剑,步至香案前,向姚宗鸿盈盈含笑。裣衽说道:“禀帮主,现有敌党奸细两名,混入大殿人丛中,窥探本帮动静,请命发落!”姚宗鸿闻言,俯首沉思,暗道:“为了慎重事实恐有敌党奸细混进山来,在入山时,都经过严密检查,何以仍会有漏网贼人混了进来呢?”想至此,猛一抬头,俏目若电,向全场众人一扫,然后目光落在那美秀少女面上,沉声说道:“果有敌党奸细混进,自是不能放过,听凭玲妹处置就是!”少女含笑裣衽,说声:“遵命!”一扭娇躯,转面向着众人,刚刚绽在她嘴角的笑容,刹那敛去,脸色变得有若寒冰,手横长剑,缓步向大厅左侧走去。她走出未及十步,忽闻身后一个亮若洪钟的声音喝道:“浣玲,回来!”浣玲闻喝一怔,忙转过身子,一张寒霜满布的秀面上,现出一丝微笑,向张明熹道:“爹爹,有何事吩咐女儿?”张明熹目逼浣玲怔了一会神,沉声道:“孩子,齐集忠义堂的人,全是帮中弟子,你不可轻举妄动……。”张明熹的话,未及说完,浣玲秀眉陡的一扬,傲然笑道:“爹爹,在少帮主及诸位伯叔面前,女儿怎敢狂妄,耽会儿,你老人家就会知道的!”语毕,也不再等张明熹答话,一双晶莹妙目,射出两道逼人情焰,深深的盯了屹立在神像下的姚宗鸿一眼,手挥长剑,猛一转身,向大堂左侧人丛中扑去……。易兰芝虽然稚气未脱,但对事却极为细心,她一见张浣玲对姚宗鸿所投的那股似火热情的眼光,芳心不禁一喜,心想,原来她已情钟于姚宗鸿了,是以,自己对剑虹,已放心了许多!其实不然,情之一字,微已妙极,使人不可思议,将来这四位青年男女,在情海中所掀起的皓然波涛,几陷他们于万劫不复之地,这是后话,日后自有交代。且说张浣玲扑至大堂左边,众人跟前,戟指向人丛两个中年汉子,一声冷笑道:“你们两人倒还真沉得住气,事到如今何不露出颜色,但你们又怎么能瞒得过你家姑奶奶呢?还不束手就擒!”众人闻言,无不悚然吃惊,随之万目齐注,向那两人望去。只见那两个人,一个满腮短须,年在四十上下,身材高大穿一身粗希俗装,背插单刀,另一个却面貌白净,剑眉朗目,虽然年龄已快四十,但岁月并没有摧去他那股逼人英俊之气。张浣玲的话说完,他面色倏变,但随即又镇定了下来,扬剑眉呵呵一笑,道:“姑娘,你是说我吗?快别开玩笑啦!”张浣玲打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开玩笑!你们两人,昨夜在云龙山脚樵户中,就在鬼鬼祟祟商议了半夜,你以为我不知道?可惜的是你们之中还有一个丑女人,被我们捉住,而后又逃走了。”此言一出,不但这两个贼人一怔,蓝剑虹、易兰芝、张啸天和独角龙王亭寿,更是凛然心惊!那俊美汉子知道事已败露,无法隐瞒,仰面一声冷笑,笑声中右手一抬,一股阴寒劲风,朝着张浣玲迎面袭到!那短须大汉,见动上了手,他赶忙一拔背上背着的单刀,一招“力劈华山”,向浣玲兜头砍下。掌风与单力,几乎同时袭到,只惊的大厅中众人,一阵哗然,随之人若涌流,向两边分让!在两个贼人想来,张浣玲不死于掌下,也必亡在刀口,五龙帮中众人,也觉得浣玲所受形势,极为危急,三五个没耐性的汉子,一声惊喊,就要蜂涌上去,抢救张浣玲。哪知姑娘的武功剑术,竟是绝俗超凡,只听她喝声:“勿须各位劳驾!”话声中娇躯陡的向左一闪,那俊朗汉子劈来的掌风,贴右肋扫过,强劲掌风,荡起浣玲一片衣角,显出柳腰间紧束着的一段红丝裤带。张浣玲秀面一红,长剑随娇躯闪让之势一招“剑指天南”向短须汉单刀上截斩。那人见张浣玲避掌中仍能急攻一招,而且剑若惊虹,凌厉无比,哪敢硬接,赶忙一偏刀锋,闪身跃在后面汉子身后,瞪着两只环眼,望着浣玲。那白俊汉子见张浣玲只一闪身,不但避过了自己学数十年的“劈空掌”,而且尚易守为攻,给同伴一剑,不禁大吃一惊,也就因此激发了他的凶性!只见他面色陡的变得青惨惨,一声断喝道:“贱婢,好俊的身手!”说话间,陡然俗装长袖一拂,不见他作势移步,已欺到了浣玲面前,相距不过三四尺远近,两只手左右分出,左手“劈空掌”挟雷霆万钧之力,近面劈来,右手嗖的一声!拔出腰间短剑,身法奇快,无与伦比。张浣玲哪敢怠慢,娇躯一晃,避过了凌厉掌风,随隐身的一刹哪,长剑“回龙点珠”直取对方双眼……。在浣玲想来,这一招乃在避掌之中突出奇袭,就算不能刺瞎对方双目但这威力无比的剑势,也够他胆寒心裂。哪知大缪不然,自己的剑锋尚未点到,人家短剑芒已近前胸,但觉银光电闪,冷风袭人!若不立时半途收招变式,自己握剑右手,定被齐腕削断。是以,浣玲急收右腕,招化“暴卷天河”,向敌人凌厉剑锋荡去!饶是如此,仍是慢了一着,只闻“嘶”的裂帛一声!胸前中了一剑,大红缎紧身劲装,被划破一条长约三寸的裂口,幸未伤及皮肉。张浣玲自懂人事以来,尚未受过这样的凄辱,何况她又是狂傲天生,不禁大怒,一声厉叱!立展绝学,长剑毒招连绵,舞起一团巨大银光,滚滚向对方攻去,势若江海凶涛,凌厉无比。无奈那俊俏汉子的武功,高的出奇,闪、展、腾、扫、瞬息之间,竟在避招中,连连抢攻了七八剑,而且每一剑都是刺向浣玲要害!张浣玲虽是得其父亲张明熹的剑术真传,招术凌捷毒辣,为武林罕见,但竟自占不了分毫便宜。那人似不欲恋战,亦不顾将一个美貌如花的浣玲姑娘伤在自己的剑下,双抢攻了三五招,便乘机奋身一跃,身腾丈许,向那短须大汉一使眼色,一抖身掠过众人头顶,落在厅外青石阶台上,嘿嘿两声冷笑!短须大汉见同伴跃出大厅,也就随之一腾身飞了出去。此时离已夜近戍末,但由于大厅红烛高烧,且祖师堂门口也点当三盏巨大菊形纱灯,故厅外一片光明,如同白昼。张浣玲见二人同时跃出大厅,意欲逃走,她哪肯就此干休,一声娇叱,“乳燕穿帘”身若流星掣电般,尾随追出。
  等浣玲身落阶台,那人已倏的转身,短剑一横,冷笑道:“贱婢,你果真想死的话,道爷就只好成全你了……。”话声余音未绝,短剑一抖,顿刻间浑身上下,卷起一片银光,精芒冷电,缤纷飞舞,疾攻而上。立在大厅神像下,观战已久的姚宗鸿、张明熹,一听这人自称“道爷!”,这才确定来人果然是崆峒派,派来窥探本帮动静的奸细,不禁怒火顿炽,飕飕雨声!先后飞出大殿,落在阶台上,注神观战。这当儿,有两名帮中高手也忍耐不住,随当少帮主跃落阶台,和那持刀短须大汉动上了手。崆峒掌门人赤灵道人贾云亭,既然蓄意横扫天下武林,称霸江湖,当然对武林中各门各派的动静作为,都无不在严密注意中。尤对怨结五年以前的五龙帮,则更是处心积虑,随时随地都在暗中派人监视他们,有了特殊行动,立即将所获情形,用飞鸽传报紫霞宫。这次伏地龙张明熹乘姚故帮主忌日之时,传令五龙帮散布在各地的弟子,齐聚云龙山托日峰祖师堂,一方面祭奠姚帮主仙逝五年,一方面谨遵祖贻遗命,将五龙帮职司交与姚宗鸿。哪知事机不密,为崆峒派中爪牙所悉,乃飞报崆峒山青阳峰上的紫霞宫。事关紧要,紫霞宫接到飞报之后,虽然赤灵道人正在闭关潜心苦练金沙夺魂八掌之际,二观主赤玄道人郑雨生也只好入洞据实相禀,请命定夺。赤灵也觉事情非同小可,随命郑雨生传谕率当本门不少高手,正在中原一带追查十九株金龙参的紫飞燕沈静容,要她带两名高手,易服化装混入云龙山窥探五龙帮动静。沈静容奉到掌门人命谕之后,虽然下令者是自己恩师,但也不敢违抗,随在自己带领的一班高手中,挑选了玉面道人马子英,与虬须客崔九山二人易服化装,由自己率领,潜入五龙帮回山祭祖的群弟子中。马、崔两人,不但武功高强,且机警过人,尤其玉面道人马子英为人更属阴险毒辣,手上一柄精钢短剑,更是奇妙莫测,云龙山脚,沈静蓉行事不密,被五龙帮中弟子发觉被捕,由程明华押解至独角龙王亭寿处,请命发落,幸得蓝剑虹一句话之助,救她一命。马、崔二人见静蓉被捕,不能完成掌门人使命,自己只好咬牙冒险行事,随当五龙帮群弟子,混入云龙山,并挟在众人中挤入祖师堂窥探五龙帮所行一切。不料他们二人的行动,也早为伏地龙张明熹的爱女张浣玲所发觉,她为了要讨好她的意中人姚宗鸿,获得这次奇伟功劳,故事先隐伏在大殿外屋面上,注视着马子英、崔九山二人面色,到紧要关头,飘身落下,擒获奸细,以建奇功。且说玉面道人马子英见五龙帮少帮主姚宗鸿,和总掌五龙坛坛主张明熹,亲自双双跃出,不禁心头一震,暗道句:“不好!”
  随之立展生平绝技,两尺青锋,专攻张浣玲周身要穴,果然十招一过,张浣玲渐渐不支,不但额上香汗如珠,且剑招凄乱,已不成章法。
  又斗了三招,陡闻一声清厉惨叫,张浣玲的左臂,已被玉面道人马子英短英剑划了一道血口,长达四寸,鲜血,顺流而下,顿刻间湿透了一只衣袖。站在旁边观战的姚宗鸿,见状大怒,双掌一错,力贯掌心,猛一跨步,想抢救浣玲。孰料,被张明熹伸手一搁,望当他摇了两下头,示意他尚未到摇手的时候。这时张浣玲的受伤左臂,愈来愈痛,鲜血若泉不住涌流,她自知再难撑持下去。但她生性傲骨凌人,从不向人示弱,索性一咬牙,大叱一声,手中长剑冒险递招,展开父亲传授给她的“腾蛟剑法”,拼尽余力,想和人家落一个同归于尽……。小妮子这一咬牙横心,刹那间果然剑舞寒芒电闪,势若惊涛裂岸,卷地雷鸣,威猛已极。伏地龙张明熹这套“腾蛟剑法”,是他毕生智力心血之所聚,威势非同小可,他仅传给他爱女浣玲及姚宗鸿两个人。玉面道人马子英,见张浣玲招法一紧,随当剑光如幕,似由四方八面围攻来,且每一剑后面,都藏着无穷变化,连绵抢攻,有若潮涌,根本就使人没有缓气还手的机会,不禁大吃一惊,只好连连后退,尽力舞动手中短剑,抵挡着张姑娘的凌厉剑锋。张浣玲如果早用这套厉捷无比的腾蛟剑法,也许马子英早已送命在她的剑了!无奈,此刻的浣玲姑娘,因左臂伤痛难支,不能把蛟剑法精奇招术的威力,全都发挥出来。不仅如此,且因她究竟是个年青的女孩子,功力有限,又经过这长时间的拚斗,真力早就消失已尽,一阵猛攻之后,剑招又渐渐缓了下来。马子英平时为人就居心叵测,阴险已极,此时一见张浣玲已力不从心,不禁两声嘿嘿冷笑道:“你还想活命吗!”话声中,右手短剑“雨打梨花”,左手单掌疾推,“劈空掌”挟无比劲道脱手而出,猛向浣玲迎面劈去,剑锋与厉掌,几是同时击到。总算张浣玲,灵慧过人,虽在左臂受伤,自己又无能抵敌的时候,心神还是未乱,觉出不对,赶忙娇躯一式“风扫落花”,仰身卧倒,且乘倒身之际,长剑“金蟾吐虹”,硬荡马子英一剑,身子则在地下连着几个翻滚,滚出一丈多远,连马子英劈来掌风,也同时避过。张浣玲人卧地下,回首一望,见马子英嘴角已含着一丝险侧恻的冷笑,双掌交错,缓步逼了过来。张浣玲情知自己生命危在旦夕,要挺身再奋力抵敌,不但左臂巨痛难当,且真力已尽,势将丧命在敌人手中,既然拒敌不能,只好咬牙逃走。心念既决,忙运余力,猛一挺身,哪知她娇躯尚未挺起,玉面道人马子英又是几声嘿嘿冷笑,笑声中第二掌,已挟雷霆万钧之力,卷地袭到。但闻张浣玲一声惊惨呼叫!叫声中突起一声怒喝:“鼠辈,你未免欺人太甚!”接着一股强猛力道,迎着马子英劈去!马子英只觉得自己劈出去的掌力,顿时受阻,但闻“啪”的一声!两掌风中途相击,马子英骇觉自己的胸口,如同中了一块千斤巨石击打,双眼一阵发黑,人也随之向后几个踉跄。口里连连涌出几口鲜血!张浣玲人伏地下,心里一惊,抬头看时,只见自己的父亲满脸慈笑向自己走了过来,姚宗鸿却站在六七尺外,蓄势防敌。小妮子平日狂傲成性,哪里吃过这种苦头,她虽然知道这一掌是自己爹爹所发,救自己性命的人,是自己父亲,但她仍是傲气凌人,一别头,滴下几颗眼泪……。她一别头,看到马子英身受重伤,一个身子仍在跄跄踉踉的站立不住,雪恨之心油然而生,陡的挺身,从地下跃起,一声凄厉长笑,笑声中一紧手中长剑,猛然向马子英狂扑而去!张明熹见状,情知她要洗雪去马子英给她的一箭之仇,忙大声喝道:“玲儿,不能杀他……”说时迟,那时快,张明熹话犹未了,只闻一声惨叫,张浣玲的长剑,已透穿玉面道人马子英的胸膛,尸横就地!张浣玲将长剑上的血迹,在马子英粗布衣衫上,擦抹干净,宝剑还鞘,然后转身向张明熹傲然一笑道:“爹爹,饶是贼人武功高强,终于还是死在我的剑下了。”说完话,仰面一阵娇笑,音若银盘走珠,清脆悦耳已极。张明熹望着女儿摇摇头,一声长叹道:“二十岁的大姑娘啦,还是这等人形,不听话,我不想杀他的原因,是想逼供,要他说出赤灵妖道,对咱们五龙帮究有何阴谋!”话至此突顿,一双虎目忽的射出两道怜爱之光,盯着浣玲受伤左臂,继道:“你伤的不轻,快去找你母亲疗伤,迟了流血过多,有损身体……快去吧……”张浣玲听完父亲的话,陡的芳心一酸,感到父亲对自己的一片慈爱,有如蓝空深海,禁不住秀目挂上两颗泪珠!但随着一抬手,用劲装衫袖将泪珠擦去,面色突然变得有若冷霜,两只深潭似的秀目逼射出两道怨光,斜瞟着姚宗鸿,嘴却在向张明熹冷冷说道:“请爹爹放心,女儿死不了……”。话的余音未落,便见红影一闪,人已飘身落在阶台下广场中,相距二人若三丈开外,明亮的灯火光下,姚宗鸿见她忽又回过头来向自己恨恨的瞪了一眼,然后一扭娇躯,消失在黑夜中。姚宗鸿自懂事以来,就已察觉这位青梅竹马的玲妹妹,对自己已爱苗深种,何况张浣玲不但武功已全得乃父的真传,人也长得堪称“国色天香”,像这样一位十全十美的丽妹,姚宗鸿自是也认为良缘天定,情予倾悦,爱之入髓。无奈身负血海深仇,和一派帮主重任在身,人子之责未尽,岂容自己先逸浴于爱河情海之中!是以,他对浣玲的这番爱意,就只好暂隐心灵深处,不敢稍露形色。刚才浣玲临去时,对他连投两次怨恨的目光,他心中自是难过万分,但事处此时此地,他更是不便向浣玲说些什么?或作一番详细的解释,只好暗自长叹道:“但愿玲妹妹能原谅我一片苦心!”想至此猛抬头,见明熹叔叔正望着自己出神,知道自己那不安神色已为对方察觉,赶忙灵机一动,笑道:“二叔,三年不见玲妹,不但一人已出落得有若天仙,武功也有惊人进境,看她适才离去身法,似较从屋面上飞下时,尤为快捷。”张明熹微一叹息,道:“人是尚够聪明,资质也还不错,就是太过狂傲自负,所以,刚才贤侄你,要出手援救,我立时阻止的原因,就是怕她自觉惭愧,至最后弄得,不以你为德,反以你为仇,还怒到你的头上来!”语毕,又是摇头一叹!但这次叹息中,双目却露出两道神秘之光,望着姚宗鸿。二人说话中,已步入大厅。忽闻厅外又是一声惨叫,二人回头一望,见是崔九山又已被帮中弟子所杀!姚宗鸿、张明熹相对一笑,各归原位。姚宗鸿卓立神像下,俊面含笑,俏目傲然扫厅中众人,道:“敌党奸细,已被张坛主干金,浣玲姑娘及帮中三位弟子所毙,快将贼尸抬了进来,以祭先父在天之灵……”。话声未落,人丛中早闪出王群、韦武二人,领命而去。不多时,王、韦二人,将马子英、崔九山两具血淋淋的尸体抬入大厅,摆在香案前,双双向姚宗鸿躬身一揖,然后退下。姚宗鸿目射怨傲光芒,望着案前地下的两具尸体,冷冷一笑!而后一扫面上寒霜,向大厅中众门人弟子微一拱手,行半礼笑道:“各位请后厅入席。”众人同时躬身还礼,说声:“谢帮主!”鱼贯步入后厅。不到片刻工夫,前厅中众人已经走尽,只剩下蓝剑虹、易兰芝、张啸天三人,仍立原地未动。蓝剑虹正觉目前场面异常尴尬,忽见张明熹、王亭寿、秦聪、方九田四人,簇拥着姚宗鸿,迎面走了过来。蓝剑虹见姚宗鸿举止潇洒,丰神俊秀,风度翩翩,不禁暗地里说道:“好英俊灵秀的少年帮主!”这当儿姚宗鸿等已步近剑虹面前,相距不远四五尺处,停住身子。姚宗鸿俊面荡笑,尤觉英气逼人,向剑虹躬身一揖,道:“蓝兄才华绝代,武学超群,令尊师悟玄子老前辈,与先父也有过一段交情,何况蓝兄与崆峒派亦树下不共戴天大仇,我们既共敌同仇,小弟就欲与蓝兄共雪此仇,并剑扫魔,是以双凤山时,小弟才敢冒赠敝帮五龙银牌令,邀请兄等上山观礼。”话至此,转头俏目扫了后厅一眼,又道:“深夜荒峰无美酒以敬嘉宾,一杯浅酒,两样野菜,尚望几位不以委曲见弃才是!”蓝剑虹被他这席话一说,一时间倒真不知要如何来应付他才好!但他究竟是个机智超人的人,刹那沉思,忙扬剑眉闪星目,笑道:“帮主太客气了,这番美意,小弟感激还来不及,怎么能说是委曲呢?何况帮主还是弟等的救命恩人,双凤山的那份云天高谊,已使蓝某等感激不尽矣……”。蓝剑虹的话声未住,姚宗鸿仰面朗声一笑,道:“遇事援手,本为武林中人份内之事,蓝兄何必耿耿于怀,喝完酒后,弟尚要与蓝兄胝足长谈呢?”毕语,含笑肃客,一双俏目,却喷出两道火焰似的异光,深深的盯了站在蓝剑虹身侧的易兰芝一眼……。那光芒,似诱惑!似热情!似……简直袭人魂魄!易兰芝陡的面色一变,惊愕中飞上两朵红霞,赶忙别过头去,蓝剑虹也是斗然一惊!姚宗鸿这才觉到自己失礼,赶忙一收双目异光,笑道:“诸位请!”蓝剑虹也强摄心神,颔首一笑,领着易兰芝、张啸天走在姚宗鸿等前面,向后厅步去。刚刚进入后厅,正要入席落坐,蓦闻厅外突起一声轰然震天巨响,震得瓦屋落尘!席间众人无不闻响变色,张明熹、王亭寿、秦聪、方九田都是半生江湖身经百战的武林人物,虽然心惊,但并不慌乱……。张明熹既由少帮主命为执掌五龙坛,发号司令,地位仅次于姚宗鸿,帮中有了巨变,自然由他先行请命于帮主后,发令行事。是以,他赶忙向姚宗鸿一拱手,道:“巨响来的突然,云龙山定起巨变,待我出去一观究……”。“竟”子尚未说出口,一名帮中弟子,身中三把飞刀,满身鲜血,跄跄踉踉的挣扎着奔了进来,近姚宗鸿跟前,扑的一声!倒在地下,抖着淌血的嘴唇,似想说话,但因受伤过重,无法说出声来!张明熹何等机警,赶忙往地下一蹲,双手托起那弟子上半身,斜靠在自己怀里,急问道:“有什么话?尽快说!”那弟子缓缓的挣扎着已垂下的眼皮,声若细丝,断续说道:“崆峒弟子……紫……人飞……燕……率众……犯……山……”。话至此,全身斗然一弹,口里涌出一股鲜血,就此死去!这弟子临终时所说的几句话,声音虽线丝,但围站在他身边的蓝剑虹、姚宗鸿等,却全都听到,无不惊愕万分……。张明熹放下死去了的弟子,寒着一张面,缓缓站起身子,道:“崆峒贼党,散布在江湖中的门人爪牙不少,赤灵妖道女弟子紫飞燕沈静蓉,既敢鸣炮为号犯山,自然是带了不少的人,所以我们派在山下守望的弟子,似已全被杀害,故事先毫无警报,亏着这位耿耿忠心的弟子,挣扎着最后一口气,负伤跑了回来,传警报信,完成他忠贞志节。”说到这儿,双目中蕴现泪光,向众人扫了一眼,又道:“今夜本帮弟子虽然全部齐聚在云龙山上,但我们的最后目的是要使少帮主能手刃亲仇,和集本帮全力扫平魔窟,所以我的意思是想请三弟亭寿,率领廿名弟子潜至西面小峰顶,放火呐喊,作为疑兵,四弟九田,带弟子五十名,各携弓箭,散在广场两侧,等敌人涌上广场时,每人各射三五箭,使贼人不敢过分逼近,射后立刻回来,护卫祖师堂,廿名弟子跟随着我正面迎敌,余下所有弟子请五弟秦聪率领,护卫少帮主,及蓝公子等,先撤离云龙山,迳赴双凤山刑堂,再作计议,但不知帮主尊意如何?”事到如今,毫无江湖经验的姚宗鸿自是无话可说,只是点点头,说声:“一切由二叔作主就是!”张明熹应声:“是!”随着向众人喝道:“请诸位依命行事!”。蓝剑虹见张明熹在危急之中,指挥若定,敬佩之心,油然而生,忙一拱手道:“贼人既然犯山人多,晚辈等欲留峰上,以助张老前辈一臂之力,借报双凤山救命之恩!”张明熹寒铁似的脸上,现出一丝笑容,道:“蓝公子一番美意,老朽永远难忘,但我们必须要保持雄厚实力,以图来日,帮主手刃报仇,扫荡魔穴,匡扶武林劫难,届时当请蓝公子与敝帮主并剑除凶,今天老朽只好心领了,险如燃眉,请诸位赶快走吧!”蓝剑虹见人家惋言相拒,自是也不好硬着要在云龙山助其拒敌,但随着姚宗鸿去双凤山,自非己愿,忙道:“既然如此,晚辈等护卫帮主下了云龙山之后,则迳赴五台山,谒见天童禅师,双凤山是不去了!”说完话拱手一礼。张明熹对剑虹的话,未加可否,只是急道:“事不宜迟,请各位速速下山吧!”姚宗鸿经张明熹数载教养,从未离过左右,这时分别,心中自是有如利剑穿刺,难过已极,蕴着一包热泪,躬身一揖,道:“二叔父……小侄……走……走……”话至此,已是咽哽难继了!张明熹忙也躬身还礼,道:“帮主保重,只要我今夜能不死于敌人手中,事情完毕,即会赶回双凤山与帮主商量后计,此时请速下山吧!”姚宗鸿含泪点头,正要转身随众弟子出厅屋后门下山。忽听秦聪大声说道:“二嫂及浣玲姑娘,何不就此随小弟去双凤山。”张明熹道:“她母女武功不弱,正好在此助小兄一臂之力,五弟,可不能再延误时间了,快快走吧!”说完话,挥手召了廿名精壮弟子,一转身向前厅大门外,如飞而去。暂按下张明熹率着帮中廿名精壮弟子,前峰迎敌,生死如何不提,日后自有交代。且说秦聪见张明熹走后。知道他天性如此,也就不再去追他!忙向姚宗鸿一拱手,道:“既然如此,帮主,我们走吧!”姚宗鸿望着秦聪点点头,随转面向剑虹,道:“秦兄我们走!”蓝剑虹一荡苦笑,跟随着由秦聪指挥的五龙帮数百名弟子护卫中,出了厅屋后门。一出门外,秦聪一声令下,各人亮出兵刃,姚宗鸿、蓝剑虹、易兰芝、张啸天也同时拔出各人自己的宝剑或长鞭,迳往后峰走去。这时前峰,已起火花,且夜风中传过来不绝于耳的震天喊杀之声。姚宗鸿、秦聪、蓝剑虹,知道张明熹等已与犯山敌人起了恶战。秦聪想弃了大队,往前峰去援救张明熹,但身负护卫帮主重任,又不敢擅自离去,他本来就性暴如火,处此进退维谷情形下,只急得他破口大骂:“赤灵娇道,可恶已极……”骂声余音犹未全落,蓦闻“啪”地一声!一线浅红火光,有若流星,直冲云霄,随着在十来丈的高空中,又是一声炸响,浅红火光,变成一个通体晶亮的火球,浮在半空,照耀得地下,如同白昼。蓝剑虹知道这是武林中罕见的“琉璜光弹,”专门用来黑夜混战时变明敌我的,亦可作为群起攻敌信号之用,不禁大吃一惊!再借琉璜火光弹,向前一望,更是俊面骇然变色,只见光亮下,遍峰站满了一色青布道袍的持刃道人,密密层层的不知有多少人,雪亮的兵刃,在弹光中发出耀人眼睛的闪闪银芒,声势骇人!蓝剑虹骤的一握易兰芝的纤纤玉手,低声道:“芝妹、啸天、敌人声势浩大,我们务要小心,乱战中尤要接踪紧随,以防失散……”话犹未了,忽然飕飕之声不绝于耳,弹光下只见疾箭有如飞蝗,纷纷射到,紧接着惨叫连连,五龙帮弟子,中箭倒地的,已数不少!崆峒群贼,一部分原地放箭,大部分借厉箭纷飞中,冲了过来,各舞手中兵刃,与五龙帮弟子,接属恶战……五龙帮数百弟子,顿起大乱,喊杀惨叫之声,惊天动地!蓝剑虹、易兰芝、张啸天三人,一看情势严重,忙也各舞手中宝剑长鞭,一方面挡开飞来疾箭,一方面杀开一条血路,想脱离乱阵,察情离去。果然不到盏茶工夫,已被他们荡开一条血路,脱了乱阵,来到一座小峰前。蓝小侠、易兰芝、张啸天三人,刚喘得一口气,蓦闻小峰后喊声大作,一股恶道,从小峰后冲了出来,当先一名四十开外,白脸青眉的道人,手挥长剑,一招“迅雷疾电”,向蓝剑虹兜头劈下。蓝剑虹微一晃身,宝剑一闪,顺势一招“横架金梁”硬接对方一招,两剑交击,但闻“铛”的一声!随之喷起一线火花。剑虹接了人家一剑,觉得他膂力奇大,不禁暗吃一惊……。那道人见蓝小侠年纪轻轻,竟能硬接自己一剑而且力道并不在自己之下,也着实吃了一怔,哪里还敢有丝毫轻敌之意。只闻他猛的一声大吼!长剑打闪,捷若惊虹,刷、刷、刷、一连三招绝学,登时把蓝剑虹迫退数尺,所幸蓝小侠身法轻巧,急急避招,长剑没被人家削去!蓝剑虹已然觉出,这道人的功力剑术,全在自己之上,如果要硬挡敌锋,决难走到十合,自己不送命,也得受伤!当下立展师门绝学,“峨嵋九宫太极剑法”一招“太极朝阳”之后,随之剑光如满天银星流动,势若惊涛裂岸,凌厉无以比伦。这样一来,那道人果然被迫得连连后退,直迫到两丈左右,才剑舞“飞龙惊虹”,勉强稳住身子,和蓝剑虹的剑光混斗在一起。 峨嵋九宫太极剑法,是峨嵋派祖传绝学,享誉武林,已有两百余年之久,还是在江湖中稍有名头的人,都能认得出这套剑法来。但两百余年来,与峨嵋派为敌的武林奇人曾经不少,死在峨嵋九宫太极剑法下的人,也如西仓之粟,不计其数。可是,就没有一人能精究出另一套剑法来,以克制九宫太极剑法,是以,那势若长江大河,变幻无比的剑法,实为世所仅有,无论你是身负何等绝学的武林高人,也无法拆解。这白面青眉道人,只不过是紫霞宫一个高手而已,虽然看得出蓝剑虹所施的是峨嵋九宫太极剑法,也断定剑虹是峨嵋门下弟子,但却无可奈何他!蓝剑虹剑若迅雷疾电,等一路九宫太极剑法将要演完,这道人已被逼得冷汗淋头,退至绝峰边缘,只要蓝小侠再施一招,恶道定然后退无路,粉身峰底……。就在这时蓦闻一声清脆厉啸,破夜空疾泻而来,在不停放射的琉璜火光弹照耀之下,蓝剑虹只觉眼前一条娇巧的白色人影一晃,向易兰芝、张啸天二人所在地泻去,迅快无以比伦!蓝剑虹斗然一怔,暗道:不好,这飞泄过去的人影,像是紫飞燕沈静蓉,她视兰芝已为情敌,她乘乱阵中挥剑扑去,可能会向芝妹突下毒手,以除情场劲敌。想至此陡的一紧手中长剑,式招突出,剑锋若点若劈,寒光流动,疾刺那道人“玄机”、“当门”,二大要穴……。这一招诡幻无匹,饶是那道人,身负绝学,也无法躲避,一晃身右脚踏空,但闻一声惨叫,连人带剑,掉下千丈峰底,碎尸深谷!蓝剑虹将那道人逼上深涧,心中自是一乐,正要转身,奔去抢救师妹易兰芝。忽闻身后响起一阵纵声大笑,音若沉雷,摇震峰谷,蓝小侠蓦然一惊,旋身一望,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已并立着三个道人。正中一个面色红润,长眉垂目,银须飘胸,年在七旬左右,穿一袭月白道袍,布袜麻鞋,背插长剑,显得道骨仙风。
  蓝剑虹暗暗一惊,心中忖道:“看他丰神,分明是一位内功已臻精纯的人,刚才那骇人笑声,定为他所发。”再看他右边一个,身材矮小,骨瘦嶙峋,脸上神情,有若冷霜,穿一袭青布道袍,背上交叉背着两柄长剑,年纪不会超过五十。左边的一个除身材肥胖,面貌白净之外,其余年龄衣着,和携带的兵刃,完全与右边的一个相同。这三个人,中间的那个,正是崆峒三老之一的老三赤精道人常一岚,左右站着的是紫霞宫中八十护法弟子中的两大弟子,肥胖的名天蓬,瘦小的叫天芮。蓝剑虹只猜想得出他们三人是紫霞宫的恶道,但身分地位都无法知悉,正欲开口问明!忽见赤精双目如电,在剑虹身上扫了一阵,抢先说道:“小施主可是峨嵋门下高足蓝剑虹么?”话虽然说得和气,但神情却骄慢凌人,屹立原地,纹风不动。蓝剑虹虽然心里有气,但环顾目前自己所处的地理形式,与自己全都不利。是以,只好强忍着满腔怒火,躬身一揖,道:“晚辈正是蓝剑虹,敢情老前辈赐示仙号。”赤精呵呵一笑,笑声虽然不大,但入耳惊心,其音与刚才所发无二。一阵笑道,忙单掌一立,答道:“贫道崆峒三老之一的赤精常一岚,左右的是紫霞宫八大护法弟子之中的天蓬、天芮。”话至此突住,陡的面色一沉,继道:“人间稀世灵果,十九株金龙参,据说已为蓝施主所获,但经静蓉告我,你一口否认,可是这灵果,迄今未闻下落,故贫道顺着歼灭五龙帮之便,特来询问一声!”蓝剑虹听他是来逼问十九株金龙参下落,和率着门中弟子来歼灭五龙帮的,不禁怒火顿炽。一声冷笑道:“十九株金龙参,为罕世神果,岂是你我容易求得之物,老前辈这番心机,只怕是白费了!”蓝剑虹的几句话,不但气得赤精道人常一岚,全身打颤,就是天蓬、天芮也忍耐不住!只听天蓬冷笑一声,道:“从来没有人敢在崆峒三老面前说过豆腐里藏骨头的话,再说峨嵋派和我们更是毫无渊源,你今晚来替五龙帮卖命,是什么意思,何况刚才被你逼落峰谷的那名本门兄弟,也死得惨,这血债……”。蓝剑虹原本就将紫霞宫这般恶道,恨入了骨髓,天蓬这席话,更燃起了十余年前父亲被害的仇恨之火,只见他骤的俊面一沉,如罩寒霜,截住天蓬的话,厉声喝道:“峨嵋派一派武林正宗,当然和你们崆峒派谈不上有什么渊源,但我蓝剑虹的父亲,却是死在你们派中门人手里致于我为什么要替五龙帮卖命,这个你还不配问我,废话少说,我们还是武功上见高低吧!”蓝剑虹最后几句话,说的未免有点太过火,要知道赤精道人常一岚乃是崆峒三老之一,武功仅次于掌门人赤灵,尤其是他那狂悖江湖的玄阴透骨掌,更是天下无其对匹。他听到蓝剑虹的话,骤的纵声一阵大笑,笑声里右手袍袖拂处,一股劲风卷出,峰地间,立时走石飞沙,如罩浓雾。蓝剑虹身立绝峰,后退不能,不觉心头一惊,好在他定力深厚,沉得住气,赶忙足点峰地“一鹤冲天”,全身腾起三丈来高,避过掌风,再在半空中一抖身,施出“凌空虚渡”绝学,人落地时,已距绝峰危地有了三五丈远近,这才放了一颗恐粉身谷底的心。再注神向赤精等人看时,三违余二,赤精身形已查,竟不知何时离去。蓝剑虹不觉为之一呆,心中暗暗忖道,常一岚袍袖一拂之势,劲风随出,震袭得沙石纷飞,分明是一种至高的内家气功,只是在那股强劲的潜力中,挟着逼人阴寒,不知是什么原因,看来紫霞宫的妖人,的确有着超凡绝世的武功。他这里略一沉思,天蓬、天芮二人,已各拔出背上背着的双剑,寒着一张面,缓缓逼了近来。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蓝剑虹哪里还容天蓬、天芮二人先行出手,忙一欺步,振腕挥剑一招“龙飞凤舞”,猛向左面天芮刺去,随着身子一个半旋,剑随身走,招化“犀牛望月”,猛扫天蓬上盘。蓝剑虹腕力沉浑,长剑出手,劲捷若风,凌厉无以比伦。但天蓬、天芮乃是紫霞宫八大护法弟子中人物,功力剑术,都有精深造诣,但听几下金铁交鸣之声,蓝小侠长剑已被对方架开。蓝剑虹挫腕收剑,第三招尚未攻出,天蓬天芮二人,四柄长剑,有如灵蛇,已然同时攻到,剑舞寒风透骨,力道奇猛。蓝剑虹倏然一提丹田真气,真力直透剑尖,一招“神龙昂首”,荡开了四柄交叉猛攻厉剑。接着大喝一声,立展师门绝学,“峨嵋九宫太极剑法”,刹那间银光电闪,剑风似轮。九宫太极剑法迅缓均宜,适攻适守,奥妙神奇,高深莫测,再加上蓝剑虹精湛的功力,愈觉得攻时有如万条灵蛇绕身,守时俨然泰山凝立。蓝小侠剑气纵横,三十个回合过后,天蓬、天芮渐渐不支,被迫得连连后退。蓝剑虹见敌人节节败退,哪肯就此放过,长剑一紧,攻势更厉,只见银星万点,耀目生花。眼见蓝剑虹就要得手,猛闻一声断喝,起至左侧,随着一股劲风,横里拦切过来。切来劲力,并非过分奇猛,刚好拦断蓝剑虹,天蓬、天芮的交击剑锋,并将三人震开,各退数尺,才抱桩站稳。变起突然,蓝剑虹注神看时,只见赤精道人常一岚,面若寒铁,双目不瞬,拦站在天蓬、天芮面前,深深的盯在蓝剑虹面上半响后,才冷冷说道:“峨嵋九宫太极剑法,果然名不虚传,贫道今夜算是开了眼界……。”话到这儿,声音突然转得严厉,接道:“蓝施主,贫道来领教你几招绝学如何?”蓝剑虹传傲然一笑道:“既然如此,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话,长剑一闪,正要出招。赤精骤然冷笑一声,陡的一掌劈去。他借着和蓝剑虹说话之间,已暗中运足了功力,这一掌劈出,自是奇猛无匹。蓝剑虹闪避不及,赶忙右手长剑疾收,左手拍出“劈灵掌”,准备拼受震伤,接他一掌。哪知自己一掌劈出,竟是如击松棉,情知不妙,赶忙一晃身,向右跃出七尺。既是如此,仍旧慢了一着,只觉一阵强猛劲力过去。一缕阴寒之气,浸入体内,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忙运气循身,闭住几大要穴。赤精骤的一阵纵声大笑,笑罢,沉着脸色,转身向天蓬、天芮二弟子喝道:“他已被我玄阴透骨掌击伤,你们还怕什么?还不替我拿下,押解紫霞宫……。”蓝剑虹只听到这里,人已觉得头晕眼发黑,似渐昏迷!就在他渐渐昏迷之际,似觉得耳闻娇叱之声,接着一阵兵刃交击,最后似乎听到一声清脆厉啸,蓝剑虹的一个身子,就像腾云驾雾般,昏死过去……。等他缓缓苏醒过来时,已经是三天以后事情了。这天蓝剑虹的神智,已完全清醒,他慢慢的睁开眼睛,不禁愕然,只见自己躺在一个石洞中,洞中除了由洞顶处,射进一线阳光外,空无一物,再一察看,不但自己的衣着完整,且行囊宝剑,依然完好在侧,他以为是身受掌伤之后,兰芝师妹及张啸天二人将他扶护至此,疗治伤势,不禁心中一阵高兴。一挺身,从地上跃起,大声呼叫:“芝妹,芝妹你在哪里!”蓦闻洞外传入一阵娇滴滴的声音,道:“你的伤势尚未痊愈,不宜多动,还是躺下吧!”音若银盘滚珠,甜朗悦耳已极。蓝剑虹一听这声音,觉得陌生,不是易兰芝所发,不禁大吃一惊,正要拔步奔出洞外,想看个究竟?陡觉洞外飘入一阵醉人香气,一个绝色妙龄少女,全身白缎紧身劲装,背插长剑,娇立在石洞口,望着自己浅笑盈盈。蓝剑虹不觉一呆,就在这一呆之际,俊目凝神注视着这白衣女郎。只见她年华若在廿二三岁以内,面若桃花,柳眉杏目,鼻如玉峰,唇似丹朱,冰肌玉骨,风华绝代!心中暗忖道:此女之美,似胜过兰芝、静蓉和五龙帮中的张浣玲诸妹,难道我是被她救来此地,但兰芝师妹呢?他一想到师妹易兰芝,神智斗然清醒,一声凄然长叹后,忙向白衣女郎,躬身一揖,道:“蓝剑虹在云龙山身受赤精妖道厉毒掌伤,敢莫是蒙姑娘相救至此,果真是,尚望姑娘赐告尊姓芳名,以便报恩有处”,语毕,又是深深一礼!白衣女郎这才知道他就是年余来享誉武林的蓝剑虹,忙盈盈浅笑,只笑得容颜欲现憔悴的面上,飞上两朵红霞,先向剑虹裣衽还礼,然后轻移莲步,走了过来,说道:“妾姓邱,名冰茹。”话至此突顿,快近剑虹跟前又笑着继道:“三天来的经过,就来话长,你伤势虽好,并未痊愈,最忌多动,还是好好躺下,让我来慢慢的告诉吧!”蓝剑虹站了这一阵,果然觉得全身无力,双腿竟将软下,知道邱冰茹所说非虚,忙走近散躺在地下的一堆茅草前,缓缓躺下双目不瞬的望着冰茹。邱冰茹不自觉的秀面一红,但她却毫无忌惮的坐在剑虹身边,说出以下一段几天来的经过。原来邱冰茹三天前的晚上因有要事,要赶往晋东昔阳县去,路过云龙山,见托日峰上,火光冲天,情知有异。她赶忙折回一段路程,爬上托日峰,见是崆峒派的赤精道人,和该派掌门人的女弟子紫飞燕沈静蓉,率众犯山,五龙帮的人数虽多,但由于崆峒派来的人,也为数可观,何况来者全是派中和散布在江湖各地的一流高手,再说五龙帮的主旨,在求保全实力,以图日后辅助少帮主手刃亲仇,和扫荡魔穴,故仅派少数的人在前峰迎敌之外,其余大部分门人弟子,都在护卫着少帮主姚宗鸿,由后峰出走,欲逃往双凤山,再议后事。哪知,阴险狠毒的赤精道人常一岚,他早就算定了这一着,除派少数的弟了在诱敌之外,绝大多数弟子,堵截在后峰,目的是想捉拿姚宗鸿。但赤精道人听说,不但自己派来卧底的马子英和崔九山两名派中高手被杀之外,五龙帮还在双风山刑堂,制死了派中三名弟子,将尸首砍成肉块,抬来托日峰祭奠已故帮主姚祖贻。他不禁怒火冲天,随即下令,除活捉姚宗鸿之外,凡是五龙帮的门人弟子,一概格杀勿论!此令一下,托日峰上,登时大乱,琉璜火光弹,满天浮游,峰顶上一片刀光剑影,喊杀震天,惨不忍睹……。邱冰茹虽然年华有双十,但她却在江湖上闯荡了六七年,她何以年仅十三四岁,就要只身单剑闯荡江湖,走遍了大江南北,这个中秘密,除她自己和她的母亲之外,恐再无第三人知晓。这六七年的江湖挺险,冰茹对武林中的善恶是非,已然摸清了不少。她知道五龙帮,在江湖道上虽然是一个非法组织,但敢说他们的所作所为,全是顺乎天理合乎人情的正当行为,侠义可风!崆峒派虽为武林一派门户,但无恶不作,淫盗皆为,久为江湖中众所不齿,只有自己的伯叔与紫霞宫赤灵道人,有深厚交往,堪称“一丘之貉!”……。邱冰茹想到这里,不禁怒火骤炽,娇叱一声,技出长剑,凡是乱阵中身着道袍的崆峒门下弟子,遇之必杀……。邱冰茹的武功,一部分是得自家中那班伯叔们的传授,一部分是历身江湖后,得一位异人真传,故无论轻功剑术都有惊人的造诣。在乱阵中,剑若游龙,凌厉无比,不到顿饭工夫,死在她剑下的崆峒门人弟子,总在五十名开外。就在她力敌四名恶道围攻时一眼看到蓝剑虹在施展峨嵋九宫太极剑法,力歼天蓬天芮二人,眼见他就要得手,忽被赤精妙道,从一个峰石后闪出,扬手一掌斜刺里劈去,拦断了三人交击的锋芒,并将他们各震开得后退丈许,救了天蓬天芮二人性命。
  第八回  鹤唳震空山 毒蟒逢劫  蛇怪逞神威 天龙技穷
  不仅如此,赤精道人随着一晃身,站在剑虹与天蓬、天芮相对而立的中间,借机和蓝小侠说一阵话后,陡然一掌劈去。
  玄阴透骨掌,歹毒无比,一经击中,阴寒之气,立时浸入体内,纵精有纯内功的人,也难熬过三日,阴寒攻心,必死无疑!
  邱姑娘倒并不是看了剑虹长的惊人神俊,才去救他,她见他一套正宗峨嵋九宫太极剑法,已习练到了炉火纯青之境,知道他是峨嵋门下弟子。
  是以,救人之念顿生,陡的一紧手中长剑,芒银电闪,冷气逼人,不到三招,已将四个转攻道人逼开,随之抡起一阵剑风,一跃而起,借那剑风之力,施出“凌空虚渡”轻功绝学,向蓝剑虹身边飞去。人落地一声娇叱,连人带剑,化成一团银虹,向剑虹跟前滚去。
  变起俄顷,不但天蓬、天芮二人同时大吃一惊,就是赤精老道,也呆在那儿,片刻才猛然一声喝道:“还不替我拿下!”
  天蓬、天芮领命出招,四剑化成一片寒光,向邱冰茹攻到。
  哪知邱冰茹所舞剑法,乃是一位中隐名埋姓的关外异人传授,名“闪虹剑法”,功力如到炉火纯青的时候,可在五丈开外,取人首级,不过邱冰茹的功候尚浅,只能使身剑合一,使敌人无法接近自己,五丈取人首级,尚不可能。
  天蓬、天芮两个恶道,哪里会知道这闪虹剑法中的神奇奥妙无比威势。
  二人各舞双剑,同时攻上,哪知,攻至相距冰茹剑圈尚有丈许远近处,陡觉一大片寒芒中卷起缕缕凌厉无比的剑风,迎面罩下,不要说是想抢攻人家,就是招架,亦难于心愿。
  二道不禁同时大吃一惊,但更为惊愕的,还是赤精道人常一岚。
  他暗忖道:看她年纪轻轻,不知她从哪里学得这套奇幻莫测,玄妙无穷的绝世剑法。
  他为了要急救天蓬、天芮两个护法弟子,一扬手,玄阴透骨掌,脱手而出,掌挟阴寒劲风,势若排山倒海般,猛向邱冰茹荡去。
  赤精道人的恶名及他歹毒无比的玄阴透骨掌,邱冰茹早有耳闻,她哪里还敢怠慢,赶忙伸左手,将此时已经昏死过去的蓝剑虹拦腰一挟,右手长剑招化“金蟾吐虹”,但见寒芒无匹银幕,将自己和剑虹二人的身子紧紧罩住。
  饶是赤精道人的玄阴南骨掌,歹毒绝伦,天下无敌,也不能击透过邱姑娘的剑幕,伤及她的身体,等赤精道的奇厉掌风在空处中将尽消失时。邱冰茹已一声清脆娇啸,挟着蓝剑虹,身腾数丈,人在半空中一抖身,头北足南,快若脱弦疾箭,眨眼间消失在夜空中。
  天蓬、天芮两个护法弟子,余愤未消,还想追赶,却被赤精道一声喝住道:“这女娃一身绝学,世所罕见,你们追去,等于送死。”
  话至此略顿,不由得一声惨然长叹,继道:“不过功力尚差,但三年后,崆峒派中人,均难望其项背!”言罢,又是一声长叹,神色也无限凄惶!
  天蓬、天芮一见三观主这等情态,也不禁愕然呆立,半晌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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