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谷》第50/74页


  “玉面鬼谷”上官明听了,笑哈哈地答道:“乔神君,你这位朋友,昔年在江湖中,扬名闯万之时,不单不是这副形貌,并也不是複姓“司马”,故而我说,“我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变的”,这句话儿,岂非写实,难道还有错吗?”
  上官明这番话儿,把“氤氲神君”乔大化,和那阴阳脸的高瘦老者,均一齐听得面带惊疑之色!乔大化怔了一怔之后,扬眉笑道:“上官大侠真是博闻广见,照你这样说法,你是定然知道我这位司马兄昔年称雄江湖之时,是何姓氏?以及是何形貌的了?”
  上官明因昔日有桩奇遇,恰好听过这段江湖秘辛,故而胸有成竹,笑嘻嘻地说:“约莫在二十多年以前,江湖中有个心黑手辣,好色如命,恶行甚多的黑道人物,名叫萧飞,因他长得又高又瘦,又擅於驱使各种毒蛇,遂有个外号“青竹蛇神”
  ,这大概就是被乔神君目为“远来嘉宾”的这一位贵友?”
  乔大化也知道上官明既出此言,必有所知,故而并不奇异地,继续问道:“上官大侠怎么只说出了一半,照你所讲的来……”
  上官明不等那乔大化再往下问话,便又已经含笑地说道:“这“青竹蛇神”萧飞,有次结识了个江湖荡妇,正在苟合,不料却被荡妇之夫寻来,撞个正着,那荡妇之夫,也是个极厉害的江湖凶邪,暴怒之下,一剑先斩却荡妇,并以一记“寒冰绝户掌”,把萧飞一记耳光,掴得从荡妇身上,跌下床来,然后再欲狠狠处置,凌迟处死……”
  听至此处,那阴阳脸黑白发高瘦老者的半边深色脸颊,倒还没有什么,半边浅色脸颊,却渐渐转为深色!上官明笑着,继续说下去道:“谁知“青竹蛇神”萧飞竟恶贯未盈,命不该绝,此时适有那荡妇之夫的另一对头,东海“三奇岛主”司马逸夫赶到,与荡妇之夫,发生一场恶斗,击毙对方,救了萧飞,但那“寒冰绝户掌”力,阴毒异常,萧飞虽然保住性命,中掌左颊的脸色,却永远要比右颊,深上一些,而左半边的头发,也就永远成为白色……”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目光微注那阴阳脸,黑白发的高瘦老者,嘴角微披,又复说道:“我所知者,至此而已,以后的事儿,便不晓得,但萧飞既然改姓司马,却可推料出他多半跟随司马逸夫,同去东海“三奇岛”,并准是拜了那司马逸夫作乾爹的了!”
  那阴肠脸黑白发的高瘦老者,听到后来,反而面无愧色,只在双目之中,闪烁着一种令人不容易觉察的狠毒凶芒!云梦襄明知道上官明在第一阵上,定然会抢先出手,不让目己出手的,遂以“蚁语传声”功力,向上官明悄悄嘱道:“上官兄,动手时小心些,对方因你揭破他昔年的丢人现眼往事,对你恨得很呢!”
  上官明点头,表示会意,并向那阴阳脸黑白发的高瘦老者笑道:“我猜阁下是个什么东西变的之语,猜得对吗?阁下姓氏虽改,名儿大概不变,我如今是不是应该称你为“司马飞”呢?”
  阴阳脸,黑白发的高瘦老者听了之后,便冷笑着回答道:“姓名无非是个符号而已,随便你怎样叫法?武林人物还是讲究手底下见真章,两位大侠由那位下场对我赐教?”
  上官明笑着说:“司马朋友是多此一问,我云梦襄兄适才已与“白头罗刹”何二娘,对过掌了,如今自然轮到我上官明,来向你这位半白头的“青竹蛇神”,讨教一些东海三奇绝艺!”
  司马飞道:“好,上官大侠是打算较量软硬轻功?抑或兵刃暗器?是打算点到为止?抑或性命相搏?”
  上官明英道:“随便,常言道得好:“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我们江湖人物,一向刀头舐血,剑底惊魂,脑袋拴在裤带上地,把“生死”二字,看得极淡,何况到了这“纯阳谷”中,无异身入虎穴龙潭,根本不必想什么善罢干休,司马朋友,似乎无须再装腔作势,我看,你早已把我恨得牙痒痒的,乾脆就大展辣手,把你的压箱底功夫,全都掏出来吧!”
  司马飞静静听完,冷冷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拘一格,各尽所能的了。”
  上官明颔首笑道:“正是江湖人物作事要乾脆………”
  “乾脆”二字才出,司马飞头略晃,欺身进步,一招“五鬼抓魂”,右手五指如钩地,已向上官明的当胸抓到了!门户未立,交待未完,这等猝然发难,才是极为江湖人物不齿的下流偷袭!但司马飞既与上官明有“各尽所能不拘一格”的话儿在先,便又当别论。
  上官明久经大敌,虽见对方猝然发招,仍不慌不忙,沉稳如山地,准备等司马飞抓来五指,将到未到的刹那之前,再以绝招拆解,或是猝然制敌。
  这“不慌不忙,沉稳如山”八个字,本是内家妙诀,乃高手应有态度。
  谁知道,上官明几乎便被八个这样的字儿,害得够惨了。
  原来司马飞的右掌五指才至中途,左掌又从袖中伸出,猝然一翻!这一掌,既非招,又非发出什么劈空袭人的内家动气,司马飞竟在左掌之中,扣了一把异常歹毒,“五毒砂”向上官明漫头盖脸地,飞洒而去!上官明方自静气凝神,不悠不忙地,沉稳持变,被他这么一来,自然全身均被“五毒砂”所罩住!如此情况下,再想躲避,那里还来得及?上官明万般无奈,只好张口一喷,以先天真气,将当头“五毒飞砂”,喷开一片,再双掌一堆,连身飞纵,从这个小小飞砂孔穴之中,穿了出去。
  但上官明虽採如此应变策略,却已自己察觉到了,仍是有破绽的!因为飞身穿越砂孔之际,恰好把全身暴露在司马飞的袭击之下!司马飞不肯错过了这袭敌的机会,趁着毒砂洒出之势,左掌一翻,以“劈空掌”力,觑准上官明的后腰击去。
  假如上官明料敌不准,则在全神冲破迎面漫空飞洒的“五毒砂”之际,委实难逃这一掌之厄!但如今他以制敌机先,於纵身穿空之际,双掌忽翻,向司马飞适才站立之所在,推出一股柔和的劲力,情况完全改变!司马飞所发劈空掌力,与上官明所发柔和劲力一交,因对方用的是柔和暗劲,并非刚力,故而足下未晃,路形未动。
  他身到高空,掉头一扑,口中朗声笑道:“司马朋天真好心机,上官明侥倖无伤,我且回敬你一招“天河泻雨”吧!”
  上官明在发话声中,一股柔和的劲力已向司马飞头上罩下!一来上官明是头下脚上的凌空发掌,司马飞立身之处的数丈方圆,均在他的掌势笼罩之下,不容易从容躲闪得开!二来,上官明的掌势所笼罩的范围虽广,所挟掌风劲气,却柔柔和和地,威力并不甚强。
  三来,司马飞适才劈空一掌,自己丝毫未动,却把上官明的身形,震起两丈四五,心中自然觉得对方在内力修为方面,不会高过自己。
  有这三种原因,司马飞便不打算神色仓惶地,逃闪躲避,他要大大方方地,硬接了这一掌力!但他虽已决定硬接,却因对敌经验,十分老到,并未过於狂傲,轻视对方,是先行脚下稳子午,然后全神凝劲,翻掌发力。
  上官明本来纵起丈许,又被震起两丈四五,是在将近四丈高空,掉头发掌,凌空扑落去了!起初无甚变化,但在上官明扑到距离司马飞头顶,约莫一丈三之际,忽然纵声狂笑。
  就在这纵声狂笑之下,他所发无形罡煞,突变有形。
  那种令人原先看不起眼的柔和劲力,突然变为令人摄魂荡魄的锐啸狂飙,排山倒海般,呼然当头压下!司马飞知道上当,心中暗叫不妙!但此时再改作任何其他打算,均已不及。
  他只有咬紧牙关,发足十二成真力,加强所发掌风,期与对方在修为内劲上一分强弱!掌风合处,爆响如雷!地面上的碎石尘沙,均为四散罡风所卷,漫空飞洒如雨!上官明身形毫未停滞,依然凌空疾落。
  司马飞却因一向贪色欲,本元不充,内力稍虚,被震得双耳狂鸣,双目乱转金花,胸中血气翻腾,接连退出了六七步去!上官明虽已得手,仍不甘休,身形落处,手中精芒忽闪!司马飞以为对方也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效法自己,要发出什么恶毒厉害的暗器来?故而吓得亡魂俱冒,在精芒才闪之下,便即飘身飞撞!饶他闪遁得快,上官明手中持着一柄短剑,剑尖向上挑着一只人耳。
  司马飞的左边面颊,却血流如注!恼羞成怒之下,司马飞顾不得左耳被削的剧烈疼痛,厉啸起处,伸手入怀,摸出一条细如人指,长约七尺的翠绿怪蛇。
  这位“青竹蛇神”,显然要施展看家本领,与上官明生死一搏!上官明哂然一笑,正欲发话。
  那位身为主人的“氤氲神君”乔大化,已先向司马飞叫道:“一阵胜负已见,司马兄请退………”
  司马飞想不到乔大化竟替自已认败,不禁向这位“氤氲神君”,愕然注目?他方诧然莫解,耳中又听得那八幡公主以传音密语说道:“司马兄请退,我们好手甚众,对方仅共二人,大可换人上阵,使其消耗气力,必将稳操胜算。”
  八幡公主说着一顿,然后续道:“你何必在失血颇多的情况之下,再与对方作殊死的搏斗呢?”
  司马飞听了八幡公主以传音密语,所作的解释之后,这才悻悻退下。
  乔大化也立命苗女把那司马飞送回宾馆,敷药止血,不留他在此观战!乔大化真不愧为巨奸大恶,极工心计,此举是含有极深度意义的。
  因为东海“三奇岛”的三位岛主,各具奇功,但生性怪癖,不大愿在江湖走动,也决不许外人前往他们自诩为世外桃源的那个“三奇岛”上走动,甚至是游览访问也不行。
  根据乔大化的观测,司马飞纵然取出那条绿色怪蛇,施展出他的看家本领,也仍然将会难免死於上官明的剑下的。
  於其让他剑下身亡,还不如让他失去一耳,含羞带愧地,转回东海,或许能把“三奇岛”的三位岛主,激出一两位来,与云梦襄、上官明等群侠作对,岂非对自己大有助益?果然乔大化所料不错,司马飞回转宾馆,敷药止血之后自觉无颜再享受主人厚待,遂留函告别,声明返回东海,苦练绝艺,一年内重入中原,必寻“玉面鬼谷”上官明,报复今日这削耳之恨!司马飞宾馆留书之时,那削壁以下的峡谷之内,又起了一番龙争虎斗!乔大化这回不等人请求上阵,把头一偏,向八幡公主低声笑道:“常言道,不是猛龙不过江,你那位唐大姊的一身绝艺,可以施展了吧?”
  八幡公主双眉一挑,向那默然站在旁边,袖手观战的黑衣中年妇人叫道:“唐大姊,你不是早就打算露两手?”
  那黑衣中年妇人,身材瘦削,约莫三十三四,姿色也甚平庸,看去无甚出奇之处,但“氤氲神君”乔大化与八幡公主,居然对她指名相邀,足见她的一身功力,必然是不同凡响的了。
  由於此故,云梦襄与上官明表面虽然未动神色,暗中却以眼角余光,察看那黑衣妇人的动静?八幡公主语毕之后,那黑衣妇人始笑了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这两手粗俗功夫,那里入得了甚么“沧海巫山”,“玉面鬼谷”等当代大侠之眼?公主又何必一定要我来出乖露丑的呢?”
  俗语有云:“满瓶不动半瓶摇”,这唐姓的黑衣妇人越是这样说法,越是使上官明和云梦襄对她加深了警惕之念!八幡公主笑道:“唐大姐不必过谦,常言道:“明人眼前,不说暗话,光棍眼中,不揉沙子”,今日本谷来宾中,不论是云大侠,或是上官大侠,均是绝世身手,仕途中人讲究“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江湖中人则讲究“货卖识家”,唐大姐就请露两手吧!”
  黑衣中年妇人闻言,遂缓步走出,向云梦襄暨上官明含笑说道:“云大侠与上官大侠,那一位不吝指教我唐玉琴几手暗器打法?”
  上官明生恐云梦襄要想下场,遂在那自称唐玉琴的黑衣妇人话完之后,抢先答道:“我云梦襄兄生平从来不用暗器,还是由我上官明继续献丑吧!”
  话音方住,突然听得云梦襄以“蚁语传音”的功力,向自己耳边说道:“上官兄小心一些,这唐玉琴可能是四川唐家的门户中人?”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唐玉琴又已在向着上官明发话问道:“上官大侠,我们是以暗器互相袭击?抑或各自展露一些比较新奇的暗器手法?”
  上官明乘着倾听对方发话之际,也用“蚁语传音”道:“云兄,我知道这唐玉琴是四川唐家门户中,最有名也最厉害的“黑寡妇”,才抢先答话应战,因为四川唐门以喂毒暗器为其特长,而我却偏偏有了奇异,不畏任何剧毒………”
  密语至此,唐玉琴的问话已毕。
  上官明遂朗声地答道:“随便随便,我对於暗器一道,也只是略通皮毛而已,就请唐……”
  说至此处,觉有碍难,因为明知对方身为寡妇,不便称呼“夫人”,更因年龄关系,不便加上“姑娘”这两个字……故而,上官明顿了一顿后,方接口说道:“彼此如何较量,就请唐老师随意决定,上官明勉力学武就是!”
  唐玉琴笑道:“上官大侠这声“唐老师”,未免叫得我受宠若惊,唐玉琴恭敬不如从命,我觉得彼此已无深仇大怨,不必以暗器互袭,我们就各自演练一两种暗器便了。”
  这唐玉琴的几句话儿,说得相当漂亮,但她也是事先获得资料,才故意如此说法。
  因为在她来后,八幡公主已将上官明所出谜题被自己与乔大化猜破,连饮两杯毒酒,却丝毫无恙之事告知,唐玉琴几乎可称为当今独步的用毒名家,一听便知道上官明不是生具异禀,便是身怀专门兢制各种奇毒的罕世灵药的了。
  她已见对方是由上官明出面应战,便觉得若以暗器互袭,即令能够打中了对方,但不会获得什么效果,还不如乐得大方地,把话儿说得漂亮一点,只在暗器手法上分个高下便了。
  唐玉琴这样一说,上官明便暗讚对方知机乖巧,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好,既然如此,上官明敬如所命,我们谁先行施展?”
  第三十二章
  唐玉琴笑道:“我四川唐家,向以暗器见长,上官大侠答应赐教,唐玉琴业已佔了便宜,自然应由我来先行献丑,来个抛砖引玉!”
  上官明道:“唐老师就请施展绝学,上官明敬观高明,再行学武。”
  唐玉琴因觉各自施展,无须用甚喂毒暗器,遂取了一块山石,用手指把它捏成约莫径寸方圆的十三枚小小石弹!这一手也等於是在显露武功。
  因为凡有资格,参与此场约会者,全是身负绝艺的一流内家高手,在这群人的眼光中,以指捏石,根本不难,但若如此匀称的把每枚碎石,均捏成径寸方圆的小小石弹,却又极为不易!由此可见,这位“黑寡妇”唐玉琴不单暗器手法必高,连在劲头拿捏方面,也分明是一位修为甚深,火候又老到的内家高手了。
  唐玉琴捏好了石弹,仰首看天。
  她本来似乎是想找只飞鸟,但目光扫处,竟无所见,遂双眉略扬,将右掌中所握的十三枚石弹,脱手向空中掷去!石弹才一离手,便已显出功夫!十三枚石弹,本是连贯如串地,向空中升起,显得丝毫不乱。但到了约莫三丈高空之处,速度突然起了变化,由起初保持平均速度,变成前慢后快。
  这一变速,在下面的石弹便纷纷击中了在上面的石弹了。
  “叮,叮,叮,叮……”
  十二声脆响起处,那十三枚原本联贯如串的小小石弹,便变成满天乱飞!但那击劲甚巧,连一枚石弹,也未碎裂。
  唐玉琴石弹出手,右掌一翻,微伸食指,向地下虚空连画了十三个圆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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