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大秦》第2/332页


  这恶客倒是很风雅,说话颇有音韵,十分的悦耳动听,好像鸟儿唱歌一样,听到身后有动静,就转过头来,见到白栋立即起身,远远行了一礼:“游学士子楚侗,见过小兄弟。”
  是个读书人?上到春秋下到明清,各朝各代对人民管治不同,可无论是谁坐了天下,读书人却是拥有满世界乱窜的权利。在明代普通百姓不可出所在州县,否则就按流民治罪,却不限制佩剑囊书的游学士子,这是个有身份的盲流啊?
  白栋大喜,难得家里来了个知识分子,不管这家伙是徒有其表还是饱学之士,搞清楚身处的时代却是没问题的;十八年来懵懵懂懂,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又是生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村里二十多户人家,上到最博学的老族长、下到总角之年的孩子,竟没有一个识字的,一年到头连个收税的官人都见不到,天知道是哪朝哪代?可想起冤死的花花,又觉气愤,鼻子里哼了声:“客人好。”
  草儿更没理会这人,一溜烟地跑去灶台了,浓浓的鸡肉香味让小丫头瞬间就丧失了立场,眼泪还没擦干净,口水就流出来了。
  娘亲嗔怪地瞪了白栋一眼,忙着对这盲流陪礼,添上了热茶,又招呼白栋去拿碗筷。乡下也没有饭厅明堂,饭就凑合在院子里面吃了,临时充当饭案的青石板摆上了拌野菜、煮鸡蛋、松果子,还把家里唯一的那坛老酒拿了出来,看得白栋好不心疼。
  鸡肉摆上桌,娘亲却拉着草儿去了茅屋,这是乡下人的规矩,家里来了客人女人不上桌,否则是大不敬。白栋可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扯下鸡头鸡腿送了过去,娘亲骂也顾不得了,反正不能都便宜了那个盲流,草儿抓过鸡腿就塞进嘴里,说哥哥真好。回到院中,白栋一横心,破开泥封倒满酒,连他都没喝过家里的藏酒呢,更不能让这货独享。
  “先生从哪里来?”白栋笑吟吟地端起酒碗,寻思着是否得到自己需要的情报后就想办法把这货请出去;真不明白娘亲是如何想的,村里有二十多户人家呢,干吗来了外客就往家里请?据她老人家说,这是外来的读书人,金贵着呢,村里多少人家在抢,后来还是老族长感念孤儿寡母不易,才请到自己家来的。
  白栋很疑惑,孤儿寡母本来就不易了,还请客?族长爷爷也糊涂了麽?可怜我家的老母鸡啊。
  没时间多想,娘亲盯着呢,两条鸡腿没让给客人吃,已经让她老人家动怒,要是自己再招呼不周,回头说不定就要行家法;别看娘亲疼自己,真要怒起来,下手也是极重的。
  “既然我名楚侗,自然是楚国人。”
  盲流回答的很礼貌,声音还是好听的像鸟儿发春,可白栋却感觉这货有种居高临下的骄傲;前世的职业经历让他锻炼出了观人入微的本事,说到察言观色,眼前这盲流还差得远呢。
  不过没时间考虑这些了,楚侗的话让白栋一惊:“楚国?哪个楚国?”
  “天下只有一个楚国。自然是周天子治下的煌煌大楚、天下第一鱼米丰饶之乡,小兄弟不知麽?”
  周天子,楚国……
  白栋脑中轰鸣,这可好,一竿子回到两千年前了。
  楚侗微微摇头,眼中鄙夷之色更浓。贫国困民,果然不知天下大势,倒是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虽然小人卑微,可自己身为游学士子,又是坐客人家,何况这家还有一名年将及芨的美丽少女,保持一些礼貌还是非常需要的。
  在楚盲流看来,他的到来就如同天使莅临,是给了这家农人最大的希望;这心思可不算卑鄙龌龊,哪怕在士人贵族中,也是一桩美谈。
  白栋自然不会想到这货打了什么心思,否则早就一脚踹他出去了,震惊过后,感觉这时代其实也不错,大争大鸣、士人如贵,比起门弟森严的汉晋和白首穷经却终身难举的后朝科举,其实更容易混得风生水起。
  他本来是没有多大野心的,甚至有些喜欢眼下的田园生活,不过娘亲和草儿更需要一盏神灯,这需要他来创造。
  从楚侗口中才知道自己是秦人,此刻秦国的国君正是嬴连,眼下正带领大军与魏国在河西大战,这一仗历史记载是平手局面,归国后嬴连不久就翘了辫子,庙号献公。那个伙同商鞅鼓捣变法的一代雄主就是他的二公子,不过眼下还只是个热血沸腾的青年……
  天色渐渐黑了,楚侗要卖弄学问,白栋问得越多,他就越开心,自然是言无不尽,白栋也借他对天下大势有了更多了解;似乎是看到两人聊得不错,天色也晚了,娘亲居然走出屋子,逼着白栋陪这位‘楚先生’多喝几杯。
  白栋很开心,娘亲总算是想明白了,也知道心疼家里的酒,宁愿让儿子多喝几碗。不然为啥让自己两碗干一碗敬?还是老娘好啊,知道心疼儿子。
  秦国的酒度数低,还有股老醋般的酸味,说是给人开胃还差不多,要是换了白栋前世那副酒精考验的身体,喝多少碗也只当是喝凉水,可惜这副身子是眼前这位娘亲给的,第一次接触酒精,不醉才怪。
  最后与楚侗说了什么,实在是记不得了,白栋最后的记忆是抬头数星星。战国初期的星星肯定和后世不一样吧?要好好看一眼,咦,怎么这样模糊?倒也倒也……

  注:关于‘哥哥’一说,这个时代其实还没有‘哥哥’的称呼。不过光暗以为现代人写书给现代人看,本身就有一个‘翻译’的过程,难道要还原春秋战国的称呼文字?别说我没有那个本事,就是有,各位看起来也有很大困难。冯梦龙写《东周列国志》我们现代人一看哇呀了不得,这才是古风呢。哪里是古风?那是明代人把春秋战国时的文字翻译成明代文字给明代人看的,真正的雅音雅言,冯梦龙也不懂,他那年头连百度都没呢。
  所以那种类似明清话本的半文白,光暗可以写,但是不愿写。那是刚学写东西的时候,弄段半文白,感觉很装,其实很影响阅读,没多大意思。
  当然咱也不能纯现代,结合的人物性格,场合,也会有带点古义的文字,比如行个大典、念个祭文啥的,您不能来现代诗歌朗诵对吧?
  另外就是当时道德伦理、社会认同的名词,尽量保持原汁原味就行了,不能管国君叫‘当家的’‘一把手’,这种就属于翻译错误;又比如明代以前对官员都不称‘大人’的,电视剧里叫‘包大人’,这是外行;宋代管女性叫‘娘子’这是尊称,您叫人家‘小姐’,得打起来。
  光暗认为只要注意这些就行了,比如草儿叫哥哥,就比叫兄长活泼多了,不然草儿一口一个‘吾兄’的,这还是可爱的小萝莉麽?这像个大叔了。
  就这个意思,大家明白就好:)



  第三章 不亦老拳乎?

  我醉了的念头刚刚从心头闪过,世界就立刻变得模糊起来,远处的山影像怪物一样扭动着,张开了它的爪牙;山头上站立的不是那只叫花花的老母鸡麽?明明没有了脑袋,为什么会感觉它在看着自己?
  视线从花花身上掠过,看到了繁华的大都市,好多的红男绿女啊?道路上又堵车了?还是下车步行吧,一名合格的法律工作者是不可以让法官和当事人等待的。
  对方的证人出现了,她为什么看上去那样熟悉,光着一对雪白的小脚丫,手里抓着两条金光闪闪的鲤鱼,正对自己甜蜜的笑:“哥哥,我要听故事。人家的脚丫不臭哦……”
  是草儿麽?可是笑容为什么会凝结在她的小脸上,而且瞬间变得雪白,满是惊恐之色?
  哥哥,救我,快救我啊!长长的黑影从草儿身后蔓延过来,所到之处、法官、当事人、对方律师……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影像如同飓风中的玻璃一样破碎了,黑影的样子渐渐清晰,是楚侗,那个夸夸其谈的盲流!
  猛地打了一个激灵,酒意全消的白栋迅速睁开双眼。
  呼救声从草儿的房间内传出,夜晚尤其刺耳,最让白栋气结的是其间还夹杂着楚侗的声音:“姑娘本是自荐枕席,何故如此?”他的声音还是如此优美,这就是所谓的雅音雅言麽?士子?我去你妈的!
  衣服没脱,酒醉后娘亲和草儿都不好下手的,这让白栋可以第一时间冲到草儿的小屋,一脚踹开门,就见到楚侗满脸愕然地坐在床上,草儿趴在一边,正在哇哇大哭,高喊救命。白栋看得清楚,草儿的束腰带被人扯去了。
  情况似乎没有想象的那样严重,不过已经让白栋怒发冲冠,王八蛋,你敢碰我妹妹!扑上去就是一拳,不等楚侗回过神儿来,转身到了他侧面,一记鞭腿抽在脸上,楚盲流惨叫一声,滚下了床。
  你妹的,老子这副小身板是秦国土生土长的没错,好歹上世也是练过几天台拳道的,揍你如同揍狗。
  “小人,野夫!”
  楚侗被白栋一脚踹下床,第一时间不是还手,而是整冠束带。君子有六艺,这时代的读书人个个都有练武,不过士子岂能与乡野之人一般见识?君子伐敌,那是要师出有名的。
  站起身,楚侗愤然道:“小兄弟,是你妹妹自荐枕席,却不知她为何突然反悔,楚某何辜?”这是先要占领道德高地,而后碾压白栋,绝对的士子风范。
  “自荐枕席?”
  白栋一愣,回忆娘亲灌醉自己的行为,顿时想到了这个时代的风俗。在这个时代,读书人金贵,士子就是贵族,草儿生在山村,这辈子如果没有‘机缘’,怕就只能远嫁给普通的农人了,而且秦国多战,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说不定还得嫁给个老光棍、老鳏夫什么的。
  秦人素有西陲之风,家里来了尊贵的客人,常常有让女儿、甚至是妻子陪睡的习惯,与西戎义渠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娘亲这是看中了楚侗啊?知道自己素来最疼草儿,才会灌醉自己,要为草儿博一个出身。
  心酸、心疼、愤怒!看楚侗那一脸无辜和大义凛然的样子,似乎他比21世纪扶起老奶奶的热心青年还憋屈呢。
  草儿不哭了,有哥哥在她就什么也不怕:“哥,是娘说要草儿陪客人,可是……可是他……哥哥的故事里说过,女孩子是不可以让男人那样的……”
  还好,白栋一阵庆幸。娘亲估计是没好意思对草儿说太多,姓楚的又太猴急了,若是换了个普通的农家女,这‘机缘’就算是成事了,好在草儿听过自己的故事,这时代很多女孩懵懂不知的道理,她却是明白的。
  “滚!”
  既然知道了事情始末,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楚侗其实也没做错什么,打是不用继续打了,不过白栋也不想客气,准备让他滚蛋完事。
  “岂有此理,此女入我房中,就是本士子的人了。就是闹到官府,也是楚某的道理!”
  看了眼草儿颈间白腻的肌肤,楚侗暗吞口水,哪肯就此放手?他是士子、面前这小子就是个乡野贱民;何况这女孩是她娘送进来的,按照秦地风俗,就已经是他的人了,于情于法,都是他楚侗的道理,凭啥要滚?士可杀不可辱,咱是有风骨的人!
  面对这种傻瓜,简单粗暴就是最佳解决办法。士子风流?白栋想呸这货一脸,没废话,上手就是一记撩阴脚,楚侗在剧痛中弯下腰,不可置信地望着白栋,早听说秦人勇猛,赳赳老秦,个个都是热血男儿,为什么会这样下流?可惜没时间质问了,白栋怎么可能给他还手的机会,撩阴脚过后,跟着就是一记封眼锤,再接一阵乱脚,别说楚侗一个读书士子,身经百战的战士也得当场趴下。
  刚才还在恐惧中的草儿拼命鼓起掌来,鼓掌是白栋教的,据说这是表示支持的最好方法,哥哥太厉害了,让人家好有安全感呢。
  “哥哥,狠狠打他,就像辛巴达打海岛怪物一样,嗷嗷!”话刚出口草儿就感觉不对,吐吐舌头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娘亲说过的,哥哥讲的故事是秘密,怎么一激动就给忘记了呢?
  “你……你敢殴打士子!这是重罪!”
  楚侗完全被打懵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捂着裤裆慢慢站起,本想报仇雪恨,却硬是被白栋凌厉的目光吓住了,犹豫了下,色厉内荏地摆出了自己游学士子的身份。
  先秦时代的士子是真正的贵族阶层,是说打就能打的麽?哪怕是别国士子也不成,要是被官府知道,白栋会有很大麻烦,一个充军流放是跑不了的。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老拳乎?听说过孔圣人吧,这话是他说过的,我不过按照圣人教导而为,有什么罪?”孔圣人七十二弟子中有个叫子贡的阔佬,早在百年前就发起过造圣运动,如今孔子圣人之名已经坐定,白栋倒是没说错。
  “好个野人,殴打士子,还要亵渎圣人,大罪!”
  楚侗尊奉的是仁道、崇尚的是礼乐,对孔子当然是尊敬的,闻言顿时大怒;不过看到白栋凶狠的目光,感受了一下裤裆中传来的阵阵剧痛,认为君子还是不应与小人一般见识,速离危墙之下才是正理,甩下一句狠话,转身就跑,与闻声赶来的白母擦肩而过。
  “平安郎,你做错了,打了士子,你会被拉去服苦役、甚至是砍头的……”
  娘亲没责怪白栋,只是流泪,草儿转动着大眼睛,扑在娘亲怀里低声撒娇:“娘,草儿不喜欢这个人,是哥哥救了我,您不要怪哥哥好不好?”娘亲没有回答,只是抱着她一面流泪一面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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