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莲花开》第52/56页
第八十六章 别有洞天
小船上空间有限，船舱也十分的狭小，所有的摆设，仅仅是一张竹床，两只竹凳，一张薄木片钉成的长方桌而已。
我慢慢地走进舱中，摘下斗笠，一侧身倒向了竹床，随手拿起了身旁的白绢扇子盖在了脸上。这把扇子是我从凤鸣山庄里带出来的唯一的东西，不知为什么，当时就拿了出来。
扇面上写着一首词，不用看我也知道什么内容。此时在心里默默念道：“……莫倚倾国貌，嫁娶个有情郎。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唉，可喜的是，我虽非倾国倾城的美貌却十分幸运的遇到了一个世间难寻宛然谪仙下界的有情郎；可悲的是，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与心中最爱的人团聚呢？
真个是，人生愁恨何能免？眼见得芳菲落尽，春光渐老，我最最在乎的那个人还是杳无音讯，无迹可寻。纵有好时光也只得辜负了。不想了，越想越是无奈。
好困啊。我长长地打了一个哈且。昨天奔波了半夜，清早上了船之后一直都没有休息过，初获自由的兴奋劲儿已经渐渐的过去了。唉，我满意的叹了口气，悠然自得的伸了个懒腰，此时当务之急，还是抓紧时间好好地睡一觉吧。
“娘子，快醒醒，吃饭啦。”眼前忽然一亮，我脸上的白绢折扇被人缓缓的揭了起来。有人在轻轻的推我的肩头。
什么呀，谁叫娘子啊？我不禁一头雾水，皱着眉极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面前立即出现了东方亮那光彩照人的含笑的脸。
“你叫我什么？”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娘子，你忘记了吗？我现在可是一位陪着新婚妻子回娘家省亲的乡野村夫，你呢，应该叫我什么，嗯？”东方亮黑亮的眼睛里荡漾着轻微的涟漪，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他要不说我还真忘了，我们为了掩盖身份出门时故意穿成这样的，扮作一对农民夫妇。是呀，我该喊他什么呢？相公还是夫君？虽说是假的，可还真有点难为情哦。我的脸上微微一红，慢慢地坐了起来。
“那个……你还有别的名字吗？”我低下头去不敢看他的脸。暗想：他会不会不高兴呢？其实看开了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我又何必认真计较？可是，我在此之前已经答应过要嫁给陆一阳了，怎么可以再喊别人夫君呢？真是难以启齿啊。
“我还有个乳名叫怀远，除了我娘之外没有旁人喊过我这个名字。”东方亮平静地说，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窘态。
“我喊你怀远哥哥行吗？”我低头摆弄着折扇，声音低得自己都快听不到了。
“随便吧。只要你高兴就好。”东方亮说着伸手将我拉了起来，快步走出了船舱。
此时船已经停靠在一个江边的小码头上，周围疏疏落落的停着七八条与我们乘坐的小船相仿的船只。人们大都围坐在甲板上聊天，吃饭。来得晚些的正在忙碌，一时间炊烟袅袅，到处飘散着饭菜的香味。
说真的，自从穿越到了这个时空，我接触的人基本上除了皇家贵族就是江湖豪客，此番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普通百姓的生活，感到十分的新鲜有趣。
和我们比邻的船上端坐着一位二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妇，脸色健康红润，怀中抱着一个周岁模样的男婴。那孩子的眼睛又黑又亮，就像两颗黑宝石似的，一张粉嫩的圆脸十分讨人喜欢。
男婴一见了我，竟然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嘴里咿咿呀呀的喊着：“抱抱……抱抱……”逗的我抿嘴直乐，边笑边向他伸出双臂说：“来，姑姑抱。”说实话，因为在家里是独生女，我的父母又没有什么亲近的兄弟姐妹，我还真是没机会抱小孩呢，今天不妨先来实习一下吧。
那少妇温婉的冲我一笑，还真把孩子递了过来。她笑着说“那就麻烦你了，替我抱一会儿吧。妹子生的这么美，我们丰儿还真是有眼光呢，周围这么多人，单单叫你抱。”我如获至宝地接了过来，做了个鬼脸逗他道：“乖，叫姑姑。”
“应该叫婶婶才对呢，你们有孩子了吗？”那少妇一面忙着手里的活，一面轻轻地问。
“还……还没有。”我的脸上忽地一热，赶紧转过头去。
“羞什么呢，那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对了，你们成亲多久了？”那少妇的语气很平静，笑容也很美，可是她的话却令我十分的尴尬。
“娘子，我来抱吧，你先去吃饭。”东方亮似乎看出了我的处境，赶忙走过来岔开了话题，伸手把孩子抱了过去。说也奇怪，那孩子见了东方亮一点也不认生，竟然咧嘴笑了，露出了四个洁白的小门牙。那样子可爱极了。
那少妇有点不好意思，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伸手来接孩子，说“还是我抱吧，别耽误了你们小两口儿吃饭。丰儿，到娘这儿来。”谁知那男婴却将身一扭，不肯回到母亲的怀里去。我们几个人都笑了。
“他好像很喜欢你呢。来，叫叔叔，叔叔给你糖吃。”我拉着孩子的小手笑着逗弄他，同时侧头朝东方亮眨了眨眼睛。听了我的话，东方亮还真的探手在怀里一摸，那里有糖呢，倒是摸出了一枚青铜哨子。那男婴看见了，一把抓了过去。
“这孩子太可爱了。”东方亮笑着摸了摸孩子圆嘟嘟的小脸。我不由在心里好笑，如果这个少妇得知站在她眼前的少年竟是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玉面阎罗，不知还敢不敢把孩子给他抱了。说不定早就吓得狼狈而逃了吧？嘻嘻，真是太可笑了。
“羡慕了吧？你们也可以生一个呀？瞧你们小夫妻如此恩爱，又都长得这么美，不出一年，一准能抱上一个，快着呢。我这都是第三个了。”少妇打趣地说。
“我们还不急呢。”东方亮含笑瞟了我一眼，羞得我赶紧低下头去。
我慢慢拿起了粗瓷饭碗，夹了一筷子青菜，不知怎地却没有胃口，扒了两下就放下了，回头催促东方亮道：“怀远哥哥，你来吃吧，我已经饱了。”
此时少妇已经抱回了孩子，见了我吃饭的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悄声道：“妹子是不是近来没食欲，总想吃酸的东西？大约是有喜了吧？别不好意思，我这里还有杏干呢，你等着，我拿给你。”
哎哟，这都是哪跟哪呀。弄得我简直是哭笑不得。
第八十七章 情牵意惹
夕阳西下。暮禽归巢。绚丽的晚霞，斜披在烟雾迷蒙的远山的山顶上。晚霞把路边的树木都染得淡红，空气中充满了淡淡的木叶的芬芳。
我轻轻地撩起车帘，才发现我们走的是一条十分僻静的小路。但听得水声潺潺，却不知那水在何处。路上，除了我乘坐的这辆普通的马车之外，几乎没有行人。
“怀远哥哥，我们这是到哪里了？”我打着哈且问道。
“明石城。这里是金川、雪日和万方三国的交界处，过了这一段就进入万方境内了。我打算绕城而过，路虽然远一点，可是这条路晚上行人少比较安全。”东方亮淡淡地说。
东方亮坐在车辕上亲自架着车，一路上也没说过几句话，此时听到我问他方回过头来，他的脸色很不好，面容疲倦而憔悴，风尘仆仆的样子。只有那双又大又黑又亮的眼睛神采依旧，他的目光真诚而又亲切，他看着我，温和地一笑。
我怔怔地瞧着他清隽中透着疲惫的熟悉的脸庞，心底涌上一股深深地愧疚之情。他对我总是这么好，从来不计较得失，为了我，他连自己的生命都置之度外，他对我的情太深，太重了，我真是受之有愧啊……
一连奔波了十几天，白天乔装改扮斗智斗勇的与各方面对我们穷追不舍的势力周旋，有时还免不了一场恶战，晚上还要保持高度戒备以防敌人的突然发难，他这些天几乎都没怎么休息过，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这样的折腾啊。要不是因为处处都要顾及到我的安全，他何至于如此的辛苦！唉。我真的是个大大的累赘呀。想到此我不禁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累了还是渴了，要不要我去给你找点水喝？”东方亮关切地问。
“不用了，我只是想……”我本想说想让你休息一会儿，又怕他不同意，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想什么？”他轻声地问。
“想去路边摘一朵花，顺便洗个脸，你看我的脸都脏死了，好难看的。”我说着就朝他做了个鬼脸，用一根手指在自己的面颊上一划，哎哟，好黑呀。为了怕被人出来，我这几天总是故意在脸上涂一些泥土，锅底灰什么的，可不是脏得很吗？
“也好。”东方亮稍一迟疑，还是同意了。他跳下马车，勒住缰绳，把马拴在路边的大树上。那匹黑马打着响鼻，低头吃起草来。
“天快黑了，我来背你吧。”他说着就打开了车门，将后背对着我。我双手攀住了他的脖子，他背起我，提了一口气脚下一点，顺着水声跃了过去。
他的背并不很宽但是很温暖，伏在他的背上竟有一种非常放心的感觉，十分的亲切，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
眼前是一个小瀑布，银白色的水珠飞花碎玉般的乱溅着。下面有一个清澈见底的水潭，水声就是从这发出来的。潭边的山崖下一株粉红的蔷薇花在夕阳下开得正艳，花瓣重重叠叠的，花朵很大，几只蝴蝶在周围翩翩起舞，煞是好看。
我来到潭边，蹲下身子先洗了洗手，又仔细的把脸也洗干净了，清澈的潭水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瞬间映出了一张美丽的女子的面庞。水中忽然又多了一个俊逸的男子的身影，他正将手里拿着的一朵娇艳的蔷薇花轻轻地插到我的鬓边。
“让我瞧瞧，是花美还是人更美呢？”东方亮说着就站到了我的身旁。不知怎的，我的心跳忽然就快了起来，微微有些发窘，连忙低下头去。
“你看起来还真像个小媳妇似的。”东方亮嫣然一笑，黑亮清澈的眼波随之流转，柔情无限。
夕阳的余晖为他俊美的面庞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的光晕，不仅淡化了方才的憔悴的神色，而且还表现出另一种异常的端庄而神圣的美感。此时的他看上去好美啊，美得令人心动，令人心痛，让人心驰神往，不知不觉的就沉迷其中。看着他，我竟有一瞬间的失神，痴了，醉了，忘了时间，忘了自己，忘了一切。
以前从未发觉，原来他也可以笑得这么美。除了陆一阳之外，这应该是我看到过的最美丽的笑容。
“若涵，你喜欢我吗？”东方亮轻轻地握住了我的双手，他的声音充满了磁性，非常的性感。若是单以声音来论，不夸张的说，在我认识的所有的男子之中，他的声音应该是最美好的一个。
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个困扰我好久的问题，那就是，当初在荒凉的大漠中，他追杀陆一阳的时候，我为什么要替他求情。究竟为了什么呢？如今想来，从那时候起我很可能在潜意识里就是喜欢他的，喜欢他的声音，喜欢他的人，喜欢他的一切。
若是之前没有遇到过陆一阳，我也许是最喜欢他的。可是现在……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呢，非但不能说，就是连想也不该想的。唉。
“怀远哥哥，我……”我的脸上蓦地一红，低头不语。
“别忘了，当初可是你先惹我的，对不对？若是不喜欢我，你为什么开始紧紧抱住我不放，后来又替我求情呢？再后来……”东方亮亲昵地说，同时轻轻地将我拥入怀中。
“哎呀，你……”我出于本能的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我生怕他说出发生在驿馆里的那件事，那样一来我就更无容身之地了。唉，回想起当初的一幕幕往事，我心里的羞愧更深了，几乎没有勇气再去看他的脸。
一种温润的柔柔的触感自手心传来，我慌忙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喜欢我的，我也喜欢你。你要真是我的娘子就好了。我一定会带着你远走天涯，双宿双飞，做一对普普通通农家夫妇。什么江湖，什么恩怨，我通通都不理了。你喜欢孩子对吗？我也很喜欢孩子，我们的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肯定都会很漂亮的，我们成了亲，你想生几个都可以。若涵，我在这世上除了你之外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若不是为了你，我早就脱离红尘，出家为僧了。”东方亮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如同梦呓一般。我听了却很难过，眼泪无声的淌了下来。
“怎么又哭了？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比不过他，我不说了好不好？”东方亮抬起手来轻轻的替我拭去脸上的泪水。
“怀远哥哥，我……”我的心真的好痛，痛极了。越是不想伤人，到最后反而伤的更深，我真是罪孽深重啊。
“若涵，总算找到你了。”一条颀长的熟悉的身影轻飘飘的落在了眼前。紧接着，周围有几十个黑衣人也聚拢了过来。
“怎么是你？萧洛辰。”我大吃一惊。
“若涵，跟我回去吧。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萧洛辰这次没有笑，他原本明亮若繁星般的凤眼里满含着深邃的忧郁，俊美的脸上表情很是严肃，声音却依然动听。
夕阳的余韵渐渐淡去了，他的脸在这逐渐消散的柔和的光辉里竟显得凄美动人。一阵清风吹过，他的雪白的衣衫在风中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