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仙桥》第2/230页


  夏侯虞不由在心里嘀咕。
  她就知道,萧桓见了她就没有不挑剔她、嫌弃她的时候。
  好在是两人已分开生活,不然就是这些细小末节都能把她烦死。
  石讷则一改在夏侯虞面前的不满,面带微笑,快步上行,礼数周到而又不失大方地给萧桓行了礼。
  这小子,
  夏侯虞赞许看了石讷一眼。
  萧桓目光微闪,更显深幽,对夏侯虞道:“阿褐如今也快和我一样高了,该行冠礼了吧?总这样躲在家里也不好,我过些日子要去姑孰,让他跟着我一起去吧!”
  石讷气得不得了。
  阿褐是他为羯奴时的名字,夏侯虞赠他“石讷”这个名字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呼他“阿褐”了,萧桓分明不怀好意,看低他。
  夏侯虞却皱眉轻声惊呼道:“你要北伐?”
  石讷闻言也惊讶地望着萧桓。
  萧桓的神情顿时有些微妙,沉默了一会,这才道:“已经定了日子,可能会去一年半载,我来跟你说一声。”
  具体的他没有说,夏侯虞也没有问。可刚才没有想明白的事她此时却想明白了。
  夏侯虞从小就深受武宗皇帝的宠爱,两、三岁时就被武宗皇帝抱在膝头看奏章,拿着玉玺到处乱盖,长大后又曾在胞弟孝宗皇帝临终前摄过政,她若真的答应冯太后帮天子出面说项,以萧桓今日之势,虽不至于撼动根基,却也很麻烦,甚至有可能会在朝中牵扯推迟北伐之事。
  而统一南北却是萧桓平生夙愿。
  谁想阻碍他的步伐,都会被他毫不犹豫地踢开。
  冯太后和天子肯定是反对萧桓北伐,萧桓才会在北伐未果时生出废帝之意。
  但也许他在实现夙愿的过程中也生出了自立为帝的野心。
  所谓的“说一声”,恐怕是想委婉地感谢她没有插手这件事吧!
  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又何必做戏?
  夏侯虞换了件茜红色郁金纹小袖胡衣,请了萧桓去挹翠亭喝茶。
  挹翠亭建在庄园后山半腰一处悬崖旁,可以眺望整个庄园,夏有凉风冬有皑雪,是庄园内景致最好的几个地方之一,却需要顺着一条两旁树木遮天蔽日的青石板小路拾阶而上,阳光明媚的时候自然是个好地方,像这样的下雨天却湿滑难行,庄园的仆妇都不会上去。
  夏侯虞这哪里是请萧桓喝茶,分明是催他快走!
  萧桓却像没有听懂似的欣然应好。
  夏侯虞只得陪着萧桓去了挹翠亭。
  大雨中的山林水气氤氲,空气清新。
  萧桓和夏侯虞相对无言,喝了杯茶就告辞了。
  夏侯虞支肘坐在石桌上,看着萧桓的背影渐行渐远。
  他要废帝,她却是长公主。
  他们夫妻到了这个时候,再多的话语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只等他北伐归来……不管是天子还是南诏的公主,他们之间就会有个了断。
  “长公主!”站在她身后的阿良却发出一声嘶声裂肺的呼喊。
  夏侯虞回首,看见大片大片的泥石从山顶滑落,如潮水般朝挹翠亭涌来……


第一章 失踪
  建安三年的春天,气候很反常。
  还没有过正旦,风吹在脸上就没有了寒意,过了上元节,一夜之间那些嫩芽娇蕊都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姹紫嫣红竞相争艳,柳枝垂落,湖水清绿,鸟雀飞鸣,蜂蝶乱舞,处处一派生机盎盎的繁华景象。
  显阳宫虽然还没有到换春裳的时候,宫中的女子却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换上了颜色应景的衣饰,连走路的脚步都随着气温的回升轻快了几分。
  可这样明媚的天气没有几天,建康城就迎来了一场倒春寒,甚至下起了大雪。
  雪如柳絮,轻软的连下了好几天,等到太阳出来,两、三天就化了个干干净净,天气这才渐渐回暖。
  尽管如此,在室外还得穿着裘衣才不至于指尖冰冷。
  阿良不用当值,正裹着软暄暄的被子睡得昏天暗地,却突然被人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身子骨一寒,她打了个哆嗦,人立刻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床头围了七、八个宫女,不远处,凤阳殿女史杜慧和晋陵长公主的舅母崔夫人都脸色铁青地望着她。
  她胆战心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床头。
  杜慧道:“我来问你,你老老实实地回答,长公主去了哪里?”
  阿良整个人都懵了。
  她只是凤阳殿一个小小的梳头宫女,没有差事根本不会出现在长公主面前,怎么会知道长公主去了哪里?
  问她话的人显然也知道。旁边就有宫女小声地提点她:“刚刚女史还和长公主说着话,崔夫人进宫,杜女史去迎了夫人进来,长公主就不见了。你仔细想想,长公主会不会去了哪里?”
  阿良恍然大悟。
  前几天,晋陵长公主突然回宫,并在凤阳殿里住了下来。
  宫里的人都说,晋陵长公主这是和驸马都尉萧桓吵架了,天子要治罪萧家。
  可她昨天晚上去帮晋陵长公主卸妆的时候,却觉得晋陵长公主神色很是平静,甚至还夸她心灵手巧,问她愿不愿意随她回长公主府。
  杜女史肯定以为长公主和她还说了其他什么话,长公主定是遍寻不见,这才死马当成活马医,连她都被问话了。
  她忙低下了头,事无巨细地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杜慧和崔夫人。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素来沉稳冷静的夏侯虞只身一人,没有了踪影。
  崔氏想了想,朝着杜慧使了个眼色,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跟着杜慧过来的宫女也都跟了过去,窄小的庑房一下子都变得敞亮起来。
  阿良松了口气,寻思着晋陵长公主会去哪里。
  崔氏和杜慧并没有走远,就在院子旁的石榴树旁悄声说着话。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崔氏满脸的困惑,“是她让我进宫的,可我进了宫,她却不见了。她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就算临时有事去了哪里,也会给你们留个话的。像这样不声不响的就不见……她就是小时候也没有干过这种事?她这是到底去了哪里?”说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吧?这可怎么办?要不要惊动天子?”
  杜慧心里也很慌张。
  过了年,天子就十四岁了,该立后妃了,晋陵长公主回宫,就是为了给天子甄选后妃。
  晋陵长公主不仅请崔夫人过来商量,还请了辅政的大将军卢渊的夫人范氏、武陵王王妃柳氏进宫。
  崔氏还好说,是晋陵长公主和天子的舅母,文宣皇后临终前,将八岁的晋陵长公主和六岁的天子都托付给崔氏。崔氏待晋陵长公主和天子如同亲生,晋陵长公主和天子待崔氏也十分亲厚。晋陵长公主和天子在崔氏面前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什么顾忌。别说就这样把人叫来晾到一旁了,就是生气冲着崔氏发脾气,崔氏最多私底下把两人教训一顿,却不会放在心上,真心的恼怒俩人。
  范氏和柳氏却不一样。
  文宣皇后病逝后,武宗皇帝宠信淑妃刘氏,曾欲改立刘氏所生的皇二子为太子,大将军卢渊极力反对,晋陵长公主乖巧懂事的承欢膝下,武宗皇帝这才打消息了念头。不管是晋陵长公主还是天子,都对卢渊感恩不已。可随着武宗皇帝的驾崩,卢渊作为辅政大臣在得到了晋陵长公主和天子的信任之后,却私欲膨胀,不仅容不得朝堂之上有异己之声,还逼迫天子封了他为吴郡公,兼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把持了朝政。
  晋陵长公主见形势不妙,两年前借口自己的婚事,将武宗皇帝去国就藩的胞弟武陵王夏侯致召回朝中,想以此牵制卢渊的势力。只是武陵王狷狂惯了,脾气火爆,晋陵长公主和天子虽封了他为大司徒,可他还是不能和卢渊分庭抗礼。
  天子娶妇是大事,卢渊肯定会掺和。
  与其让卢渊把天子的婚事当场交易,还不如和卢渊谈条件,娶个能帮衬天子的新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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