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宫纪事》第429/476页



“朕,朕有些不舒服——”胤禛疲惫的挥挥手,“钟琪你先去吧。朕稍后再跟你们说这事情——”

“皇上?——您千万保重龙体啊!”岳钟琪磕头去了。

“皇上?——您哪不舒服,奴才叫陈大人来瞧瞧吧。”

“朕朕心口有些疼,”胤禛按着胸口,痛苦的弓着背,“叫陈润林来——叫他们几个在外头稍候吧,朕晚些再见——”

夜色深沉。

白兰进来添茶水,这已是第六次,一次比一次浓;贺永禄已经换过几次蜡烛,这时也已经要燃尽了。

胤禛在灯下强撑着,奋笔疾书,成卷的纸张未经剪裁,直接铺开来在书桌上,从右向左写起,渐渐在左边深深垂下,文字满布。

——“朕荷上天眷佑,受圣祖仁皇帝付托之重,君临天下。自御极以来,夙夜孜孜,勤求治理,虽不敢比于古之圣君哲后,然爱养百姓之心,无一时不切于寤寐,无一事不竭其周详。抚育诚求,如保赤子,不惜劳一身以安天下之民,不惜殚一心以慰黎庶之愿,各期登之衽席,而无一夫不得其所。宵旰忧勤,不遑寝食,意谓天下之人,庶几知朕之心,念朕之劳,谅朕之苦,各安生业,共敦实行,人心渐底于善良,风俗胥归于醇厚,朕虽至劳至苦,而此心可大慰矣。岂意有逆贼曾静,遣其徒张熙投书于总督岳钟琪,劝其谋反,将朕躬肆为诬谤之词,而于我朝极尽悖逆之语。廷臣见者,皆疾首痛心,有不共戴天之恨,似此影响全无之事,朕梦寐中亦无此幻境,实如犬吠狼嗥,何足与辩?”

落笔至此,胤禛只觉心底一阵发紧,多少往事一齐涌至心头,压的他绝难呼吸——

谋父、逼母、弑兄、屠弟!

——贪财!好杀!

——酗酒!淫色!

——诛忠、好谀,奸佞!

曾静所指的十大罪——

眼前蓦地一黑,“哇”的一下,一口鲜血喷在桌前,将刚刚写好的上谕,染上满纸惊心动魄的鲜红。

他知道自己的路,走的很难,从一开始,他就打算背上比先辈多百倍千倍的负担,却没料到,他付出了所有,只换来一身的骂名。

还有亘古未有的孤独。

几乎众叛亲离。

心口痛的要死过去了。

早知是这样,当初就该撂下一切,带着宁儿,浪迹天涯,是他孤傲的自负,酿成了所有的悲剧。

“皇上?——”白兰轻轻的在一旁唤。

胤禛痛苦的挣扎着,却醒不过来似的。

“什么?——”白兰凑过去听他近乎于无声的呢喃。

“说的什么!?——”贺永禄着急的在一旁问道。

“说,——呃,‘朕知道你是相信朕的——’”白兰皱眉轻声重复着。说完又俯身接着听。

“还有呢?——”

“还有,呃,‘——朕没想害过你’,”白兰说完有些不确定,皱眉看着贺永禄。

“‘——你跟他走吧——’”白兰继续转述着,越来越困惑,“‘朕不恨——不恨’——”

“贺公公,这——”白兰忍不住问,又咽回去,她知道,有些事情,或许她真的不该知道。

贺永禄果然摇头,“还是别问了。”他摇头叹息一声,“你好生照看皇上,陈大人的药一会儿就送到,我去去就来。”

“主子?!——”贺永禄进门话没说一句,先跪在地上,端端正正叩了三个响头。

宁儿一惊。

“贺公公,你这是做什么呀!?”曹瑜湘琴两个人忙过去扶他起来。

“奴才今儿背着皇上,大着胆自求主子,”贺永禄恳切的哀求道,“您回去瞧瞧皇上罢!”

宁儿走到他面前,轻轻蹲□子,在地板上舞动着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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