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梦迟歌》第143/214页



我略看了看上座,楚泽王身着大紫的亲王袍服,正襟危坐,手中捧着茶杯,双眼眯起盯着我。

我想了想,大约明白楚泽王是想给我煞威风,便走上前去。启云在身后悄悄提醒我,“给王爷跪下请安。”

我瞟了瞟坐在楚泽王旁边的洛宇。他们父子俩稳稳当当,高高坐在上面,我却要给他们下跪磕头,心里老大不平衡。

我欠了欠身,“儿媳给王爷请安。”

正厅里一片死寂,楚泽王的面无表情,“哼”了一声,看着旁边的世子。洛宇唇角微翘,似笑非笑望着我,眸中清湛。

“小姐!”月落轻轻扯了扯我的袖子,紧张极了,用眼神示意我跪下。

我偏过脸,抿着嘴,静静站着,就是不下跪。这算什么?洛宇是和我平等的夫妻,共度一生的爱人,这是原则问题。

楚泽王冷笑一声,打破僵持,“郡主请坐。”

他一招手,那些女子全都袅袅娜娜走上来。

楚泽王摸着胡子,“郡主与世子在横县成亲后没有回杭舟王府,所以没有和各位侧室见过面。今天正好正式见一下。绣容绣雨,你们两个领着她们过来吧。”

“是。”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应声走上来。

“绣容绣雨给郡主请安,往后请郡主多多教导姐妹们,共同伺候世子爷。”

绣容绣雨眉目间有点相似,穿着轻纱鹅黄绉裙,眉如远山,眸似秋水,口如樱桃,标准的贤淑古典美人。接着一个接一个千娇百媚的妙龄女子上前来给我跪下请安。

我感觉像吃进去一只苍蝇。呆呆看着她们美丽的小嘴报上名字,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原来楚泽王安的是这个心,原来这二十几位佳人全都是洛宇的侍妾!

我微微一笑,紧捏着一片衣角,“妹妹们客气了。初次见面,我也没有准备什么好东西,等秋狩完了,再赏吧。”

说着回头对启云说,作了个手势,“云儿,赐茶。”

启云领会了我的意思,不着痕迹向我点点头,端茶去了。

楚泽王看着我们,老狐狸一样笑着,“好好,这次秋狩绣容她们也是要去的。郡主要知道,可不能让外人笑话咱们楚王府,几个侧室也养不起啊。”

我脸上努力维持着完美的微笑,袖子下却把手捏得生痛。天知道,我都快难过死了。我只想冲到没有人的地方大哭。

马车很快准备好了。走到马车前的时候,启云在我耳边悄悄说了一句,“绣容绣雨不是处子,其余大部分尚未破身。”

我身子摇晃了一下,咬咬牙,若无其事登上马车,全程我都没有看洛宇一眼,我怕看到他的神色。

八匹骏马拉的马车飞快地驶起来。华丽的水绸帘子被风撩起,五彩的流苏亦在风中飘扬,装饰得异常奢华的车子在宽阔的官道上毫无阻拦地飞驰着,车头的标志向人们无声说明车上坐的是长孙皇朝楚泽王府尊贵的世子妃,安琴郡主。

外面很吵闹。我自己一个人,笔直地端坐在宽敞的车厢中,怔怔听着得嘞得嘞的马蹄和车轮不停滚动的地声音。窗帘不时飘起来,让眼角余光扫到外面民众欣羡的眼光和啧啧的赞叹。

我忽然觉得马车里好空洞心虚。我本是一个爹不疼娘不要的平凡女子,忽然有一天摇身变成了一个皇朝的郡主,心安理得坐在高头大马拉的豪华马车中,保持着高贵端庄的坐姿,在人头臃肿的围观下驱车直入皇宫,好不威风气派。

我凭什么?凭的只是洛宇对我的爱。本来我故意忽略掉他有侧室的事,可是突然间冒出来二十几个沉鱼落雁的娇滴滴美人,我一下子慌了手脚。楚泽王攻我个措手不及,成功了。

到了狩猎场,男女分开。我在礼部礼仪官的指引下找到自己的坐席,坐下来。一路上那二十几个“楚泽王世子家眷”跟在我身后,欢声笑语的。

一动不动晒了将近一个时辰太阳,我背后出了一身汗,却不得擅自离席,而且满身沉重的衣饰,走动也极不方便。

午时将至,皇太后的花车总算出来了。她登上高台,先要做一系列的法事。高台离得很远,根本什么都看不清。过了很久,高台那边一蓬火忽地烧起来,指示着浩浩荡荡的狩猎大军骑马奔出,密密麻麻列队铺满一大片空地。我只知道最前头那个骑在白色骏马上的金色铠甲、威风凛凛的男人是皇帝长孙熙文,其他的一概看不清。

旁边一众命妇叽叽喳喳讨论着,哪个哪个是哪家公子,箭术最精,哪个又长的最好看,哪个尚未婚娶。

忽然号角声起,清锐的呼啸,如嗡嗡蜜蜂尖尖的尾刺,传遍旷阔的狩猎场,人们霎时静下来。午时正点,又是一声巨响,“嘭嘭嘭”礼炮轰隆隆朝天发射,震耳欲聋,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被震得乱跳。

长孙熙文一马当先,挥着令旗如箭一般冲出去。后面旗帜飞扬,号角声鸣,将士齐吼放马跟了上去。

一时间场面壮阔极了,方圆数里的飞禽走兽悉数被驱赶出来,震天动地四处狂奔,却躲不过一支又一支精准的金箭。一旁的淑女也顾不得形象大声为心上人呐喊起来,真真正正是畅快淋漓、豪情万丈。而场上的壮士们自更不愿落人后,个个纵马挥缰,尽情驰骋,弓腰搭箭,争先恐后在女人面前表现自己最勇猛彪悍的一面。

高亢嘹亮的呼喊、锣鼓声、马蹄声、嘶鸣声、尖叫声、兽嗷声混合起来,一共构筑了波澜壮阔、风云际会的圣祭秋狩。

这么一来,好像心中所有痛苦都飞走了,思绪不由自主随着激昂的气氛沸腾起来,随着众人欢呼呐喊,放下一切虚伪的矫作。

叫着跳着,忽然想起楚泽王也上场,圣祭秋狩大概所有皇室男人都参加了。洛宇不知道在哪里,他身子弱,是不能上场的。看到这么开阔的场面,他只能荏弱地坐在一旁,男席那边大概只有他一个人了。我能想到他脸上保持着最完美优雅的微笑,仿佛对一切都漠然不在乎。可是我知道,他是多么渴望能够像场上那些壮士一样,自由自在奔跑放歌。我的心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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