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梦迟歌》第47/214页


他转眸看我,语调也高了些,像个孩子般纯净的笑容泛开,“半工读……三年前府里开的慈善堂因为资金问题,开始遣散满十岁的孩子。而父亲早不满白养那么多人,一直阻挠善堂的开办。如今可以让堂里的孩子挂上商号雇工的名号,半日上工,半日学习,一来省了雇佣费用,二来可以让更多的孩子受益,而且可以堵住父亲的嘴。迟歌是我见过最具慧心的女孩子了,竟能想出如此妙的方法。”

三来也为自己日后培养势力,若这些孩子中有出类拔萃者,或荣登朝堂,肯定对你家死心塌地效忠!

暗暗鄙视自己一下,我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余洛他的确是一片好心啊。

不过,看到他少有的这么开心,我也跟着高兴起来。

余洛的眸色深邃起来,如不见底的古潭,笑意渐渐沉淀,丝丝缕缕缠绕着我慌乱不知所措的心。

“迟歌,”他喊住低头躲闪的我,随之是深重的叹息,不能掩盖的倦意,听得我心里好像被割裂了一道缝。

我略抬凤眸。刚才都没有勇气正面仔细打量她,此时蓦地发现他眼中深深浅浅的血丝,俊气的脸憔悴苍白,笼罩着浓重的倦意,犹如一块澄澈晶莹的宝玉,蒙了一层灰尘,揪人心弦。

“你怎么了?”我问,连自己声音的异样都无法控制。

余洛静静望着我,太息一声,站起来报琴引我到回廊深处的牵牛花架下。

这里有几张藤椅和竹几,余洛把琴放到几上,轻轻说了一句,“这里水琪他们打扰不到。”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震得我半天开不了口,只因它的意义太沉重。

水瑜他们看不到余洛的时刻,一年中大概没有几回吧。他的身份注定他不能离开侍卫半步。如果我真要对他不利,现在只需一把匕首就轻而易举办到。余洛竟敢脱离侍卫的视线与我单独呆一起,这么绝对的信任,忽地压得我惭愧。

琴声转起,余洛看似随意的弹拨琴弦,曲调乍听轻缓如淙淙溪流,然而韵底如千斤磐石,上面长满杂草,盘丝纠结,令人愁绪悄生。

他好像有很重的心事,心乱如麻,应该正在举棋不定。

一曲终,他停下手中动作,凝视杯中沉浮的茶叶,突然问道:“迟歌,我很不想做一件事,但是所有人都施压逼我去做,这世上没有两全之法,要是你会怎么做?”

王爷逼你交出我,另外两股势力在全力追踪我,让你为难了吧。

我想了想这没头没脑的问句,“这要看什么事情了,有两全之法固然最好,没有的话,我会斟酌权衡,丧尽天良的事我决不妥协。”

犹豫了一瞬,我小心翼翼补充道,“其实,我是个事事追求完美的人,而且性子也倔,一旦决定了一件事不管别人怎么劝都要去努力做到最好,证明给那些人看我是对的。再者,我信奉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余洛沉默不语,遥望天际云朵,不知在想什么。

我安安静静坐着,有些忐忑不安。

过了一会儿他回眸一笑,语中大有深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迟歌,我父亲一生只有我娘一个妻子,没有纳过妾。即使娘死后,也没有续弦。”

看似突兀不靠谱的一句话,让我刷一下满脸通红。

世界上真的有天生的知己么?又或者心有灵犀不只是哄人的传说?

否则,他怎知我刚才补充那段话,心里一刹鬼使神差想的是――我最讨厌朝三暮四,处处留情,三妻四妾的男人――所以我才脱口而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余洛,叫我拿你怎么办?

耶和华,我的真神,此刻我诚心诚意向你祈祷,他千万不是乔竹悦的杀父仇人才好。

……

我久久不答话,满心矛盾,不晓得余洛看出来没有。

余洛悄悄伸手过来,用力握住我虐待衣角的柔荑,隐晦地吟了一句,“飞鸟归山林,游鱼回故渊,伊人飘零意,可定芳草园。”

冰凉的指尖,微热的掌心,我垂首看着他坚定有力的手。他的意思我明白,是叫我放心,对他放心。

不由想起宝玉叫林妹妹放心,林妹妹当时是怎么样的触动?这么一个敏感娇弱的人儿最后凄凉孤独地香消玉殒,含恨而去,她的负心郎却在洞房花烛中毫无知觉……

酸酸的感觉袭中鼻子,我咬唇忍住眼泪,颤声回答:“只恐飘零意,无处觅归巢。”

握着我的手一震。

久久没有回响。

“迟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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