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与娇花》第2/100页


  连同二房一起算行第,她在沈家这一辈的姑娘当中年纪排第四。
  侍候在旁的婢女见她醒了,立刻叫人去请长公主,又斟了盏水,喂她慢慢喝下。
  沈令蓁刚解了渴,就见母亲来了:“阿娘……”
  赵眉兰快走几步,到榻前坐下,拍了拍她的肩:“我的好殷殷,没事了。”安抚了女儿几句,她问,“殷殷,昨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出行随从数众,怎会出这样的岔子?”
  沈令蓁方才还是泪涔涔的委屈模样,一听这话,目光连连闪烁:“是我一时贪玩,走远了……”
  “殷殷!”
  沈令蓁被呵斥得肩膀一颤,这才将与薛玠有关的经过如实交代了一遍。
  赵眉兰暗叹一口气:“那你后来又是如何脱身的?”
  提到这个,沈令蓁蓦然抬首:“阿娘,我的救命恩公呢?”
  “什么救命恩公?”
  “那名与我一道在山洞中的,身披甲衣,头戴兜鍪的男子。”
  当时那掳她的马车驱得飞快,她嘴里被塞了棉布,呼天不灵,叫地不应,压根不知被带到了什么天南地北之处。幸而有一位过路好心人拔刀相助,拼了性命与贼人恶战一场,这才叫她得以脱身。
  但赵眉兰却说:“禁军只在山洞里寻到你一人。”
  “他伤势那样重,能去哪里呢?”沈令蓁喃喃着,切切握住母亲的手,“阿娘,我们得赶紧派人去找找。”
  “既是恩人,自然要寻。”赵眉兰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指着木施问,“这披氅便是那人的?”
  沈令蓁点点头。
  那男子将她救下后,带她避入山洞,因见她身上衣裙被荆棘磨烂了几处,便解了披氅给她遮挡。
  “你可认得这位恩人?”
  “他头上兜鍪遮得严实,瞧不见脸。听声音不像我认得的人。”
  赵眉兰从袖中取出一块叠得四四方方的天青色绢帕来,摊给她看:“那这字迹呢?这绢帕是在那件披氅里找到的。”
  沈令蓁探身一瞧,见绢帕左下角用金线绣了一个“愈”字,上方则是两行墨迹已然发旧的梅花小楷——
  玉塞阳关狼烟起,虏骑入河西。春不见,芳草离离。
  马上将军拍剑去,不破楼兰不留行。何日晓,吾心殷殷。
  “这是女儿的字迹……”沈令蓁默读一遍,诧异道,“但绝不是女儿所写!”
  赵眉兰当然知道这不是沈令蓁写的。
  这词上阕提及的“玉塞”和“阳关”是旧时河西一带的两道重要关隘。但早在十年前,河西就已不是大齐领土,其间关隘也随之废弃,如今哪来的“狼烟”?
  再看下阕,不难猜出这是一位暗慕将军的姑娘所写。可沈令蓁整日待在深宅大院里,又从哪结交来什么将军?
  不论怎样推断,这首词都不该是女儿的手笔。赵眉兰之所以多此一问,不过是想确认字迹。
  沈令蓁年纪虽小,却已于书画一道小有造诣,一手梅花小楷用笔精到,风韵自成一派,连她本人都无法否认,这字迹着实仿得太精妙了些。
  沈令蓁百思不解,展开绢帕,想瞧瞧别的蛛丝马迹,翻个面又看到两行字。
  这一组行楷俊秀挺拔,正锋遒劲而侧锋妍美,入木三分又张弛有度,显然不是她的字迹,且墨迹相对方才那两行也新上不少——
  河西洲头春草绿,经年去,今已蓁蓁矣。
  试问汗青当几许?何须留取身后名。不若长醉南柯里,犹将死别作生离,醒也殷殷,梦也殷殷。
  沈令蓁心头陡地一震,猛然间觉得眼眶发胀泛酸,像莫名其妙要落下泪来,可这冲动转瞬即逝,一刹过后便又消散无踪了。
  她回过神来,又细细念了一遍词,想这可能是那位将军多年后远征归来,因已与心上人阴阳永隔,无缘与她当面互通心意,故而在绢帕上留下的回应。
  爱不敢言,早早逝去的姑娘和一片丹心报家国,功成名就却抱憾终身的将军,这凄苦的风月故事倒叫旁人唏嘘——如果词中不是提到了“蓁蓁”和“殷殷”这样的字眼。
  沈令蓁摇头道:“阿娘,我再不愿出嫁,也不至于与旁人有这样的私情啊。”
  再说了,她不是活得好端端的吗?
  “阿娘知道,只是想不通仿你字迹之人是何用意。若说是构陷你与人私通,却也没有道理。”
  “阿娘此话怎讲?”
  “你可知那霍家二郎叫什么?”
  “女儿不曾了解。”
  “其人名‘留行’,表字‘愈’。”
  沈令蓁再次低头望向绢帕,那金光奕奕的“愈”字,还有词中与“殷殷”并列的“留行”二字瞬间映入眼帘。
  她怔愣着道:“您的意思是,这两首词指的……正是我与霍二郎?”
  既是正经的未婚夫婿,“私通”一说也就没有道理了。
  只是这么一来,这词却变得更讲不通。
  霍留行少时虽也曾金戈铁马,征战沙场,可还未及问鼎将军之名,便在十七岁那年于一场北伐战事中为关外西羌人俘虏,侥幸逃出生天后废了两条腿,此后余生都须倚靠轮椅度日。
  这残废了整整十年的人,如今还能当什么将,领什么军?
  可若说是十年前,那时沈令蓁才几岁,又懂什么男女之情?
  大费周章地造了块绢帕,却讲来一段胡言乱语的故事,别说少不更事的沈令蓁,即便精明老练如长公主,也猜不透其中玄机。
  这一切,恐怕只有找到绢帕的主人才能解惑了。
  赵眉兰转而问起那人的容貌及穿戴特征。
  沈令蓁回想着道:“身量相当颀长,高我一头有余,若要说特征……他曾在洞中处理伤势,我见他锁骨下方有块瘆人的旧伤疤。还有,他的佩剑也有些奇特,如此凶煞之物,竟雕了莲纹,镶了佛珠。”
  因沈令蓁得老天偏宠,天生记忆力过人,但凡过了耳目的,轻易便能记住,赵眉兰便命仆从取来笔墨纸砚,让她将那人的伤疤形状及衣着、佩剑样式一并画上一画。
  画一成,赵眉兰又是一惊。
  沈令蓁笔下的兜鍪镶云龙纹,嵌金凤翅,顶上缀一只与那件玄色披氅上一模一样的矫翼之虎。
  这等将家族徽记雕上兜鍪的殊荣,绝不是普通兵卒可享,甚至一般将帅也不能。如此地位,赫然已堪与大将军比肩。
  可大将军为武职极峰,位列三公之上,大齐建朝至今始终空缺,真要出了这么个位极人臣的将军,赵眉兰身为长公主怎能不知?
  这事竟是越发离奇了。
  赵眉兰想了想,仔细收拢绢帕和画像:“寻人的事交给阿娘来办,你且好生歇养。”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两年的文终于开始填坑了,我跳起来就是一个老泪纵横……今天连更三章,这次为大家讲述一个“包办婚姻遇真爱”的故事,老规矩,开文前十章24小时内评论的都有红包。


第2章
  沈令蓁喝过汤药又觉困顿乏力,不久便再次睡下。
  但这一觉依旧不安生,梦中又重复起昨日经历来。
  断续破碎的画面一幕幕闪过。
  一会儿是颠簸的马车内,她手脚被缚,听见车外刀剑相击的铿铿清响。
  一会儿又是打斗中套绳被挑断,马车俯冲向断崖,那甲胄披身之人如神兵天降,以血肉之躯拼死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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