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浓花瘦》第2/124页


  冉烟浓眨了眨明眸,似懂非懂。
  冉横刀又道:“很显然,你缺一个心上人。”
  倚马斜桥时,满楼红袖,都会殷勤唤他“刀哥”,那衣着彩袖,绢帕辉煌,刺得人眼花缭乱。冉横刀不能不知道,小丫头何时开了窍了,这些便是不会也要会了。
  但是,她才十二岁。
  冉烟浓懵懂地露出一朵笑,“我会调香啊,明蓁姑姑她们做了荷包,我就放上香料,二哥三哥都很喜欢。”
  冉横刀又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记得,宫中的二殿下和三殿下名义上虽是你的表哥,但君臣有别,他们是龙子皇嗣,你真正的哥哥只有刀哥一个。”
  冉烟浓将这番肺腑之言理解为,刀哥吃醋了。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
  兄妹俩相处一贯没大小,只是冉横刀仗着虚长几岁没长脑子尽长个儿的年纪,偶尔会摆出兄长架势训她。这让冉烟浓是很不耐烦的,因为平素里应付阿爹的训斥已让她屁股开花了,她因而对刀哥很敷衍。
  忽悠完这二傻子,又回去给三哥做了一只香囊。
  傍晚时分阿娘才从宫中回来,听说又与皇后奕了一盘棋,且将那点儿彩头输了个精光,她自己倒乐呵呵坐上马车便回府了。
  冉烟浓将母亲从前院接到堂屋里。
  树荫合地,大块残雪还沉甸甸压在枝头,常绿的叶焕发出雪底青翠,颇有几分傲骨和张扬。
  长宁公主抱了一把小女儿的小腰,蹙了蹙眉,“每回要过年,浓浓便要胖上不少。”
  “那是自然,厨房失窃案母亲早该洞若观火了。”
  冉横刀踌躇满志地踏入堂屋来,一手扔着干果子,无论扔多高,那张讨嫌的嘴都能干脆利落地咬住。
  长宁公主看到他便一股闷火,“兔崽子!成日里没人样,还敢祸害你妹妹,仔细老爷又发落你家法。”
  刀哥自幼便是家中异类。因为他上有姊姊,下有小妹,作为独子,他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个。
  姐姐芳名冉清荣,清荣峻茂,十分优雅。
  妹妹芳名冉烟浓,染柳烟浓,十分优雅。
  他大名横刀,小名立马。
  就很挫。
  但也很正常,因为只有他的名字才是冉大将军亲自取的。冉大将军年轻时没读过几本书,目不识丁,还认得一个“横”字让他颇觉意外。他本来以为,“大刀”才符合他老爹的气质。
  无论他这些年抗议多少回,都毫不奏效。
  因为他爹很为这个名字感到骄傲和自豪。
  刀哥被嫌弃地抛在一旁,然后眼尖地发觉,母亲入宫时鼓鼓囊囊的钱包,干瘦得犹若风烛残年,便知道母亲又输了一大把。
  他暗中一叹。如今冉氏是家大业大,但这就难免遭人诟病,为表敬意,母亲时常入宫去,一来是探听消息,二来是拿着银子与皇后戏耍,建立姑嫂感情,一面再乖乖将银子奉上,讨个笑脸。
  这样的窝囊事全让母亲干了,母亲就是护着他爹,在外头不至忍气吞声,做风箱里的耗子,但冉横刀很为母亲不值。
  冉烟浓手腕微微一凉,只见一只莹光翠灿的碧玉镯子已经圈住了她白嫩纤瘦的小手。
  映着冬阳,温润的光泽似水华涌动。
  长宁公主道:“收好,这个是你皇后舅母赏赐的。”
  冉烟浓很喜欢,她虽不施粉黛,那脸颊上白皙如雪,生得明媚可爱。待将来花蕊抽苞,真正有了盛放之姿时,又是何种情态?
  长宁公主不知,但皇后今日语焉不详,似有试探,有意让浓浓也嫁入宫中去,许配给三皇子齐咸。
  虽说如此一来,浓浓与清荣从姐妹又成了妯娌,亲上加亲,但太子根基不牢,与齐咸势同水火,将来恐会决裂。届时,浓浓和清荣便也会随着他们同室操戈而竖旗为敌。
  这是长宁公主最操心的,要是早知如此,不如将浓浓托付到外地去……
  冉烟浓悄声问:“阿娘,舅母送我这个做甚么?”
  长宁公主温声微笑,摸了摸女儿的头,“一点年节礼。你的生辰同皇上是同一日,她送你,你也可当做是生辰礼了。”
  就因为与当今陛下同一日生,所以这十多年来她是从未过过生辰的。
  长宁在外头只顾着笑,回家便免不了忧上心头。
  她回眸来,握住了冉烟浓的手,那素来温暖宽厚的手掌多了一丝不寻常的凉意,冉烟浓微微惊讶,却听母亲殷切嘱咐道:“浓浓,再过几日陛下寿诞,留侯入京,筵席上你不可再胡闹。”
  冉烟浓眨眼间,缓缓点头。
  长宁与冉横刀都是满腹心事,唯独冉烟浓,摸着微凉的碧玉镯,上头有青花缠藤的纹理,翘着几朵木兰,她的指腹缓慢抚过,觉得煞是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回没有让男女主第一章相见了,也没有像《长安迟暮》第一章就结婚哈哈。
此时,浓浓十二,容恪十六,刀哥十五岁。
此时,留侯世子指的也并不是容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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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

  宫宴的排场颇是盛大,入宫前夕,长宁公主让人备了给冉烟浓的衣裳,海棠红穿金丝绣面的褙子,外头排穗的双花捻珠绛红钗裙,冉烟浓生得明艳,穿上一身华裳更衬得人比花娇,长宁公主都觉脸上增了几分光。
  但腊月二十八这日,长宁公主领着一大一小两个不省心的孩子入宫时,自个儿却被皇后传唤了过去,说上回又折腾出一套新棋谱,要与公主对阵几局。
  长宁留下一双儿女,让冉横刀带妹妹,随明蓁姑姑一道先入席。
  家宴上公务繁重的冉秦是不便出席的,也正因平素严厉爱板脸的父亲大人不在,冉横刀拽着妹子的手,三两下就逃脱得没了影,明蓁跟在后头大急,但老胳膊老腿的却追不上。
  冉烟浓被哥哥拽着小手,不明白他拉自己过来做甚么,转眼到了宫苑深处,只见一众群芳在水榭凉亭里头聚会。
  隔了一重飐滟水波,只见曲折回廊上,三五少女,踢毽子的,投壶的,学带簪花的,刺绣的,足足十几人,众星拱月地簇拥着一个满头珠翠玳瑁、一身如红香绿玉的娇艳女郎。
  “怎么是她?”冉烟浓猫着腰钻入小灌木丛。
  她怂。
  而且怂得不能让死对头知道。
  冉横刀哈哈一笑,唯恐天下不乱地也跟着蹲下来,用手指点她的鼻子,“原来你也怕?”
  怕那倒是不怕,灵犀公主人虽跋扈,爱欺负她,嚼她舌根,但不是不讲理的人,动口不动手。只是她得罪了一两回后,谨遵母亲长宁教诲,日后见着灵犀便绕道走。
  冉烟浓推了她一把,嘟着唇道:“刀哥,你明知道灵犀同我有过节。”
  她自然不怀疑刀哥想不开看中了表妹皇室公主,只是这群莺莺燕燕里,也少见的有真知书达理、端庄温柔的妙龄女郎,冉烟浓托着圆滚滚的下巴,轻声问:“刀哥喜欢谁?”
  妹妹直白得令人啧啧称叹,刀哥非常心满意足于自己的“严加管教”,总算叫这一棵姣好的娃娃草长成了歪脖树。
  他翘了嘴角,颇有几分得意,“上回同尚书令的儿子打了一架,他把他妹妹输给我了。”
  “这……”冉烟浓称叹,“怎么还拿人作赌?”
  这当然是玩笑。
  冉烟浓知道,倘若刀哥真敢为了一桩令人啼笑皆非的赌约强占人黄花闺女,阿爹一定用它那根威风凛凛的马鞭抽断他的反骨。
  冉横刀笑着摸她的脑袋,“你不懂。我们原本打赌,谁输了脱掉裤衩在上京游走一圈。他输了耍赖,用妹妹抵债。说他妹妹生得不输我妹妹,我不服,偏来看看,他的牛皮是不是吹破了。”
  于是顺手把自己唇红齿白、娇艳绝色的妹妹拖过来,方便比较。
  冉烟浓从小听人说她美,有些事听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她只是觉得无聊,还不如回去背她的《古诗十九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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