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王朝之静妃传》第143/211页


  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摔得破碎的茶碗扎入手心,血腥味弥漫着。见着皇帝离去,颖儿这才走到董鄂云婉身边,她从不曾见过这样失魂落魄的皇贵妃。
  心中竟有几分同情,一个女子,为了心爱的人,背负天下骂名,甘锁深宫,却落得这样的下场。皇帝这厢离去了,还不知会不会再来,若是不再来,那这富丽堂皇的承乾宫就和那冷宫没什么分别了,只得是吃的好,住的好的冷宫罢了。
  踏出承乾宫后,福临心下烦乱得很,想着董鄂云婉方才那般恶毒的模样,他心里有些发寒,这后宫中的女子,皆是如此么?当着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套。美人皮下藏着颗怎样的心,回眸瞥着唐碧水,皇帝沉声道:“你先回去罢。”
  唐碧水似乎有些不情愿,但亦只得退了去。皇帝朝着唐碧水离去的方向看了看,眸中浮上一丝冷笑,唐碧水,那点小心思他是看在眼里的,无非就是想扳倒了皇贵妃,取而代之,再步步走向皇后之位,最后便是太后。野心倒是不小,可惜他并未对她动心,就是曾经欣赏的聪慧也让他生疑了。充其量,不过是个玩物罢了,多也就是封个福晋,想麻雀变凤凰,那是痴心妄想。
  福临也委实是个纠结的人,榻上行乐合欢之时,倒是欢愉得打紧,如今却这样看待枕边之人,还真真是帝王。若是喜欢谁,谁便是高贵的,若是不喜欢谁,就是再好,那也是低贱之人。
  落座御辇之上,皇帝沉声道:“摆驾坤宁宫。”
  承乾宫到坤宁宫不算太远,但平日里,福临皆是坐了御辇的,只因着那是皇权的象征。
  “皇上驾到。”随着吴良辅一嗓子,坤宁宫跪了一片,宝音端庄走来,屈膝行礼:“臣妾恭迎皇上。”
  皇帝瞥着宝音,沉声道:“起来罢。”
  宝音小心翼翼的起身,赶忙吩咐绿染呈上茶盏,一抹翠绿,碧螺春的味儿是极好的。皇帝落座于红木椅上,轻抿了一口,脸色稍是好了些。
  放下手中的茶盏,福临这才道:“皇后今日怎的想的,竟邀了皇贵妃去了清宁轩,现下闹得乌烟瘴气的……”
  宝音垂眸有些愧愧之意:“臣妾……臣妾只是想……为皇上分忧罢了,不想皇贵妃那般仇恨于姑姑,姑姑性子倔,二人便起了争执。臣妾有罪,还请皇上治罪。”
  女子温温和和的,当下便跪地,女子的温和与董鄂云婉一番对比,皇帝自是好感倍增,已不似方才那般,神情稍了软了些:“起来罢,你也是好心,往后别没事瞎折腾了。”
  宝音素来是乖顺得很,更是整日一副满腹委屈皆往肚子里咽的模样,皇帝不免遭其所惑。娉婷起身,很是规矩的站在一旁,装得甚是畏惧于皇帝。
  皇帝见状,淡淡道:“皇后坐下罢,不必这样拘礼。”
  宝音欠身落座,眸光怯怯的看着皇帝。
  皇帝这才开口询问:“皇贵妃的性子素来温和,好端端的,今日怎的会与静妃起了争执。”
  对于宝音,皇帝多少还是有几分怀疑的,记得她曾梨花带雨的言要往清宁轩送海棠,可他去清宁轩之时莫说是海棠了,就连海棠叶子也不曾瞧见。皇贵妃素来不曾踏足清宁轩,今日却因着皇后劝言而前去,皇帝不免生疑。这后宫里头挑拨是非的也不是没有,往日那宁福晋瞧着日日与世无争的模样,不想挑起是非来,却是无人能及。
  宝音四下望了望,皇帝眸光扫过殿中一起子奴才,顿时便明了宝音用意,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福临顿觉眼前的女子很是识大局,如此,便愈发的觉董鄂云婉不懂事了。
  “你们先下去罢。”皇帝的声音沉沉,但并不似方才前来时那般的生气。
  眼见着宫人们皆下去了,宝音这才道:“皇贵妃和臣妾一道去清宁轩,便到了屋内饮茶,皇贵妃一路皆是平静,可将将落座,她便说了些不大好听的,姑姑那倔性子,素来觉士可杀不可辱,当下便生气了,也就回了皇贵妃几句。哪知皇贵妃一时没忍住,便气的掀了茶碗,摔得是粉碎,还欲动手打姑姑,骂咧的言语也极为难听,姑姑便有些咄咄逼人的说了几句,皇贵妃气得说不上话来,臣妾生怕出了什么事,便将皇贵妃劝了出去。方才……听闻……听闻……想来皇贵妃也是难受得很,换作是谁,皆不能谅解害死自己孩子的人。”
  宝音这话说得不紧不慢的,甚是公正的时候,临的时候还借由荣亲王之死来表得自己更公正。执掌后宫之人,原就是要公正不阿,又须得有容人之量,宽厚仁慈。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道:“朕知晓了。”言罢,便起身离去,心中已有了主意。董鄂云婉终究还是做不得后宫之主,不过,到底宠妃还是宠妃,到底她背后还有个费扬古。
  匆匆之间,便又是半月的光景,皇后再掌后宫,皇贵妃只得协皇后打理后宫,整日里郁郁寡欢的。
  五月里,更是暖和了些。傍晚时分,灵犀从外头踏入清宁轩,福身道:“主子,德公公言,皇上今儿个有些不悦,一个人郁郁便去了绛雪轩。”
  孟古青点了点头道:“恩,我知晓了。”悠悠踏出清宁轩,着得一身寒梅红妆,朱唇微勾。这后宫荣宠,是要平衡的,莫不然,那便是一人的天下,孟古青自然不会让宝音独承恩宠,如此她不是有了心思对付自己了么?
  一山不能容二虎,有些时候,若要保命,就得让二虎相争斗。抬眸望眼微红苍穹,孟古青眸光有些悲意。董鄂云婉现下的感觉,她比谁都能明白,董鄂氏对福临的心,那是真真的。偏生她们爱上的都是皇帝,偏生她们有过节。
  孟古青开始有些厌恶如今的自己,这般的虚伪,可她却不得不如此。
  至绛雪轩之时,已是夜色苍茫。果然,月光下,见得一袭石青袍子。

第十一章 珊瑚玉步摇
  月光皎洁,清风拂过,五月的夜算不得冷,却也还是有几丝凉意。眸光在那男子身上徘徊良久,孟古青却没踏入,只在外头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闻得里头步伐声,只见得一袭石青袍子迈步而来,不偏不倚的将将与其撞上。皇帝显然是生气了,当下便怒不可遏:“谁!”
  即便是有月光,但这样夜里,委实的不易瞧清人的脸,至多也就是看个轮廓罢了。孟古青故作惊恐,抬袖遮掩着脸,急忙离去。
  皇帝素来疑心病中,一来是觉眼前女子些许熟悉,二来是怕有刺客闯入,这夜半三更的还能出现在御花园的,自不会是什么妃嫔,这厢的夜里,该当都歇息了。
  因为当下便将女子拽住,生是一副擒贼的架势,孟古青手臂生疼,狠狠便是一脚,这脚踩下去算不得是疼,约莫孟古青忘了,她如今脚上的并非花盆底鞋。
  “静儿!”许是离得太近的缘故,福临一下子便瞧了出来,赶忙将女子放开,转瞬间又面目阴沉:“这般晚了,你跑来御花园作甚。”
  孟古青假意心虚:“没……没……作甚,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三更半夜的,出来走走……出来走需要走这么远么?”福临此话说得意味深长,故意拖长了嗓音。
  对于孟古青近日的变化,福临多少还是有些怀疑的,那白瓷瓶子,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许就是这根刺,让他总不相信孟古青。每每冷静下来之时,才发觉自己是冤枉了她。
  孟古青干笑了两声:“呵呵,似乎……是走得有些远了。”
  福临抬眼望了望月光,淡淡道:“你不是想同我说,你是来赏月的罢!”
  依稀之间,他还记得她以往诓骗他之时,找的那些个不着边际的借口。透着月光隐约瞧见福临那俊朗的面容,孟古青眸光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多年前的她,至少她不再如多年前那样,对他句句真心。
  实自打废后以来,她就变了,只是如今变得更彻底罢了。他以为她在他面前永远那样天真,即便是吵闹也是说实话,万万不会大诳语。
  福临,你高估你自己了,你也,高估了那一份情,就如,我高估了你对我的信任一般。心下凄凉,脸上丝毫不露端倪。讪讪道:“恩,御花园的月色极好。”
  “呃,这月色,在哪里不是一样的,何故大老远的从清宁轩跑来御花园,我记得,你可不是这样闲的。”皇帝不紧不慢的说着。
  孟古青气息稍重,似乎有些紧张,片刻后才结结巴巴道:“我……我……不过就是想移植几株花罢了,怎么,您有意见。”
  孟古青心中是惧怕的,但还是壮着胆子如此,福临日日面对朝政,后宫亦是中规中矩的,自是希望有个人同他说着随意的话。纵然他嘴上总道人是不懂规矩,但打心底里却是希望如此的。
  “朕若不允呢。”福临似笑非笑道。这几日处理那些个朝政之事,又同董鄂云婉闹得如此,他心中自是不痛苦,眼下有人能这样轻松的同他说着话,便觉是轻松了不少。
  孟古青似是讥笑,目光在福临身上来回徘徊:“皇上,您穿成这般,谁会以为您是皇上呢,顶多是个侍卫罢了。”
  皇帝低眸看了看,似乎是在对孟古青说,又似乎在自言自语般:“却……是不像皇上。”言语间,略带叹息之意。
  “恩,那我移几株海棠,您不介意罢。”孟古青说着,便朝着绛雪轩去。
  皇帝一脸恍然大悟,半夜三更的老远的跑出来,就是为了偷海棠,也只有她博尔济吉特孟古青能做得出来。
  福临心情有些烦闷,便随着孟古青踏入,帮着她“偷”起海棠来,弄了一手的泥土,脸上也弄得是。
  孟古青很是卖力的将那几株种在盆子里的海棠挖了出来,偶时侧眸觑着皇帝。“这样,你是不是觉得很快乐。”皇帝的声音泛着屡屡忧伤。
  孟古青手中的动作僵了下来,顿了半响,才应道:“恩。”
  “若是朕放你出宫,你是不是会更开心。”皇帝眸光暗淡,似乎更是伤怀。
  这下孟古青是真的僵住了,回眸看了看皇帝,低眸默不言语,但脸上的神情显然将她的心思暴露于皇帝眼前。
  福临心中有些沉痛,犹如刀割那般。这世间到底有几个女子是真心待自己,人人皆道皇帝好,大权在握,坐拥天下,可谁又能明白身处高位的痛,就连得一份真心也不容易。
  眼前的女子,她心中当真是没了自己了么?记得当年她初入紫禁城之时,心中本就没他的,也就是这般模样。她是想出宫,出宫去同那个人,送她白瓷瓶子的人双宿双栖么?如此想着,福临不免有些生气。
  沉声道:“朕,不会放你走的,绝对不会。”
  孟古青微微一愣,很多事情总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譬如现下这番,她万万没想到福临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若是可以,她许会选择离开,回到科尔沁,或是在那江湖游走。没有荣华富贵,没有争权夺利,只一叶扁舟,飘泊在碧水湖泊上,与世无争足矣。
  从前她曾天真的想过有朝一日可以逃离紫禁城,可如今,她再不敢奢望。他的性子,是绝不会放她的。若要活下去,那便不能再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孟古青,从来不敢奢望,有朝一日可以离开紫禁城,我,早已认命了。”孟古青言语凄凉无比,声音又恢复了清冷。
  将几株海棠抱起,缓缓起身,抬头望着那满天繁星,嘴角露出笑意:“既然逃不掉,何不好好的活着,让自己活得好些。皇上,珍惜眼前人。一个女人会妒忌,那是因为,她用了真心待你。”
  “那你,妒忌么?”福临望眼看着那明月皎洁,认真道。
  孟古青并未作答,而是回眸笑看着福临,抬手指向夜空,似乎温和了些:“皇上,你看到了什么?”
  “月亮,星星。”福临让孟古青问得莫名其妙,有些迷茫道。
  孟古青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悲意:“皇上您就是那明月,周围有很多的星星围绕着,而孟古青不过是其中一颗罢了。曾为紫微星,妒忌过,恨过,但如今不过是颗青石,何来再有资格妒忌。”
  言罢,又转眸看着皇帝:“皇上,珍惜你的紫微星,莫要让她走得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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