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杀》第2/73页



“昨夜……”芍巧抬头略略的看了一眼任非,“昨夜王妃去了橘香居。”

任非满脸不解,橘香居,那是王府中为新嫁进来的丞相女儿准备的院落,自己昨夜早早睡下,怎么会跑到橘香居去?“芍巧,你昨夜不是服侍我睡下的吗?”她连忙辩解道。

芍巧点头,“是,是奴婢服侍王妃睡下的。后来夜里冷,王爷吩咐怕王妃畏寒,就吩咐奴婢来给王妃添暖炉,结果看见王妃急匆匆的往外走,奴婢害怕王妃有什么闪失,就紧忙在后面跟着,却看见王妃进了橘香居。”

“她几时去的?呆了多久?”林溯云问道。

“大约是子时末,呆了有一炷香还要久。”芍巧回道。

任非一直摇头,不对不对,自己从未去过橘香居,“溯云我……”她顿了一顿,“子时,溯云不是应该在新人房中吗?我又怎么会在那里?”

旁边有一男子冷哼道,是林溯云的贴身侍卫武德 ,“要是王爷当时真的在橘香居就好了,也不会被你这毒妇钻了空子!”他从一旁拎出来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人,“你说!是谁让你放火的?!”

那人缩在一边,抬头上下仔细的端详着任非,嘴角颤抖着猛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她,是她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在王府粮仓点火。”

“点火?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任非脑袋里一片轰鸣,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站在自己的房间里,为什么林溯云不开口,为什么突然之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自己。

“哼,没有人引路,粮仓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武德瞥了一眼任非,“粮仓起火,王爷带人去灭火。而你就趁机去了橘香居,杀了侧王妃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精通穴脉经络之学,除了你,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杀人毁容,乃是嫉妒所为,除了你,谁还会嫉妒这新进的侧王妃?!王爷对你情深意切,若不是心里念着你,也不会在新婚之夜还让芍巧给你来送暖炉。岂知真心竟然被你这毒妇糟蹋!也好,让人看见了你,识破了你的本相!”

“杀了侧王妃?”指责咄咄逼人,任非摇头,“不……这是……我……”她慌慌张张说不出一句话,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余光扫过躺在担架中的女子,她猛地向后踉跄了两步,这是丞相之女,过门了的侧王妃?自己光是注意她可怖的死相,却忽略了那一袭红衣。

“王爷……”芍巧在一旁又小声说道,“奴婢今天早上在王妃的床边捡到一枚银针。”她卑微着腰,双臂平身,把那东西递了上去。林溯云接过针看了一眼,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芍巧继续说道,“奴婢早上都会试试王妃的温度,因为王妃畏寒,结果今早把手往里面一探,竟然感觉床褥子下面有硬邦邦的东西。”

“你看了是什么?”林溯云问道。

“奴婢没看,王妃当时还在睡觉,奴婢不敢乱动。”

林溯云看了武德一眼,他快步走了上去,伸手一掀被褥,下面里衬第二层竟然有着一排的银针,在清晨透澈的阳光下,闪着栩栩动人的光泽,说不出的诡异和凌厉。

任非听见所有的人都在暗暗的吸气,和鸣像是暴风雨前的低吼,一件一件的事情接踵而至,银针,银针!怎么会在自己的床下?!她脑袋有些发胀,嗜睡的感觉又渐渐的爬了上来,和着浑身的寒意一起,好像掉进了一个大冰窟,想睡却又不敢睡。任非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愣愣的看着他。

林溯云像是不忍心看这一切一般,扭过头去不再看她。这时人群中跌跌撞撞的冲进来一个白发老者,他看见担架上的女子先是呆住,背对着任非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任非见过他,知道他是当朝丞相张贺江,原本健硕豪叟的一个人,此刻却只是一个失了女儿的老人,仿若一夕之间老了十岁,连轻薄的丝绸衣服都撑不起来了。

“王爷。”武德提醒道。

林溯云抬头看了一眼任非,微微的摇了摇头,那双眸子漆黑的像是一口井,一旦跌进去就再也爬不出来。任飞猛地惊醒,拼命的摇头,“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溯云,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信我……”

她伸手去抓他的衣角,他总是穿着黑色的锦缎,每每触及,上面都是冰凉的。任非刚嫁进王府的时候,一个乡下姑娘,什么都不知道,面对一屋子前来道贺的朝臣商贾多少有点紧张,就会轻轻的抓住他的衣角,像是抓到了什么可以依靠的事物。然后他会回头冲自己温润的笑,把她的手轻轻的握在自己的温暖的手中。这样的举动落在了众人的眼里,便成了笑闹他的谈资,他却也不恼,只是握着她的手,向一个个前来道贺的人回礼,反而像是在炫耀自己得了一位好王妃。那个时候,任非心里满满的,以为这样,便是一生一世。

“溯云,你信我。”而此刻她却只能近乎卑微的祈求着。

张丞相回头怒视着她,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骨的模样,“襄王,刑部是你的管制!”

林溯云转身,再也不看她,过了半晌,才轻轻的吐出一句,“带下去吧。”

任非如被雷劈,整个人僵直在原处,带下去,他不相信自己?

武德带着几个侍卫走了上来,伸手夹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拖下去。任非却紧紧的抓住那冰凉的衣角,“溯云……真的不是我,真的……你相信我,”她苦苦哀求,求的不是饶命,而是信心,他对她的信心。却没想到她话尚未说完,他便从一旁抽出一把剑,干净利落的斩断了衣角,剑锋划过了她的指尖,曾经为他驱除疼痛的指尖,如今不用了,便要抛弃吗?鲜血涌出,任非手里握着那一截黑色锦缎,愣愣的不敢置信。

这天地间,任谁都可以怀疑我,不相信我,独有你一人,只要你信我就好。可是……这一剑,斩断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依靠,而是她的全部,她的笑她的嗔她的信念……

恍惚间,她看见担架上的女子张着空洞的嘴好像是在笑,笑她笨,笑她傻,笑她追悔莫及,笑她不识时务。她看见所有的人带着各式的面具看着自己,众生百态,林溯云的身影渐渐被人群拢住,他转身向老者深深的鞠了一躬,低声说道,“是溯云没有保护好芝纹,溯云甘愿受罚。”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看任非一眼,直到人群把她和他隔绝在两个空间里,再也碰触不到彼此,就算她一直喃喃着说让他相信她,他也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

牢狱辨人心

周围一片漆黑,任非抱着双腿坐在静谧的空间里,霉味,翻江倒海的呕吐气息,指尖锥心的疼痛,只要她不呼吸,不抬头,她就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大牢里,他亲手把她关进的大牢。

任非捂着脑袋,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她觉得困倦,先是被一棍子敲晕似的阵阵发懵,接着又觉得浑身冰凉。任非把头靠在冰冷的石墙上,睡一觉,她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睡一觉醒来就好了,这一切都是一场梦,醒了就好了……

还记的当初那一日,任非在河边看见一个满身鲜血的男子,当时她吓坏了,手足无措的去按他的伤口,也没来的及搞清楚什么,就把他急急忙忙的往家里拖,本来已经愈合了的伤口被她连拉带拽的给挣开了,她到现在也不知道林溯云当时是疼醒的,还是被折腾醒的。

阿爹回来看见自己闺女的床上躺了一个男人,差点没把天给掀了,任非正在门口井边打水,想给林溯云擦擦脸,听见屋子里一阵响声,连忙冲进来。当时阿爹怒气冲冲的站在一旁,林溯云正撑着受伤的胳膊想要坐起来,他看见任非进来,稍微愣了一下,但接着就问,“这里离京城有多远?”

阿爹后来说,这人醒来先不问自己在哪里,怎么会在这里这些零零碎碎的问题,问的反而是离京城有多远,证明他心思相当的清楚,或者早就醒了,只是等着别人给他适当的时机去问。

任非很老实的回答,“这里是襄州附近,离京城远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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